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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还在游荡,将一片凄清带进了没有门的屋内,那烛火凄清地闪了又闪。
四个少年沉默地看着面前紫的男子,仿佛看到了哀伤。
无语抬起了头,四人同时楞了。此刻的无语脸色苍白,脸紧紧地绷着,嘴唇因为被牙齿咬得太用力,竟流出了血来。更惊异的是,他原本黑色的眼眸这时候竟然变成红色,红得令人心寒。而同时,四人突然觉得这个人看上去竟是异常的可怜,像是被什么重负压住了身体似的。
红杏跟他一起这么久,此时竟然像不认识这个人似的。
“怎么了?”
无语摇摇头,像是要甩开什么似的,然后凄然一笑。这一笑让四人更觉得他古怪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伸右手把左腕的风刀解了下来,将左腕伸到四人面前。
四人齐声惊呼:“啊!”
今晚太多事情让人惊奇了,转眼四人又成雕塑,他们的目光全集中到眼前这个穿着寒酸、头凌乱、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身上。良久,四人互相看了看,似乎用眼神传递着什么讯息,持续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分。
在无语的左小臂上,赫然正是一道火焰图腾血纹,从手腕开始一直延伸到肘部,鲜红已极,仿佛是以血画就,在烛火的光照下,似乎还在游动着,让人心中升起异样的冰寒。
无语低下头去,没敢看他们。从刚才他们谈到“乱武”开始,便开始了自我的挣扎,要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会不会被他们所怪责?结果是否会出现拔刀相向的局面?所以他一直在咬牙,一直咬到牙龈出血,一直咬到嘴唇破裂。
他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自己出去打猎,碰上几个来山里抓野兽的佣兵。佣兵们现了自己破烂的衣服下的左手小臂,竟然都恐惧地往后直退。到现在他还记得他们眼中的恐惧和绝望,他们看着自己就像是看见个从未见过的怪兽,然后疯狂地转身就跑。那时候他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他不懂为什么那些大人会逃跑,他看见他们的脸孔因为恐惧而扭曲了。后来老师出现了,一刀将几个佣兵全部斩杀。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那么多的血,那血铺满了草地,渗入土里;还有些血溅到树上,班驳一片,像是树在哭泣。他觉得很冷,山里的风将他吹得像是血液都凝固起来。他觉得自己疯狂了,他甚至没听见自己呐喊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他们!”下一刻,他对上了老师的眼睛。他觉得自己更冷了,那是一种看到受伤的小兔子的眼神。他听见了老师温柔的话语,“他们不死,你就得死了。”温柔的话语没有给他带来热量,相反,他抱紧了自己的身体,蜷缩起来,眼睛却仍然凝视着前方那一片已经被风吹冷了的血红。
也许是因为刺激过度,后来他竟然没有记住那天生的事。可现在,听到他们的谈论,这快要被时间掩埋的过往全都浮现在脑海里,让他不禁微微起抖来。
从懂事开始,他经常问自己的老师:“为什么不让我到外面的世界去?”而老师总是和他说:“你还没有强到能保护自己的地步!”现在他咬着牙作出这个举动来,把自己的身份表明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强到可以保护自己的地步了,但他想知道这几个朋友对自己的态度,想知道他这个和赌博没什么差别的举动究竟能给这几个朋友带来什么样的反应。他低着头,是因为他怕看到他们的表情,那些佣兵临死前的表情这时又重新回到了脑海里。他觉得自己很害怕,右拳紧紧攥着,指关节都白了。他觉得自己很冷,就像那天他站在风里看着眼前的血红。
屋内瞬间静了,好象连时间都冻结住了。不识趣的晚风透过破掉的门将灯火摇曳得一闪一闪,照在他们年轻的脸上,忽晴忽暗。这气氛很是清冷,就连屋外月华也朦胧起来,有气无力地在天井当中洒下淡淡的光辉。四周悄然无声,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和打更的梆子声。毕竟是冷清寂静的秋夜啊。
无语觉得冰冷的身体被注入了温度,左手臂上传来暖暖的感觉,鼻子里飘进淡淡的幽香。他茫然地抬起了头,触上了一双温暖的眼睛。
岑岑的双手按在他的左小臂上,正温柔地注视着他。这次她没有收回手,大嘴一咧,“呵呵,小女子今夜幸何如之,又摸着一个真人了。”说完,脸上绽开了花一样的笑容。
无语楞住了,干涸的嘴唇动了动,却不出声音。
红杏走到他身后,伸手按在他肩头,口中冷冷地说:“如果我现你真的到处捣乱,我第一个来杀你!”他口气虽冷,却不强硬,在无语听来,更像是调侃。
月光寒倒是直接干脆,“无语哥哥,你别做坏事我就一直挺你!”
豪鬼坐在那不一言,他和无语不熟,心里想的是该不该把这件事放出去。灯火在他背后晃动着,将他整个人笼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红杏朝他吼了一声,“喂,你倒是说句话啊,老鬼!”
豪鬼啼笑皆非,“老鬼”这称呼是小时候红杏给他的外号,多少年来也没听过别人敢这么称呼他。在西洲,这出名美丽的太子殿下是众多官宦商贾名媛的焦点,却没人敢对他有些许不敬,原因无他,这太子殿下虽然长得漂亮,可那一身强横武功也是西洲有名的,而且脾气又大,惹了他的人都被打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加上这太子殿下出名的喜欢微服游玩,没事就和人家打架,久而久之,他竟成了众多皇族子弟中最讨人厌的主了。现在冷不丁地听红杏这么叫他,别有一番感触,暗暗叹口气,“我也是个没人喜欢的主,说起来,我和无语倒是难兄难弟。谁敢动我兄弟,那就是跟我过不去了。”
他淡淡地说着这话,其他人都默默点了点头。
无语僵硬的身体软了下来,像是没了力气一样靠在椅子上,眼睛里濡湿了,却依然说不出什么来。
红杏像是现了什么新鲜东西,“呀呀,好玩,你不是想哭吧?”看他这模样,倒像是已经忘了刚才自己也想哭来着。
岑岑呵呵笑着,也凑过来观察,“哎呀哎呀,他不是哭,是让沙迷了眼睛。对吧,无语?不过,我的无语公子是否方便解释一下,为什么您两只眼睛会同时进沙的?”
月光寒孩子心性,猛地一拍桌子,“别哭啊,无语哥哥,咱们男人怎么可以哭的?”
“小屁孩子,你也敢说自己是男人了?”无语神采飞扬起来,将满腹悲愁全都抛开,回复了以往的洒脱。其他人都注意到,他眼中的血红已经悄然不见,仍旧是那两只漆黑如墨的眼睛。这几个人不禁纳闷起来,这人的转变是不是太快了?难不成是传说中的“精神分裂者”?要不就是传说中的“外星人”?
无语伸手抓过一只酒坛子,拍掉封泥,声音清朗,“好!男子汉快意人生,得友如此,夫复何求?”扬头就喝。
红杏抓抓头,问岑岑:“他不是不会喝酒的么?”
他的话还没说完,无语“扑哧”一下,已经将酒全喷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