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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清——!”北韩大营中帐内,突然传来一声恍若雷霆的咆哮,凡听到之人无不面露敬畏之色,因为发出这声怒吼的人正是他们的皇。
高月霏一身女式软甲戎装,英姿飒爽的走过来,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时,也是愣了一下,若有所思的看向那大营中间,最大最宏伟的军帐。
楚清?这不是赵晟颢妻子的名字么?为什么会从哥哥口中说出,还如此的愤怒?
高月霏不解其缘由,英气的双眉轻蹙了一下,随手抓住一旁巡逻的侍卫衣襟:“陛下怎么了?”
“公主殿下!”那侍卫一惊,脱口而出。想要行礼却无奈衣襟被高月霏揪着无法动弹,倒是他身后跟着的其他侍卫见势都跪了下去。
高月霏眸光淡淡一扫,松开手,冷淡吩咐:“都起来吧。”
“谢公主殿下。”
侍卫们纷纷谢恩起身,却都低眉看地,不敢亵渎他们北韩最娇艳绚丽的花朵。
“回答我刚才的问题。”这些人恭敬的模样,却让高月霏不悦的皱了皱眉。
“是。”之前被拉住衣襟的侍卫拱手道:“卑职们也不知陛下到底发生了何事,只是知道刚刚有朝廷快报送来。”
朝廷快报?难道是国内出了什么事?高月霏的眉头皱得更紧,可是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国内会发生什么事,而且还是和楚清有关。
挥了挥手,高月霏对几人吩咐:“你们继续之前的事吧。”
“是。”
侍卫们恭敬离去,重整队形,整齐划一的继续按照原定路线巡逻。
侍卫们离开后,高月霏站在原地,依旧注视着那顶金顶大帐,沉吟片刻后才迈步向前而去。
来到帐前,看守的侍卫正要对她行礼,却被她抬手止住。
两名侍卫对望了一眼,都默契的收回了行了一般的礼,继续目无表情的站在原地,耳听八方,眼观六路。
掀开门帘,高月霏弯身进入,入眼的一幕便是她的皇兄脸色铁青的死死盯着跪在地上的一人。
那人看打扮,应该是负责送信的信使。
此刻,在高枳佑的眸光下,他浑身体如抖筛,几乎想要把自己埋在地底下逃避这灼人的视线。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自己的哥哥迁怒到一个信使身上?
高月霏越发的疑惑。
她提步而入,脚步声惊扰了帐中的两人。见到自己的亲妹妹,高枳佑的脸色缓和了些,却依旧难看。
而那信使则匍匐在地颤巍巍的喊了一声:“公主殿下。”
高月霏眸光先是看向高枳佑,听到信使的声音后,才落在他身上。眸中光泽微动,她低声开口:“你先退下吧。”
信使身子一颤,面露喜容却又被他强行压下,只是抬眼怯怯的看向高枳佑。少顷,见他并未开口阻拦,也为露出杀意,信使才松了口气,千恩万谢的退出了大帐。
“哼。”高枳佑看着信使狼狈逃离的背影,不屑而愤怒的冷哼了一声。
高月霏走向高枳佑:“皇兄今日是怎么了?怎么对一个信使发怒?可是他又有什么不对,惹恼了皇兄?”
“他?还没这个本事。”高枳佑不屑的冷嗤了一声,却也收回了眸光,看向朝自己迎面走来的妹妹。
“你怎么过来了?”尽管心中如一团火在烧,但在自己妹妹面前,高枳佑还是勉强露出了笑容。
那牵强的笑,让高月霏心中担忧更重:“皇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高枳佑将手中的刚刚收到的快报攥紧,微笑摇头:“能发生什么事,别大惊小怪的。”
高月霏狐疑的看了他两眼,眸光最后落在他攥成拳头的手上:“皇兄休要期满我,咱们兄妹二人从小一起长大,相互依靠。莫不是皇兄当了皇上,便要将妹妹弃于一旁么?”
“月霏!”高枳佑有些嗔怒:“有些事不告诉你,只是不想你跟着担心。”
“若不告诉我,任由我胡思乱想,岂不是更加让我忧心忡忡?”高月霏当下反击,让高枳佑难以言对。
愣了一下,高枳佑叹气摇头:“真是拿你一点办法也没有。”
说罢,他拿起手中的快报递给高月霏:“喏,想知道就自己看吧。”
高月霏接过,摊在手中仔细看着上面的内容。
一看之下,她的脸色骤然一边,甚至比高枳佑的更加难看。当她强逼着自己看完所有内容后,她大惊失色的道:“怎么可能会这样!她只是一个商人,一个社会等级最低的商人!”
虽然其中并未提到楚清的名字,可是刚才高枳佑那愤怒的一吼,还有楚清的身份,聪明如高月霏并不难猜到信中内容与楚清难逃关系。
“是啊!商人,我们都错估了商人的力量。楚清,很好的给我上了一课。”高枳佑感慨万千,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既有些佩服楚清一介女子,能够做到这样的事,又恨她如此无情,居然动摇他北韩根基。
“商人的力量……”高月霏还处在震惊之中,呢喃自语。
“商人的力量。”高枳佑沉吟深思,冷静下来之后,他看到了更多的东西:“在以往,我们的认知里,商人无非就是贩卖东西,唯利是图,聚天下之财的工具。可如今,我才明白,商人,若让他走到顶点,他可以在无声无息中颠覆一个王朝。”
“真的有那么严重么?”高月霏抬起美眸,难以置信的看向哥哥。
高枳佑苦笑,抬手伸出手指指向高月霏手中拿着的快报:“你看看,先是暗中哄抬物价,收购百姓生活必需品,接着又斩断商路,使得一些再普通不过的货物变成稀缺品,各大商号损失严重,百姓有钱都买不到东西。再接着,又毁掉我国矿场,釜底抽薪。更狠的是,撤资商号,让票号关门,使得百姓损失惨重,民生怨道,民间混乱。这一环扣一环,一步接一步,如此缜密,如此狠辣,她就是想要逼着我做出选择,是要继续打仗还是要安顿百姓。好毒,好狠!真是想不到,在我已经如此注意九溟商号发展的情况下,她在暗中都还能悄无声息的将触角深入我大韩腹地。”
“皇兄……”高枳佑的话,让高月霏听得心惊胆颤。在此之前,她对楚清的了解,仅限于她是一个稍有财力的商人,容貌绝色,宛若仙人。
如今,她才知晓,这个女子能俘虏赵晟颢的心,并非偶然。她虽然不能征战沙场,去能用自己的手段来达成一切目的,这样运筹帷幄的女子实在是太可怕。
再想到自己兄长对楚清的态度,还有赵晟颢的一往情深高月霏突然感觉到,若是这个女子想要一统天下,想要坐拥江山,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她不仅自己有能力,还拥有令天下英雄为之倾倒效命的美色。
越想,高月霏就越感觉到自己头皮发麻,脊梁骨上窜出冷气。让她心中升起一种惧怕的感觉,这还是从未有过的。
突然间,她很想见见楚清,见见这个传奇性的女子。
可惜……
高月霏努力将脑海中的那些震撼扔出去,看向高枳佑急切无比:“皇兄,若这上面所述为实,您得快些想出办法制止国内继续乱下去。”
高月霏的话,高枳佑又何尝不知?可是民心不稳,秩序已乱,无论是百姓还是朝廷都蒙受了巨大的损失,想要力挽狂澜,又谈何容易?
最简单的便是将一切恢复,平息民怨,解决问题。
可是,如今北韩市场空虚,整个国家面临着僧多粥少的情况,物价飞涨,钱财流失,人人自危。要想摆平一切,那就是朝廷必须要拿出极大一笔钱财来抚平整个亏空,重建市场。
但如今前线打仗,几十万大军的吃喝用度都需要钱,需要军粮,需要后方的支持。
朝廷早已经无能为力,又如何重振市场?
“皇兄……你心中可有主意?”高月霏神情焦急起来:“这件事若是在军中传扬开来,必定会造成军心不稳,到时候与楚军对战,我们的胜算更低。”
高月霏的话提醒了高枳佑,他一怔,眸底闪过杀气:“来人。”
帐外侍卫闻声而入。
“将那从朝中所来信使秘密处死,不得有误。”高枳佑阴狠的道。
“是。”
侍卫没有任何迟疑,忠诚的退下去执行皇上的命令。
高月霏心中一惊,却抿唇沉默下来。
她心中知晓那信使的无辜,可是在大局面前,她只能沉默。日后只能多照顾他的家人了。
“楚清这样逼我,定是之前的事惹恼了她……”高枳佑突然若有所思的道。
“皇兄想如何?”高月霏心中猜测着兄长和楚清的关系,开口询问。
高枳佑站起来,左右踱步沉吟片刻后,叹气道:“我先写封信给她,希望她能看在百姓之苦上,适可而止。”他真的有些不敢想象,这事态如果不停止,继续发展下去还会演变成什么样。
他一生的梦想便是要成为一个一统天下的霸主,可从未想过成为一个亡国之君。
但凡他有半点办法,他都不愿向楚清低头。
可是,此刻的他真的无法将整个北韩的经济拯救回来。
带兵打仗他是好手,可是商业经济……他自认不如楚清。
“她会就此罢手么?”高月霏面色有些古怪。她从未知道自己兄长居然还有如此‘天真’的一面。作为女人,她很清楚楚清既然已经这么做了,就不会因为兄长的几句话而罢手。
什么天下太平,黎民之苦与她何干?
“无论如何也要试一下,就算不答应,也能知道她的目的何在。”高枳佑握拳砸在一旁的烛台上,咬牙道。
南楚,建宁城,逍遥王府。
北韩的内乱越演越烈,国内声讨之声也越来越大。南楚的逍遥王府里,这出好戏的始作俑者,却怡然的过着自己悠哉的生活。
湖边水榭中,糕点茶香怡人。
“王妃,照这样下去,北韩支持不了多久就会退兵了,王爷也能尽快回来。”酒酒一边给楚清扇着扇子,一边喜笑颜开的道。
楚清慵懒的躺在睡榻上,欣赏着湖边美景,星眸半眯,听到酒酒的话,似笑非笑的呢喃:“是啊,也是时候该准备一切了,等王爷回来就是离开之时。”话语中,一道冷芒从眸底滑过。
这几日,她多次推却了赵晟乾的邀请,也回绝了桑悠倾请她入宫的旨意。
虽然他们只是好奇她在北韩所做的一切,想要亲耳听闻她这个当事人讲解一番,但是她却不想去两人面前卖弄。
这次毁掉北韩经济,她已经暴露了太多。
作为那个位子的人,不可能不会在心中暗自警惕。再加上赵晟颢的特殊身份,两人的结合也使得他们再也不能继续待在南楚,渐渐变成别人的眼中钉,有心人利用的对象。
是是非非,他们早已经心倦。
如今唯想的便是离开这些纷扰,无忧无虑的度日。日后朝代更替,战火延绵还是万世安平都与他们无关。
突然,湖畔一道浅绿身影飘过,婀娜身影好似池中精灵一般。
她香风忽至,出现在楚清身边:“王妃,北韩韩皇的密信。”
楚清眉梢轻挑,玩味的笑道:“没想到皇上已经清理了北韩的细作,他还能有办法将信送到这里。给我吧。”说着,她向幼荷伸出了手。
幼荷有些迟疑:“王妃这韩皇的信恐怕来者不善,还是先请周先生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无事再看吧。”
楚清摇头浅笑,手臂一展,从幼荷手中抽过密信:“他高枳佑还未下作到在信上施毒暗算我的程度。”
说完,她已经撕开信封,将里面的信纸抽了出来,打开快速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楚清眼尾荡起讥笑,将信纸随意往地下一扔。
幼荷赶紧捡起来,好奇的看向楚清:“王妃,韩皇说了什么?”
另一边,酒酒也不解的看着楚清,等待着她开口。
“他让我看在百姓的份上,停止行动,不要置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楚清脸上笑容中的讥讽之意更浓。
一个以一己之心发动战争的人,居然来她面前说教。真真是可笑非常。
“啊!他也太厚脸皮了吧,这样的话都说得出来。”酒酒夸张的叫道。
幼荷也是摇头浅笑,对高枳佑的做法不予评比。
“小姐,这信要回么?”少顷,幼荷向楚清询问。
“回,当然要回。”楚清笑得几许玩味:“就告诉韩皇,选择权在他不在我。若是他想要粮食,我倒是可以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给他腾出一些。只不过,价格略贵,就看他买不买得起。”
这带着浓浓阴谋的味道,让幼荷和酒酒心中暗笑。
前者带着信件退出水榭,按照楚清的安排行事。
……
北韩国内,朝廷在没有别的办法下,只能采取强压手段来镇压暴民。可是,越是这样,百姓就越发的抗争激烈。
如此下来,百姓中已经开始流传一些话……
百姓遭此灾难,全因为皇上高枳佑执意攻打南楚带来的。
皇上为了保证前线几十万大军能英勇杀敌,于是弃万万黎民百姓于不顾。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皇上的罪过。
所有的事,都是皇上一意孤行,挑起战争而引起的。
国不成国,家不成家,百姓易子而食,靠草根度日。抢杀之事,络绎不绝,此起彼伏。
每日,都有朝内快报送入前线大营,高枳佑能杀一人,却不能杀遍所有信使。
渐渐的,国内暴乱的事,已经瞒不住北韩诸将,几十万的军士。
军营中也开始出现的不同的声音。
就在此时此刻,备受煎熬的高枳佑终于等到了楚清的回信。可是,回信的内容却让他心中更加的绝望。
金顶大帐中,除了高高在上的高枳佑之外,北韩诸将分列两旁。在龙椅旁有一凤位,正是高月霏这位公主的。
“皇兄,信上如何回复?”见高枳佑久久不语,高月霏一颗心也沉了下来。
诸将们也都将眸光落在高枳佑身上,期盼他的回答。他们在前线领兵厮杀,可是他们的家人却都在国内。
原本,以为那里是最安全的地方,却不想,此刻却变成了最危险之地。
“她说,选择权在于我。若我需要粮食,可以卖一些给我,可是却需要一斗十金。”高枳佑几乎是咬着牙,将这句话挤出了齿缝。
“什么!一斗米要十两金!这也太黑了,奸商!”诸将中,有人忍不住跳了起来。
十金,十金可是足够一般人家十年不愁吃喝,不用劳作了。
“陛下,我带人潜入南楚,将那女人杀了便是。”也有将领一怒之下,自动请缨。
“胡闹!”高枳佑冷声喝止:“你们当南楚是什么地方?那楚清又是一个简单角色?恐怕你们还未踏入南楚之地,就被人身首异处了。”
那开口说要杀掉楚清一了百了的将领也是一时冲动的气话,被高枳佑这番一说,当下也憋闷的坐了下来。
高枳佑眸光环顾一周,冷静的道:“再说,你们以为楚清死了一切都会结束么?楚清若是被你们杀了,恐怕才是我大韩毁灭之时。”
他可以肯定,楚清手下的那些人,若是得知楚清被韩将所杀,一定会展开疯狂报复,到时的北韩将会面临更严重的破坏。而赵晟颢,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北韩,恐怕就算是倾全国之力,都会给楚清报仇。
这些认知,让高枳佑的脸色越发的阴沉下来。
他没想到,这场战争最后居然系于一个女子身上,即便这个女子让他倾慕和喜爱,却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变得举足轻重。
“皇兄,那我们怎么办?”高月霏沉声问。
高枳佑沉默片刻,最后双唇轻颤的挤出声音:“买!将国内能筹集的银两都筹集起来,能买多少买多少,再以平价放回市场。”
“陛下!这买卖太亏了啊!”有人舍不得那些金银,忍不住喊了一句。
谁不知道这是亏本买卖?可是如今的他还有选择余地么?
“不买,难不成等着百姓饿死,等着军粮枯竭?还是等着民暴,军乱?”高枳佑噼里啪啦的丢下一窜的话,止住了那些忿忿不平的北韩诸将。
高月霏美眸中带着氤氲之色,她从未见过自己兄长有如此憋屈的一面,更想不到一个楚清居然把一个国家逼成这个样子。
心中难过之下,她站起来,冲出了金顶大帐,翻身上马向天瑕关的方向冲了过去。
马蹄四溅,尘土飞扬。高月霏突然冲出军营,向敌军关卡而去,吓得她的亲卫赶紧一边通知高枳佑,一边紧紧跟上。
荒原上,尘土如烟,将一行人的身影遮掩得虚虚实实,却也引起了天瑕关守将的注意。
“快去禀报大帅,敌方有小股敌人靠近。”守将向左右吩咐,又抬手示意旗令官挥旗示意对方停下,否则将会采取攻击。
远远望去,那高若数长,宛如铜墙铁壁的天瑕关上,彩旗挥动,那禁止前行的旗语一目了然的出现在高月霏眼中。
可是,高月霏却视若无睹,手中马鞭连挥几下,脚下狠夹马肚,速度又快上几分。
“将军,对方无视我军旗令。”旗令官侧目看向自己的上司。
那守将眸子一眯,闪过一丝狠戾之色,抬起手:“弓箭手准备——!”
唰唰唰——
城墙上,十几个弓箭手都拉起弓,锋利中带着寒芒的箭尖对准了飞驰而来的高月霏。
“来者何人!若不止步,休怪本将无情!”守将抬起手,循例对着高月霏等人大喊了一句。
“把你们大帅给本公主叫出来!”高月霏一路来到天瑕关下,勒停骏马,眸光冷冽环顾那些对准她的箭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