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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十五司徒嫣一行五人,餐风宿露的赶了近半个月总算安稳的进了阳乐县城。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好好歇了一天。
其实司徒嫣还真是感激朝廷抓丁充军的政令,不然这一路上到处都是灾民,她们一行也不会走的这么顺畅,毕竟剩的只是些妇孺和老人,就算起了劫抢他们的心思,可看到雪狼跟在一边,也不赶上前。
这边司徒嫣几人睡的安稳,李家村那边早就已经人去屋空,整个村子再没了往日的生机,只听得见北风刮过破旧的窗棱,吹得窗纸嗒嗒做响,还有土狗在山林间低低的悲呜,像是在哭诉被主人抛弃。
村正几人早在边城失守时,就逃回了李家村,留守的村妇见男人们活着回来,本来还很高兴,可一听说突厥兵连连攻破了几座城池,并将所有俘虏的男丁都杀了祭旗,吓得只顾着哭了。
“行了媳妇,先别哭了,丫头走时可有留话?”村正坐在炕边喘着粗气。他这一路和李阿牛、李四、亮子几个关系好的村民连夜赶路,除了实在累的不行歇了一会儿,连耽搁小睡一会儿都不敢,就怕突厥兵追来。
“丫头走前送了些粮食,俺都给做成了饼子存了起来。别的倒没说,只提了她要先去昌黎郡的房县,还会在她走过的县城最大的客栈留下标记,如果俺们要是离开村子可以顺着标记走。当家的,俺们真要走吗?这离了家,俺们住哪儿?这日子可咋过?”福婶儿舍不得离开,没了房子,没了地的,将来他们要如何过日子?
“不走怕是不行了,胡子见人就杀,啥也没有命要紧,行了你和爹赶紧收拾一下,俺和小羊儿睡一个时辰歇歇。”
一个时辰后,村正叫上李阿牛一家、李四一家、亮子一家,连着还有李根、李山、李全三家一起上路往西而去。
村正这一走,村里没一个时辰就传遍了,留下的村民哪里还敢再呆,忙都收了东西,东、西、南的一路奔逃。只是这些人没有司徒嫣的提醒,逃亡路上更是艰难异常。
李二柱和李三柱也逃了回来,可等他们进了村,村里就只剩他们一家了,李三柱让媳妇将家里的吃食都背上,两人摸着黑连夜往南逃了,等李二柱一早醒来发觉李三柱和他媳妇早就跑没了影儿了,气的站在村口直骂。
可他也不敢留下,忙打了铺盖卷,也不管躺在炕上的李大牛和曹氏,直接奔着南边逃了。李二柱和李三柱这一辈子除了新昌县城,最远的就是去过边城,可都是跟着一大帮的人,只以为一路向南就能逃到京城,他们哪里知道,一路向南只能逃进渤海,除非他们有法子坐船,不然一辈子都没法子赶到京城了。
而躺在炕上的李大牛和曹氏,没了吃的活活的饿死在了炕上,到死李大牛的嘴里都只念着李大郎的名字,他是真的后悔了,可所有的后悔都已经换不回他的命,一切都只能等到来世了。
这些一直等到数年之后,吴军将突厥赶出幽州时,司徒嫣和李大郎几人才知道这些。
村正几人一路也不顺畅,家里的牛车早就让官府拉走了,众人无论年纪大小都只得用双腿赶路。年轻的还好些,年纪大的只赶了一天就有些吃不消了。众人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等众人好不容易强撑着赶到了房县,却因逃难的灾民太多,而且还有不少从边城逃出的男丁,房县县令怕灾民进城闹事,一早就封了城门,就算是给银钱也不让进。
几人只好沿着城墙绕了过去,等找到驿道,一路再向西已经又过去了一天。
司徒嫣哪里会想到这些人没法子进城,除了在县城最大的客栈留有记号,其它的地方她倒是没做记号。
“村正,俺们这进不了城,也看不到标记,也不知那丫头去了哪里?”李阿牛家人口简单,就是他媳妇身子骨跟男人比也不差的,一心的就想赶上司徒嫣和李大郎。
“俺记得她是从司州的河南郡河南县来的,俺们就一路往那边赶,能不能遇上的看老天爷的吧!”村正也急,可他爹年纪大了,还有他那个不争气的弟弟一家,只得放慢了步子。
“村正说的没错,俺那口子之前问过小五,她这一路就是往京城去的,错不了。”李四跟在一边,他心里想的和李阿牛一样。
“行了,歇够了就赶紧的赶路。可别让突厥兵追上了,不然连命都留不住!”村正也知这两家没有拖累,怕这两家结了伴的不等他们,看着他爹歇了过来,忙叫上众人接着赶路。
北边逃难的灾民那是随处可见,南边反而却不见逃跑的灾民,吴国所攻下的城池,不但未屠城,而且还开粮仓赈灾,因此吴兵所过之处,甚至有百姓押着县令和守城兵丁,开城门迎接吴军进城,倒像是在欢迎凯旋的军队一样。
骠骑大将军平南侯一口气攻下杨州,直取豫州治所汝南郡南安县城,全军于城中休整三日。
南安县城州府衙门,成了骠骑大将军临时中军大帐,几个将军正听着大将军下达指令。
七皇子穆奕坐在一边,他只是随军出征,一路下来并没有接到什么指令,拉了身边的端木玄一下,压着声和他聊了起来,“子恒,兵丁进城不许扰民是不是你的主意?”
“不是,是父亲的意思!”
“那开仓放粮呢?”
“顺嘴提了一句而已!”
“你倒撇的干净,这粮都给了灾民,这几十万大军的可要吃什么?”
“我们这一路,可没打几仗,要不是开仓放粮,你以为百姓会开着城门迎接我们,到时少不得要打上几场硬仗!”
“这倒也是?这次你怎么没请令做前峰军?”
“没兴趣,都是些个软柿子,连捏一下都懒得动手。你不也闲着?”
“我可是来看戏的,你别拉着我!”两人闲聊了一会儿,还是平南侯哼了一声,两人这才安静下来。
南边的吴军忙着攻城掠地、安顿灾民反而比西边的蜀国和北边的突厥推进的速度更为迅捷。
十一月二十三冬至,司徒嫣一行赶到了右北平郡的土垠,这才听到守城的官兵说起了突厥屠城的事儿,司徒嫣只是为留守的人难过了一下,也就没放在心上,还是大郎几人担心起村里的村民。
“小五,你说村正叔他们能逃出来吗?”
“逃出来不难,只怕是这逃亡的路不好走!”
“是啊,俺们这一路赶的辛苦,昼伏夜行的,要是没有胡萝卜,怕这会儿还在昌黎县内呢!”
“可不是,俺这会儿想来,都有些不敢相信,俺也能走这么远?”
四兄弟一时聊了起来,司徒嫣擦着洗过的头发,坐在炕上听几人聊天。
“小五,你说村正叔他们能看到俺们留的记号吗?”
“留不留的在俺们,能不能看到在他们,尽人事,听天命!”司徒嫣留下这些一是为了村正他们,二也是为了吴谨,他怕哥哥派人去找她,这样来人看到记号就不用再去辽东郡冒险寻她了。
“小五,你说俺们用不用等等村正叔他们?”李大郎有些不忍,其实他是想村正叔能带着李大牛他们一起逃出来。
“大哥,这会儿不能等,俺们还在幽州界内,等进了冀州界,再说吧!”司徒嫣看出李大郎的担心,她本想劝李大郎别抱希望,村正一定不会带着不能下地走的李大牛和曹氏,这是逃难不是寻亲。既然不能带着这两人,那就更不可能带上李二柱和李三柱了。
人只要没亲眼见到亲耳听到,心里至少还存了念想。她也就忍着没有说出来,不愿李大郎这会儿就伤心,随着时间久了,听了也许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李大郎点了下头,他也明白,这会儿的确不是时候,他们才听到突厥兵屠城的事儿,就算他想留,也要为弟妹们的安全着想。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这才歇了,这会儿在京城雒阳吴府内,吴谨点着灯,坐在书房,他爹连夜让皇上召进了宫,到现在还没回,他看着朝廷的邸报,心里着急,连嘴上都起了火泡。
“栓子,你说嫣儿她是不是已经不在了,那可是屠城啊,整个辽东郡都没了,我的嫣儿,我的嫣儿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吴谨压着声,眼中全是泪。
“大少爷,不会的,您还记得大小姐之前写的信,不是说要是边关军情紧急,大小姐就会一路南下直奔京城,说不定过不了多久,大小姐就赶回来了。您要是急病了,让大小姐见了的跟着着急!”
“对,我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去把信给我找出来,我再好好看看!”栓子忙去把信找了出来,吴谨连看了三遍,这才收了泪。
“栓子,李总管那边可有消息?”
“爹早在六安县城城破时就带人北上了,怕是这会儿已经快到京城了,大少爷不用担心,吴军虽也有攻城,但并未屠城,爹他们只是普通百姓,不会伤了他们的!”
“这些胡子就不能和吴军一样,只攻城不伤百姓,但愿嫣儿已经逃出来了。可她一个不及十岁的女娃儿,就算是赶路,怕这一路也艰难的很?”
“大少爷放心,有奴才们侍候着,差不了的!”栓子其实心里早就绝望了,就是他走这么远的路,又是旱灾又是虫灾的,怕路上连口吃的都没有,更别说带着金银细软的大小姐。可他只能这么安慰大少爷,不然大少爷一激动再往北去寻,怕是连大少爷的命也保不住了。
吴谨的担心,司徒嫣并不知,可她也为这个亲大哥担心,一旦国破,吴府怕也保不住了,以吴德的官职,不知这国破后会定他个什么罪状,吴谨会不会受其连累,一想到这个司徒嫣的头就疼,可吴谨离她太远,她也是鞭长莫及,与其干着急不如早些赶到,也能帮吴谨一把。
睡了一晚,第二天天一亮,五人赶着车继续向京城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