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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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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龙易飞为辛欣做了一只白蛇灯笼,辛欣爱极了,每天带着它,不管是去上医院复诊、逛街、吃饭,甚至是洗澡、睡觉,她就是抱着它不放。

    有人看蛇灯笼可爱,想向她借来赏玩一番;光是看,她是肯借,却怎样都不准别人碰那灯笼一下。

    就连方秀媚也不行,可把方秀媚气得瞪鼓了眼。

    “小欣,你是不是又忘记我是谁啦?”想当初辛欣第一次清醒,就是方秀媚发现她的异状,请来医生和护上为她检查的。

    随着辛欣清醒时间的加长,她被诊出失去记忆以及基本的行为能力;那段时间可以说如同噩梦一样恐怖,她每天就躺在床上,吃喝拉撒睡都要人帮忙。也是方秀媚帮她请的看护。

    接着方秀媚陪伴辛欣度过艰辛的复健初期,是辛欣重生以来第一个记住的人。

    方秀媚曾经很骄傲地说这就叫生物本能,小鸟总会认刚破壳而出看到的第一个生物为母亲,所以将来龙易飞若想娶辛欣,十成十是得喊她一声“岳母”了。

    爽死了,想到可以让龙易飞那个叛逆小子低头,方秀媚就好开心。

    只是没想到,她没整到龙易飞,辛欣就已经先把她从“母亲”身分开除了。

    辛欣现在谁也不亲近,就专腻着龙易飞。

    “我知道你是方姐啊!”她谨慎地点头。“我没有忘记。”

    “那为什么不给我摸摸那灯笼?别人借,你不给摸,这我可以理解,你又不认识他们,天晓得他们会不会临时起意把你的灯笼吞了。可我是谁?是等于你第二个母亲的方姐耶!你生病的时候,我还喂你吃过饭,你现在这么小气?”说到这里,方秀媚简直就像泣诉着被子女弃养的可怜老母亲。

    但辛欣完全无法体会她心里的酸意,有人会想“吞”这种东西吗?她看了眼手中的灯笼,锡做的,吃了也不消化吧?

    她不给人摸灯笼,倒跟认不认识那个人无关,只是这是龙易飞特地为她做的,在她眼里,这只灯笼的地位就相等于龙易飞本人,摸灯笼就好像在摸龙易飞。

    女孩子都是小心眼的,谁愿意跟别人共享一个情郎?哪怕是辛欣这样懵懂的人,在她下意识里,对于感情也是充满独占欲的。

    “这是阿飞特地做给我的,怎么可以随便给人摸?”她抱紧灯笼。“这是我的耶!”

    “我又不是借了不还,玩一下,五分钟后就还你啦!”方秀媚作势抢灯笼。

    “不要,这是阿飞特地做给小欣的,只有小欣可以摸。”辛欣拚命躲着方秀媚伸过来的手。

    眼看着辛欣防守严密,方秀媚实在无下手之地,忍不住苞她赌起气来。“了不起咧!明天我叫阿飞专门帮我做一个,也不让你摸。”

    “我也不想摸。”辛欣小声嘟哝,天下灯笼何其多,她单偏爱怀中这一只,因为它不仅是只灯笼,还是龙易飞对她的承诺和关爱。

    至于其他的灯笼,哪怕仍是出自龙易飞的手,少了那份承诺,不过是没有生命的东西,也就不值得她珍视了。

    “这可是你说的,等我叫阿飞帮我做一个天下第一漂亮的灯笼,你可别来求我借你玩,就算你求”方秀媚还没说完,大门口传来龙易飞的叫声。

    “小辛,散步的时间到了。”

    “来了。”辛欣蹬蹬蹬地跑走了,也不管方秀媚在她后头大眼瞪小眼。

    直到辛欣跑得没影儿了,方秀媚大张的嘴巴才喷出一记怒咆。“喂,你们一个个重色轻友,混帐!”起码等她说完话再定嘛,真没礼貌。

    旁边传来龙易扬的喷笑声。“现在的辛欣就跟小孩子没两样,你跟她呕气,不是自找罪受?”

    “谁会那么无聊,真的跟她闹脾气?”方秀媚翻个白眼,脸上的表情却迅速地从愤怒转为忧虑。“我只是唉,你觉得阿飞和小辛这样下去真的好吗?”六年前那件意外让她自觉对龙易飞和辛欣歉疚良多,事后她才会对他们做出这么多补偿行为。

    司当龙易飞和辛欣之间的感情发展越来越顺利,她又感觉不太对劲。

    辛欣变成这个样子,真能胜任一个老婆的义务?方秀媚怕她根本连什么叫做“爱情”都不懂,贪恋的不过是龙易飞的温柔而已。

    至于龙易飞,他能理解娶了辛欣这样一个女人,一生得背负多大的包袱吗?现在他俩正值热恋,看世界什么都是美好的,但再激烈的感情也有变淡的一天,等恋情不再炽热,他是否还能接受自己的老婆像小孩一样幼稚?

    婚姻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那是漫长的一辈子。方秀媚真怕龙易飞和辛欣相处不了太久就会被现实打垮,然后两个人又各自落回之前那种消极颓废的生活,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龙易扬不晓得她在担心什么,难得现在龙家再度充满欢笑不是很好吗?有什么好烦的?

    “你若是怕长老们反对阿飞和小欣的婚事,这点你尽管放心,经过之前六年阿飞的沉默抗议,长老们已经很了解阿飞认定的事是绝不可能更改的,他们也不会再妄想去改变他,免得真把他逼死了,将来大家死了下地狱都没脸见龙老大。”他猜测地说。

    “长老们的态度我倒不担心。我怕的是阿飞和小欣真的了解婚姻中必须承担的责任和义务吗?”

    “小欣也许不明白,但阿飞这么聪明的人,难道还会不懂?”龙易扬拍拍她的肩。“这样说虽然不太对,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能为他们操心到几时?”

    “爱情会让人变笨的,你不晓得吗?”方秀媚挥掌拍掉他就这么停在她肩上的手。“还有,我今年才三十三岁,远远还不到当阿飞和小欣妈的年纪,你不会用成语就别乱用,更不要随便吃我豆腐。”说完,转身走人。

    龙易扬抚着红肿起来的手,委屈地瞪着她窈窕的背影渐行渐远。“爱情会让人变笨,这句话有人能体会得比我更透彻吗?他奶奶的,追你也快二十年了,连手都没摸过一把,换作正常人早跷头了,谁像我蠢猪一只。”虽然知道这辈子追到方秀媚的机会不到百分之一,奈何就是放不下,怎么办呢?

    他摇摇头,叹口气,还是追着她的背影跑了。

    --

    元宵过了,代表年节的喜气彻底远离,不论士农卫商都该收心,努力工作了。

    龙易飞牵着辛欣的手走在公园的步道,很明显感觉到游玩的人减少了,偌大的公园里除了几个带着孩子溜滑梯、玩翘翘板的妇人外,就没多少人了。

    热闹减少了,清幽静寂的气氛大大地增加,微寒的风中也不再是一片干燥,挟带着些微的湿气,昭告着春的脚步不远了。

    龙易飞陪辛欣在人行步道上走了四、五圈,然后两人回到车上,取出扫把和畚斗,开始扫起公园里的台阶。

    要一边走楼梯、一边扫地,需要很好的平衡感,和手脚肌肉的协调性,是一项利人又利己的复健活动。

    这些日子,龙易飞陪辛欣几乎扫遍了台北县、市的公园。之所以不固定在一座公园扫,是因为她善变,不耐烦天天待在同一个地方,可能是之前住院住久了,她觉得每天都在同一个地方蹓跶很无聊。

    龙易飞没办法,只得舍命陪佳人。于是台北县市的各公园就常常看见一个开着保时捷的英俊男人带着一个可爱的小美人,每天到处去扫公园。

    “阿飞,扫完公园我们去吃冰淇淋好不好?”辛欣小心注意着台阶的距离,边挥动扫把将一阶的落叶与垃圾往下一阶扫落。

    “这么冷的天吃冰淇淋?”龙易飞忍不住打个寒颤。“火锅你觉得怎么样?”

    “冬天谁不吃火锅?一点都不稀奇。我知道有一家新开的冰淇淋店,可以吃到饱,什么口味都有喔!好不好嘛?我们去吃冰淇淋。”

    怎么会有这样的变态开那种怪店?冰淇淋吃到饱?那玩意儿可能填得饱肚子吗?龙易飞光听她的介绍就感觉身体越来越冷。

    “阿飞”辛欣百试百灵的撒娇绝招来了。“拜托嘛,人家真的很想吃冰淇淋。”

    “小欣,那种东西吃多了对身体不好的。”龙易飞头很痛。

    “又不是每天吃。”她每次都用这个借口。“就一次,好不好嘛?”

    “我可以说不好吗?”他真的不想在大冬天,气温只有二十度的时候去吃冰淇淋啊!

    “我只吃一点点,每一样都吃一口就好了。”她两眼挂上了晶莹的泪珠。“人家真的很想试试什么叫冰淇淋吃到饱嘛!听说有好多、好多种口味,连芥末的味道都有喔!”

    芥末口味的冰淇淋,听起来好噁!龙易飞露出反胃的表情。

    “你不喜欢芥末的味道,也有牛排口味、义大利面、海鲜”

    “够了!”他快吐了,什么怪东西嘛!“到底是谁教你这些东西的?”让他逮到始作俑者,非海k一顿不可。

    “我看电视的啊!最近每天都有广告,你没看到吗?”若非那广告日夜不停地播送,她也记不住。

    电视是人类史上最可恶的发明,龙易飞决定回家把所有电视都拆了。

    “阿飞,拜托,就一次,一次嘛!阿飞”她撒起娇来真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龙易飞无奈地叹口长气。“问题是,我不知道你说的冰淇淋店在哪里啊?”他根本没看过那则广告。事实上,他也很少看电视,玩电动的时间倒还多些。“你晓得那家店在哪儿吗?店名叫什么?”

    “呃”她吶吶张大了嘴,该死,怎么最重要的一件事偏偏忘了呢?都怪广告前头的冰淇淋介绍太精采了,让她频吞口水之余,没心思再去注意其他了。

    “小欣,你不晓得店名,又不知道地址,怎么去那家店?”龙易飞正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咦?是你们”一个微带着一点沙哑的声音突然横插进来。“我找你们很久了,想不到会在这里遇见你们。”

    龙易飞和辛欣同时抬头看向来人,一个四十多岁,有着一圈啤酒肚,半秃头的中年男子。

    辛欣疑惑地眨着眼,她根本不记得这个男人是谁。

    龙易飞却认出了来人,正是骂辛欣买东西不给钱的早餐店老板。但后来他把钱付清了啊!老板找他们又想干什么?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个早餐店老板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送到辛欣手里。“上回小姐到我店里买早餐,你怎么没告诉我,你把钱放在牛奶旁边呢?害我以为你没付钱,真是抱歉啊!我老早就想把钱退给你们,谁知道你们再也没来买早餐,难得今天在这里遇上,上回是我不对,还请下次再度光临啊!”看来这老板倒是个诚信的人。

    奈何辛欣完全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她飞快地把钱塞回老板手里,一溜烟跑到龙易飞身后躲了起来。

    她倒也不是怕生,只是就不爱跟陌生人太接近。她常常觉得他们看她的眼神怪怪的,也不是说厌恶她,但就是跟看一般人不一样,让她感到有些不安。

    现在她能够完全放开胸怀去亲近的,大概就龙易飞一个吧!她也喜欢方秀媚,但那样的感情跟龙易飞的不同。

    龙易飞是唯一的、最重要的存在。至于方秀媚,她就是辛欣比较喜欢的朋友。

    早餐店老板看着手上的钞票,愣了三秒钟后,有些无措地搔搔剩没多少头发的脑袋。“那个小姐,我不是坏人,呃你是不是误会”他支支吾吾半天,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不好意思,小欣有点怕生。”最后还是龙易飞出面缓颊。“事情说开了就好,没什么大不了的,老板不必介意。”

    “那个钱”早餐店老板挥着手中的钞票。

    “不必了。”龙易飞摆摆手。

    “那怎么可以?”

    “就当我们下次去店里吃东西的预付款吧!”龙易飞笑着说,一派风度翩翮。

    “没问题,下次你们来,我请你们吃总汇三明治和鸡排堡。我店里的总汇三明治和鸡排堡可是有名的。”

    “那就先谢谢老板了,再见。”说完,龙易飞拉着辛欣走了,连地也不扫啦!

    辛欣附在他耳边低语。“阿飞,你不是说汉堡没有蔬菜,不能吃太多。你真的肯带我再去吃一次汉堡?”

    他说的当然是场面话,哄哄人而已,否则怎么脱身?但这种事他又不晓得该如何跟辛欣解释,要说到她懂,得费一整晚的时间。

    他只好紧握住她的手,细语道:“回头再跟你说。”

    “噢!”辛欣乖巧地点头。

    风中隐隐传来早餐店老板的自言自语。“真是不错的男人啊!长得好,风度也好,不过那个女的好像怪怪的是不是弱智啊?呸呸呸怎么可以歧视残障同胞,真是要不得。人家这样已经很可怜了,唉可惜一个这么漂亮的大美人,居然唉”连声叹息,真的是个好人。但就因为好人,那无心的一句话更加伤人。

    龙易飞耳朵钻进那颇大声的自语,脸色不知不觉变黑了。心头波涛汹涌,也不知是气、是怒、是怨还是什么东西?

    他就是平静不下来,胸腔内有某种怪兽在咆哮着,啃蚀着他的心。

    龙易飞很想骂人,但要骂谁?早餐店老板不是什么大坏蛋,龙易飞凭什么无缘无故骂他?但就因为他人好,才更让龙易飞发火。

    倒是辛欣这个当事者一脸无辜加迷茫。“阿飞,那个弱智是什么意思?”她也听到了早餐店老板的自言自语,却是不明白意思。

    龙易飞只觉心头一痛,更想骂人了。那个早餐店老板也许不坏,但确确实实是个王八蛋。

    辛欣他看着她,心里再度涌满无限的悲哀。

    她曾经那么聪慧机敏,如今却她真的有完全复原的一天吗?还是就一辈子这样了?他不晓得,一片迷茫。她会变成这样都是他的错,他一定要负责,但那责任在这一刻显得愈发沉重了。

    ------

    “阿飞。”晚上十点,辛欣照着惯例钻进龙易飞的房间里,等着听他回述他俩六年前那段轰轰烈烈的恋爱故事。

    龙易飞放下手中的工作。没错,是工作。他已经顺利领出当年送给辛欣的十多万美金,折合台币约三百来万,这成了他和丁络创业的本钱。

    如今,龙易飞和丁络合伙的虚拟商店已在网路上顺利开张,生意火红,订单源源不绝。尤其是龙易飞手工制作的人偶、戏偶,更是供不应求,大大吓了丁络一跳。

    其实这不难理解,这世上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忠实fans,不论他们迷的是漫画、卡通、布袋戏。明星、人偶只要真正入了迷。为了心目中独一无二的“偶像”他们再多钱也肯花。

    龙易飞捉住的就是这一层客户,他精致的手工以及独一无二的品牌风格,让那些fans彻底疯狂了。

    于是商店开张不过三个月,他手中的订单已经排到明年年底了,他其实没有多少时间再跟辛欣讲故事,但他对她有所承诺。男子汉大丈夫,既然说出口,就一定得做到。

    “小欣今天想听哪一段故事?”其实两、三个月的故事说下来,过去他跟辛欣交往的点点滴滴差不多都说完了,有些桥段他甚至反复说了三、四遍,但她记住多少呢?

    说真格的,他不敢去问。他怕他费尽心思说了半天,结果她其实一句话也没能记住。

    辛欣照例抱着她的小笔记本和笔坐到他床上,歪着头想半天,傻笑。

    他说的故事她每一段都很喜欢,实在无法做出选择。

    他却误以为她根本不记得他说了些什么,忍不住在心里苦笑。

    辛欣眼珠子转呀转的,转到他的工作台上。那里端坐着一个好漂亮的娃娃,大概一百公分左右,眉目俨然,长长的睫毛下,瞳仁儿还闪着光彩,几乎与真人无异。

    “这是什么?好可爱喔!”她微颤着手摸上人偶,尚未经过砂纸打磨的人偶身体还带着木头原本的粗糙感,但整个娃娃已经显现不凡气质,可以预见完成后那美丽的光华会让明珠为之失色。“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做我妹妹好不好?姐姐会对你很好很好喔!给你做新衣服,买很多好吃、好玩的东西。”她爱不释手的,几乎就没把娃娃抱起来狂亲一通了。

    龙易飞的喉头又哽咽了,心里闪过一抹五味杂陈的酸楚感觉。

    说起来他会做人偶,也是为了辛欣。

    他本性飞扬兔脱,小时候更是调皮好动,常常把家里人整得哭笑不得。他们为了消磨他焦躁的性子,请来一堆家庭教师教他琴棋诗画、园艺、茶道、捏陶等各项修心养性的绝活。

    不过龙易飞对那些要耗费大量精神的课程非常排斥,遇到家庭老师上课,跷得掉就跷,不然就想办法整得老师自动辞职,他也少听一些什么平心静气、之乎者也、心情宁和则长命百岁的无聊东西。

    拜托,那时他才六、七岁而已,跟他谈什么养生之道,他到现在还是觉得那些老师的脑子都进水了。

    但在一堆讨人厌的课程中,龙易飞偏偏对雕刻起了兴趣,常常手中一把雕刀就离起一些小花、小鸟、小老虎等小玩意儿。他不喜欢太复杂的东西,往往几刀就雕出物品的神韵,却偏偏符合了自然之道。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添了耐性,雕的东西愈发精致美丽。在美国被辛欣说他不该用家里的钱还酒债时,他敢发下豪语要凭一己之力在半年内还清债务,就是自信他的手艺绝对可以为他赚来大钱。

    果然,他赌对了。靠着酒肉朋友的门路,他在各艺廊寄卖他的雕刻,不过四个半月,他就赚足了十多万美金,送到辛欣面前。

    这回她没有借口拒绝了,尤其他还是硬塞进她怀里的。只是他没想到,那笔钱地收了,却一直没动用。

    他知道当年她的经济情况不好,执意要给她钱除了是实现承诺外,还有一部分是他想乘机帮她一把。

    结果她完全没用,真不知该说她是倔强,还是冥顽不通。

    但他很了解一个特点,辛欣是个百分百外刚内柔的人。别看她什么事都一肩扛,其实心里很脆弱,她连恨抛弃她的父母都做不到,她只是默默地在心里想念着他们,不停地向上帝祈祷,也许有一天他们会良心发现回来接她。

    当然,辛欣的愿望一直没有实现。可他实在很受不了她每天痴痴想着那些不可能成真的事情。

    最后他下了一记狠招,他照着她那对没良心父母的照片,做了一对人偶送给辛欣。

    他想让她知道,一个东西没有心就是没有心,哪怕她再祈祷,奇迹也是不会出现的。而她的父母就是那没有心的木偶,除去华丽的外表,全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木头。

    他还记得辛欣收到“礼物”时笑得多么古怪,因为接下来她第一次带他进她房间,看到一屋子人偶,高矮胖瘦、男女老幼,他登时呆了。

    原来他雕的人偶那么拙劣,徒具形貌,而缺灵魂。辛欣才是真正的人偶大师啊!她的雕工不如他细致,但作品却件件充满灵气。

    而且她不只会做人偶,连人偶的衣裳鞋帽、各式饰品她都无一不精。

    她还擅长做娃娃屋,给娃娃们一个美丽温馨的家国。虽然那些东西都是最便宜的只黏土做的,本身的质材不值几个钱,但她的手艺却是无庸置疑的高超。

    但很可惜,他没多久就看出辛欣的作品绝对无法卖钱,因为她是以寂寞为刀来雕刻,这样做出来的东西充满了孤独的滋味,任何一个正常人都无法跟这样的人偶相处太久,会被拖入悲伤的深渊、无法自拔。

    龙易飞这才知道辛欣的生命是多么地孤寂,如果不用这种方式来发泄,她就要疯掉了。

    辛欣这辈子真正快乐的时光,大概也就只有他们交往的那段日子吧!他向她求婚,允诺给她一个完整的、真正的家庭,绝不是那充满悲伤的娃娃屋。

    她彻底对他敞开心怀,毫无保留地付出了她的情意,最后差点连生命都

    龙易飞没有再想下去,一个不停拉扯他衣袖的动作惊醒了他的思绪。辛欣正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望着他。

    “阿飞,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我以前很会做人偶?”

    咦?难道他不小心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不过也没什么吧?那一段故事他也对她说好几次了,只是她一直没记住。

    他点点头。“是啊!小欣不只会做人偶,还会给人偶做衣裳、鞋子、帽子呢!”

    “好厉害喔!”她赞叹着。

    “是啊!”她以前真的好厉害,聪明慧黠,完完全全就是他心目中的女神。

    “那我也要做。”辛欣突然大喊。“阿飞,给我做衣服、鞋帽的材料,我要把可爱的妹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呃!他再度呆滞。若换成六年前的辛欣,他毫不怀疑她的手艺,但是现在的她行吗?她如今连笔都拿得不太稳了,要去裁衣制鞋,那也太难了吧?

    “我要给妹妹穿得像公主一样,还要戴上后冠,一定很美丽。”她自我陶醉着。

    “小欣。”他双手握住她的肩膀,以着无比谨慎的口吻说:“做衣服很难的,又很辛苦,我们找些别的东西玩好不好?”

    “但你不是说我以前很会做这些东西?既然我那么厉害,应该很容易就可以成功啊!又怎么会难呢?”

    问题是,以前不代表现在啊!如今的她

    “小欣,乖乖听话,你病才刚好,不要那么劳累,有时间应该多多休息,尽快把身体养好了,我带你去环游世界好不好?”他努力安抚她。

    能够到处去玩她当然开心,但也不知怎地,她就是感觉心里怪怪的、闷闷的。

    如今她记得住的人中,她最喜欢的就是龙易飞了。他说他们是夫妻,从以前就一直很恩爱。

    她现在仍能感受到他对她无止尽的关怀,可是“爱”“爱”就是像他和她如今的生活,两个人每天腻在一起,四处去玩吗?

    龙易飞抬起她的头,在她额头亲了一口。“不说那些无聊的东西了,我们开始说故事吧”

    他今晚特别讲了好多他们过去恋爱中发生的趣事。

    以往辛欣都听得很开心,可今天不知怎地,她一直心不在焉,直到迷迷糊糊在他床上睡去,她似乎还听见他在她耳边叹息,他在问: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好起来?

    她现在不好吗?哪里不好?他又希望她好在何处?她也不知道,怀着满腔疑惑,她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