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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咄咄逼人的秦云卿,钱夫人反而冷静下来,斜挑着眉眼看了秦云卿一眼,脸上露出一抹轻鄙来,转身又在蒲团上坐了下来,似乎根本就没有听见净月禅师的话一般,朝着秦云卿冷冷的开口:“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下贱胚子,我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请禅师看看,你到底是不是妖孽转世!就凭着你和那个贱人一模一样的行为举止,由不得人不怀疑!”
秦云卿想不到钱夫人竟然就这样的撕破了脸面,直截了当的把自己心底的怀疑说了出来,看样子,今日竟然真的是一个不死不休的局面!呆怔了一下,刚要开口,却听见钱夫人冷冷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我原本倒是只是心中疑虑,想要让禅师看看真假,可是瞧着你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却让我有七分的肯定了!若不是心中发虚,你又何必做出这等咄咄逼人的模样来?!”钱夫人微微的挪了挪身子,让自己坐的更加舒适一点,看向秦云卿的眼眸越发的轻鄙,“你要记住有理不在声高,即便你撕破了喉咙,也不能颠覆了事实去!是妖孽就是妖孽,你吼得再大声,还是妖孽!”
钱夫人的这一番话,震得秦云卿心中一片轰雷响起,努力的想要维持脸上的镇定,但是终究还是微微变了脸色。
“母亲这话说的好笑。”秦云卿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翻涌的心绪平复下来,这才迎头对上钱夫人的视线,“母亲这么说,只不过想要坐实女儿妖孽的名声罢了!然后光明正大的置女儿于死地而已!其实母亲的心思,明眼人都能看的一清二楚,只不过想要女儿死而已,但是却又何必一定要给女儿冠上一个妖孽的名声?!若女儿真的是妖孽,那么永定国公府又算是什么?!一个能出妖孽的府邸,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秦云卿的声音越发的尖锐:“原本大家只不过为着淑妃姐姐,硬生生的装出一副母慈女孝模样来而已。只是不知母亲因何今日一定要捅破了这层窗户纸?难不成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或者根本就是母亲心虚?”
秦云卿的这几句话出口,钱夫人的脸色倏的就变了。
秦云卿嘴角一勾笑了:“果然!想必是那一次二嫂的话起了作用!果然先大嫂的死,与母亲有着莫大的关系!”这一段话,秦云卿说的斩钉截铁,“让我们来猜一下,因为先大嫂的死,其实就是母亲你的手脚,你一直心中忐忑,被二嫂挑拨了几句,便想着女儿就是先大嫂转世,心中害怕,因此才不顾淑妃姐姐,定然要置女儿于死地……”秦云卿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钱夫人,又逼近了一步,“母亲,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让女儿猜中了?”
“你,你……”钱夫人被秦云卿说中了心中的**,腾得站了起来,举起手,朝着秦云卿的脸上狠狠的扇去,“你这个信口开河的小贱人!为了求生……,竟然,竟然往我身上泼脏水……”
秦云卿身子一侧,避了开去。
钱夫人怒极,举手正要再来一次,却听见净月禅师冷冷的哼了一声,举起的手猛地僵住了,这一声冷哼,阴森至极,恍如来自地狱一般。
“大师……”钱夫人收回手,转身朝着净月禅师行了一个佛礼,“刚才被逆女气到,行止无状,还望大师见谅。”
“请夫人出去,让贫尼与秦姑娘单独说上几句。”净月禅师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淡淡的把话重复了一遍,语气一样,声音一样,可是屋内却突然之间凝重起来,那压抑的感觉,让心跳无端的就加速起来。
钱夫人骇得额角瞬即爬满了冷汗,偷偷对看了一眼净月禅师,那张脸虽然还是没有任何变化,但是那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意,却让钱夫人不由自主又打了一个哆嗦,当即便不敢再多废话,看也不看秦云卿一眼,转身逃也似的退出了屋子。
“你,坐吧。”净月禅师募得睁开眼睛,看着秦云卿,嘴角隐含着微微的笑意,那笑意却让秦云卿不寒而颤,刚看了一眼,便急忙移开了视线,依着净月禅师的话,在蒲团上坐了,低头,看着地上,静等净月禅师下文。
净月禅师却只是静静的看着秦云卿,没有说话。
顿时屋内的气氛一片诡谲。
秦云卿清晰的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在一片沉寂之中,分外的响亮,渐渐的急促起来,如炸雷一般,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在一片静寂之中,如擂鼓一般!
而那个净月禅师,却悄然无声,连丝毫的呼吸声都不曾听见,秦云卿的心中不由得惊恐起来。
“是不是很害怕?”终于,净月禅师开口了。
秦云卿顿了顿,很光棍的点点头:“是。”
“前生怨气太重,死不瞑目,因此一缕冤魂入了现在的这个身体。”净月禅师说着,轻轻的叹了一口气,看向秦云卿,眼中有一抹怜悯,“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但是此等事情有违天和,我不能坐视不理。”净月禅师说的一脸平静,看向秦云卿的眸中,已经是一片死寂。
“禅师是得道高僧,能看透世间一切万物,可是却不能看透人心,我为禅师可悲!”秦云卿募得抬头,看向净月禅师,眼中一片坚定,“我即是我,哪里有违什么天道?!”
“你原本阳寿已尽,如今却还在阳世!你可知由于你的到来,让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净月禅师的眸中倏的闪过一片精光,“这是天道不允的!我辈职责卫道!”
“卫道?”秦云卿突然冷笑出声,猛地抬头,对上净月禅师的眼睛,“禅师卫的是什么道?难道禅师的眼中,好人就该被污蔑至死?坏人就该继续留在这个世上,享尽荣华富贵?!若真如此,这世上还有什么天理可言?!”
净月禅师被秦云卿说的愣了一下,看着秦云卿挺直的脊背,突然笑了:“所谓天理昭昭疏而不漏,恶人自有他恶贯满盈的一天,这个,你不必担心。你从哪里来,还是回哪里去吧。”
“禅师此话差矣!”秦云卿抬起头,看着净月禅师,“所谓的天理昭然,世上能有几人看见?!若是恶人真的有恶贯满盈的一天,这世上哪里还会有这么多作奸犯科之人?!我原本就是不信的,我自己的血海深仇,我必然是要我自己报的!”
“贫尼奉劝施主一句,一切唯认命而已。贫尼替施主诵一篇往生咒,施主还是早日回去吧。”净月禅师说完,便闭上眼睛,不再看秦云卿,嘴唇微微的张阖着,往生咒便在秦云卿的耳边响起。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利都婆毗。阿弥利哆。悉耽婆毗。阿弥唎哆。毗迦兰帝。阿弥唎哆。毗迦兰多。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莎婆诃
净月禅师的声音悠扬,与别的僧尼诵经不同,把五十九字往生咒诵的抑扬顿挫,铿然有声。
在悠扬的诵经声中,这秦云卿突然发现自己的神志分外的清明起来,许多已经有些忘怀的事情,竟然在脑中逐一的显现出来,身体渐渐轻盈起来,竟然有一种翩然欲起的感觉,顿时心中大惊,可是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以至于眼前的一切,逐渐模糊起来。
“不,不行!”秦云卿抓住脑中的最后一丝清明,张口猛地咬住了自己的舌尖,那剧烈的刺痛传来,让秦云卿模糊的神志猛地清醒过来,瞪圆了眼睛怒视着净月禅师,“大师,你又何必定然要把事情做绝?!老天让我重活一世,我也只不过想要看着当初害死我的仇人落得何种下场而已!你又何必心硬如铁?!”
净月禅师的诵经声嘎然而止,诧异的看了秦云卿一眼,缓缓的摇了摇头。
秦云卿不解净月禅师此举何意,一脸警惕的看着她,微微的向着门边退了一步,打算若是净月再来一次,或许可以夺门而逃。
“坐吧。”突然净月禅师的声音响了起来,那声音不复刚才的冰寒。
秦云卿仿佛没有听见净月禅师的声音一边,依旧防备的站在一边。
“在贫尼的往生咒下,你是第一个逃脱之人。”净月禅师缓缓的说着,声音没有丝毫的起伏,仿佛在告诉秦云卿今日天气很不错一般。
“……”秦云卿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又向着门口挪了一步,沉默了一会儿,这才沉声说道,“那又能说明什么?你还不是依旧想要置我于死地?但是你记住:只要有一点生机,我便不会束手就擒!”
净月禅师突然笑了,那笑容在脸上绽开去,恍如春天满山的野花,艳丽到了极点。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秦云卿的心“突突”的跳的更快了,不敢置信的看着净月禅师,猛地转身就跑,一伸手就抓住了紧闭的门,心却沉到了谷底。
“门从外面锁上的。”淡淡的声音,却满是凌厉,带着仿佛早就看透一切的超然。
“你……”秦云卿募得转身看着净月禅师,从心底涌起一股绝望来。
“施主,今日你定然是走不出这扇门的。”净月禅师声音依旧淡淡的,“天道循环,贫尼不会让天道毁在贫尼的手中。”
秦云卿看着油盐不进,一定要置自己于死地的净月禅师,愤慨从心底喷涌出来:“禅师,我念着你是得到的高僧,顾忌三分,可是你又何必助纣为虐!我自过我的日子,与你何干?你口口声声代表着天道,这世间这么多的不平,这么多的苦难,却并不见你出手救助一点两点!如此看来,所谓的得道高僧也不过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
“施主,你不必激贫尼,贫尼早已经心如古井,一切身外之名早已经看淡。”净月禅师脸上依旧一片淡然,可是眼底却闪过一丝怒气,大抵成名之人,最气的就是骂她欺世盗名!
“既然已经看淡,为何一定要置我于死地?禅师如此口不应心,死后岂不是要入拔舌地狱?”既然已经没有生路,秦云卿哪里还肯顾及对方高僧的身份,口下留情。
果然一直装出一副淡然模样的净月禅师,被秦云卿激怒了:“施主!慎言!”
“慎言?”秦云卿冷笑一声,“请问禅师我那一句说错了?正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能看见的,神明必然瞧得更清楚!我倒要看看,禅师下了地狱之后,如何跟阎王解释今日之事。”
“简直就是不可理喻!”净月禅师已经决定不再跟秦云卿纠缠,眼睛一闭,往生咒再一次出口。
秦云卿用力地握紧自己的手,借着指甲刺入掌心的疼痛感,努力的让自己保持清醒。可是终究抵抗不过,神志再一次渐渐的迷糊起来。
“阿弥陀佛!”突然门外响起一声佛号来,就如黑夜里的霹雳一般,把暗沉的夜劈开一道光明,现出一片光亮来!秦云卿就在这一声佛号中,猛地清醒过来,而净月禅师的往生咒却在这一声佛号中,嘎然而止,再也诵不下去了。
“你这个恶尼!我今日就与你拼了,大不了与你同死!”秦云卿真的恨到了极点,只可惜现在钱夫人并不在身边,但若是能抓了净月禅师替自己陪葬,也算是一大幸事!
秦云卿一边说着,一边就朝着净月禅师冲了过去。
净月禅师怎么也想不到秦云卿竟然就这么直直的冲了过来,一时躲避不及,竟然被秦云卿拽住了前襟,怎么也挣脱不了,事情似乎已经脱离了能掌控的轨道,跑到了谁也不能预知的方向。
“云卿,放开她。”突然一个声音从净月禅师的身后响了起来,秦云卿募得抬头,看着突兀的出现在净月禅师的身后的人,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