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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房内,苏涟漪将补品为李母送上,寒暄了几句,便与李胜出了房门,来到院子角落。
“小涟,入奉一教的关系已经找好了,在我家北面有个姓刘的人家,从前与我家关系素来不错,但自从……大力的事发生后,我家便与刘大叔家断了往来,只因刘大叔全家都信奉奉一教。”提到大力,李胜脸上的猥琐少了一些,多了认真。
涟漪点了点头,“什么时间方便去拜访刘家?”
李胜一愣,本以为涟小姐多少会追问他刘家的情况、叮嘱会不会露馅等等,没想到竟直接欲拜访。其实他不知的是,苏涟漪便是如此的人——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随……随时,昨天我已和刘大叔打好了招呼。”好半天,李胜才缓了过来。
“好,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别耽搁时间了。”说着,涟漪便从条凳上站起身来,向门外而去,根本不与李胜客套。
李胜也赶忙跳起来,想到自己兄弟大力一家,又想到这已无退路的境地,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跑到苏涟漪身旁引路。
昨日,李胜到了刘家,透露了自己想加入奉一教的意愿,而刘家全家喜出望外,这令李胜很是失落。
因从前两家交好,他本以为自己说要加入奉一教,从小疼爱他的刘大叔会反对,却没想到对方一家人都十分高兴。
刘大叔年纪大概五十上下,虽加入了奉一教有馒头领,日子比李胜家好了许多,但毕竟还是贫苦,一家四口穿着带补丁的衣服,家什也是破旧不堪。
简短的交流,刘大叔家只以为李胜最终是想开了,刘大叔本人则是欣喜地跑去找自己上面的神户,让两人在自己家中小坐。
刘大叔跑了,李胜心中憋闷,脸上的笑容也挤不出来,便提议要陪着表妹出去走走,刘家媳妇同意,又叮嘱其早去早回。
周围一片安静,两侧房屋如同废墟一般陈列。
“怎么了?”涟漪开口问。
“没……没什么……”李胜慌张回答,挤出笑容。
涟漪见其吞吞吐吐,微微皱眉,“如今你我在同一条船上,若因你有事隐瞒,而我做出了错误的判断,事情失败的那天,你也逃不了干系,其后果我也不想多说。”
李胜吓了一跳,赶忙摇手,“小涟你别误会,我李胜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但男子该有的担当是有的,既然决定与你一起,怎么还会退缩?只是……有些伤心罢了。”
两人又走了一会,李胜才缓缓道来,“那奉一教根本就是个火坑,昨日,我本以为刘大叔能阻拦我跳入火坑,但没想到,刘大叔竟那么高兴,唉……我如何不失望?”
涟漪笑了,“原来是这件小事。”
“小事?”李胜不解。
涟漪道,“原本我的想法也与你相同,认为奉一教教徒是因生活所迫才加入奉一教,但今日看见刘家的虔诚才意识到,我对宗教与信仰了解得太少了。他们如今根本不是被逼入教,很可能是已被洗脑。”
一边说着,苏涟漪忍不住回忆起在现代所接触过一些邪教和传销,自然,都是在新闻中所见到,在现实中并未接触,总觉得这种邪教离自己很远,却没想到,有一天她竟要经历邪教。
“洗脑?”李胜对这个词语不解。
涟漪放缓了脚步,“对,洗脑说白了,便是奉一教成功说服了教徒、蛊惑信徒,奉一教披着信仰的外衣,蛊惑百姓是件很简单的事。而刘家已被蛊惑,如今他们非但不认为你入火坑,相反还认为你被救赎,他们的高兴,是发自肺腑的。”
李胜站定了脚,想了一想,“小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苏涟漪笑笑,“聪明、不固执,是你的优点。”
李胜腼腆地挠了挠头,“小涟过奖了,我娘也说我,从小脑子就活,还不认死理儿!可能因为这个,我不信奉一教吧,这么多教派,我没有信的。我信的只有我自己,只有自己的双手才能养活家人。”
苏涟漪看着面前黑瘦矮小的男子,赞同地点了点头。
“小涟你有什么信奉的教派吗?”李胜好奇的问。
涟漪摇了摇头,“没有。”马克思主义算吗?
李胜一挑大拇指,“不愧是小涟,年纪小小的却什么都懂,说出的每一句话都有道理。”
“……”苏涟漪无奈,“表哥言重了,我们还是回刘家吧,向来刘大叔已经回来了。”
“好,我们回去吧。”放下了心理包袱,李胜的脚步也快了许多。
“小涟,我有个问题。”在快要进入刘家院子大门时,李胜小声问。
“什么问题?”涟漪问。
刘家大叔刚到家,正询问自家媳妇那兄妹俩的去向。
李胜问,“如果刘大叔他们一直被蛊惑怎么办?有没有办法揭穿奉一教的阴谋?”
这个问题把苏涟漪难为了一下,因在大众媒体十分发达的现代,国家大力宣传科学反邪教的情况之下,还是有众多人误入邪教,何况是这信息不流通又十分愚昧的古代。
李胜看见面色沉寂的苏涟漪,心中咯噔一下。本以为这个万事掌握胸中的女子定会有妙计锦囊拯救乡亲于水火,却没想到她也被为难住。
少顷,涟漪如同想到了什么一般,面上又恢复了从容的神色,“有的,表哥别担心了,刘大叔来迎接我们了。”
李胜正想问是什么方法,但见刘大叔一家已迎了出来,“大胜啊,还有小涟啊,你们回来得正好,神户正巧在家,神户他老人家听说你们被天神召唤前来信奉奉一教,十分高兴。我们现在就去神户家吧。”
神户是个职称,若放到现代宗教中,便类似于神父、传教士一类。只不过在奉一教中,神户手握实权,对一定区域的信徒进行管理。
“好,麻烦刘大叔了,我们这就去。”李胜因放下心理包袱,脸上的表情也自然了许多。
涟漪笑着不语,低着头,跟着众人出了大门,向众多房屋中的一座而去。
……
神户家相对其他人家整洁华丽了许多,也许要招待信徒,院子中央盖了座大厅,入了大厅中央墙面上挂着一副彩色画像。那画像画工精致、惟妙惟肖,画上的年轻女子美丽大方,用一种悲悯之美笑着看着大厅中的每一人。
刘大叔见苏涟漪盯着画像看,便轻声讲解,“小涟啊,着圣像中人,便是圣女!圣女是天神女儿的化身,被天神派遣到东坞城拯救苍生的。圣女法力无边,无所不能、无所不知,来来,随我先拜下圣女。”
说着,刘大叔便双手合十在胸前,拇指相交,而后双手由胸前上升到鼻翼处,双目紧闭,面容虔诚。
李胜眼中闪过深深的反感与厌恶,想到大力一家惨死,根本不信什么其拯救苍生,更是不想做什么参拜。
但他一回头,见苏涟漪已经模仿者刘大叔的摸样,颔首垂暮,一双雪白柔荑放在俏丽的鼻尖下,紧闭双眼,浓密的睫毛优美地铺在面颊上,美得如同一株亭亭玉立的莲花。
这一刻,李胜只觉这名为小涟的女子周身散发一种金色慈悲的光芒,仿佛眼前这女子才是真正天神派遣而下拯救苍生的圣女。而画像上的女子,如此做作,那怜悯的摸样好像是假装而出,仿佛刻意摆出一个姿态以掩盖身后见不得人的秘密。
神户见到虔诚参拜的苏涟漪,笑着点了点头。
李胜惊觉,赶忙也低头参拜,只不过心中多少不甘不愿,只有他自己知晓。
神户惊讶,只见面前这气质非凡的女子参拜圣女过后,竟还双眼一动不动地盯着圣像看,就好像阔别已久的亲人相见,就好像寻宝之人在历经千险后猛然得到了自己所寻之物。
刘老汉也惊讶地看着苏涟漪。
最惊讶的莫过于李胜了,很想抓着小涟问原因,却又不能问。
在场出了他们几人,还有一些前来拜访的信徒,更是有神户的同僚——其他地区的神户。都惊讶地盯着面前美丽女子,不解其故。
没人敢打扰,一个是画外女子,一个是画内女子,两名女子便如此神秘对望。
李胜突然心中涌现出一个想法——难道这也是小涟的计谋之一?她到底要做什么?谜一般。
许久,苏涟漪方才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而后“惊讶”地发现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地盯着她,面色“羞红”,低下了头,对着神户微微一拜,“神户大人见笑了,小涟让各位大人见笑了。”
神户名为张朝正,年纪四十有一,身材不高微胖,穿着干净整洁,说话也是慢条斯理,曾经做过教书先生,是奉一教虔诚地信徒,笃信天神一说。
“小涟姑娘,刚刚你为何注视圣像许久,能说给在下听吗?”张神户竟期待有“神迹”的出现。
涟漪面容虔诚,双目谦逊,羞涩一笑,而后微微点了点头,“回神户大人的话,刚刚小女好像听见圣女与小女说话。”
众人惊喜,果然是神迹!是神迹!
“小涟姑娘,圣女大人与你说了什么?”有另一位神户前来问。
涟漪双眉微颦,摇了摇头,“抱歉,小女没用,很努力地听了,却听不清。”
张神户哈哈大笑,而后道,“这是天意,小莲姑娘,你果然与我们奉一教有缘。”
众人连忙冲过去,虔诚参拜。
李胜则是跑到苏涟漪身旁,压低了声音,“小涟,你这是……演戏吧?”主要是,着小涟太过虔诚,也让他惊讶住了。回想刚刚小涟那专注的目光不容掺假,那一刻,他也相信了神迹。
苏涟漪低下头,唇角勾了一下,“刚刚我在研究那副画的笔法。画风、笔法,不同地区或流派有着不同的特点。”这些都是一路上,画痴司马秋白天天缠着她探讨的。
多亏了司马秋白,苏涟漪对各国的画风有所了解。
“什么?画风?我不懂。”李胜小声道。
涟漪并未想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言自语一般,“果然就如同之前的猜测,这奉一教,根本就不是出自鸾国,繁丽写实的笔法……轩国,实在是擅长乘虚而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