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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一阵低声热议后,又恢复了平静,群臣将震惊由外转到内,在心中惊讶着,面上却一声不吭。
新帝登基未久,脾气尚未摸透,还是少发表议论、少惹事端为好。虽并非第一日接触皇上,但谁能保证从前“太子”的纯良大度,不是装出来的?历史上皇子登基后“性情大变”之事,还少吗?
中书院邱中堂邱志诚面色不好,中书院主管行政机构,而立部这么大的事,皇上都未找他商量,甚至从前都未提起过,今日朝堂他算是丢尽了人,皇上是什么意思?在暗示了什么?
其实,夏胤修若真将此事提前告知邱志诚,定会被大力劝阻,毕竟,能让一名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商女出任尚书,这行为也实在疯狂。
“起来把,”低沉磁性的声音响起。“朕还记得,礼部侍郎李玉兰出身商家吧?”
群臣列队中的李玉堂闻言,赶忙出了队列,见礼。“回皇上,微臣家父确实经商。”
夏胤修微微点了头,“既然如此,李爱卿可愿调到商部?”
群臣自然知晓,李侍郎是不愿的。因李玉兰不仅是礼部侍郎,更是礼部尚书的乘龙快婿,若是在礼部,前途无量,若是去这莫名其妙的商部,只是徒增羞辱,毕竟,在一女子手下、听令与一年轻女子,哪个七尺男儿能愿?
李玉兰淡笑,并未觉得去商部、在苏涟漪手下有什么丢人,但……“回皇上,微臣自是听从皇上之令,但微臣虽生在商家,却从未参与过家族生意,与商部相比,微臣对礼部事物更为了解,请皇上明鉴。”
夏胤修了然,原本他而是想物尽其用,毕竟商部刚破天荒的建立,不能让苏涟漪做这光杆将军。
“皇上,微臣虽无法为君解忧,却可举荐一人,那人眼光敏锐、行动果决,臣相信,其最适合这商部职务。”李玉兰又道。
涟漪闻此,突然有了一种感觉,好像猜到了李侍郎要举荐何人。
“李爱卿,你要举荐何人?”夏胤修问。
“回皇上,微臣想举荐之人正是舍弟李玉堂,舍弟自幼跟随家父历练,六岁经商、十四岁便管理家中大半商铺,此外,舍弟为人忠诚,也与涟漪郡有过生意往来。微臣举荐自家人确实于情于理不甚妥当,但此时正是皇上用人之际,微臣便也唐突开口,还望皇上恕罪。”李玉兰从容道,言辞恳切。
群臣不语,猛然惊醒——这商铺的确立,势必便增添了一些空缺。
商部不同于其他各部,有了空缺自有下部官员填充。这商部凭空而起,根本没有下系机关,那么,岂不是便有了可乘之机,可趁机安排自己的人入部?
商部是什么?那可是与金银相关,若是能安插自己的人,少不得要从中得利。
想到此,很多官员已收敛了从前那或惊讶、或不屑、或疑问的目光,再一次看向那刚刚擢升正三品商部尚书之位的涟漪郡主,震惊!
只见,柔和的光线下,那身姿挺拔面容秀美的女子婷婷而立,丝毫没有任何受宠若惊、卑躬屈膝,有的只有不卑不亢、从容不迫。怎么不让人惊讶!?
按照常理,别说年轻女子,即便是经过历练的男子突然有了如此殊荣,也少不得要喜形于色,夸张一些的甚至会失心疯,但这女子无论是从昨日晚宴上的表现,还是今日大殿上的表现,除了淡定,便唯有淡定。
众人此时突有了一丝预感,这苏涟漪,绝不是普通女子,定然有她过人的本事。
有一些官员更是已暗中后悔,担心刚刚在雍门外自己的表现实在不恭,会不会因此结了仇?
谁能想到,不到两个时辰,自己竟会有求于人,有求于这名从前十分鄙夷的女子?
这一切,就如同一只巴掌,狠狠摔在这些大小官员的脸上!其摔的不仅仅是人,更是这男尊女卑的制度,和这些人心中的大男子主义。
夏胤修闻言,“涟漪郡主,李侍郎所推荐之人,确实如他所说?”
涟漪赶忙恭敬道,“回皇上,李玉堂正如李侍郎所描述无二,其为人正直、年轻有为,臣女相信,李玉堂定会效忠皇上,成为国之栋梁。”
夏胤修点了点头,对涟漪道。“好,这李玉堂之事姑且不说,商部的建制便由你来决定,给你两日的时间,可有把握完成?”
涟漪跪地,“臣女谢主隆恩,两日之后,定会将编制雏形上交给皇上。”她低着头,唇角却勾起了,因为可以预见,这两日的时间,会有不少大臣踏破公主府的门槛来见她,为的就是为亲戚幕僚谋一个肥缺。
她不是油水不进之人,搞不好会给他们机会,就看他们给她什么条件与承诺了。
难道苏涟漪争取皇商之位、成为商部尚书,为的就是以权谋私?答案是肯定的!
想建立自己的势力,势必就要利用一些权力,不给那些人甜头好处,他们又如何会给她一些方便?所谓,与人方便、自己方便。
她来鸾国当官,可不是为了报效祖国、效忠朝廷的,她对这国家和皇帝几乎没有丝毫感情,这一点,她对自己的自私也是十分汗颜。但中饱私囊的同时,她也会履行对皇上的承诺,定会竭尽全力,将许下的承诺实现,让皇上受益。
只要不是太过火、只要遵循一个度,无论是朝廷还是群臣,都会受益,是为双赢。
“好,”夏胤修道,“那两日之后,朕便在御书房等你的好消息。”说着,众人未见,那冷艳的眸子若有若无扫到群臣的末尾,看向那抹颀长的青紫身影。
云飞峋未抬头,却用余光察觉,皇上看了他一眼,这一眼,包含着多少深意,只有他自己知晓。
今日因商部之事,早朝生生向后延了一个多时辰,过了午时,才结束。
随着大太监安禄唱喝退朝之音,群臣跪地叩首,皇上离开,而后群臣带恭敬退出金銮殿,三两成群,议论纷纷。
“涟漪郡主请留步。”从后有人快步追赶了上来,是礼部侍郎李玉兰。
涟漪正欲追赶走在前方的云飞峋,见其叫住她,便只能停下,“李侍郎。”她是极给李玉兰面子的,两人从前虽未接触,但却有着不少渊源,如今相见,在这陌生的朝堂中,涟漪竟有种遇到老友之感。
若是没有商部的肥差,想来整个朝堂之上,不鄙夷她苏涟漪的少数人之一,便有这礼部侍郎李玉兰罢。
玉兰淡笑,他与玉堂为亲兄弟,容貌自然是有几分相像,都极为俊美。但他少了李玉堂的精致出尘,有一种落落大方的气度。“从前便经常听家父提起岳望奇女子,如今亲眼所见,果然名不虚传。金鳞岂非池中物,如今这情形,下官并不意外。”
涟漪笑着摇头,面容略显无奈。“有些并非我追求,有些并非我想要,只能说造化弄人罢。”若是云飞峋不是出身三公之一的云家,只是普通小官小吏,或干脆普通百姓家庭,她才不会当什么郡主、当什么尚书。
苏涟漪的话,李玉兰是不理解的,这世间哪有不求功名之人?但李玉兰笑笑,就这么过去了。“无论如何,下官与郡主也算是有缘,郡主聪明睿智,但毕竟初入仕途,若是有需要,大可来找下官,不耻下问。”语言轻松风趣。
涟漪对这李玉兰的印象不错,“李侍郎真是言重了,岳望县谁人不知,李家大公子博学多才,入仕为官,您是岳望县的传奇和骄傲。”
玉兰轻笑,两人并肩缓行,“郡主说笑,历史上岳望县出过不少能人大家,但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近百年,还真未出过京官。下官也许曾经是个传奇,但如今另一个更为夺目的传奇而出,我便只能退居二位。”另一个传奇?自然就是苏涟漪。
李玉兰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苏涟漪,此时心中不免想起从前府内流传的蜚语,说苏家村的村妇苏涟漪贪恋二弟美色,屡屡前来骚扰,难道就是这个苏涟漪?真的就是这个苏涟漪!?
其实李玉兰知晓,传说中的苏涟漪正是自己面前的苏涟漪,却怎么也无法相信,一阵迷糊。
两人又说了一些客套话,无外乎就是叙旧,说一些岳望县的旧事,而苏涟漪则是放心不下云飞峋,总是觉得这几日飞峋的心事越来越重,心中决定,一会说什么也要逼问出来。
李玉兰自然发现了苏涟漪的目光,寻思了一下,而后笑道,“想来郡主与飞峋将军的婚事也不远了,搞不好舍弟也能前来喝一杯喜酒。”试探了下。
涟漪却苦笑,回头看了一眼枢密院使云忠孝云元帅,只见其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只要是看见她,那双虎目便能射出凶狠的目光。她与云家的问题越来越严重了,起初是门第问题,而如今却是尊严问题。
众人皆知,云元帅是不同意苏涟漪与云飞峋的婚事,不惜撕破老脸在朝堂抗议,起初众人都站在云元帅一边。但随着苏涟漪的异军突起,连升两级,加之现在有了可结交群臣的资本,不知何时,天平已向苏涟漪一方所倾斜。
这是什么?这是隐暗交锋中的胜利,苏涟漪胜、云忠孝败。
云元帅如何能开心?能接受苏涟漪?若从前是鄙夷,那如今就是痛恨。
也许此时此刻唯一能缓和矛盾的方法便是苏涟漪求饶认输,让云元帅与夫人两人践踏了她的尊严,用她的尊严换取云家二老的妥协,但苏涟漪却不愿。
“这婚事是一定的,但到底何时来办,还是个问题。”涟漪叹气道,“不过这喜酒李公子想来是能喝的,今日有李侍郎举荐入商部,想来不日便能到京城了。”
李玉兰想到这件事也很高兴,“涟漪郡主真是为我们商人争了一口气,于公于私,我都会全力支持你。”
涟漪点了点头,“那就多谢李侍郎了。”想来,李玉兰在朝中也曾经坎坷过吧。
见话已说完,涟漪便歉意告辞,快步向宫外走去,为了追逐云飞峋。
……
雍门外,各官员轿子马车一字摆开,等待自家主子。
涟漪用最快的速度赶了出去,却不见云飞峋身影,心中一下子空落落的,那种又苦又涩、有酸有咸的感觉让她慌了。
官员们都从容走出皇宫雍门,上了自己座驾,都暗暗留意苏涟漪,却无人与之攀谈,计划这几日暗地里寻个时间、择了礼品,登公主府,结了交情,攀了关系,看能不能在商部里塞进个人去。
飞峋,你到底怎么了?
飞峋,你在哪里?
飞峋,难道你也觉得因为我的存在,压了你的男子尊严?
飞峋,你不会想放弃吧!
苏涟漪越想越心惊,脸上的淡然少了许多,一双秀眉皱着,两眉之间有一道淡淡的纹,睿智的眼中满是无助,不知自己应该怎么办,不知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是不是自己太霸道了?确实,从两人见面开始,都是她要求他去做什么,两人只见的感情也从来都是以她为主导,女强男弱,不仅外人如此想,她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但她却不知怎样让自己弱下来,一筹莫展。
“涟漪郡主,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在下能效劳?”一道好听得男声,带着关切。
涟漪回头,见到一抹朱红消瘦的身影,她与他见过几次,但真正交谈只有那么一次,寥寥数语,是司马御史。
苏涟漪赶忙调整了情绪,挤出了一抹笑,“没有,让司马御史担心了,抱歉。”语调满是敷衍,眼神还在暗暗寻找。
正说着,李玉兰也从雍门走了出来,身旁陪着的是自己的岳父礼部赵尚书,好像两人说着什么,一抬头,看见了苏涟漪与司马秋白,与岳父表了歉意,便快步过来。“郡主,司马,发生了何事?”
涟漪无奈,如今不方便去寻找飞峋,叹气,“让二位担心了,想来是早膳未用,刚刚有一些恍惚,现在好了,涟漪告辞。”说着,便歉意对两人微微点了下头,向公主府马车而去。
司马秋白与李玉兰也都是能看眼色之人,知晓郡主定是有事,却又不方便倒出,便也不强问,各自寻了自家马车,上了车。
公主府马车夫见苏涟漪归来,赶忙下车迎接,涟漪微撩裙摆,在踏上车凳时,忍不住又扶着车厢回头张望了下。
雍门外,在各家家丁的伺候下,身着或青或朱的官员们上了各自的马车,有上车便走的,有几人热切讨论什么依依不舍的。高矮胖瘦,老少俊丑,却唯独没有云飞峋的身影。
涟漪捏着车厢的手忍不住紧了又紧,犹豫再三,想下车寻找,但众目睽睽之下,最终一咬牙还是上了车。
车上,云飞峋正闭目养神。
“飞峋!”涟漪惊喜,一颗心乱跳,原来刚刚是自己吓自己,飞峋哪儿也没去,也没闹什么脾气,老老实实地在车中等她。
对苏涟漪突然的喜悦呼唤,云飞峋并未表现出丝毫异样,只是缓缓睁开了眼。
车厢内光线昏暗,让云飞峋的面颊若有若无地掩在暗影之中,一双飞扬的剑眉下,深邃双眼并未全张,半垂着睫毛,透着一股神秘。
“恩。”他答。
涟漪根本不顾形象,一下子跳上了车,撂了帘,冲入云飞峋的怀中,伸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拥着他,很用力,“你……你……”想责怪他,但又发现人家根本没做错。
……是啊,云飞峋从来都是如此,虽不做出彩之事,也从不做错事。就如同空气一般,平时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但失了他,却又觉得心中空落落得心酸。
云飞峋微微侧首,看了一眼苏涟漪的侧面,又垂了眼去。
车外,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涟漪郡主,可回公主府?”
苏涟漪长吸一口气,将语调平稳下来,“回。”
随后,马车缓动,拐了个弯,逐渐上了京中大道,直向公主府而去。
云飞峋端坐在车内长椅上,涟漪慢慢蹲跪在他前身,比他略低,伸手搂着他的腰,将头抵在他坚实的胸膛前,“飞峋,这几日我见你总是若有所思,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不让元帅下不来台?此时回想,我也有错,无论什么原因,他是你父亲,我却……”
“不是。”飞峋答,声音平静,末尾处又带了一丝颓然。
涟漪仰头,“真的?”
“我从来不骗你。”飞峋答。
涟漪点了点头,再次将头塞入他的怀中,紧紧搂着他,“我知道你从不骗我,我相信你。但……你若心中有事,能不能告诉我?”
云飞峋的眉,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闭着的双眼刚想睁开,却又重新闭上。就好像,他想与她交流,却发现有苦难言,无法开口。
涟漪并非第一天认识云飞峋,对他是有了解的,就如同从前两人虽算是定了情,但飞峋也不肯说出他和初萤的身份一般,不是不说,是无法说。不仅是为了保护金玉公主,更是为了保护她苏涟漪。
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更危险。
有时,一无所知,才是最好的保护伞。
“飞峋,若是我做错了什么,或是你不满意我的哪一点,一定要说出来,我改,好吗?”苏涟漪道,声音带了一丝颤抖。没错,她没出息地离不开人家。
云飞峋闻此,睁开了眼,用一种稍微陌生的眼神看向伏在自己胸前的苏涟漪,逐渐,眼中的陌生变为动容,又从动容变为复杂。
他这才伸手轻轻搂住涟漪纤瘦的身子,将她紧紧纳入怀中。
他有一些愤怒,有一些无奈,当年皇上明明答应他,只要完成了那项任务,便放他自由!不再强求他什么!
但如今呢?又要求他去做那些他不愿做之事!
他原本无欲无求,根本让人拿不到丝毫把柄,但如今,他却有了人生无法避免的最大弱点!皇上拿捏了他的弱点,他无可奈何。
带着她离开?到一个无人能找到的仙境,过真正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
元帅府不会怎样,无论是父亲还是兄长,有足够的实力不被人威胁,但苏家呢?
涟漪有父亲,有兄长,有弟弟,难道两人离开,便将这么浩浩荡荡的一批人都带走?带哪里去?他们有什么权利决定他人的人生?
一声叹息。
涟漪抬头,盯着他那双带着血丝的眼,“若是方便,与我说说,我们想办法解决。”心中狠狠一痛,飞峋眼中满是血丝,根本不是一日未睡,分明几日未曾好好休息,为何她刚刚才见到?
飞峋的唇淡淡勾了下,“我能解决。”
涟漪闻言,挤出了一抹笑容,点了点,“好,我知道你一定能处理好,当你觉得能告诉我的那一日,便说。”
“恩。”飞峋答。
涟漪伸手触碰他面颊,爱怜地抚摸他眼下的淡淡的淤青。飞峋的皮肤不算白,是一种介于白皙与古铜色之间的颜色,有一种阳刚与野性。
而此时这肤色也掩饰不住他眼下的淤青,让涟漪心疼。“一会才到公主府,你小睡一下好吗?”
飞峋垂目看着她,良久,点了点头。
涟漪起身坐在云飞峋身侧,车厢内宽敞,涟漪侧着身子,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虽然这姿势很暧昧,若是飞峋想占她便宜十分方便,但他却并未趁机动手脚,而是依照苏涟漪的摆布,靠在她的胸前,睡去。
因在市区,马车速度不快,加之车厢用料上乘、做工精细,减震很好,还算平稳,飞峋就默默躺着,闭目,不知是睡是醒。
……
公主府到。
“飞峋。”涟漪轻声呼唤,声音无比温柔,如同积雪刚融的春水,如同月下清泉,缓缓而流。
云飞峋真的睡了,不知几晚未睡,刚刚闻着苏涟漪身上熟悉的馨香,终于抵不住困意,浅眠了会,就这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他竟做了个梦,梦到回了苏家村,还是那件改造好的房间,只有他与苏涟漪。
那是一个特殊的世界,整个世界上天入地只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一个云飞峋、一个苏涟漪。他们彼此陪伴、彼此帮助,男耕女织,安详幸福。
“醒醒,回房间再继续睡。”涟漪继续温柔道,抱着云飞峋一颗大脑袋,涟漪突然找到了怀抱熙瞳的感觉。不禁在想,若是她与飞峋有了孩子,会像谁多一些。
正在这时,云飞峋睁开了眼,因被吵醒,那眼中更红,同时红的还有苏涟漪的脸——通红一片。
如同被抓包了一半,涟漪尴尬无比,“那个……我……我们回房间继续睡。”这话说完,更觉得十分别扭。原本是在YY无辜的飞峋,现在又好像盛情邀请。
飞峋伸手撑住座椅,缓缓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不了,我回营地。”
涟漪自然不同意,“不行,你现在精神不振,若一会从马上摔下来怎么办?我不管,今日你必须听我的,休息好了才放你走,不然我生气!”疲劳驾驶是不对的。
飞峋停止了揉眼,看了苏涟漪一眼,眼中带着挣扎与不舍。最终顿了一下,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两人下了马车,苏涟漪不为世俗地挽着飞峋的手臂,根本不顾公主府下人们的视线,何况,这些下人们从来都是见怪不怪。
这就是古代与现代的最大区别。封建社会卖身制度其实是奴隶制的延伸,带了一种深深的奴役思想,下人们入了府,便成了奴隶,若非级意外,身心都是主人家的,自不会有独立的人格,在他们眼中,主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但现代却是雇佣制,即便是佣人也有独立的人格、自己的判断,于是便也能分析、比较、嘲笑雇主。
夏初萤听闻苏涟漪回来了,赶忙带着宫女嬷嬷浩浩荡荡地从主院迎了出来,想问问苏涟漪第一日早朝的感觉如何,皇兄到底让涟漪参加早朝所为何事。她好奇得紧,这一上午坐立难安。
“涟漪,你终于回来了,走,去我的院子。”
涟漪却歉意地摇了摇头,“晚一些我过去吧,昨日我与飞峋都彻夜难眠,需要休息,现在实在没力气给你讲,等休息好了,立刻去给你讲,如何?”
初萤能听出涟漪的声音带了一些虚弱,心中不愿,但也无奈。“知道了,那你们快去休息吧。”
“我……”飞峋正欲开口,说回营地,却见苏涟漪撅嘴瞪了他一眼,深邃的眸子目光顿生柔和,宠溺。
初萤甜美的小脸儿上笑容促狭,“快去休息吧,好好休息啊,放心,我这就下令,不会让任何人打扰你们的,交给我吧。”越说越暧昧。
涟漪又无奈白了初萤一眼,便拉着云飞峋回了自己院子。她能感觉到,飞峋若是真回了去,定然又不会安睡,也许有她的陪伴,他才能睡好。
秋水院。
这院名并非秋水,但因苏涟漪的入住,被初萤强硬改名。只因有一句诗——“秋水醉涟漪”,初萤的意思很明显,这院子从今往后便属于苏涟漪了,她的公主府永远有一处涟漪的房间,就如同岳望县的苏府永远有她寡妇黄氏的房间一般。
有丫鬟们打开温水后,便被涟漪清了出去。
秋水院不留下人,是苏涟漪的规定,除了平日里打扫外,晚间休息,丫鬟们便回从前的下人房。
“你坐好,我帮你。”不顾云飞峋的反对,涟漪将他塞入桌椅,自己则是将帕子用温水润湿,细心帮飞峋擦脸洗手。
云飞峋垂着眼,并非反抗,任由她来。
撒完脸后,扔了帕子,涟漪便开始动手解他的腰带。
飞峋的身子僵了一下,抓住她的手,“你干什么?”
涟漪噗嗤一笑,“你睡觉要穿衣服?先不说舒服与否,你这官袍风尘仆仆的穿了两天,脏了我的床单怎么办?”说完,便觉得这话十分暧昧。
飞峋的眉皱了下,抬眼去看房间。
除了那一张大床外,临窗还有一只雕工精美的仕女小榻,鸾国女子最忌白日着床,即便是屋睡,也都是在小榻上,想来,苏涟漪是想在小榻上休息吧。“我自己来。”
“不行,今天听我的,我说什么你做什么。”甩开他的手,开始研究其这蟒带如何解,因为扎得紧,很是难解。
云飞峋很想说,他哪一日不是听她的?不过唇角笑了一下,那弧度又渐渐消失,最终未语。
“呼,终于解开了,这该死得腰带。”涟漪长吁短叹,将那黑色蟒带抽出,飞峋整理的衣襟松了。
将蟒带随手扔到小榻上,而后便去脱他的官袍。
飞峋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那小榻上的蟒带,心中柔软被戳了一下,一种奇妙的感觉升腾。
青紫官袍也被扔上小榻,盖在了腰带上。
“好了,坐在床上,我帮你洗脚。”涟漪将云飞峋塞到了大床上。
这一次,飞峋真的慌了,“不行,怎么能让你帮我洗脚?”说着,拽住了她的手。
涟漪噗嗤一笑,“你以为我蹲着用手给你洗脚?美死你算了。坐着不许动,动一下,我就揍你。”半开玩笑地离开,没一会,便端着一只大盆前来,放在鞋凳上。
云飞峋并非伸脚入水盆中,反倒是侧着头,好奇看着苏涟漪。
只见苏涟漪几下便将外衣脱了,也扔在下榻上,行动落落大方,没有丝毫扭捏。虽然来鸾国两年,但她有一些现代思想还是无法改变,也许这一生也无法改变。
就如同说,鸾国女子穿着里衣若是被人看见,那便等于脱光了一般。苏涟漪以为,丝绸里衣完全可以穿着招摇过市,有什么可害羞的?于是她脱了外衣也十分大方地穿着里衣坐在云飞峋的身边。
脱了鞋袜,直接将一双雪白小脚深入盆中,毫不客气。
“来来,洗脚,一起。”她嘻嘻笑着。
也许被苏涟漪连贯的轻松所感染,云飞峋心中的压抑也缓解了许多,一直沉着的脸慢慢泛出了一丝笑意,将脚伸入这大盆,被温水覆盖,舒服一片。
他尽量避开那双雪白小脚,只用眼贪恋地看着,却不愿唐突。
苏涟漪才不管什么唐突不唐突,毫不犹豫地踩在他的大脚上,一脚踩一只,“这就叫,独占鳌头。”鳌,王八也。
飞峋心中好笑,“在骂我?”
涟漪一挑眉,“我可什么都没说,某人对号入座与我无关。”
云飞峋一愣,哭笑不得,想与之闹,却又没有足够的心情,“你认为什么,便是什么吧。”道。
涟漪看着云飞峋,脸上轻松的笑容也有了一些僵硬。取了一旁的帕子,低头擦了自己的小脚丫,而后扔给云飞峋。“自己擦,姑奶奶伺候累了。”一边说着,一边爬上了大床,将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子打开,盖在身上,轻呼一声,还是床上舒服。
云飞峋的眸,不由自主地睁大了一些,看了看她,又抬头看了看那堆满两人衣服的小榻,难道……她不是去小榻上睡?
苏涟漪舒舒服服地絮窝,翻身侧卧,一只胳膊支着头,“喂,我说,你自己睡床,让我去睡榻,你忍心吗?”
飞峋捡了帕子擦脚,一边道,“那你睡床,我去榻上。”
正欲起身,衣服却被涟漪拽了住,“我说,那榻我躺都憋屈,你这坨儿就算了,压塌了小榻,我怎么和初萤交代?”
云飞峋哭笑不得,“但同睡床,不妥。”
苏涟漪拉着他的胳膊便将其拽了过来,“你装什么大尾巴狼,我们也不是没睡过,从前在苏家村,某人一丝不挂地和我睡,难道忘了?现在开始装文明玩羞涩了,我告诉你……”一边说着,使出吃奶的劲儿,将他压在床上,自己则是直接骑在他身上。勾唇一笑,“晚了。”
云飞峋脑袋一懵,就这么呈现大字型被她压在床上,瞪大了眼,而后叹气,“知道了,下来吧。”
涟漪扭了几下,发现身下之人不为所动,嘴角抽了一抽,乖乖滚了下来,回到那床内侧。“过来。”女王一般的语气。
云飞峋嘴角无奈扯动,而后上了床,躺下,却感觉到手臂与胸膛间,挤入了一只小脑袋。低头一看,苏涟漪已不知道何时将头发拆开,精美发簪扔了满床,人,则是一边拆着发髻,一边用手指为梳,将那柔滑细腻的发丝梳开。
“看什么?没看过美女梳头发?”涟漪噗嗤一笑,开着玩笑。
云飞峋点了点头,“恩,第一次见,惊为天人。”无比认真。
涟漪嘴角抽了一下,本来今日她故意撒娇卖萌,为了让飞峋心情好一些,但对方这么认真赞美,倒搞的她不好意思了。“睡吧。”
“恩。”飞峋答应了一声,而后便闭了眼,不大一会,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苏涟漪趴在其胸口,愣住了,而后抬头,看他英俊刚毅的面庞,和婴儿一般安详的睡颜,怔住——他……他……他竟然就这么快睡了!?
还记得上一次,他非要做那种羞羞的事,最后被几名损友骗了出去,打了一夜的架;还记得上上次,在军营中,他也想做那种羞羞的事,被她一脚丫子踹下了床去;再记得上上上次,也是他想做些什么,却被她决绝。
为何这一次他这么快就睡着了?
苏涟漪丝毫无困意,被惊得彻底清醒,十分疑惑外加受伤地看着睡得正香得云飞峋,那种感觉很怪!十分怪!
就好像从前一直缠着自己之人,突然放手了一般。
女人都有大小姐脾气,她可以拒绝,但却不允许他的无视!她有权力让他滚远,但当她勾手指时,他还得乖乖滚回来,哪怕是已到天涯海角。
没错,苏涟漪有一些生气了,气得鼓鼓得,就好像自己魅力被忽视了一般。
她伸手到他窄细高挺的鼻梁前,想伸手狠狠捏下去,但想到他那通红的眼,理智又不让她下手。就这么犹豫,是捏,还是不捏。
当苏涟漪挣扎着最终准备下手时,一抬头,却发现云飞峋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浓密的睫毛下,那双乌黑的眸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这是她第一次留意到他有如此浓密的睫毛,就如同羽翼一般,将乌黑的眸子变得神秘。
云飞峋看着她,那眼神就好像询问——你想做什么。
苏涟漪的手还尴尬地悬在半空中,最后一咬牙,直接将那手向下狠狠捏住他的下巴,伸长了脖子吻上他的唇。
你没兴趣?没关系,我来。
云飞峋一愣,下一刻,她矫捷的已压在他身上。
她一只手捏着他下巴,另一手则是抓他的头发。云飞峋的发丝乌黑,不若一些男子那般刚硬,也不若女子一般细柔,不粗不细,带着一种光泽的韧性,有一些像现现代电视洗发水广告中,用组合灯光处理出的效果。
她灵巧地拽下他的发冠,将那发丝打开,抓在手心中,很有感觉。
她腹黑的想狠狠拽他头发,让他吃痛,顺便张开口,让她为所欲为,这想用这种霸道的行为蹂躏他。但她用了很大的力,几乎都快把那乌黑亮泽一把发丝生生拽下,身下之人别说张嘴,连眉都没动上半下。
——我说,大哥,能忍痛不用非在此事表现好吗?
叹气,“我说云飞峋将军,我知道你威武不屈、贫贱不移,但多少也配合我一下好吗?”
飞峋微微皱眉,不解,“让我喊痛?”
“……”涟漪拧眉,“不是,是……咳咳……让你张嘴。”她本就不是浪漫的人,这厮比她更古板。
云飞峋愣了下,下一瞬间便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俊逸的脸一下子红了,尴尬。
涟漪也觉得有一些尴尬,闷头继续之前的动作,这一次,云飞峋并未“坚守阵地”,顺势张口,任其直入,在口中掠夺。
涟漪抓着他的发丝,吻着他,感受他的味道,调戏他的舌。
半挂的床帐不知为何突然撂下,让两人都忍不住一惊。因床帐的遮挡,大床内光线昏暗,本就暧昧不明,更是旖旎四起。不知是因这逐渐升温的气氛,还是两人激烈的动作,竟如同跑了几百米一般,气喘吁吁。
涟漪的吻顺势向下,吻他的下巴,其上隐隐钻出许多桀骜的胡渣,离远看不到,近了便能发现,青色,带着一种性感的味道。
雪白的里衣被大敞,她干脆骑在他身上,低头欣赏。
“你……要干什么?”云飞峋终于发现这气氛实在诡异,而苏涟漪今日的表现也是莫名其妙,她不是不喜欢婚前吗?为何今日……难道是将他惹得欲火焚身后一脚将他踹下床?
难道将他弄得无法控制,而她扬长而去?
惩罚他?
惩罚他未当即做决定!惩罚他身为一名男子却无法担当!惩罚他没有魄力而顾左忌右!?
叹息,苦笑,是啊,他从来都是如此,无论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的今日。
罢了,就让她惩罚吧,他是罪有应得。
想着,又闭了眼。
苏涟漪的唇在他身上,顺着一道道肌肉的纹路,细细吻下,眸中的颜色也不禁深了又深。其实上一次,她便未抗拒,若不是飞峋那几名损友,也许两人早已有了夫妻之实。
而这一次,苏涟漪决定,就办了他吧。
让苏涟漪做这决定的原因是刚刚那种若即若离的失落,两人也算是夫妻,同居那么久,却没什么实质性得进展,那胜利仿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但就是怎么也碰之不到,心烦、意乱。
有一阵子,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就因此,才有的飘渺、不踏实感。
当苏涟漪的手碰到某一处时,本来安然闭眼,有着随时被踢下床觉悟的某人猛然倒吸一口气,一把抓住她的手。“你要干什么?”
涟漪一挑眉,一只手被抓,便用另一只手。
她动作迅速麻利,但他却迅雷不及掩耳,在她即将碰到的一瞬间再次抓住她的小手。
两只手被桎梏,涟漪无辜道,“我干什么?还用问吗?”
他的呼吸沉重急促,“若是你想挑逗我,这样的足够了。”只见他本就略带小麦色的皮肤,此时泛着细汗,将棱角分明肌肉显得更为弹性紧致,带了一丝潮红。
八块腹肌在他沉重得呼吸下收缩,最总隐在雪白丝绸里裤的腰间。
涟漪的两只手被捏着掉起,低头看了看他的裤子,点了点头,“这样就够了?”
飞峋哭笑不得,“你还想怎样?”他已经很难受了。
涟漪“哦”了一声,挣脱了他的钳制,双手重获自由。到底应该如何做,她知晓,虽然紧张急促,但还是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今日心一横,该发生的就发生了吧,既稳了他的心,也定了自己的心。
有一些颤抖,拉开自己的衣领,准备脱。
云飞峋吓了一跳,又一把抓住她的手,“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苏涟漪却突然收敛了之前的嬉皮笑脸,脸上满是认真,“没怎么,只是想了,便要做了,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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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能不能成?不知道大家的意思如何!
未来十几个小时,若是月票多,就成了。干柴遇烈火,大家都是性情中人。
若是月票不多,说明大家对两人床单之事不甚在意,那便再缓缓,等历尽千帆,送入洞房再说,反正中间还有一些波折。
所以,成与不成,就看大家的意思了,恩恩……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