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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都不知道,王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是那么突然的一天,在上议院和下议院的两派依旧抱着恨不得对对方互相吐上几口口水的情感进入议会的时候,突然就发现一贯迟到的王已经坐在了王座之上。而就在大家吓得魂飞魄散以为是他们记错了时间而导致这个年轻统治者在等候他们时,那个人腿上坐着那个小东西引发了他们的重点关注。
除了发色银白皮肤毫无血色意外,小家伙如同一个小号版的王,只是神情冷淡地看了他们一眼,接着继续低下头不知做什么。王兴致缺缺地看着他们稀稀拉拉地进入座位,简单地宣布了这个小鬼到底是什么来路。
“这就是本王的子嗣,未来继承乌鲁克王权的王子。”
说出了这句话后,最古的英雄王很嫌弃地看了一眼地面,说出了这个小朋友的名字。
乌尔努加尔。
没错,乌尔努加尔。
就是一直养在神庙里的那两头狮子的名字,简单粗暴拼凑起来的组合。
乌尔努加尔自从记得事情开始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对于自己的名字是非常不满的。可同时他也很疑惑,明明不满为什么改掉。
就这个疑惑他询问了城邦的勇者恩奇都,后者思索了一下露出了一个很有深意的笑容。
“等你长大就懂了吧。”
一听就是骗小孩的。
他其实也没打算从恩奇都那里听到实话,因为这里的大人是不愿意告诉他有关重要的事情的真相的,正如同他从来没有从这边的人口中听到有关他母亲的哪怕一丝一点的消息那样。
所以很多的事情,他会去问伊南娜,还有神庙的大神官。
“所以神官,为何我会是这个名字呢。”
名为沙姆哈特的女人将头发拢在耳后,蹲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这大概是因为,在殿下还小的时候,伊南娜大人喜欢用狮子们的名字逗弄殿下,而殿下就在那个时候误解为这是自己的名字,结果对王后来的各种称呼都拒绝不接受的原因吧。”
小王子脑袋上划下了好多根黑线。
听起来像是伊南娜做得出的事情。
“所以呢?”
得知了小王子疑问的女神底气十足地反问他:“即便给了你这么难听的名字,你也应该好好地感谢我小鬼。如果不是因为我多管闲事,你未必能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伊南娜躺在阳光下晒得晕晕乎乎的,一抬手将小王子抱在了自己的怀里。小王子扑腾了两下,找个了舒服的姿势被圈在她怀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出声。
“可是为什么是狮子?”他问:“因为父亲喜欢狮子的英武,所以伊南娜大人,是希望我也变成城邦里最为英武的人吗?”
伊南娜轻拍他的手顿了顿。
“完全不会这个意思。”她坐起来,对他说:“纯属是因为我当时在这个神庙里发现,过得最开心的就是那两头狮子。我只是希望你能有那样双份的无忧无虑混吃等死罢了。”
她撑起的身体投下了一大片的阴影,而这片阴影正好罩住了小王子。抬起头的小朋友眼神还很迷茫,伊南娜长叹一声,有点无奈地再次躺了下去。
“还有就是,这是唯一比较有你母亲特色的名字了。”
女神勾起嘴角,眯起眼睛看着太阳。
“小鬼,你想知道你母亲的事情吗?”
乌尔努加尔迟疑了一下,看着伊南娜的眼神有点犹豫,最后竟然摇了摇头。
“我自己来。”
他稚嫩的声音很是可爱,这让伊南娜忍不住去戳他的脸。还有着婴儿肥的小王子也不躲,老老实实地让她戳,就像是他还是一枚蛋那样乖巧地坐在她身边。
“你自己来?”伊南娜说:“想怎么来呢?”
“感觉。”
小王子说:“我感觉得到。”
那是什么鬼。
伊南娜有点狐疑,伸手触碰着地面,很久都没有动,却依旧没办法拼凑出小王子口中的那个感觉。她心里面觉得不对,捏住了小王子的脸。
“怎么感觉,说。”
小王子眨眨眼,浓密的睫毛就如同羽扇般。
“比如我感觉,母亲应该是伊南娜大人很珍视的存在。”
伊南娜一愣,就听到小王子继续说着:“如果不是这样,伊南娜大人没有必要帮助我活下去。”他很清楚自己还是个蛋的时候,是伊南娜借他力量继续生存的,只是他破壳之后并没有认同伊南娜作为他的母亲,而只是觉得亲切。
“……所以呢?”
“母亲应该也很任性,”小王子说:“否则伊南娜大人才不会这么珍视她。”
“竟然……没什么错呢。”
恩奇都被伊南娜邀请进神庙饮酒的时候,意外地从伊南娜那里听到了这样的事。女神举着酒杯,对着空中皓月晃了两下,一饮而尽。
“虽然那家伙很尽职尽责,但和我一样是任性的家伙。”
伊南娜觉得自己有点醉,靠在柱子上喃喃地说:“所以想去死就去死了,肆无忌惮呢。”
恩奇都垂下眼帘,并不说话。
“哦,她都死了这么久了,你听到她的坏话还当做没听到。”伊南娜打了个酒嗝:“难道我说的,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
“或许是的。”恩奇都叹气:“可是我还是觉得,那件事情……”
“你觉得谁都没错?”
伊南娜无奈地摊手:“可是死了个神诶。”
这倒是没什么可便捷的,恩奇都继续低头喝酒,而伊南娜一杯接一杯,终于在饮尽了不知道几杯酒之后扔了杯子。
“我要回神界了。”
恩奇都一惊:“伊南娜大人?”
“小鬼已经开始有点像她了,再待下去我会疯掉的。”伊南娜冷着脸说:“这种罪我可不要遭,你们来吧。”
她急转直下地甩了个脸色,转身就消失在了空气中。恩奇都冷冷地看着空气,过了一会儿挠挠脑袋。
“……啊?”
关于小鬼像雪莱这件事,无论是恩奇都也好,还是吉尔伽美什也好,并没有特别地注意到。而伊南娜一旦这么说了,就好像是有什么种子在心里生根了一样,接下来无论怎样都会有种特别的让人去将这一蛇一蛋相互靠的意思。
王放下餐具,盯着那个死命往面包上抹蜂蜜的小鬼,忽然想起那个吩咐自己神官蜂蜜有多少加多少的那条蛇。
“反正卢伽尔又不是养不起我。”
那时候吉尔伽美什自己也还小,看着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家伙心里还有着不明的妒恨——身为王子的饮食完全由父亲授意来调配,虽然听起来不错可实际上什么好吃的都没有,一度让他非常怨念。
“……父亲。”
回忆被打断时,乌尔努加尔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一份,很安分地等着他。王靠在椅背上,微微挑起了下颌:“伊南娜回到神界了,你好像没什么感触。”
赤色的蛇瞳观察着眼前那个小鬼的表情,想他大概会难过。可吉尔伽美什看了半天,也没发觉乌尔努加尔有什么变化。
“伊南娜大人终归是要回到神界的。”
半天他就憋出了这样一句话:“能得到伊南娜大人许久的陪伴,我感觉很幸运。”
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拨动了王内心最深处的回忆一样,高大精壮的男人站起来,盯着这个长得的确和他异常相像的小鬼几秒。
“你果然像你母亲。”
这是乌尔努加尔第一次听到父亲对母亲的评论。
“有点奇怪。”
他很坦诚地对恩奇都说:“和我预期得母亲的形象有些偏差。”
绿发的勇士塞了一颗椰枣给他,问:“乌尔努加尔觉得,你的母亲是什么样子的呢?”
恩奇都很坦白,在王松了一点点的口后将自己印象中所有的事情都告知了这个他觉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顺便还说了自己和雪莱长得很像的事实。乌尔努加尔凝视着他的脸,最后托着下巴不知道想什么,最后吐出了刚刚的那句话。
“母亲应该,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冷酷。”
“……冷酷?”
这个形容词对恩奇都来说很新鲜:“为什么要这么形容。我印象中的雪莱,是一个非常善良温和的神明。”
“嗯……”
已经有点长大的乌尔努加尔说:“如果不冷酷的话,为什么要让父亲一个人登上王位呢。”
“诶?”
“如果换做是我,母亲的立场由恩奇都来的话,恩奇都不会放着我不管的吧。”
“这倒的确是……”恩奇都立刻回答:“可是这个也有其他的解释,比如……不想在后面因为神权和王权的分流而……”
“这算什么理由,凭借父亲的能力的话,处理好不是很轻松的事情吗?”
乌尔努加尔对于他父亲的能力倒是毫不否认,而这个观点让恩奇都一时无语。
“或许……”
“不信任父亲?觉得父亲的话可能以后会因为权力而心生芥蒂?”乌尔努加尔像是小狗一样地追着问出自己得问题:“我也知道有很多种可能啦,但是完全就撒手不管了的话,难道不是超不负责任的态度吗?”
恩奇都想了一下,竟然觉得乌尔努加尔说得有道理。
“虽然父亲的确是王权神授没错,但是就真的让父亲一个人应付了……我觉得母亲真是非常狡猾呢。”
“这……”
没错,恩奇都也有些没办法反驳。
见鬼地觉得他说得可能就是对的。
为什么呢。
是因为他身体里那一半的雪莱的血液,才能够如此清楚地感知出那时候雪莱的状态吗?
绿发男人心里有点难过。
情不自禁地就这么妒忌了起来。
妒忌啊。
恩奇都捋了捋自己的长发,心里又跳出另外一个假设。
“那么乌尔努加尔,你觉得你的母亲会因为什么原因而感到绝望呢?”
他脱口而出地问出这样一个问题,得到了对方一个深沉得表情。
“嗯……没有退路了吧。”他说:“无力,还有绝望。”
“吾友。”
王的声音有些沉。
知晓了小王子与友人曾经长谈后,这个坐在王位上的日子并不短的男人已经能够下意识地察觉出他会和那个小鬼进行什么样的交流。他带着一种罕见的怒气,而恩奇都却异常地平静。
“本王以为,如果是你,能够理解本王为何许久未曾提及过那个女人的存在。”
吉尔伽美什的意思就是,他不高兴。
如果要说原因的话,应该是……耻辱。
那是种什么感觉呢。
夜夜委身于他异常坦诚的女人突然之间不声不响地开始怀揣心事,而在因为莫名的心思惴惴不安之时,并没能听进他的话,反而更加窝在自己的壳里两耳不闻窗外事。
然后突然间,就用自尽的方式离开了他。
尽管最后得知了那份抑郁来自于诅咒,而痛苦来源于人的不满足与贪婪,可内心如同被高高举起然后狠狠摔下的感觉却未能消散。
就算是死,也不愿意告知他发生了什么。
并没有被信任。
“吾友。”
恩奇都说:“我其实,并不能活很久了。”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金发的王用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他:“试图用这种……”
他的斥责并没能说出口,就被对方严肃认真的脸堵了回去。
“雪莱死去之后,我生命的来源就消失了。”青年很镇静地说:“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依靠着之前的大地所遗留的她的灵气的缘故,而现在,距离雪莱死去的日子越来越久,这片土地上的灵气也就越来越少,到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了。”
面对着王震惊到说不出话的表情,恩奇都看起来是带着笑意的。
“我本就是被神所制造出来的工具,所以即便是死去也毫无怨怼,只想感谢制造出我的神祗和雪莱,前者让我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而雪莱是使我再一次得到生命,并且能够结识王的存在。如果说其他都是无足轻重的,那么于我而言,只有两件事让我最为牵挂。”
恩奇都放缓了自己说话的语气。
“我想知道雪莱为什么毅然决然地死去,也担忧我离开之后,那个孩子能够代替我陪伴在王的身边吗。”
“够了,恩奇都。”
城邦的君王罕见地叫了他的名字:“如果是神力的话,那个女人应该有办法……”
“请让我就这样继续寻找我想知道的答案,王。”
绿发白衣的男人在阳光下几乎要透光:“就在我还能去寻找的时候……”
城邦内最英勇的战士郑重地低下了他的头,许久之后,才听到一句短促的回答。
“随你。”
“所以说,你父亲其实也是个很容易退让的人啊。”
绿发青年挥着扇子,慢悠悠地给正在看泥板的小家伙扇着风:“为何不与王多亲近些呢?”
“父亲并不喜爱我。”
乌尔努加尔愣了一下,但还是冷冷淡淡地回答了:“无用功还是不要做了吧。”
“王是你的父亲。”
“我是父亲一看到便想起自己曾经失败痕迹的人。”
摇扇子的手一顿,而乌尔努加尔继续道:“谁又喜欢看到失败的产物总在自己的眼前晃呢。”
“……”
“我是真的这样想的,所以我尽量地不出现在父亲的眼前。”乌尔努加尔低下头:“而不久之后,父亲也可以不用再见到我了。”
“?!”
“我和恩奇都是同源的,我能感觉到你的衰弱。”小王子的手放在他的额上:“如果你也撑不下去了的话,那么我又能撑多久呢。”
不应该是这样。
恩奇都陷入了一种混乱,因为即便是同源,可乌尔努加尔自己却是有着另一半来自于乌鲁克之主的血统。即便是他失去了存活的能量而消失,可这个小鬼却……
“照道理说是这样,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发生了。”小王子无口道:“能怎么办呢。”
他似乎一点都不惧怕死亡的样子,每天陪伴在恩奇都的身边,看着恩奇都一点点地衰弱。王为了友人而四处奔走,却毫无办法。
伊南娜不被允许出手,因为恩奇都被她神再造后,早已不是神界的使者。
即便他出生的初衷是作为连接人与神打入人间的楔子,而最后神所期盼的城邦还是归于了神的统治。
“我有点难过。”
小王子看着恩奇都陷入了半梦半醒的状态,只有偶尔才能清醒地对话。他看着恩奇都亮了一些的眼睛,将自己犹豫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可我不应该这样的,因为谁都会死的。”
温柔的手拍着他的头。
“您并没有悲伤的必要。我只是兵器罢了。”他下意识地用了敬语称呼眼前这个不大也不小了的孩子:“我被制造出来……”
“可我觉得母亲并不这样想。为什么明明活着却要将自己定义成死物,无论是母亲,我还是父亲,都没有这样想过。”
小王子口气一下子强硬了起来:“请不要这么想自己。”
恩奇都勾勾嘴角。
“那么对您来说,我是怎样的存在呢?”
“如果可以的话……哥哥吧?”小王子说:“总觉得恩奇都是我的兄长的话,我一定能占到不少便宜。”
恩奇都笑了起来,随即剧烈地咳嗽。
“听起来是个不错的建议……呢。”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聊到小王子觉得困了,就蹭到了恩奇都的身边。
“我觉得我明天早上应该能猜到,母亲当年为什么会希望死去了。”
他拽拽恩奇都的袖口:“起来我就告诉你。”
恩奇都有点苦恼,但还是答应了他。
“既然这样,就简直不得不必须活到明天早上了呢。”
结果说是这么说,早上起来的小王子睁开眼,没见到任何一个人。
身旁的榻上,只有一堆棕灰色的扬沙。
“……”
他看着那堆沙土,有些喘不上气,可随后让他更喘不上气的事情出现了。
“殿下。”
他父亲的侍卫长,名叫比尔胡图拉的人站在宫殿的门口,向他半跪:“王的命令,从今天开始直到王回归,乌鲁克就交给您了。”
令人发指。
乌尔努加尔板着脸,学着他记忆中父亲的样子想要冷峻地处理掉眼前那复杂纷繁的公务。连同水渠的修缮与管理,包括西边引水的计划,还有与邻国的通商和往来,都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小王子手忙脚乱,但还是在他人的帮助下处理掉了一个又一个的难题。
怎么说呢……
“我现在理解父亲为什么总拉长着脸了。”
小王子对侍卫长吐槽:“一想到那堆泥板,我就想放火烧东西。”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任性的话,侍卫长大笑着,说起了王之前的事。
“王当年若是心情不佳,一定会去找雪莱大人。”
小王子神经紧绷地看着侍卫长,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样的话来。突然间,小王子眼前一黑,再次恢复视力的时候只觉得侍卫长忽然间变得巨大,以前自己只到他的腰,可现在……
等等。
小王子看着同样变大了的桌椅。
不得不承认的是,现在只有他变小的可能。
王宫旋即戒严,已经变成蛇的小王子还不适应自己的状态,扑腾了好久才歪歪扭扭地立起来,随后又啪叽地倒在被子上。
……
这种感觉不好。
虽然说在之前伊南娜也曾经讲过他小时候是蛇的事,但没有记忆也完全不熟悉那个模式,小王子对现如今自控能力为零的自己深感不快。
是的,不快。
在体力消耗得差不多得时候,小王子倒在柔软的床榻上,盯着木头的地板发呆。他恍恍惚惚地进入梦境,之后又半梦半醒,就在这样的状态中发现自己也即将死去的事实。
都是要死的,长短而已。
他老气横秋地安慰自己。
而且反正自己……也不被需要。
毕竟只是见证了糟糕的结果的产物而已。
所以死就……
“张嘴。”
小王子迷迷糊糊地张了嘴,然后被粗鲁地塞进了什么味道奇怪的东西。
“吞下去。”
不要。
小王子下意识地向外吐,可惜抵抗不能上腭下颌被合上而味道奇怪的东西挣扎了一就滑进了喉咙里。很差劲的感觉一直环绕在小王子脑海中,而昏昏沉沉地倒在榻上睡过去,再次醒来已经是不知道几天后的天亮。
“殿下。”
侍卫长大叔像是松了口气一样:“您醒了。”
小王子嗓子难受得厉害,灌了一大口水。
“我前一阵子是不是快死了?”
“您已经痊愈了,恭喜殿下。”大叔说:“王在等您。”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小王子带着一身汗后还没来得及清洁的身体去了王的宫殿,在那里见到了可以算是久违了的父亲。王持着盛满美酒的酒杯,独自一人在阳光下出神。
空气中都写满了“本王孤家寡人”的字样。
不想过去。
小王子掉头想跑,念头刚打出来酒杯蛇瞳定在了原地。
“过来。”王晃了晃酒杯:“坐下。”
小王子挑了王座旁最远的地方,规规矩矩地坐下,接着被拎了起来。
“看这邋遢脏乱的样子,竟然也称得上是乌鲁克的王嗣了。”王哼了一声:“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父亲你把自己说进去了。
小王子眼皮跳了一下,拽着他领子的手一松,小王子直接掉在了王的怀抱之中。
怀里的小朋友僵成一块,王不甚在意地瞥了一眼。
“你还小的时候,本王带你去过议院。”
“……啊?”
“本王要告诉那群脑袋围着王位打转的家伙,本王的继承人轮不到他们置喙。一群蝇营狗苟上不了台面的货色。”
金发的男人很随意地说着那些事:“本王本以为你会吓得大哭,不过整场下来那么多人盯着你看,你倒是都当看不到一样玩自己,让本王有点出乎意料。”
小王子炸了眨眼。
“不过那也是当然的,你是本王的儿子。若是因为些虫螽的鸣叫而退却,你已经被本王喂狮子了。”
……母亲带我走。
小王子对未见过面的母亲这么祈愿着。
“不过你小时候还敢于对本王拳打脚踢,现在就像是看到狮子的羊羔。”
“……现在还敢拳打脚踢才不对吧。”
王顿了顿,轻笑了一声。
“这次本王不在,乌鲁克你做得勉强看得过眼。”
哦。
小王子鸵鸟状看着地板。
“你也长大了。”
银头毛的小鬼抬起头,歪歪脑袋。
“那我可以喝这个吗,父亲。”
他指着王手中金灿灿的酒杯,金发男人眼皮跳了一下,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半杯。”
“一杯。”
吉尔伽美什向后靠了靠,抬了抬眉毛。小王子于是低下头:“我明白了,半杯。”
果然半杯也不行。
王扶着额头,无视满脸通红正在地上来回打滚的小王子。银头毛小鬼正哼着不知名的曲调,欢乐地用身上金贵的布料擦地。
“……呵。”
王挥退了前来想要帮忙的奴隶,兴趣盎然地看着自己的继承人满地打滚。平时总喜欢冷着一张脸的小鬼现在就如同土堆里打滚小杂……
还算得上是可爱。
金发男人正这么想着,忽然裤腿一沉——乌鲁克的王子殿下正拽着他父亲的裤脚向外拉,随后抬头见到对方脸色不佳,讪讪松开了手。
“……果然父亲还是不喜欢我。”
小王子背过去坐下,留下一个极其萧索的背影。
他本来等着父亲出个声起码否认一下结果竟然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母亲带我走。
“持宠而娇的小鬼。”
小王子抱住膝盖,头扭到一边。
完全不觉得。
“本王自幼统治乌鲁克,迄今已逾数十年,只有一个王嗣。”
小王子的眼睛眨了眨。
“为这个王嗣能够降生,在他出壳前的数年,本王不得不对谄媚于伊南娜那个女人。”金发男人的语气变得不好起来:“对她有求必应,还要忍受自己的侍卫队长献出男色。”
……诶……
小王子脑子里闪现出侍卫长大叔的脸,觉得自己的心脏不太好。他偷偷回头看了眼,本以为会被发现,可王依旧做在王座上,散漫地摇着酒杯。馥郁的葡萄香气漫在室内,小王子吸了吸鼻子。
“父亲。”
因为饮酒过量(其实只有半杯)而发音都有点黏糊糊的小王子蹭了过去,靠在王座边。过了一会儿,小朋友扭扭捏捏的声音传了上来。
“父亲……去哪里了。”
“去找了样东西。”
“嗯?”小王子的眼睛闪着光,一副很想知道的样子:“很稀奇吗?需要父亲亲自去找?”
王斜眼看了小王子一眼,装作没看到,继续饮自己杯中的琼浆。
小王子拉下脸,抱着王的裤脚使劲拽。
“放开。”
“不放qaq”
王亲自动手将小王子拎了起来,四处打量着丢到哪里好,最后还是轻轻丢了回去:“不死药而已。”
小王子一个激灵,总觉得哪里不对。他陡然想起了不清楚的记忆中清楚的味道奇怪的东西,不太确认地看向夕阳下的王。
“……父亲。”小王子问:“不死药不是很贵重吗。”
“只要本王愿意,哪怕将宝物扔给豺狗也未尝不可。”
“……结果是喂蛇真是太抱歉了啊父亲。”
“无妨,”王的手臂垂下,揉了揉小王子的头发:“本王习惯了,对蛇这种生物,肯定是要栽一下的。”
话题到那里,忽然间就沉默了起来。没有其他人来打扰的空气有些尴尬,小王子靠在有点凉的王座旁,心里想着坐起来肯定不舒服。
“的确不怎样。”
“诶?”
小王子随即发现,哦他把想的东西都说出去了:“那父亲为什么一直继续着呢。”
“哦?你倒是说说看,除了本王,还有谁能将乌鲁克建设成如今繁华兴盛的样子?”王将小王子再次拎了起来,让他面向着王宫外的景色——那里的远处有着数不清的密集的人和建筑,各色的衣袍将街道点缀得异常迷眼。小王子仿佛能听到络绎不绝的驼铃,还有隐隐约约的随风传来的市集的叫卖声。
的确是这样的,没有人能够比这个人将乌鲁克带向更强。
“那……母亲呢。”
这是他第一次直接向王讯问这个问题:“她是个怎样的人。”
落日最后一抹余晖亲吻着端坐于王座上的男人,暗金色的光让他原本过于摄人的眼眸变得柔软温和。王饮尽了杯中的残酒,丢到一边。
“你和你母亲很像。”
比如这一头看起来就让人讨厌的银发也好,还有这双总是完全不装着事情的眼睛也好,抑或是连碰一点酒就开始精神失常的废物属性也好。
“像得不止一点。”
坐在父亲膝上的小鬼总觉得对方话里有话,可是一定要说他带着恶意却又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一句话中夹杂着太多情绪的男人手掌柔软了小王子软软的毛。
“她是个合格的女神。”
无论何时,哪怕是在冬眠都依旧将这所城邦纳入到了保护范围之内,保佑着这里的万物的有序和循环。
“如果一定要挑毛病的话,就是她太心软了。”
小王子歪了下脑袋:“嗯?”
“她很重视乌鲁克,连带着这里的人。但实际上,让她选择死去的也是他们。”
王低下头:“而正是因为重视,才让她有了可以被掐住的死穴。”
王想起了年幼时父亲曾经告诉他的话。
他城邦的人们看起来辛劳但又是懒惰的,如果不用鞭子和武器驱使他们劳作,那么乌鲁克的秋天就不会有丰收。他治下的人民又是虔诚而虚伪的,因为他们在伊南娜离开时祈祷着伊南娜的回归,又在新神降临后并无多日就改旗易帜,供奉起了她神。
“等你统治这里时,这是你最需要解决的问题。”
赤色眸子的迷茫有些简单,不久后迅速地犀利起来。小王子的脸色渐渐沉下去,随即浮在眼睛上的是一层不可捉摸的锐光。
太阳最终没入了地平线之下,夜晚的幕墙被慢慢浸染,成就了星河闪烁的图画。
沙漠中有风吹过,遮住了骆驼的蹄印。
就如同没什么曾经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