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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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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暮与觞胸膛起伏停止的那一刹那,东衡暮家的后山内,一个被关在干燥的地底岩洞中的中年美妇突然脸色大变地睁开了眼睛,她那恬淡的脸上仿佛掀起了惊涛骇浪般,瞬间苍白扭曲了,眼眶里立时蓄满了泪水。

    与觞出事了!是与觞出事了!方毓颤抖着嘴唇转身便往外奔去,不过堪堪走到蚀火洞洞口就被强大的禁制感应到并发出攻击把她拦了下来。

    方毓被关进来的时候也不过是元婴初期的修为,她本是水灵根修士,被关在这月月喷出火蚀之气的蚀火洞中体内灵力被损伤得厉害,加之这里灵力寥寥无几,两百多年下来,方毓现在的修为已经大为下跌,也就堪堪是筑基期的水平,怎么逃得出特地针对她布下的禁制?

    可是方毓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平日里那么高傲爱美的妇人,现在不顾皮肤被禁制烧灼发出一阵滋滋的响声,拼命示警叫人想把警卫吸引过来。都说母子连心,刚刚她心一阵绞痛,冥冥之中感觉到与觞出了事,现在也顾不上其他,只想找人过来看看能不能救救她儿子,她唯一的儿子!

    “干嘛呢你!干嘛呢?!”没多久,看守的警卫果然被吸引了过来,一看是火蚀洞的方毓在叫唤,也不问缘由,直接凶神恶煞地吼道。

    整个东衡暮家的后山内都是惩处渊,犯了错的暮家人都会被弄到这里来受罚,也不单单方毓一个人在这里。

    不过在这么多犯了或大或小各种过错的族人中,看守的守卫最讨厌的就是方毓。一是应为她是外姓人,嫁来暮家却把暮家搅得天翻地覆,暮家人多多少少又有些排外,不讨厌她都说不过去。二则是这女人太狠,因为嫉妒,便下狠手想要杀了丈夫和亲妹妹,连亲外甥都不放过,简直蛇蝎心肠!

    当然,这些年,暮与觞一直为暮家做了大大小小无数事情,就是为他娘赎罪,大家在同情暮与觞的同时也更厌恶方毓。暮与觞多好的一个族人啊,虽然修为不算高,天赋不算厉害,可他有担当,是个男人!这么多年来,他一直站在暮家的最前线,多少别人不愿去的艰险任务都是他咬着牙做的,就是因为摊上了这么一个娘!

    守卫见是方毓在搞事,尤其是发现她一个劲儿地往禁制那边撞去,滋滋作响的皮肉烧灼声令人牙酸,空气中漂浮着一股焦糊味,守卫瞬时火了,拿着兵器震荡起灵力波纹就把方毓狠狠往火蚀洞里面一顶:“臭婆娘,你这是在发什么疯?当年涵意师伯能轻饶你,你还身在福中不知福是吧?”

    现任家主厌恶方毓是众所周知的事,守卫也没留手,直接把方毓顶得狠狠摔了回去,再加上她的心又在绞痛着,一时之间竟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缓了一下,她嘶哑着开口求道:“不是……与觞……与觞……出事了……”

    “什么?”守卫面色一变,有些愣,“你说什么?”

    “与觞……我儿子……快死了……求求暮与和救救……我儿子……”说这段话时方毓眼睛通红,一边呕血一边费力说着,脖子上的青筋都露出来了,随着她说话而发颤。

    这回守卫听清楚了,虽然不知道方毓是怎么知道的,但事关家主亲哥的生死存亡,守卫不敢怠慢,忙手忙脚乱地从腰间的储物袋中摸出传音符,直接给上级传音报告事情的经过。遇到事情,这些守卫不用自作主张,只要往上报告就行,上级自然会判断。

    方毓也听到了守卫的这番报告,总算稍微松了口气,不过心还不断地承受着绞痛,她那没有放下的心这下更是提心吊胆心急如焚。方毓眼里一直淌着泪水,刚刚一番动作又是受了重伤,现在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又是焦糊的肉又是吐出的血还夹杂着地上蹭上的土灰,真是说不出地狼狈,哪里还有往日优雅美丽的样子?

    守卫年纪还不大,看了方毓这样子难免动了恻隐之心,犹豫了一下,从储物袋内掏出一瓶疗伤的丹药,打开看了看里面剩的丹药数目,瞥了一眼方毓,连药瓶子整瓶给她扔了进去:“你先疗伤吧,上面很快就会有消息了。”

    来这里做看守的每个守卫都听说过方毓的事迹,也知道暮与觞,暮与和兄弟的一些事情,平日里大家都对方毓避如蛇蝎,上面更是严正交代过不能和方毓说话。现在这个小守卫和方毓说上话了,在同情对方的同时又带上了鄙夷,听到方毓说暮与觞有生命危险时,这个守卫不禁为暮与觞不值,对着方毓轻哼了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不是你做下那些恶事,与觞师兄也不用为你赎罪,自然也就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唉,暮与觞这么有担当的男人偏偏碰上这么一个娘。

    方毓扑捉到守卫的话呆怔在当场,她道:“赎罪?现在我在蚀火洞不就是正在惩罚我的罪业吗?关我儿什么事?”

    守卫再次冷哼一声,也没避讳,直接把暮与和当上族长,提议重新审判方毓的事情说了出来。当时方毓被判罚的时候方凝和暮涵意还活着,也就没重判,结果两人因为她这番恶毒的举动双双早亡,暮与和认为方毓就这么在火蚀洞内面壁思过太便宜她了,杀夫弑妹,怎么着也应该以命相偿!

    暮与觞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亲自到暮与和那里求情,说是当初爹爹和姨娘也没有重新追究的意思,求放过方毓一条命。为此,兄弟两人反目,暮与觞从此不得不专门挑暮家发布的高难度任务,想要赚足贡献点,让暮家放方毓一马。

    暮与觞每次来看望方毓都报喜不报忧,经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也只是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只求自己的娘亲能平平静静地走完人生剩下的日子,怎么也没想到他辛辛苦苦隐瞒的事实就这么被一个未经世事的年轻守卫大大咧咧地捅了出来,一时之间,方毓只觉得心底都凉了,心里惊怒,悔恨,伤痛,心疼……什么情绪都往上涌,直搅得整个脑袋都浑浑噩噩的,嗡嗡作响与外界隔了一层膜。

    再说暮与觞,他的心跳慢慢停了下来,就在他已经心存死志以为他会就此告别人世的时候,胸腔里又有一点温热凝而不散,呼吸停了,面色却并没有就此灰败下去。

    暮与和并不知道暮与觞只是进入了龟息状态而不是真正地死亡了,当他接到禀报狂奔下去自己私自设下的地牢的时候,暮与觞头软软地低下,已经没有了呼吸。

    暮与和只觉得呼吸一窒息,手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他杀了暮与觞,他亲手杀了自己的哥哥!

    如果自己没有吩咐低下的人用刑,如果自己没有把他吊在寒潭里,如果自己没有太过逼迫他……暮与觞是不是就不会死?

    “家主?家主!”跟着一起下来的手下见暮与和愣怔的样子,忙焦急地出声提醒道。眼看人都不行了,再愣下去估计暮与觞就会死得不能再死。

    暮与和打了一个激灵从恍惚中清醒了过来,他忙颤声地叫住手下,面上满是惊痛之色:“快,快把暮与觞解下来!丹师呢?丹师在哪?”

    入了门的丹师就是修真界的医师,他们要炼丹必须对药理和病理都熟识,说是医师也当得起。

    跟着下来的人中有暮与和的心腹暮向晨,他见暮与和的脸色难看,称得上方寸大乱,忙越众而出,沉稳地指挥着众人飞快把锁链的钥匙找来,又把锁链解开,把暮与觞从寒潭里弄了出来。

    负责看守暮与觞的人见暮与和这幅样子,心里一惊,知道办砸了差事,现在正忙前忙后地机灵地在一旁打下手,三下五下就把暮与觞捞出来,也不敢放在冰凉肮脏的地板上,而是把人特地放在从外面移进来的卧榻上,小心用了法术把暮与觞身上的衣服弄干。

    没一会儿,暮家的丹师就在人的通知下快步赶来,一见这场景不由愣了。

    他年纪大,算是暮与觞,暮与和的长辈,两人那时是家主的亲重孙,父亲是他那一批暮家子弟中的佼佼者,两人的母亲还是双胞胎亲姐妹,是以两人从小就孟不离焦焦不离孟,极为要好。没想到暮与和有一天会下狠手,把暮与觞折腾成这样。

    要说可怜,暮与和当然可怜,但暮与觞才是最不幸的那一个,唉,天意弄人啊。年长的丹师在心底里叹了口气,眼见躺在躺椅上的暮与觞面如金纸,呼吸心跳全无,看起来已经不行了。

    丹师不敢耽搁,忙上去围绕着暮与觞用灵力探查了一番,见他体温还在,丹田中的灵力也还没有散掉,知道他还没死透,当即便从储物戒里一连掏出好几种丹药,全是养气吊命的,掰开暮与觞的下巴,一股脑儿给他倒进去,做完又忙用灵力帮暮与觞化开药力,引导药力滋养暮与觞的心肺经脉。

    好一通忙活,见暮与觞重新开始有了微弱的呼吸之后,丹师才稍微松了口气,人现在是勉强拉回来了,不过不是他的功劳,暮与觞以前想是吃了什么护住心脉的丹药,在他将死的时候护了一下,这才挨到他来施救,要不然,尸身早该冷透了。

    回头看了眼一脸紧张的暮与和,丹师叹了口气:“俗活说医病不医命,就看与觞自己熬不熬得过去了,家主,你要有心里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