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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棕马便往另一个方向跑去,得得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唐心苑面色苍白,祈求地看着她,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割开唐心苑中毒位置的衣裳,只见中箭之处黑紫,隐隐流出黑红的血液来,而且还有股淡淡的臭味儿。
段樱离淡淡地说:“这箭有毒。”
唐心苑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沉,颤声道:“意思是,我要死了吗?”
“不一定。钏”
段樱离说着话,已经用匕首在中箭之处割一条血口子,唐心苑只觉得那钻心的疼痛,张口就要惨叫,却听得段樱离道:“你叫了就会引来那些凶手。”
唐心苑猛地捂住自己的嘴,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
段樱离又在伤口的另一边也划了条口子,然后抓住箭柄,蓦然用力,将那只箭就拔了出来,唐心苑虽然不敢叫出声,但真的太痛了,她捂住自己的唇,在地上痛苦地缩成一团,整个人几欲死去般,眼前阵阵发黑糅。
却听得段樱离又道:“我要宛掉你伤口里的肉。”
“不,不,不要……我不要你救我……”
“我已经救了,不能半途而废!”
“听说,可以吸毒——”唐心苑勉强地,说出了模糊的几个字,显然她希望段樱离替她吸毒,总比把胳膊上的肉宛掉的好。
“不知道是什么毒,或许是入喉即死的剧毒,我若替你吸毒,我可能会没命。你没有选择的机会,现在去掉这里的毒肉与毒血,是最好的办法。”
“不,不要——”
然而段樱离紧抿着唇不再说话,锋利的刀尖在她的胳膊上闪电般一宛,那块黑紫的肉就被宛了出来,发现伤口的肉是红色的,而且流出的血也是红色的,她才拿出自己的帕子,替她把那里包扎起来。
唐心苑已经在她刚才宛肉的那刻,终于支撑不住晕了过去。
段樱离将她扶好靠在树上,看了眼她苍白的脸,才扭头在周围搜索起来,不一会儿就找到了几棵解毒的药草,塞在嘴巴里嚼烂了,替她缚在伤口之上。
然后才坐下来,闭起双目,静思出林的办法。
……嚓嚓嚓……
有人走近,她蓦然睁开了眼睛。
只见来到她面前的,竟然是一个戴着昆仑奴面具的人。
若是平时,她肯定一眼就能确定,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慕风,可是此时此刻,她握紧了匕首,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离开越来越近的男子,眼眸静冷,如一条肆机跳起的毒蛇。那人走到她的面前,已经看出了她的警觉和拼死一博的决定,终是笑了笑道:“是我。”
是熟悉的声音,是慕风!
她握着匕首的手不由地松了松,却又猛地握紧,将它举起对准慕风,“就算你是慕风,也有可能是被派来杀我的,所以,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她的话大概又给了慕风一个意外,他不由自主地愣了下,接着有些受伤地道:“樱离……你,不信我?”
“对不起,这种时候,我不能信任何人。”
“樱离,已经没事了,那些人,我已经把他们全部都解决掉了。”
……他说着便慢慢接近段樱离,然而就在他想把他的匕首夺过来的时候,寒光一闪之间,段樱离已经刺伤了他的手臂,“你别过来,你走!马上走!”
“樱离!”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难道任何人戴上面具,就是慕风吗?对不起,此时此刻,我真的不能信任你。”
慕风道:“那好,我不夺你的匕首,现在我们一起出林好不好?”
手臂上的伤口好在不深,他自己扯了条布随便一包。
这次,段樱离没再反对,正好唐心苑也忽悠的醒了过来,见状忍不住又要尖叫,“吁——”段樱离连忙阻止她,唐心苑此时竟也与段樱离同样的想法,颤颤地指着慕风道:“他,他是慕风公子吗?”
就在这一刻,慕风理解了段樱离,连唐心苑都不敢确定他是不是慕风,可见人在受到惊吓后,对于自己看到的和听到的甚至感觉到的,都会怀疑起来,这种不确定的感觉,影响了人的判断。
况且,段樱离本来就不是那种容易相信别人的人。
他其实在刚才,就已经到了,只是因为段樱离正在割开唐心苑的衣裳,他不好过来,于是便静静地等她做完这些事,他才走出来。想到这个过程中,她的冷漠和冷静,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他的心刺痛。
从小,她便只能自己保护自己吧?
从小,她便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吧?
这是多年来累积下来的本能反应和经验,否则不可能那么快的处理唐心苑的伤口,便是经验丰富的男人,也未必能够向她这样做的利落干净。
“唐小姐,我是慕风,您没事吧?”
“没,没事。”
段樱离伸手要扶她,“我们走吧。”
唐心苑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把身子往后倾,仿佛段樱离伸出的手,是两条粹着毒的长剑,段樱离微怔了下,从脚下捡了根枯树枝递给她,“用这个撑着走吧。”
唐心苑这才接过来,同时小小声地说:“谢谢。”
段樱离像没听见似的,只转身捡了刚才那支箭,用布抱了拿在手中。
慕风见状,冷冷地说:“唐小姐,刚才是段小姐机智才救了你,你为何这样对她?”
“我——我——对不起。”她最终只是愧疚地向段樱离道歉。
段樱离没回应她,只向慕风道:“我们之间的事不用你管。”
“好,我不管,我们现在出林好吗?”
说着慕风就在前面带路,段樱离站在原地辩别了下方向,才跟在慕风的后面走。
大约一个时辰,面前亮堂了许多,可以看到林外的草地和天空,显然已经到了树林的边缘。慕风停住脚步,向二人道:“我就送你们到这里吧,从这里过去,便所有的情况都在观兽台的注视之下了,没人再敢把你们怎么样。”
唐心苑道:“那你呢?”
慕风哧笑一声,“我当然是回到公主的身边去,要知道我可是公主的人呢!还有,唐小姐要是感念我的救命之恩,还请将此事保密,我杀了那么多追杀你们的人,若是追究起来,我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呐。”
他只叮嘱唐心苑,是因为他知道,段樱离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唐心苑毕竟是个闺阁女子,听他说“回到公主的身边去”,她就忽然想到慕风是面首的事儿,脸就有点羞红,“慕公子放心,救命之恩一定找机会相报,当然更不会害了慕公子。”
三人就在此处告辞,慕风本来还想着,段樱离会对他说些什么,或者她出林后,会回首看他一眼。
但他,什么都没有等来。
段樱离就这样,头也不回地,与唐心苑向观兽台而去。
唐瑞远远地就发现自己的女儿狼狈地柱着树枝艰难前行,马上将此事回禀了明帝,明帝见状,叫人下去接段樱离和唐心苑。
与此同时,狩猎的众人也已经归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又是午后了。
在唐心苑被送去营帐救治的时候,段樱离却拿着射中唐心苑的箭上了观兽台,而此时,传官正向皇帝报数:
“太子,射猎七只野兔,两只山鸡,还有两只小狐狸!”
“二殿下射猎两只野兔,四只山鸡,一只孢子!”
“七殿下猎得八只野兔,四只山鸡,两只孢子和一只狐狸!”
“赵广施赵公子,猎得一只野兔,一只小狐狸!”
“李良猎得——”
待报完数,众人已经很明白,这次狩猎,收获最丰者乃是七皇子凤星辰,太子屈居第二,而十一皇子则一无所获。
明帝道:“太子猎得好,赏,金刀一柄。”
便有人送上金刀,只见此刀长约二尺,作工精良,刀销及刀柄上都装点数颗宝石,端得是华贵异常。
太子连忙跪下谢恩。
明帝嗯了声,又道:“七皇子也射得好,赏玉如意一柄。”
奉上来的玉如意,倒也是整块玉雕成的,水头和成色都是玉中极品。可是再怎么好,凤星辰毕竟是男子,这玉如意一般来说,赏赐给女子妇人的比较多。凤星辰又忍耐不住了,向明帝道:“为什么大哥猎得好,就能得金刀,而我只有玉如意?”
“怎么,你不满意吗?”
“的确不满意,父皇,儿臣不服气!”
“那你想要什么?”
“今日,很明显是儿臣赢了!当初父皇说过,狩猎得胜者,可以向父皇提出要求,随便要一样父皇的随身物品。既然大哥您已经赏了金刀,那么儿臣便要皇上身上的那把匕首!”说着竟然大胆地往明帝腰间一指。
这把匕首,来历非同小可。是当年明帝在外游玩时遇难,结果被一位奇人所救,后来分手时,奇人便赠于他这把匕首。这些年来,他将匕首常挂腰间,便是觉得这把匕首是个吉祥物,能助他避开浩劫。
柳宸妃见明帝眸光阴冷,连忙道:“辰儿!你不可以这样对你父皇说话,那匕首更不能给你,你虽是胜了太子,也不过是太子大度让着你,而且胜这一次算什么,实属侥幸,往年可都是太子获胜的。”
然而凤星辰还因为昨晚跪了整夜的事而愤懑,根本听不进去柳宸妃的话。
眼见父子二人就要搞到无法收场,却忽然听到一声惊叫,段樱离瞪瞪瞪连忙后退几步,观兽台虽然很大,可惜她此时正站在边缘,看起来就要掉下去的样子。凤青鸾连忙几步过去,扯了她一把,她才站稳,惊魂未定地向面前被她吓了一跳的女子道:“对不起,实在是因为这箭上有毒,害怕触了您伤到您的性命。”
这女子哦了声,眸光微微一亮,竟然没有为难段樱离,只道:“箭上有毒?有意思,有意思啊!你放心,本宫不怪你。”
这女子竟是五公主凤蛮儿,段樱离本来以为她会大发雷霆,没想到她今次倒是大度得很,可能是因为觉得有好戏看了吧。
果然,这边的小插曲引得明帝转过目光,问道:“蛮儿,什么事?”
凤蛮儿道:“回父皇,是段三小姐刚才为避免伤害到儿臣,差点跌下观兽台去,好在二哥及时出手相救才没事。”
段樱离也向明帝跪下,“皇上,实在是臣女手中之箭有毒,臣女怕伤了五公主。”
明帝的眸光微微一凝,“有毒?哼,今日狩猎,所狩猎物都要成为我们的午餐,谁允许你拿有毒的箭跑来跑去的?”
“臣女有罪!但此箭非臣女所有,而是射伤唐心苑唐小姐的箭,臣女拿此箭上观兽台,便是要向皇上承情,请皇上为臣女及唐小姐做主!”
“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点。”
段樱离恭敬答道:“是。”
接着便在众人的注目下,将林内二人被追杀的事说了一遍。段樱离刻意隐瞒了慕风救人的事儿,只说自己与唐心苑拼死逃出树林,才没有被杀,如今唐心苑在营帐内接受救治,不知道情况如何呢!
“来人,把箭给朕呈上来!”
明帝听她说完,似乎极是震怒,有人从段樱离的手中接过了那只箭,呈到他的面前,他只看了一眼,忽然狠狠地拍了下面前的案几,“是谁!?是谁利用我的四皇儿杀人!!刑部大人是否在此!?”
负责刑部的,是姜绍,此人三十七八岁的样子,微留小须,整个人看起来高挑儒雅,很符合现时对男子的审美观,此时连忙从人群后面走出来,向明帝施礼,“姜绍在此。”
明帝将那只毒箭扔在他的面前,“给朕查出来!竟然敢杀害官家小姐,此事若不调查清楚,皇家颜面何存!?”
姜绍道:“微臣接旨!”
段樱离低声问凤青鸾,“皇上是什么意思?”
凤青鸾道:“进入围场后,所有的兵器都是做过记号的,就是害怕有人在此期间动手脚或者是被流箭误伤,每个皇子所用的箭,都有不同的记号,而每位公子所用的箭也同理,便是女子们在射箭场玩游戏的箭,也是有着特殊记号的,每次使用兵器,都必须统一领取,而其它的兵器,则在入围场之前,就已经从各人身上取下来。”
其实这也是围猎多年后,才总结出来的经验,为了避免有心人利用围猎射杀自己想杀的人,而在最后说是以流箭之伤,才用了这个办法。
而且,谁的流箭伤了人,就算是无意的,也会有相应的惩罚,那惩罚还不算太轻。
所以明帝今日,便来辩认那箭,一眼看出,此箭就是当年四皇子凤沐围猎时,所用的箭,不知为何,竟然为人所用,出现在猎场。
段樱离道又问:“那这些箭,在围猎过后,会不会继续分发他人使用,还是保存起来,待来年再使用?”
“这种做了记号的箭,在围猎过后,就会全部进行清洗或者销毁。”
“那就是说,去年做了记号的箭,是不会留到今年的。”
“对,除非今年又重新做了记号。但是你知道,老四已经不在了,今年是不会再特意把箭做上属于他的记号,这支箭肯定是去年的漏网之鱼。”
“或许是因为箭射入林中后,没有射中猎物还遗留原地,被人捡起来伤人。”
“不可能,风吹雨打之后,这样的铁箭经过一年,必然已经腐朽,但这只箭仿若如新,绝对不会是遗留在林内的流箭,据我猜测,可能是有人在去年时就刻意保留了这支箭,收藏起来,今年将它涂抹毒液害人。”
各种猜测都被凤青鸾否认,后面的猜测虽然很靠谱,可是范围太大了,连段樱离都是一头雾水了。
当下也不再说什么,只静待姜绍的调查。
凤青鸾却又道:“刚才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老七肯定会受重罚。”
“不必客气,碰巧而已。”段樱离淡淡地说。
凤青鸾知道她向来做事,很有自己的主意,唇角挂了抹微微的笑意,将注意力放在了林中追杀的事情上。
可是这事明显不是一下子就能查出什么的,姜绍领命之后,就下去了,段樱离有点失望,却也没有办法,只道:“二殿下,您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你们二人只是女流之辈,又能得罪什么人呢?恐怕——”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那群刚刚下了马的少女们看去,相比男子,她们晚出林一会儿,而且是陆陆续续的,直到此时才基本聚齐,都在射箭游戏场上集中,向观兽台上张望着。
段樱离向她们看了眼,竟然没有发现段芙蓉。
也明白了二皇子的意思,有时候,女子间的倾轧,真是一点也不比前朝温和,那杀人不见血的刀,那笑里藏毒,那生死只在一念间的内宅斗,有时候才是真正凶险的,随时能够要人命的斗争。
这时候,内侍来报,说林内发现了很多尸体,而段大小姐段芙蓉也中箭,此时也已经被送到营帐之内。
听到禀报,段擎苍惊得蓦然站了起来,“皇上!请允许臣先行下观兽台,去看望小女。”
“好,你去吧。”
段擎苍从段樱离身边一闪而过,如一阵风。
柳宸妃笑道:“感情这段卿家,眼里只有大女儿一个。”
明帝这时候也看到了段樱离的尴尬,道:“你也下去吧,这件事朕会查清楚的。”
段樱离跪下施礼,“谢主隆恩。”
下观兽台时,凤青鸾紧紧地随在段樱离的身边,不过观兽台建造的结实宽大,除非是像段芙蓉那般不小心的,否则昨很难从上面跌下来的。段樱离还是很顺利地下了观兽台,结果刚到台下,就听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尖酸刻薄地:“二殿下昨日护着芙蓉,今日护着樱离,不知道明日要护着谁呢?”
凤青鸾向她瞥了眼,却是洪婵。
“洪小姐这是要上观兽台吗?”
“正是,今日围猎,女子中属我的猎物最多,听说历年射猎最多的都可以得到奖赏,我正是来向皇上要奖赏的。”
“正是,洪小姐如此能干,理该奖励,那就不打扰洪小姐了,我们先告辞。”
洪婵却又把嘲讽的目光投在段樱离的身上,“今日果然是一无所获吧?我本来以为你的姐姐段芙蓉会有些本事,哪知道她竟也是半途逃跑。你们姐妹俩,真是丢完了段家的脸,除了比较会勾~引男人,你们似乎没有别的能力了吧!?”
凤青鸾再也忍耐不住,冷声道:“洪小姐,够了。”
“她们做得,难道我还说不得?二殿下,您也是人中龙凤,千万莫让她们迷惑了你的慧眼。”
“本皇子如何做事,似乎轮不到你来讨论。洪小姐,请注意你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