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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国老父子远远的由门外迎了出来,满面都是或真或假的笑容,兰若云竟然无法分清,不由对这奸商极是佩服。
成国老亲热的牵著兰若云的手,走进大厅,谁也不提那晚爽约的事情,其实两人都跑到外面去追子微晴,心里有鬼,当然不露口风。
并没有在大厅停下,双方走进了内院的一个小花厅,这可能就是那晚成国老想要约会兰若云的地点。花厅里百花齐放、气候温润,在这寒风凛冽的冬日荒芜大陆里偶然到了一个这样的地方,除了感叹主人生活情趣的高雅,也不得不佩服对方的手段──这些美丽的鲜花无一不是神品,弄到这些珍奇,并且让其在冬日大陆里竞相开放,这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果然,成国老看见兰若云注视这些鲜花,心里极是得以,脸上的表情自然绽了开来,有些兴奋:“老夫生平最爱养花,花厅共有三十二类一百四十八品,皆来自于世界各地的花种,费了无数人力财力始有今日规模。最奇异的是”
成国老忽然双目中精芒一现,往前走了一步,指著一盆浅蓝色的清丽花品说道:“兰先生,最奇异的是这裸兰花”看看兰若云脸上表情,却毫无惊喜之意,亦只看出那种对鲜豔花朵的赞赏之情“裸兰花本是极难养活之物,兼且又是在冬日阿若兄弟可知,这娇弱的花种虽然极是美丽,被定为裸兰的国花,可是只在春日开放,而且只生长在裸兰一地。很多当地贵族豪绅,在冬日培育此花尚不成功,老夫竟能在万里之外的这蛮荒之地让此花开得如此奔放夺目,阿若兄可知老夫用了什么方法吗?”
兰若云本来一进花厅就已经闻到了裸兰花的香气,他从小和清影秀等人是在裸兰平原上长大的,每到春日,裸兰花都是他们最好的玩伴,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了。能在这异国他乡邂逅到这只在春天才开的裸兰花,心里本来极是惊喜,但他却忍住不向那裸兰花看上一眼。如果不是成国老,换成另一个人,他也不会压抑自己心中想望──可是这奸商,明明是想试探自己。
果然,见兰若云不动声色,成国老主动把他的注意力往那裸兰花上吸引,才问出了这一段话。
兰若云这才往那裸兰花上看去,眼中不由自主的冒出一股温柔之色──想起了清影秀,一股思念之情在心里窜升
随即醒悟,暗骂成国老卑鄙,竟然利用少男纯洁无比的感情──赶紧皱起眉头做思索状,不解道:“这裸兰花阿若还是第一次见到,阿堵蠢物,于这花花草草实在不够风雅,哪极成兄之非比常人,定是用了非常方法才另这裸兰花虽然换了时间地点却依然开得如此灿烂!”
兰若云说第一次见到这裸兰花,自然是不承认自己去过裸兰大陆,更妄图否定成国老心中想法。
但成国老由兰若云刹那间眼中流露出的一丝温柔,早已经把心中想法证实了一下,虽然仍疑惑,却丝毫不露声色,叹道:“阿若兄谬赞了,其实人品如花品,是否真是风雅之人,并不能凭是否能养活一盆极品鲜花为据,否则成某也不会与阿若兄一见如故了,阿若兄的气度实在让老朽心折”
兰若云赶紧一躬身,心底下却骂道:“老狐狸,你八成是对本少爷颈上这颗小脑袋一见如故,不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鬼主意!”
自从那晚兰若云听到成国老关于成家“六亲不认”的做生意诀窍,本来对这荒芜大陆上难得一见的土人的一点好感瞬间瓦解。他本身是至情之人,最反感那些欺骗他人感情之人。
成国老接著说道:“这裸兰花之所以能开得如此鲜豔、充满生机,是因为老夫的改良!”他摩挲著裸兰花的一片花瓣,不经意的说道:“这裸兰花的花瓣本是清秀至极的,叶面上毫无瑕疵,身材也较裸兰大陆的花体粗壮,最奇异的是这花蕊,纤毛微现,仿佛是长出了一圈美丽的长髯,哈哈,阿若兄,你说可笑不?”
兰若云心里恨的直痒痒,显然这老鬼已经看出了自己这一腮的大胡子是假货,竟然“旁敲侧击,指桑骂槐”脸上却不得不微笑道:“是很有趣,不过兄弟没见过真正的裸兰花,却也觉得眼前这株已经是人间极品了!”
“哎!”成国老出人意料的叹了口气,伤感道:“阿若兄有所不知,任何物种本是有最适合他成长的环境──阳光、水分、土壤、气候甚至是民情风俗态度,也只有在最适合自己的地方才能显露出自己最真的本态,换成哪怕是任何条件都一模一样的环境,也绝不纯粹了,裸兰花是这样,人又何尝不是呢──裸兰花只有裸兰大陆的才是最真,人类也只有裸兰大陆的最干净,他们怎能理解我们这些在异族土地上求生存的同胞的苦处呢!”
成国老动情的说著,眼中甚至含著泪水,身后的成定疆一直默不作声,此刻也不禁长长叹息了一声。
一霎时,兰若云有些呆住了,他不知道对方这是在演戏还是真的触景生情、由花及人!
“本来,裸兰花的纯粹才是它最美的地方,可惜,来到异国他乡,多长了这一脸的胡子就落了下层,让人在欣赏的时候难免心中感觉不够完美,空自嗟叹!”成国老望着兰若云,眼睛一眨不眨的说著,声音柔和,仿佛多年老友一般亲热。
如果兰若云不是听到那晚他父子两人的对答,此刻肯定上去握住这异国同胞的双手,告诉他洒家就是裸兰的帝国总军师,来挽救黎民于水火之中,成老一定要再坚持若干日子,待若云
可是此刻,他承认成国老的“奸诈”可能只是在异族当中的不得已而为之,有他说不出的苦痛──他可以理解,但却不能忽略他的奸诈,否则自己一个搞不好就会翻船在荒芜大陆。片刻前自然之子揭穿他的身份,两人很有默契的连蝴蝶都没有泄漏,只因在这荒芜大陆,危机重重,蝴蝶虽然可以信任,但毕竟年轻,难保不说漏了嘴,这类事关生死的大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所以,兰若云根本不可能泄漏自己就是裸兰那个兰家少爷,只是也跟著大叹其气:“成兄此话说到阿若心中矣!”伸手抹了一下勉强挤出来的一粒眼泪疙瘩,又叹了一口气,反正叹气又不要钱,最多浪费一些感情,伤心道:“在这荒芜大陆上,虽然生活多年,祖祖辈辈也似乎习惯了,可是一到关键时刻,咱们土人还不是倍受欺凌,成兄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啊!”轮到成国老呆住了,看着还在抹眼泪的兰若云,心中一阵惊诧,赶紧劝道:“阿若兄不必如此伤心,你我虽是生活在异族,但身份地位显赫,谁想要欺负我们,那也得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他这句话说得颇有气势,完全不似一个奸商所应有的风度。兰若云早知他身怀绝技,否则以成家的富庶,要动其脑筋的人怕是不在少数,而这个家族在荒芜大陆存在多年,显然有它的保身之道。
“好!成兄说的好!”兰若云禁不住击掌赞道“我们土人定当团结一致,联手起来,才能争得我们应有的权力,即使人在屋檐下,也不能自堕了威风!”
“就是这个感觉!”成国老大笑着说道“阿若兄,我们来喝几杯,难得你我这样投缘!”
三人在花厅的正中石桌周围坐下,周围鲜花环绕,香气四溢,兰若云暗赞这成国老会享受。
仆人端上酒水小菜,三人觥筹交错,对饮了一阵儿,成国老忽然垂下了头,心中仿似有难解之题,满脸怆然。
“来了!”兰若云心中这样想着,知道成国老要说到正题了。
“阿若兄可知成家为何能在这荒芜大陆一直不倒?”成国老忽然问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让兰若云一呆。
还好他对这个问题的兴趣不低,其实一直想问个明白,却又害怕暴露身分,此刻成国老要主动说出了,那肯定是与他要说的事情有关,当即洗耳恭听。
成国老看兰若云的表情,笑了一笑,对身旁的儿子说道:“阿疆,你和阿若大叔说说其中理由!”
成定疆面容一整,振声道:“只因我成家千年来一直操纵著这荒芜大陆的整个制盐业,从加工制作贩运到独立承销,荒芜大陆上在没有第二家了!荒芜大陆居民自古视盐为神物,即使是当今,人们招待贵客的礼物不是金银珠宝,而是盐和面包──只因兽族人一直以为食盐可增进智力,治愈百病,延长寿命,当他们从蛮荒时代跨入文明世纪,浦一接触食盐,便一发不可收拾,而当时又无兽族人会开辟盐场晾晒海盐,我成家就抓住了这个机会,为其提供食盐,颇受兽族人尊崇,一代代传下来,始奠定了成家今日在荒芜大陆上的坚韧根基,四方人士不敢小觑!”
兰若云对这成定疆印象颇好,可能是两人都惊羡子微晴的缘故,颇有遇到之音的感觉,此刻听他侃侃说来,不无自豪,兰若云也为这成家的手段暗自点头。一般的家族能把持某一行业不过世纪之内便已破败,这成家竟然能垄断盐业达千年之久,让人惊服。
“成家人真是不简单,阿若佩服至极!”这句话到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
“可是,最近成家遇到了一个不小的麻烦!”成国老慨然说道,却故意装作不太在乎的表情。
“这是因为绿教的迫害吗?”兰若云自然而然的想起了绿教对土人的“种族灭绝政策!”
“绿教封锁了我们在北部城市的大部分生意,由于绿教的猖獗,海盐运输也成了问题!”成国老平静的说道,忽然口气一变,低沈起来“损失最大的是我们在逢泽岛上的盐场!”
他说道这里,兰若云一下子全明白了,终于把握住了成国老如此笼络自己的原因。他心里高兴,因为自己给封远三个的时间来攻打逢泽岛,现在两个月还不到,看来逢泽岛已经属于裸兰了。
果然,听成国老继续说道:“人类占领了逢泽岛,连带我们的海盐场也接收过去了,此刻,如果有人能让人类网开一面,归还成家的盐场,我将来人!”
一排十个男仆从后进走出,每个人身前端著一个大铁盘子,在兰若云身前站定。
“我将奉上区区薄礼,而且每年都将盐场利润的三分之一作为贡税献于裸兰方面!”成国老望着兰若云,终于露出了商人的本色。
成定疆揭开盘子上的红纱,霎时金光闪闪,满室皆辉,每个盘子上都整整齐齐的堆满一根根的金条,看那些男仆吃力的抬著胳膊,显然极为沈重,十足真金!
兰若云见这成国老不用金币,却拿出金子来,那自然是因为这金子在神族和人类的领土上都可以立即兑换成通用货币,也间接指出兰若云并非兽族土人。
“成兄这是干什么?阿若可没有办法消受这些贵重之物!”兰若云出生帝国世家,自己当图书馆副馆长那些年也著实贪污了不少,可以说对金钱并没有概念,但见了这些金子,也不得不“咕噜”一声吞了口口水,这一半是真的,一半是装给成国老看的──商人哪有不贪婪的,自己的这副模样反倒可以消除成国老认定自己来自裸兰的疑虑。
同时,他也清楚把握到了逢泽岛上的盐场,很可能就是成家的命脉,否则他们为何有恃无恐的住在荒芜大陆上,只因如果事发突然,他们完全可以逃往逢泽岛,甚至以他们的实力可以占山为王。没想到的是人类占领了荒芜壁垒,推进到荒芜大陆,进而进攻逢泽岛,夺得此岛立即让成家人没了底气,才不惜重金来打动兰若云。
可以说,这件事情不但办得匆忙,而且很冒险。
如果兰若云不是裸兰的人,甚至把成家的窘况泄漏出去,绿教可能会趁机施压,直到将成家连根拔起。
“阿若兄还请消纳了这些身外之物,不管事情成否,都算成某的一点心意!”这又是成国老高明的一招,并不强迫兰若云承认自己的身份,只要能办得成事情,其他的一切过程全都可以省略。
兰若云笑了一下,轻声道:“如果阿若是个重利之徒,当忍受不了这样大的诱惑。可是,成兄怕是意会错了,阿若实在只是西北的一个普普通通的皮货商,因救了蝴蝶小姐一命才被自然之子殿下青眼相待,事情一了就要回去了,还望成兄明察!”
兰若云死不认帐,再不向那十盘真金望上一眼,站起身道:“打扰了,改日再来拜会成兄!”起身往外走去。
成家父子面面相觑,赶紧躬身相送,成国老还妄图说服兰若云接受这些金子,兰若云只是微笑。
走出成府,看见成家父子退了进去,他一转身,窜进院墙,扑向一个死角,躲了一会儿。然后跃进花园,借著小树和假山的掩护,向成府后院潜去。
花厅的上方为了采光,留下一些空袭,四周都是通明的大窗户,以利于鲜花接受阳光滋润。兰若云在花厅的时候已经观察好了,此刻猫著腰,上伏下窜,跃上花厅的房顶,趴好身体──大白天的来偷窥,难度增加了何止一倍。
不过成国老绝对想不到,在这种时候,微笑着离去的兰若云会会突然折返回来偷听──兰若云实在深深疑虑这成国老的奸诈。
他将眼睛向花厅里望去,发现成家父子果然还在,成国老正一杯一杯的喝著酒,显是烦躁以极,成定疆搓著手走来走去,看来心里也不如意。
兰若云知道这父子是少见的高手,稍不注意就会被发现,因此平息敛气,仿如死去一般。
成定疆终于站定身形,急道:“父亲,你说那个人真的是来自裸兰吗,我看不像!”
“哼,如果不是来自裸兰,干嘛要乔装打扮,明明是个年纪轻轻的小滑头,却扮得老气横秋,还让我一口一个‘兄弟’的叫著,真不知他是何方神圣!”成国老有些不忿的说道。
“父亲,我们不要打那件东西的主意了,丢个盐场对我们成家来说还不算什么,我们只要守住祖业!”
“你懂个屁,不怪你三个哥哥看不起你,胸无大志!”成国老痛骂著,就想起来踢他一脚。
成定疆赶紧躲开,一会儿又笑嘻嘻的走到成国老身后,为他按摩肩膀,轻声道:“父亲,大妈是不是又在你耳边说我坏话了?”
“你知道就好!”成国老叹息一声“不过你放心,我对你死去母亲的情义永不会变,你是我们唯一的儿子,看到你我就会想起她,她的嘱托我怎么能忘记,成家的家主早晚由你继承,可是你要是这么不争气”
兰若云心中听得一阵胡涂,转而一想才明白,这成定疆是偏房所出,偏生成国老对这侍妾用情至深,竟打算让这小儿子做成家家主。兰若云不禁对这成国老多了一份好感──他与清影秀正在热恋之中,对普天下用情专一之人自然而然的生出之音之感,至于那人是否大奸大恶,早已不顾。
听花厅里成定疆却略有恐惧的说道:“可那东西在殿下手里,我们怎么才能搞到手呢?”
“哼,如果我猜得不错,那个阿若当是为那东西所来,否则干嘛谁都不救,偏偏是蝴蝶小姐,这其中有猫腻!”顿了一顿,又道“绿教也不会善罢甘休,而且,嘿嘿,那些傻瓜还不知道,有一股神秘力量已经出现,我怀疑也同那东西有关。只要我们善用这几方的矛盾,谁能想到一向低调的成国府会插手此事,相比之下,此刻我们是最安全、也最隐蔽的力量,成功机会远远高过那些人!”
房顶上的兰若云一愣,之后心中窃笑:“还好本少爷回来偷听,否则真被这老家夥骗了,想他成家千年基业,怎会为一个盐场而垮掉!现在最神秘的力量可不是你们了,当然是阿若大叔我,嘿嘿!”
“兽族这方面还不怎么样,可是那个阿若,他的功夫可不简单,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我试探了无数次,竟然毫不著痕迹!”成定疆沈思著说道。
“他不是最可怕的对手!”成国老冷笑一声“那个‘子微之音’才是我们最大的敌人!”
“她──?”成定疆脸上立即现出温柔之色,定定的呆住了。
成国老却没有发觉儿子的特殊表现,此刻歪起头似乎在倾听什么。
房顶上兰若云也惊诧起来,难道子微晴竟然也是为了那东西?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兰若云的心里越来越想知道了。可是随后他发现,荒芜城里的诸多力量,仿佛只有他还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偏偏又被许多人误认为他是对手之一。他第一次思考道:“如果那东西真的如此诱人,连一向经商不问政事的成国府都插手进来,那么自己应不应该来个顺手牵羊呢?”
关键是,他真的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沮丧。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成国老歪起头来开始倾听,兰若云也猛然心里一震,细心听了起来,片刻后,他脸上露出了微笑:兽族的老百姓终于揭竿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