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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三,司徒嫣一行进了河南县城,这会儿河南县城已经被吴军占领,对他们这些从北边逃难而来的,也只是盘查一下,并未多加阻拦。
这次司徒嫣直接住进了河南县城最大的客栈,也是希望吴谨能派人来寻的到她。先在客栈外做了标记,这才要了三间下等客房,虽是下等房也比一般的客栈住的舒服。
吃过午饭,司徒嫣倒没拘着李大郎他们,任其上街去看看。河南县城虽经历了一场攻城战,可城墙未毁,坊市还在,除了街上多了些巡防兵丁,倒看不出这里曾经历过一场大战。
司徒嫣到了街上,先去威远镖局看了一下,见大门紧锁,和左右邻居打听过才知,打仗那会儿,镖局里的人就都跑了。即然找不到蔡总镖头和冯大叔,司徒嫣只好去牙行里打听,河南县城南边有哪些村子,并将其一一记下,等得了空儿再去实地查探一番,才好选定居所。
并且打听了一下雒阳的消息,早在五月下旬魏皇就已经被押至雒阳投降吴国。如今吴皇已经下旨,迁都雒阳,并改都名为洛阳。并颁布意旨,延用吴国年号定乾,定年岁为定乾二十三年。只是洛阳城门还在封禁中,没有皇上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
所以司徒嫣并没有打听到吴谨和吴德的任何消息,她也几次想混进县衙,试着从吴军兵丁那里打听到些消息,都没寻到机会。见天色已晚,怕李大郎几人等的着急,就先回了客栈。
第二天一早,天刚见亮,司徒嫣就已经起身,先吃了早饭,这才和李大郎、李阿牛、李四、亮子五人一起赶着驴车出了城,连着走了三个村子,都没选到合适的。
这三个村子人口众多,而且村正明显不喜欢他们这些逃难来的外地人,言语上也多有争执,虽土地肥沃,但并不适合他们安家。
李大郎有些担心,人也没了精神,打尖儿吃午饭的时候,司徒嫣才得了空儿劝慰了几句,“大哥别担心,这河南县城南门这边有十多个村子,这三个不行,俺们再找别的,总会遇到合适的。”
“俺只怕那些个村正从中搅和,刚才那个村子连族长都点了头的,可那村正死活不让俺们住下!”李大郎一想起刚刚那个村正,心里就有气。
“大哥也别将这事儿放在心上,这林子大了,啥鸟没有,和那种人呕气,犯不上的。要是大哥担心,俺们就找个没有村正的村子安家,这边儿刚打过仗,铁定能找到!”司徒嫣这话,倒让李大郎多了丝信心,歇了有半个多时辰,几人这才赶着驴车上路。
又找了二个村子,总算是找到一个令司徒嫣和李家四兄弟都满意的。村子不大叫福祥村,因为土地不甚肥沃,所以原就只有三十来户人家,又历经战乱,眼下只剩下二十户不到,而且还有五户都只剩下些妇孺。连村正被抓去守城,死在了城墙上,只留了个老族长在主事。
村子原就是杂居,唯只杨姓人居多,所以这族长也姓杨。司徒嫣将自己一行人的身份和来处据实以告,并给杨族长看了几人的户簿。
杨族长已年近七十,幼时也曾读过书识得字,人很随和,见司徒嫣几人谈吐不凡,态度诚恳,也得知如果他同意,村子里一下子就多了四户人家,近十五人,心里也很是高兴。
得了准信儿,司徒嫣又在村子里外转了一圈,通过打听得知,村子在洛阳城正北,上了驿道驴车要走近3个时辰。村民们买卖东西,都是到河南县城,很少会去京城。
将村里待种的田地看了一下,所有田地都在村子南面,没有上等田,中等田空置的有近五百亩,其它的都是下等田。村西有一座山,但比起李家村的大荒山,这福祥村的山只能算是个土包包。过了村西边的山,徒步四个时辰是另一个村子。村北有条小河,河面并不宽,以司徒嫣看来,只能算是条小溪。司徒嫣打听过,这条小河除了冬季没水,春夏秋三季河水充沛,至少不用为吃水犯愁。村东是泥土加石子铺的进村小路,两边多为荒地、树林,连着通往河南县和洛阳城的驿道。
地理位置尚可,五百亩的中等田,好好打理一下,就是五百亩的上等田,他们只有四户人家,司徒嫣自己再买上一百亩的也够耕种。而下等田等着村子再进人时,多施些肥养养,过不了几年也能成为中等田。至于村外的荒地和树林,正好是天然屏障,当初也是她无意中发现隐在驿道边的林中小路,这才找到这个村子的,连牙行都不知这里还有这么一个小村落。
回去的路上,司徒嫣一直在盘算着安顿下来所必需准备的事情,比来时倒安静了很多。
大郎几人也在想着心事,反是李阿牛和李四倒聊的开心,比起司徒嫣这个穿越的,这二人才是真正的背井离乡,如今总算有了安顿的地方,对于他们来说,更多的是珍惜和欢喜。
回到客栈,将自己打听到的跟三兄弟和几位婶子说了一下,一屋子的人都欢喜得直流泪。
“丫头啊,这一路的没少让你费心,如今有了安生的地方,这往后有个啥的,你只管开口!”阿牛婶儿一边抹泪,一边拉着司徒嫣念道。
“对啊,小五,自打遇着你和大郎几个,俺们这一路哪天不是吃的饱,睡得香。婶子谢谢你了!”四婶子也哭的伤心,拉着司徒嫣的手说个不停。
“婶子们都快别哭了,没的让外面的人以为咱们这屋子里出了啥事儿的!这一路走来,婶子们没少帮俺洗衣煮饭收拾屋子,俺跟着婶子们才叫享福呢!如今能得了这安家的地儿,俺这也能放心了,总算没辜负叔婶们的信任。”
“你这丫头,总是这样,明着是你帮着俺们,却偏说的好像欠了俺们一样!”阿牛婶儿被司徒嫣说的这会儿也不哭了,擦着腮边的泪,打趣起来。
“虽说眼下找到了地方,可还有好些个事儿要张罗呢,明儿个阿牛叔带着山娃子哥、四叔带着狗子哥、还有亮子哥咱一起去县衙把户落了。”
“小五,俺们不急的,这落户少不得还得花银钱,等日子过起来攒了钱的再办也不迟。”
“那哪成!没有户簿到时买地盖房子的都不行,到时去了福祥村叔婶们总不能去睡那荒地里头?”
“村子里不是有没有人住的屋子吗,俺们拾掇一下,也能将就?”
“既然打算长住,就不能将就,阿牛叔和四叔不用担心银子,这落户买地的银子俺来出!”
“那可不中,这一路过城住店的就没少花你的银钱,如今有了可安生的地儿,再不能花你的银钱了!”
“这事儿等明天去了衙门再说吧!还不知这吴国政令如何,让不让俺们这些外来的落户呢?”
李阿牛想了下,也觉得是这个理儿,也就不再争辩。
晚上睡觉前,司徒嫣找来大郎和二郎,“大哥和二哥都已行过冠礼,已是成丁,不知哥哥们是要落在一个户簿上,还是分开?”
“小五,俺们一辈子都不分家!”大郎和二郎一口同声,让司徒嫣心里很是安慰,总算这一路几个人并没有离心,反而更亲近了。
“那好,俺还是孤幼户,哥哥们就落在一个户簿上。到时俺还记在大哥名下,由大哥抚养,俺们一家人起上个院子,还住在一起!”
“好!”大郎和二郎听了小妹的话,心里都很高兴。
第二天巳时初,司徒嫣一行才去了河南县衙,门口有吴国兵丁把守,司徒嫣客气的上前将来意说明,并塞了二十文铜钱。这吴兵得了好处,自然客气了几分,让司徒嫣几人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他跑进衙内通报。
很快新任县令就将司徒嫣一行招了进去,因为她们自幽州逃难至此,又是良籍反而让事情办的很是顺利,每户交100文,直接登记成“籍账”,并给五户人家都新办了个户簿,全落在了福祥村。
李阿牛几人本还有意要劝,可进了衙门,几人哪里还敢抬头说事儿,自然是司徒嫣说什么,他们都只跟着点头而已。将新户簿接到手,除了司徒嫣,其他的人都在一边抹眼泪。
可只办了个户簿不是司徒嫣此行的目的,“县令大人,如今福祥村连个村正都没有,我们想买地盖房的也不知找谁?还有租种官田的事儿,也不知要和谁商量?”
这河南县令是去年吴国秋闱时才考取的进士,且昨天才走马上任,对周边村落的情况完全不了解,这会儿听了司徒嫣的话,心里也犯愁,“这村子里没个村正的还真是不好办?按照新政令,园宅地是1两银子一亩,且你们每户可得口分田百亩,孤幼户减半,身死要交还。不得买卖。也可以开荒种地,只要将所耕种的荒地登记造册,三年内即免赋税,三年后按口分田交税,如要买卖,按中等田5两银子一亩。”
“只是这丈量土地一事儿,确实难办?如今县衙内人手不足,怕是你们还要再等上些时日!”
“县令大人,您这般为民请命,殚精竭虑,实乃是百姓之福。”几句话夸的县令高兴的直摆手摇头。
司徒嫣见差不多可以将来意说明,“如今战乱已平百废待兴,别说是一村之事,就是大人这县衙内,定也忙的不可开交,而福祥村唯一识字的就是年过七旬的杨老族长,小民不才,举荐俺兄长李智。家兄十岁时即已启蒙,甚至连《笠翁对韵》这类书都已熟记于胸,如您不弃,定可堪村正一职。”
“哦?”县令不由得多看了李大郎一眼,司徒嫣今天能在县令面前如此讲话,全因她穿了一身绸缎锦服,这也让县令一时猜不到她的出身。也因此对司徒嫣一行由一个小女娃儿与他说辞倒也没有过多的好奇,毕竟从衣着上即已知这些人是以这小女娃儿为主。
其实一开始时,县令还以为李大郎这些人只是这女娃儿的奴才,毕竟这些人打从进门就没说过话,后来才知他们只是和这小女娃儿一样,来自同一个村的村民。而这小女娃儿还是由这李智抚养的孤幼户。
如今打量了李智几眼,又出了几个简单的考题问了一下,见其口齿清晰,条理分明,甚至还能引经据典。不指如这女娃儿所言只是启蒙,怕是连四书五经也已读过几本。
其实是这县令不知,要说四书五经,李大郎还真没怎么读过,可是司徒嫣在这逃难的路上没少和他们举例讲解,倒是比读死书让人记得更牢些。
“好,好啊!是个难得的!只是这村正一职也不能只凭本官的几句考问就能拟定!”县令虽然欣赏李大郎,可也不能任凭司徒嫣几句话就授予其职。
“您是一方父母官,这事情自当您做主。”司徒嫣哪里会不明白,一边回话,一边从袖口里摸出一锭十两的银元递给县令,压着声和县令商榷,“俺们一路从辽东郡逃难至此,身上也只剩这些孝敬,还请县令大人莫要推却,这往后年节礼的兄长自当加倍奉上。”
这县令也是刚刚上任,胃口并不是很大,一锭十两的银元宝,已经比他预想的还多了些,当然高兴的把事儿办了,“本官这就给李智登入‘籍账’,等‘小案比’时再逐级上报给吏部。等会儿由师爷将村正的职责说与你听。”
“谢大人成全!”司徒嫣拉了一下李大郎,和他一起给县令大人行礼。
出了县令办公的书房,由师爷带去了西侧的厅室,司徒嫣这才知道一村之正要管的事儿还真是不少,“按比户口,课植农桑,检察非违,催驱赋役。唯一的好处就是其户下良田免课税,本人不用服役。只是这村正也不是能一直担当的,年过五旬即辞。且村不满十户,将隶入大村,不得别置村正。只有满十户之村而不满百家之村才置村正一人。如果其村户满过百家,则增置村正一人。”
对于这些政令,司徒嫣最高兴的就是免除课役,虽没有俸银,可她们家却有百亩良田不用交税,虽没有俸银却比魏国时的村正日子还要好过的多,而且她再也不用担心李大郎去服役的事儿了。
而二郎这里只要拿钱“过更”,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儿,等到三郎、四郎成丁时,再考个秀才,对李家四兄弟,她可就再无牵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