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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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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点,江未礼回到了家。

    其实他和傅筱涓在选了家西式餐馆,用过晚餐之后便已分道扬镳。那时不过七点多,之所以会拖到现在才回来,只因心有千千结。他不知道回家之后,该如何面对在学校里负气离去的邵彤,所以滞留在外游荡。

    都已经站在自家大门口,他还像罚站似地站了很久。

    自己种的因,自己去尝果。

    该面对的事总要面对,他不可能逃避一辈子。直到鼓足勇气,江未礼终于慢慢掏出口袋里的钥匙,打算开门进屋。

    然而,迎接他的却是—

    “干嘛杵在门口不进来?”出乎江未礼的意料,潇洒地坐在沙发上,跷着二郎腿、翻着报纸的邵彤,在瞧见他愣在门口不进来后,竟愉快地调侃:“中秋十五还没到,就心情好到打算喂蚊子、赏月光啊?”

    邵彤的态度,就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你”当时的邵彤明明生气了,不是吗?本以为,要面对的是全然的不谅解和冷漠,江未礼几乎难以消化完全相反的场景。

    邵彤一如往常的态度,让他在外头游荡苦恼的行为像是傻子。

    然而,面对这样的邵彤,莫名所以的他更觉不安。

    “你不进来,蚊子都赶在你前头了。”扬眉一笑,邵彤提醒道。的确,屋里灯亮,让外头不少趋光的小蚊蚋已蠢蠢欲动。

    关上门,江未礼终于进到屋里。

    局促地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他才离开玄关走进屋子中央。

    他不明白邵彤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样子,你晚餐没吃多少,我弄点消夜给你吃。”瞥见他有气无力的模样,邵彤将报纸一摺丢在坐位旁,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

    在某些前提下,他不允许江未礼虐待自己的身体。

    早点是他弄,中午吃他做的便当,晚上回家仍是吃他煮的晚餐。

    没吃零食和点心的习惯,他早就习惯了他做菜的口味,非得在外面吃也会吃得很少;其实对吃少了兴趣的江未礼,只因为三餐是邵彤费心思煮的食物,才会半体贴、半接受他的逼迫,将之一一吞进肚子里。

    没有他监视,他在外面会吃多少可想而知。

    该好好骂一骂才对!

    “彤,我不”才想说他不饿,早已不记得晚上吞食何物的江未礼,被邵彤回头一吓弱了声势,活生生把话吞回肚子里。对于他吃了多少食物,邵彤不但比他坚持,而且总是相当独裁地替他决定。

    像是怕他少吃了点,就会翘辫子似的。

    想想,他这不矮于邵彤的身高,或许就是给邵彤养了出来的。

    不过邵彤怎么会知道他晚餐没吃多少?虽然努力回想,除了记得和傅筱涓吃的是西餐以外,他对于在哪里吃、吃了什么、吃了多少都没印象,甚至很可能没注意她是否说了什么。

    下意识里,他挂念着邵彤转身就走的背影,根本无心分神于其他事。

    所以,他连自己有没有保持基本礼貌跟傅筱涓道别都不太确定。傅筱涓试图和他说话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却每每集中不了五分钟。

    “你饿了。”丢下无比坚决的三个字,邵彤便走进厨房煮起消夜。

    因为情势已非吃不可,此刻又无心去做其他事,江未礼只好选择走向餐桌拉了椅子坐下。因为房子采开放式设计,客厅和厨房只用矮柜隔开空间,所以坐在餐桌旁的他能够看见厨房里那道再熟悉也不过的背影。

    有时候,他真怀疑邵彤是拿他当宠物养。

    等着被喂食的他,不由得习惯性望着邵彤忙碌的背影出神,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每回感受到的滋味。惟一确定的感觉,只有没几个男人有本事穿起围裙,能像他一样穿出这种潇洒的味道吧!

    明明不像个居家男人,可是当起居家男人又那么恰如其分,大概就是他每回看见邵彤穿围裙时才有的感觉。

    虽然这么想很奇怪,江未礼真的觉得邵彤很适合穿围裙。

    说邵彤下厨的这份潇洒,是被他训练出来的也没错。八年来,邵彤努力想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手艺自然渐渐磨得很精炼。

    说来说去,是他太依赖邵彤,习惯这份依赖而不自觉。

    在他的思绪中,邵彤烫好了一盘水饺,端出来放在餐桌上。

    “煮好了,快吃吧!”把筷子递给发愣的人,摆好东西的邵彤顺手拉张椅子,也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等着看他吃。

    不用说,他要确定江未礼把水饺吃完,才跟着善后。

    暗自一叹,江未礼乖乖伸出筷子,准备开始认分地吃水饺。

    打小认识是没错,可是他是从什么时候起,那么习惯于被邵彤主宰一切?这些年,他真的活得一点真实感也没有。

    除了邵彤,他这八年的记忆里,好像也没有别人了。

    “小心,烫!”怕他粗心,一口把水饺放进嘴里,邵彤立即喊道。看见他有些恍惚,他怕他忘了那是刚煮好的食物,很容易烫嘴。

    “我知道。”筷子不过刚碰到饺子江未礼真想叹气。

    邵彤当他是小孩般地照顾,但他又不是三岁小孩!

    “你不吃?”吞下几颗水饺后,江未礼望着盘里似乎没减少,还有很大一盘的水饺,因为自己吃不下那么多,于是忍不住问。明明从小喜欢吃水饺的人是邵彤,没有理由煮了他自己不吃吧!

    “你吃就好。”确定他开始进食后,邵彤便转开视线,翻起放在餐桌上的财经杂志。对于江未礼问的问题,他只是头也不抬随口回应。

    晚餐没吃,此刻的他仍没有任何食欲。

    当然,他晚餐没吃这件事,不能让江未礼知道,否则自己没吃,光要他吃的立场何在,对吧?刚满三岁的小朋友,要是发现这样不公平的要求标准,都会因此不满而抗争,遑论三十岁的江未礼。“我吃不下那么多。”从一开始,看见水饺的分量以后,江未礼就以为邵彤也要吃,否则干嘛煮了整整一大盘。

    整他还是报复?

    不愿意小心眼,可是说眼前这好一大盘,至少够他吃三、四餐的水饺分量,是邵彤气他傍晚的事而故意煮出来的,倒让人不由得有点相信。

    “对了,我明天中午有事,没办法去学校接你,你自己回来可以吧?”没理会他的埋怨,当是没看见他皱起的眉头,邵彤像是打算要出远门的母亲,不厌其烦地交代:“明天弄好早餐以后,我会先煮好你的午餐放在冰箱里,你中午回来记得要微波来吃,不要随便饿着肚子。”

    “如果你有事,不用那么麻烦先煮我的午餐了,饿了我会自己买来吃。”本来就希望邵彤能放他独立,好有时间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对邵彤的话他当然没有意见。只是无前例可循,他不免疑惑“你明天中午要去哪里?”

    经邵彤一提,他想起明天是星期六。

    虽然学校只有半天课,而邵彤肯丢下他半天也是种进步,但江未礼还是有种将被丢下的寂寞感。

    挥不去的疑惑,悄悄在他心底泛开了阴影。

    照他的经验,不管他做了什么事,两个人是否弄得有些不愉快,邵彤都不可能不去学校接他回家—除非他真的有事,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除非你嫌我煮的食物,否则就不用在外面吃。”翻了杂志,邵彤没看他,平淡的口气透露着无比的决策力,似嘲非嘲道:“等你饿了买来吃,你的五脏六腑恐怕会自己跑来跟我求救抗议了。”

    近年来,未礼的大脑和胃根本不连线。

    反正他煮了午餐,晚上回来就只要看看盘子是否空了。相信他也没多出来的胆,敢把他特地煮的食物偷偷倒掉,还是拿去喂了野狗野狗。

    某些意外,非一己之力能够掌控

    有母亲大人在,要是他明天中午被“意外”拖住,到了晚上都还回不来,说不定他连晚餐都会省了不吃,所以他不能听从他的打算。

    先做好两顿食物,这样还是最保险的决定。

    “那,你明天要去哪里?”突然间,江未礼已不在意吃的事,只是非常想知道他明天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做。

    从进门以后,他就觉得邵彤的态度不对劲。

    那种存在空气里却又捉不着、让人格外在意的感觉,就好像无时无刻不在透露着,有他不希望发生的事,就要在眼前发生了

    静默几秒,邵彤终于瞥了他一眼。

    “去成全你的希望。”

    “什么意思?”有些逐渐明了的体悟,江未礼这下了吃水饺的筷子,有种恐惧莫名,因而心脏即将无力的滋味。

    心跳,仿佛跳得特别吃力,方能凑足他将承受的重量。

    “明天,我答应要去相亲了。”言下之意,因为自己的希望,他接受了母亲安排的相亲。在平静的表情之下,邵彤深沉的黑眸中闪过了让人难懂的光芒,意味不明的目光,直直锁住了他愕然的表情

    “老师,你又在发呆了!”

    不知失神望着窗外多久的江未礼,愣了一下才转头,看见1a的学艺股长杨晓灵,一脸发现新大陆似的表情站在他的桌旁。

    不知为何,他好像常看见这个学生。

    “一大早的,老师发作的时间不对哦!”虽然数学老师常常发呆,望着窗外的校园景色也神可是通常是在放学后,才会纵容自己失神。所以了,用充满暧昧的眼神,上下在老师身上打量之后,她不由得好奇调侃。

    凭着侦探般聪明的推理头脑,她很肯定老师昨天有事情发生。

    不过她也很肯定,老师不会告诉她这个学生昨天他遇到了什么打击,让她站在他桌子旁边好几分钟,却觉得自己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唉,谁教她终究只是他的学生呢!

    “我只是看看外面的风景。”江未礼淡淡一笑,的确保留了心事。有很多恼人思绪,连他自己都理不清楚,如何跟学生说个明白。而无论如何,他都认为属于成人烦恼,不该加诸在无忧无虑的学生头上。

    “同一个窗子、同一个位子、同样的景色,真不知有什么好看的!”没去追问他想隐瞒的心事,她不以为然地耸耸肩“亏老师还真看不腻。”

    “其实,同一个窗子、同一个位子,景色春夏秋冬有所不同,何况雨天、晴天、阴天各有变化;仔细去分辨和注意,一点色差、一种感受,便是另一种风景。”不知为何,江未礼突然想起初恋情人对他说过的话。

    最近,他开始想起了过去,更使得这八年恍然如梦。

    他不思考真的太久、太久了。

    “老师,不管那个了啦!”瞥了一眼手表,眼见升旗典礼的时间到了,放下几个班上同学迟交补上的作业簿,得在打钟前赶回班上去的杨晓灵,突然神秘兮兮地道:“偷偷跟你八卦一下,今天有新的美术老师要来哦!”“哦!”虽然有些无奈,江未礼还是笑笑地应了声。

    他依旧一派耐心温和的表情,对她的八卦不感兴趣,他亦未表现在脸上。

    没有必要,他并不想强迫学生或是别人明白他自己在这番话里得到的感触。若是三年一道沟,他们之间好歹有四、五道沟渠横在眼前。

    何苦强求?

    就算他放纵自己茫然地过日子,如梭的岁月也从来没为他停过。对学生而言,年近三十的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老人吧!老了,在他的感觉里本来就无所谓,他从来没有不服老的打算。

    江未礼不清楚的事是—

    荣获“最娃娃脸老师”称号,在学生心中驻颜有术的他,一点都不老。不只女学生认为如此,连男学生和其他老师都相当赞同。

    就算老,也只是他的心境老了。

    江未礼无法掩饰自己的意外。

    无论如何,他都万万没想到,杨晓灵口中新到任的美术老师,竟然就是从对方高三那年毕业以后,彼此十几年没见的初恋情人—宋嘉延。

    自从宋嘉延念了美大,两人便从此断了音讯。

    站在司令台旁,跟其他老师并列的江未礼,始终愣愣地望着站在司令台上,校长介绍中的宋嘉延。说是惊喜,不如说是极度震撼。他本以为,分手的他们在分道扬镳以后,这辈子再也无缘相见。

    辗转八年,当年那样分手后的他们,竟然在高中母校重逢。

    这是什么样的缘份?

    不用说,他知道宋嘉延看到他,也认出他了。十几年的岁月,没有在宋嘉延身上留下太多痕迹,凭添的,是更加引人注目的俊逸风采。司令台上,站在以宏亮声量滔滔介绍他的事迹的校长身边,宋嘉延也以某种匪夷所思的眼神,不时朝台下的他望了几眼。

    校长兴奋而津津乐道的特别介绍,一如他这些年所知的传闻,宋嘉延不但在台湾艺坛受到肯定,几次国外美术比赛和参展,更获得极高的评价,在国际间奠下了不小的名声。因此,江未礼不由得怀疑:他怎么会来平成高中任职美术老师?

    他能体会校长的兴奋,介绍的口气为何如此骄傲。

    感觉上,就好像一个念完了研究所,拿完好几个博士学位的高才生,又莫名其妙跑到高中里,回头当起高中生一样。

    但,无论他怎么想,这件事都没个道理。

    回家以后,江未礼有正眼看过他吗?

    无论答案多伤人,邵彤都很肯定答案是—没有。

    事实上,不光是回家以后,从他去接他下班开始,他整个人精神恍惚,似乎没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早上一如往常送他去学校时,他还不至于如此反常,很显然让他反常的人不是自己。

    就是因为这样,他的无力感才会那么强烈吧!感受真实的邵彤无法否认,眼前这家伙对于他去相亲的事,反应平静得教他懊恼;然而,他更介意让他恍惚的理由或人!

    “你不问吗?”睡觉前,他还是问了。他最无法忍受他的全然无视。

    好像这个家里有没有他、他是否陪在他身边一点都不重要。相较于自己付出的真心真意,那种滋味尝起来实在不好受。

    “问什么?”恍惚的心神,还留在再次见到宋嘉延的震撼里,从回家后一直很沉默的江未礼,这才迷惑地望向邵彤。

    江未礼不会对自己承认,麻痹的心重新开始活跃了起来,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宋嘉延突兀的出现,让感觉得救的他霎时松了口气,找到了理由不去聆听心底抗议的声浪。纵使,那一波波席卷而来的声浪,快淹没了他所有能感受到的知觉,让他的心几乎无所遁逃。

    他允许了自己的懦弱,暂时不去面对生活上将要发生,且一点一滴产生的剧变。

    忍住一口气,邵彤才能平静地道:“我前天相亲的结果。”

    明明知道对方不在乎,他还是难以忍受他少根筋的回答方式,愈加可笑自己徒劳无功做了傻事,不过是惹来更多难以处理的后遗症。

    也许这种感觉就叫作愚蠢吧!

    “你昨天又和对方见面了,代表结果应该不错,不是吗?”才相完亲,邵彤隔天就和女方约会,不用问结果了吧!没有星期日被丢在家里的哀怨,江未礼平板的口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很简单的事实。

    藏在内心深处,隐含不安的小小躁动,他依旧置之不理。

    理会了,他只会更加无助茫然,不知所措。

    “是不错。”负气之下,邵彤拗着一口气道:“那女人就像我妈说的,人美个性又好,人家不嫌弃我就好了,我有什么资格嫌弃她?她让人满意得很!”

    “那不是很好吗?你妈会很高兴的。”总觉得,有郁闷的气哽在喉咙,江未礼却怎么也吐不出来,只能呐呐地回应。

    邵彤真的要从他这里毕业了。

    本来就该这样,他不该老是有种失落很深的感觉。

    “我才不是因为要让她高兴才交女朋友。”是因为某人的刺激,和自己的愚蠢。说不出口的心事哽在喉头,让邵彤比吞了鱼刺还难受。

    难受中,他带着一股沉闷掀被,纵身跳下了床。

    hit!八年来,他的一颗心全放在谁身上,是多明显的事实,为什么未礼看不出来?成全不了父母要他成家的期望,无能为力的他根本不想交啥女朋友,也不想改变现在的生活。

    不敢奢望更多,他只想延续可笑的幻想,拥有小小的幸福啊!

    “彤”愕视着脾气不小、一脸激动站在床边的邵彤,江未礼突然有种开心的感觉,带着莫名情绪猜测道:“如果你不想交这个女朋友,我也没有一定要你去交,相过亲了,要不要和她交往,必须由你自己的感觉作主,别为了成全我的希望作决定,我并没有要你和不喜欢的女人交往。”

    说是为了他,那责任也太沉重。

    答应邵母的要求是一回事,介人多少还是有个限度。

    事实上,要邵彤去相亲本来就不是他的希望,而是基于邵母的请托。他隐隐有种感觉,邵彤之所以和对方约会,正是如此单纯的理由。

    他却为了洞悉的感觉开心,心情好得有些莫名其妙!

    “你推翻了你自己的要求?”

    当初要他去相亲的人,明明就是他,他现在却说,别为了成全他的希望?不提就罢了,一听邵彤更加火大。

    像是无时无刻不被提醒着他有多愚蠢。

    他的忍耐、他的成全,在江未礼眼中根本毫无价值。

    “我没有。”能体会邵彤的气愤,刻意掩藏了心中不该有的开心,江未礼无辜地解释:“我只是要你去相亲,没有要你非跟对方交往不可吧?”当时的他多多少少为了气邵彤逼人太甚,才找了他的麻烦。

    再来,是他不得不完成邵母的请托。

    再怎么要好的朋友,邵彤也没有必要为了他跟不喜欢的人,甚至是没有感觉的对象交往。至少,江未礼比什么都确定这点。浑浑噩噩过了这些年,他依旧清楚他不要邵彤不快乐,希望他能够得到他失去的幸福。

    邵彤,已经给了他太多还不起的友情。

    时间、友情、关心、接送、照料他的生活起居、为他处理所有的杂务始终默默陪在他的身边,邵彤为他付出太多。

    不该还要他为了他勉强自己。

    凝望着靠在床上的江未礼,整理着心情的邵彤许久不能言语。最后,因为这个家只买了一张床,决定去睡沙发之后,他只丢了一句感慨的话:“你让我觉得,自己像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现在的心情,让他再也无法和他同床而眠。

    谁也无法体会,那种感觉就像是夫妻同床异梦,多悲哀无奈。现在的未礼,似乎也不常做恶梦,应该不需要他的陪伴了吧。

    体会愈多,让他自嘲的叹息不由得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