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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外界对工作组和投资公司一律嗤之以鼻的态度不同,上衫村村民这半个多月来,忧心发愁的时候少,兴高采烈看热闹的时候多,先是马万里父子俩从未停过、最后打到了马家祠堂的口水仗,接着吴光耀这个小白脸竟然灌了一瓶老白干,牛b烘烘得跟婆娘红脸脖子粗的掐架,再后来小跟班马昆冲冠一怒,闪电娶了个老婆跟老子分家,这么好玩又有趣的事情层出不穷,让人甚至都顾不上每集必看的肥皂爱情剧。
眼瞅着投资公司正式成立了,差不多应该消停一阵,也让大家有时间好生回味一下了吧,没想到突然又传出工作组打算玩股票,账户都已经开好了,就等那个乱七八糟的郭助理来了。
玩股票啊,还不如带上钱去澳门转一圈呢,好歹输光了还能吹嘘老子风风光光了一回。
很多人细细琢磨之后。都觉得这事儿太荒唐,议论纷纷之下都说小郭同志虽然年纪轻,但毕竟人家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再乱来肯定也有个限度,再者说,马万里勤勤恳恳这么多年,对村里的感情那是有目共睹的,决不可能干出如此傻x的蠢事,于是传闻便成了谣言,而老村委也成了见不得人好、恶意造谣的罪魁祸首。
可谣言传了几天后,投资公司在大门外的墙上贴了通知,竟然让人大跌眼镜地默认了这事儿“老天爷,世上还真有这种超级瓜子啊,脑袋不是全都被驴踢了吧?”
于是乎短暂的惊诧错愕之后,原本口口声声为工作组打抱不平、拍着大腿卯足了劲儿臭骂老村委的人们毫无阻滞地倒戈一击,一时间群情汹涌、骂声如潮,要不是村中一霸吴汉山也在工作组,估计偷摸往公司大门上泼大粪的都有。
这时候火了的马万里站出来说话了,他在大喇叭里头吼着“投资公司是我们工作组几个人贷款凑钱成立的,过去没拿过村委一分钱,今后也不会拿村委一分钱,说白了,以后公司赚了钱,那是给大家谋福利的,要是公司亏了钱,也跟你们这帮白眼狼没个屁关系,谁要还敢怂恿光耀他婆娘寻死觅活上吊,看我不大耳刮子抽你还有,村委的几个老同志,你们三天两头跑公司来闹腾,我问你们,你们知道什么叫独立于两套班子以外吗?这老母猪追大王八,那是你任务吗你管?”
听了马万里这一通鬼叫狼嚎,无论支持哪一方的都是直乐呵,其实谁心里都明白,无论做出多么不可理喻的事情来,工作组乃至投资公司,出发点都是为了村里能好,试问哪个吃饱了没事干的会贷款三万块扔进去打水漂玩,最后还换来一通骂娘的,那不是傻,那是抽风抽的。
既然工作组的九个人乡里乡亲不好意思再骂了,剩下唯一可以用来发泄的人,不用想,自然就是迟迟不肯露面的郭文了,要说这上衫村的方言,那叫一个绝,同一句话换换语调就能骂出另一番别有滋味来。
就在不亦乐乎的村民打算刨郭文八代以上的当口,很多人瞪圆了眼珠子,不敢相信地瞧着马万钧领着他们村组三十五户人家,到投资公司签署了户均一千元的集资入股协议。
这还了得么,马万钧是什么人,曾经身家差点就过千万的大财主啊,会赚钱、能赚钱的男人不少见,但像他这种全大桥镇也未必有第二个。
不会还真能赚到钱吧,玩股票那可是一门技术活,不过也难说哦,人家姓郭的小子毛没长齐已经是镇长助理了,难保不会有一点通天的本事。
人心是世上最反复无常的东西,利益似乎就摆在眼前,再也没人顾得上郭文了,纷纷私底下开始思量着要不要跟着入点股份,将来公司真发财了,也不会看着别人分红,自己干瞪眼。
次日,吴大膀子带着二十二户大棚也来了,却是户均两千元的入股,眼下他们是村里最小康的一批,也难怪出的钱比马万钧他们多一倍。
终于开始有人按奈不住了,心想凭什么别的村组可以入股,自己村组却连消息都没有,浑然忘了投资公司打算玩股票这种有去无回的买卖,一个劲怂恿组长向大家集资,如果有人反对,也可以采用自愿的原则。
巴掌大的地方,一丁点风吹草动瞬时便会传得人尽皆知,很快全村八个村组都躁动起来,这是很奇怪的现象,似乎只要前面有人趟路,刀山火海明知是陷阱也会义无反顾地往里扎堆,地下彩票在农村屡禁不止并非是政府的力度不够,而是这种盲从的心里在作祟。
在这一抹入股的前浪开始翻滚、眼看就要形成滔天巨浪的时候,始终“躲”在镇上的郭文毫无征兆地杀了过来,气势汹汹地将马万里从头到脚批了一顿,直接将他的组长和总经理全撸了个干净。
打了霜的菜杆儿一样,马万里蹲在沙发旁边猛劲地嘬着烟屁股,他是真的想不通,不明白郭文平白无故发这么大火气是为了啥子。
“钱不够,你气得摔电话,现在钱够了,你又恨不得挠我一顿,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我看你一个小小的镇长助理也不好伺侯”嘴里骂骂咧咧地嘟囔着,见婆娘煮了面条出来,马万里赶忙起身过去想要接过来,却被婆娘横了一眼,不敢作声地哧溜回去继续蹲着。
接过大海碗面条,郭文用力吸了下鼻子,喊了几声“真香”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往嘴里拨弄。
“小郭,你慢点吃,厨房还有好多呢,吃完了嫂子再给你盛。”
也不知马万里怎么糊弄的,竟然娶了这么个既漂亮又聪明的媳妇儿,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比镇上的播音员还要标准。
郭文用鼻子嗯了一声,含糊不清地说:“马大哥真好福气”
“你马大哥人好心好,福气自然也是好的。小郭,这次的事情,实在是怨不得你马大哥,都是你嫂子我瞎胡闹,尽寻思着多给公司筹点钱了。”
郭文搁下碗筷抹了把嘴巴,笑呵呵地说:“一般只要提到集资两个字,百分之八十的村民会反感甚至抵触,就更不用说拿集资的钱来玩股票了,但照着眼下的形式发展下去,恐怕村里倒是会有半数以上愿意出钱所以我琢磨着也是,像马大哥这种粗线条的男人,是不可能有这般玲珑心思的”
“的确是你嫂子我欠考虑,你看是不是过段时间,找个借口给你马大哥官复原职啊,主要是担心他在老爷子那抬不起头,以后的工作就不好展开了。”
郭文微微点头,见马万里被他婆娘扯了过来,兀自生着闷气,忍不住叹口气,常说好心办坏事,估摸此时马万里也是一头雾水,正郁闷得紧。
郭文无奈地苦笑道:“马大哥,我是真怕了你了,集资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呢?要不是吴涧觉得不大对劲,偷偷给我打了个电话,等我收到消息再赶过来,这摊子事情就真的无法收拾了。”
马万里哼哼着没搭腔,他婆娘倒是笑道:“还不是因为钱不够的事情,你上次发脾气了么,老马他是想着要给你个惊喜。”
“想给我个惊喜,唉,我看是怕我死得不够干净啊”话一出口郭文就有些后悔,但见嫂子只是淡淡微笑,并没有生气,不由暗自佩服她的涵养“照常理来说,公司肯定是资金越充裕越好,所以我估计,马大哥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为什么会发火吧。”
“岂只是他,其实我也有些想不通。”
郭文捏了捏鼻梁,思量道:“当初我们成立投资公司的宗旨是什么,是要改变村里的投资和发展环境,是要为村民的致富之路提供原始的资金支持,而不是要把全村老小都绑架到这艘战车上来。”
马万里还是懵懵懂懂,他婆娘显然已经明白了郭文话里头的意思。
“马大哥,你对我有信心是好事,但这种信心也不能太盲目了吧,万一投资公司垮掉了,我至多拍拍屁股不去做梦当大官,而你们呢,你们上衫村一千四百多人要承受多么惨重的代价,你有没有想过这些啊?”
马万里憋着一口气,仿佛就在等郭文这句话,他粗着脖子说:“我这大半辈子就信过两个人,一个是阿鸿,一个就是徐镇长!”
阿鸿显然就是他的婆娘“阿鸿说你是干大事的人,而徐镇长也怕我小瞧了你,不好好配合你的计划,特意打电话来安我的心,既然她们俩都说你肯定行,我马万里没二话,是死是活,这条命就挂你身上了!”
我就说怎么马万里这出了名的刺头怎么这回如此听话,敢情徐嘉忆一早就帮自己做好了思想工作,却不知如此重的情谊,何时何日才有机会去报答。
郭文心有感触地想着,嘴上慢声说道:“好,我们暂且不说投资公司是否会垮掉,往好里了说,投资公司真有发展壮大的那一天,我来问问你,如果全村三百多户都入股,每年公司要负担的分红得是多少?我们又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足够的资金,去帮助村民走自己的创业之路?还有,不用我说你也应该清楚,凡是人,都不可避免得有着天生惰性,假设你每个月能从公司拿到五百乃至一千,你还会寻思着去自力更生,去拼死拼活谋求更好的发展吗?你不会,你只会不断将手里的钱投入公司,不断加大分红的比重,直到一切化为乌有的那一天!”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马万里再明白不过来就是猪脑子,虽然知道郭文话里头难免有些夸张成分,但实实在在说的是正理,当初跟婆娘在床上商量的时候,的确有些欠缺长远的考虑,光顾着眼前了。
“我那不也是怕你真个因为贷款的事情撂摊子不干了嘛”马万里没好意思完全认错,刚嘀咕了一句,腰里被婆娘狠劲掐了一把,赶紧讪笑道“是我不对,是我的错,我应该提前向你请示,你撤我的职是应该的,我现在已经没有一句怨言了!”
就像阿鸿说的,没有马万里这根顶梁柱,工作组在村里根本是寸步难行,而且徐嘉忆对马万里也推崇备至,说他平时看上去莽夫一个,其实方方面面都有些真本事,是个值得依赖的能人。
摆摆手表示接受了马万里被迫的道歉,郭文微微叹息道:“马大哥,我也不瞒你,我反对集资,最重要、最根本的原因还是现实的不允许十天半月可以,一月两月或许也能勉强,但想要投资公司靠着股票长久盈利,这不仅是非分之想,还是白日做梦说来说去,上衫村都是你马万里的上衫村,而我,能做的就是想方设法尽全力把你们领上路,我不可能为了公司和你们村一直劳心劳力的,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听了“上衫村是你马万里的上衫村”阿鸿不由喜上眉梢,她很清楚自己男人几斤几两,若说给他个县长干干,有自己这贤内助也未必不行,苦闷的就是没有路子和机会,而今上衫村如果真能在郭文的帮助下一飞冲天,以二十九岁的年纪踏上仕途也犹未晚。
不经意瞧见马昆在门口探头探脑地张望,想起他为了脱离严父的掌控,不惜与只见了一面的网友搞了个闪婚,如此大智大勇的壮举让郭文也是啼笑皆非。
“别躲在外头偷听了,都进来吧!”咯咯笑着大声呼喝,郭文看着工作组的成员表情各异地进来找地方坐好,缓缓起身,抱拳团团作揖,沉吟道“虽然这次集资的行动很不明智,但我郭文,打心里头感激在座各位。”
众人纷纷起身还礼,一时间场面混乱得很。
马万钧是纯粹靠着过往对村组各户的恩惠,软硬皆施方才拉出了集资的队伍,而吴海山他们组则不同,二十二户大棚早已吃透了各种落后的苦头,全都是真心实意盼着公司能早日壮大起来,如此方能尽快解决大棚的水灌系统和进村道路不便等问题。
“郭助理,我们村组集资都是自愿的,也是大家想为村里出份力的心意,真的要全部退出来吗?”
吴海山轻声问了一句,却刺着了自尊心很强的马万钧,他挠着秃了大半的头顶嘀咕道:“大膀子,你这话我不爱听,就你们大棚户有这份心,我们村组三十五户难道都是假的?”
吴海山用方言麻利地申辩道:“我的万钧老大哥哎,你别尽在郭文面前拆我台好不好,我能是你说的那个意思吗?”
见郭文眉头微皱在那沉思,阿鸿温声打圆场劝道:“你们两个死冤家别吵了,郭助理自然有他的打算,我们听着老老实实照办就是了,哪来这么多废话。”
郭文思量良久,慎重地说道“这事儿还挺棘手都退掉嘛,白纸黑字跟工作组签的协议,对我们的声望和信誉都会造成很不好的影响;如果不退,其它村组也要求入股的话,我们又没有太好的理由来拒绝”
坐在最外头吹着过堂风的吴涧舔了舔嘴唇,建议道:“要不限定一下最后集资的日期,我估计,脑袋发热的人终归是少数。”
“你这也是臭办法!”想起眼前的麻烦是自己领头折腾出来的,马万里顿时音调降了好多“老鬼知道最后会有多少人来凑热闹,昨儿晚上就有五六个村组来找我要小道消息,还说要真有干头,每户凑个千儿八百的不成问题。”
一时间大家都没了言语,只顾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筹莫展。
“唉,臭办法总比没办法好,我看这样办吧”郭文用力搓了搓发木的脸颊“等会就出公告,给所有村民一个晚上的时间考虑,明天早上八点到中午十二点,公司现场办理手续,逾期不侯海山,万钧,两位得辛苦一下了,必须要想办法劝退部分已经入股的,今晚退的人越多,明天来的人就越少。”
谁都知道炒股这种事情最不牢靠,只要刹住现在这股子邪风,回归理性的村民便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心知刹住邪风的重任落在自己肩上,吴海山跟马万钧不再毫无目的地胡表忠心,而是用力地点点头,保证想方设法一定完成任务。
郭文呼出口浊气“作为对你们两个村组退股的补偿,将来公司发展壮大之后,会第一时间考虑你们村组的项目。”
吴海山要的就是这句话,立刻喜形于色。
对马万钧来说,补偿不补偿倒是无所谓,但不用为了那些靠情面拉来的集资款提心吊胆,也终于是能偷偷松口气了。
下午,经过吴涧费尽心思润笔的公告往出一贴,原本高烧三十八度九的村民总算是冷静下来了,虽然还有种种稀奇古怪的传言在屋前屋后、田间埂头肆意地传播,但只要理智地对待,哪个都不是傻子、疯子,哪个也都不是有钱烧的,想想几百、几千的,真要一不小心打了水漂,那个时候再想起来肉疼可就晚了。
随着吴海山和马万钧两人劝退工作的迅速展开,到傍晚时分,已经有三十八户主动撤回了入股,当然,其中绝大多数是出于自愿的,毕竟集资炒股这种事,谁要说心里有底,那纯粹是骗人骗己。
马万里他们故意把这事搞得遮遮掩掩、生怕被人知道的样子,等消息渐渐传开,风向终于发生了质的变化,而几个特意来套交情索内幕的组长,也是打着哈哈偷摸找了个空档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