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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妃娘娘,您误会了。我怎么会让您牺牲色相呢。您现在虽然屈尊在猫身之中,但威严光辉仍然无法掩盖!您是人,怎么能和那肥猫一般比较,是不?这不是‘交往’,是打探,您就当它是只猫、是个简单的畜生,不就成了。”
梁荷颂递过去一块儿肉松糕,贤太妃斜目瞥了眼,并不为所动。“休想别以为一块儿肉松糕就能引诱哀家,哀家岂是那等眼界狭隘之人!”
梁荷颂又加了一块,贤太妃斜目瞥了两眼,但还是没有松口。
于是,梁荷颂将整盘肉松糕都递了过去,贤太妃眼珠子似僵住了,盯着肉松糕山再移不开!伸出小舌舔刮了回嘴毛。
梁荷颂本以为事儿成了,却不想贤太妃终究还是困难地扭过头、转过身去,以菊花视她。“哀家说一不二,不去就不去。这东西……这东西拿走!”
“好吧,那太妃娘娘再考虑考虑……”
放下肉松糕,梁荷颂假意上床去睡了,留着一条眼缝偷窥贤太妃。它竟真没动那盘肉松糕,而是……从角落里拖出几条五彩鱼儿来!
那不是孝珍太后最喜欢的五彩鱼儿吗?最近鱼儿老是失踪,孝珍太后伤心不已,怎么找凶手都找不到,原来……梁荷颂突然想起那天在懿宁宫外,贤太妃说的话:“这么好的东西,倒是便宜了那老贱人……”
“……”看那鱼的色泽,应当是她回来之前新偷的!
她本以为贤太妃会把鱼都吃光,却不想她竟然都一口叼起来,出去了!梁荷颂悄悄跟随其后,竟然来到养心殿外一处僻角落,那儿是个小花园的假山背后,林立着几块石头,其中一块看似有灵性一般。贤太妃将鱼放在那处,左右盯了盯,看有没有人看着,然后用土埋上!而那土下,竟然还埋有肉松糕、胭脂鸡脯、口水兔肉!看颜色不是一天之内埋的,天寒地冻,都冻成硬块儿了。
梁荷颂屏气凝神,免得被贤太妃发现。
“先帝,臣妾现在记性不好,记不得你爱吃什么了,这些都是臣妾爱吃的,你尝尝。”贤太妃凸凸的小黑嘴说着,前爪仔仔细细地将土埋好。
梁荷颂这才发现,那石头上还有提字——“灵犀石”。对了,这块石头是舜熙皇帝为一位妃子所立的,看来应当是贤太妃。不过,她粗略地调查了贤太妃的死因,仿佛就是被舜熙帝赐死的,而且在她死后一月后大肆选秀,新进了许多美人、宠妃……她一直没忍心告诉它这事儿。
贤太妃拜祭完,刚走了一段儿就停了下来,顿了顿,又折返回去。“算了,是当年对臣妾见死不救,这东西还是我自己吃了”再说,这么多,估计一个人也吃不完,浪费了实在可惜……
“……”然后,梁荷颂亲眼看见那五彩鱼儿全数入了贤太妃的肚子。
第二日,梁荷颂一睁眼便见贤太妃蹲坐在她枕头边舔爪子,打了个嗝儿,略有肉松糕的味道。
“你说的事哀家考虑了考虑,决定帮帮你。”
真的不是“品尝了品尝”么?
“只要你尽心尽力的帮哀家找到仇家,哀家帮你一回也不是不可。”说罢,好似下巴上有跳蚤在撕咬,贤太妃后腿使劲的蹬着下巴。
梁荷颂见它如此吃力,便伸手替她挠挠。贤太妃享受得眯着眼睛、伸直脑袋,下巴抵上来,示意她再用点儿力使劲挠挠。
“左右那肥猫就是个畜生罢了。岂能和哀家相提并论。哀家不该与它一般见识。”
“太妃娘娘说得极是……”
贤太妃跳出窗户,窗外等着十多只黑、白、花、灰、黄各□□儿,在那儿恭敬站着等它。贤太妃领着群猫,浩荡而去,看那姿态颇为威严!
贤太妃不愧是贤太妃,当人的时候那么霸气威武,当猫也能呼喝这么大群喽啰。梁荷颂不禁暗暗佩服。
于是乎,群猫在皇宫中开始了地毯式的搜索。各宫有心的奴才都发现,猫儿蹿得格外勤快,三三两两的交头接耳,喵呜喵呜的不知在沟通着些什么。不过没人注意这动静,只当是春天不远了,猫儿蹿来蹿去打算寻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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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春宫里。盛妃正因着皇帝昨夜偷偷前往暴室看梁才人的秘密消息,而大动肝火!
“想之前皇上对臣妾虽然不能说是独宠,但也差之不远,自从梁荷颂那小贱人得宠,皇上便对我处处敷衍,来得少了、恩赐少了,后俩更是碰都不碰了。这些就算了,现在那贱人要害我的命,皇上竟然只是嘴里安慰了几句,只将那贱人罚去暴室几日,还亲自看望。皇上如此狠心、偏袒,真是让人心寒……”
盛妃哭红了眼,红红的眼珠全是恨。
催昙安慰。“娘娘,那梁荷颂是尉迟斌推举选秀进宫的,西北边族侵扰,来年恐怕要尉迟斌出马平定,所以皇上这时候才稍微宠她了些。”
“西北那几个边族有什么好怕的!有本宫哥哥对付的南蛮可怕么!皇上向来聪慧眼明,岂会不知。根本是被那小贱人迷晕眼睛了。”
“娘娘,这许是唇亡齿寒,梁才人定然是打算先扳倒梁家姐妹,然后再打娘娘主意。”催昙道。“或许当日,咱们应该帮梁更衣一把。好歹她爹也是大将军的得力手下,比陈婕妤来得亲厚些。”
“这话你当日怎不早说?现在来事后诸葛亮……”盛妃不耐烦得出了口气,然后眼中闪现一抹厉色。“笔墨伺候,本宫许久不曾写家书,想与哥哥‘通通信’了。”
而暴室里,厉鸿澈躺了一晚,高烧已退,只是腰酸背痛,竟比发烧难受数十倍!早知道癸水要来,昨日他就不该为了施展苦肉计,自淋凉水!
悲壮的换了月事带,厉鸿澈刹那间觉得舒适无比!回头瞥了一眼床铺,干干净净的。幸好没有漏出来。
刚庆幸完,又觉自己身为大老爷们儿,这举动实在恶心。摸了摸又软又大的胸脯,厉鸿澈在脸盆水中照了照。
‘这女人,好似越长越水灵了。’厉鸿澈摸了摸梁荷颂这身子的脸颊、脖子。上次摸是探索,这回……倒是有了些霸占的快-感。
要让那女人死心塌地的跟他,眼下这副身子是个大困难!他要施展威武英俊,实在不便。当年太-祖皇帝的灵石是楼兰人所赠,破解之法定然也在那处。从前幼时曾听人无意提起,但一直只当做个传言神话罢了,未曾上心。而下宫中,更是无两人记得了。
算来,应当今夜他的手下就能找到证据,明日,他便可出暴室。
不过让厉鸿澈意外的是,就在下午黄昏时分,梁荷颂就找到了“真凶”!派人将他接了出去!
不过,她找到的真凶,跟他属下找到的略有差异。梁荷颂找到的更深一层,是陈婕妤!又在菊园的废弃枯井中找到了陈婕妤扔的剩余砒-霜,以及她宫里姑姑托人出宫采购毒-药的事儿。
厉鸿澈略微思索了思索,在冯辛莟、高宝禅二人来禀告之前便猜度:应该是梁书蕙借刀杀人之计。将陈婕妤下的毒,转嫁给盛妃,一箭双雕,若是查下来。毒也不是她买的,自有人背黑锅。
眼下他未归位,也不宜太过伤筋动骨,便先让这毒妇多活几日。
而陈婕妤,害人不成,反背了黑锅替仇人死,悲剧自是不必说。被赐三尺白绫,吊死在寝宫里,这事儿也算暂时了结。
所以说,猫办事儿,还是不太靠谱啊!毕竟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不,那四肢发达的大肥灰猫又白白给贤太妃利用了一回,终日在双菱轩外晃荡……
而这事真正的凶手,四宝斋里的主仆在昏暗中交谈着这件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事。
“幸好娘娘考虑周全,没有让奴婢出宫托人买药,否则这次定然查上咱们。虽然这回没能除去了梁荷颂那小贱人,但报了陈婕妤这仇,也不算白费工夫。”
梁书蕙阴沉沉低哼了声,被杖打的双股还隐隐作痛。“这次,只能算我们运气好。”她本是做好了玉石俱焚的打算。查案的能查到陈婕妤,那她这一环也不应当漏掉,但是,她却安然无恙,未免有些奇怪……
不过,她如此都还不死,便是说她梁书蕙有那命、老天要眷顾!陈婕妤向来嫉妒、忌惮盛妃对她的倚重,想要踩踏她,自己独占盛妃这颗大树,这回除了正好。“送去江苏的信,可运出宫了?”
“运出宫了,年关后老爷应当就能收到。”
赵花卉道。
赵花卉喜听八卦说是非,宫中宫女太监熟悉的不少。加之,她暗中放贷,宫女太监欠了银子,做一回事免半年的利息,谁不甘愿做呢?就如上回那诬陷郝温言和“梁才人”私-通的小柱子,便是欠银子太多,还不上,以命抵的,倒挣了些银子给宫外的父母。
借贷、放贷是宫中明令禁止的事儿,轻则杖打五十,重则杀头,借了贷宫女太监谁敢吭半声?
*
双菱轩的梁才人,这数月来可谓是事件不断,但每次都能逢凶化吉、沉冤得雪,惹得皇上越加宠爱、关照,不可谓不是福大命大!不过,经过这些事儿,孝珍太后刚培养上的一些好感,又尽数破灭了。
不受宠的低等妃嫔都赶着来双菱轩巴结,门槛都要踩破了。这还没有升官儿呢,要升个贵人、修仪的,还不门庭若市了。
厉鸿澈自是有主意,等身子各自归位了,让给那女人升一品阶,以为笼络。
三王爷府厉哲颜请了几日假,这日当进宫了,不能再耽搁。早上厉哲颜得知梁荷颂遭逢了一场生死劫难,是以早早出发进宫,不知她现下情况如何。若是与皇上请安报备完后,还有多余的时间,就寻个机会去双菱轩看看。
天边朝霞映照薄雪,马车轱辘声停止。车轮停在午门前。帘开,天青色衣裳的贵气公子,玉簪玉带,走进朝霞中,踩在洁白雪地上,仿佛这雪晨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背景,仿佛这绯红的阳光,也不能在他身上投下阴影。
厉哲颜仰头看那森严的大门。只是,再想想这些日他府中的变故,那“关切”,又变得如此无力,多余……
厉哲颜一抬长腿,入宫。
乾清宫里。
看见期盼已久的天青色的绝尘身影,自白雪中走来,梁荷颂本是满心欢喜,可是见厉哲颜又冷冷淡淡、并不知道眼前是她,心下又忍不住失落。再者,她听闻了些许风声……
“不知三王爷的病可好些了?”
“承蒙皇上关心,父亲的病并无大碍。”
“不是说咳血了吗?要不,朕在太医署里挑选两个医术顶尖的太医,随你出宫为三王爷诊治诊治。百善孝为先嘛。”
厉哲颜抿唇略作了些犹豫,深茶褐色的眸子平淡如水,微微颔首敛眸。
“多谢皇叔关心,其实……其实哲颜这次请假多日,并非全权是因为家父之情。也是是因为,家父为哲颜做主定了门亲事,两家见面相谈甚欢,加之诸事大小颇多,是以……是以耽搁了几日。”
厉哲颜面沉如静水。他本可不必现在说出来,但是,既然事情到了这个田地,便已无法挽回。如此,不若快刀斩乱麻……
可,这对象根本就变了,好吗?
梁荷颂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再说……一遍……”
果然,皇上很在意。按捺下心头刀割一般的那丝痛,厉哲颜心下一沉,平静道:“父母已经与孙尚书说定,哲颜来年将求娶尚书千金。”
好似一个晴天霹雳,劈在了梁荷颂头顶,让她双耳嗡嗡作响!
“到……到什么地步了?”
“而下六礼已行四,尚书府已留下聘礼,只待年后请期。”
请期,便是定日子成亲拜堂了!梁荷颂跌坐在椅子上,浑身发凉!她本还犹豫着要不要先告诉他,她或许开春之后,便能和他双宿□□。却不想,哲颜哥哥竟然在这么快就找到了下家。
孙尚书的千金她有所耳闻,是个极其聪慧漂亮的女子,知书达理,琴棋书画的无一不通,总之,总之就是她梁荷颂搞不懂、看不懂的东西,她都会就是了!从前是听说过她与哲颜哥哥般配的传闻。
“请、请期……定在何时?”
看着面前的男人,梁荷颂心下酸楚。孙家千金与哲颜哥哥本就是旧识,可称知音,或许他们的关系本就不是如此简单,并不是挚友而已?不然,不也不可能这么快,这么突然!
不,这种事情怎么可能突然,应该只是她直到现在才知道罢了。三媒六聘的,哪是一日能搞定的。
厉哲颜看了眼光洁得一尘不染的黑玉石头地面,抬头,眸子平静似水,但唇角渐渐染上些许笑意。
“皇叔,哲颜而今才明白,世间好女子无数,作为男子,只死心眼看着一个人实在眼界狭隘。而今哲颜恍然大悟,迷途知返,好在而下年纪并不算太迟,只愿来年让爹娘如愿抱上孙儿,也如了哲颜病重爹爹之愿。”
“你……果真如此想?”梁荷颂废了好大劲才压抑下心头的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欺君之罪,可不是小事。你莫要因为别的原因就说假话,我……朕要听实话!”
“哲颜句句肺腑,如何会欺瞒皇上?”厉哲颜说得平静而有条理,字字清晰,“再说,皇叔虽然只长哲颜七岁,但对哲颜来说却如师如父,哲颜又怎会欺骗皇叔。”
“好,个……句句肺腑……”梁荷颂缓了口气,心下气恨,但是想想,或许哲颜有什么苦衷也说不定,便冷静了些。“你将朕当做师父长辈,朕,亦将你当做亲人晚辈疼爱。朕恕你无罪,你且如实说,那梁荷颂你打算如何处置?”
只见厉哲颜轻声一笑,淡道:
“那些已经是过眼云烟。哲颜从前年少,沉溺于美人容貌,而今长大才发现,花容月貌总有一天会凋零,不值得长久追寻,找个志同道合的女字,才不至于没有共同话题可说,才能举案齐眉、携手白头。”
张了张口,梁荷颂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说得没错,说得对。从前,他说的那些之乎者也的古书古章,她是根本听不懂,应该说是不感兴趣。每每只能在一旁白痴似的看着他点头说好,然后惊叹“哲颜哥哥,你真博学多才”。而那孙小姐就不同了,她懂啊……
虽然从前被人鄙夷过许多次,没文采、不识字、不通经史,但她从未真正觉得这是个什么天大的事。做人,只要清清醒醒,活得明明白白有原则,有着真善美之心,掉那么多书袋子做什么呢?而这一刻,梁荷颂才明白了。那些“之乎者也”并不全是陶冶自己、自我修炼的,或许更多的是给别人看的,供别人比较的!世人都爱才女,她却是别人眼光中,胸大无脑、面若桃花脑若豆渣那类!难怪三王爷一直不喜欢她。
她犹自记得厉哲颜曾说的话:“我已经学富五車,你不懂的可以问我,无需那么辛苦的读书。”而今,她才懂了。放屁,都是假的!
但想想,是她先选择放弃的,又有什么资格去责备厉哲颜呢。
是夜,梁荷颂抱着一颗受损的自尊心,闷闷地往双菱轩去了,进门便乖觉地坐到书案边儿,将乱糟糟的《楚辞》、《诗经》、《论语》等等书籍全数整理得整整齐齐,笔墨纸砚也亲自动手摆放得各在各位!厉鸿澈向来不许人管她的说桌子,这回真是前所未有的干净整洁,一尘不染!
厉鸿澈那双阴森森的老辣眼不是白长的,一眼就看出丫头片子有问题!平日也不是没看过她“伤心状”,可怜兮兮的眨巴着眼儿,然而哪怕泪珠儿打转转,那眼底也是花样繁多的窥探着察言观色,哪像现在这样,活脱脱的霜打过的茄子,蔫儿巴巴的耷拉在书堆里,闷闷不乐。
看那失魂落魄样,厉鸿澈见多识广,哪能猜不到——不是受情伤才怪了。一早便有心腹侍卫送来消息,厉哲颜进宫了。只是,嘶……结果似乎比他预估的还好。
现在若主动贴上去,未免显得失天子颜面,且目的性太强。是以,厉鸿澈神色如常,自顾自批阅奏章,等着鱼儿主动咬钩。
果不其然,桌上的茶才换了两盏,鱼就咬钩了,而且自动上岸进鱼篓——梁荷颂想了一阵儿,徐徐走过来,咬了咬唇轻声问:“皇上,上回臣妾听闻您说,哲颜世子许多卷诗书以及一些琴律,都是您教的,是吗?”
只是抬了抬眼皮,厉鸿澈不耐烦地刮了她一眼,继续在奏章上写批阅。
“嗯。”
瞧了眼厉鸿澈在那奏章上写下的红字,她虽然认不得两个,但看着字形布局仿佛都是极好、极有格调的!咽了咽口水,梁荷颂略有些艰难地开口:“皇上,臣……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说。”他冷吐出这字,眼皮儿都没抬一下。
“臣妾……想求皇上,也教教臣妾那些东西……”
厉鸿澈这才侧脸正眼看来,凝眉道:“为谁?”
“……”
梁荷颂咬唇不语,厉鸿澈也不催她。那鱼儿哪怕装进篓子,也要挣扎蹦跶两下子呢。
半晌,梁荷颂扬起双眸,无比的清澈、坚定,重重舒了口气,一字一句清晰道:“这一回,臣妾不为任何人,只为自己!”
或许她一开始是为了敷衍皇上而学习,而后又因为厉哲颜而逼迫自己去学并不真心想学的东西,但这一回,她为自己,只为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