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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樱离将一段熟得焦烂的植物茎放在他的手里,“这个东西可以让你的伤加速愈合,当时你已经跟他说明白了,你们之间思断义绝,再没有什么瓜葛了。想必他以为你这次死定了,等你伤好后,再去慢慢的调查吧。”
慕风把植物径接过来,慢慢地嚼着,味道居然还不错……
后面的日子,过得古井无波。
慕风用石子打鸟下来,二人或炖或烤,倒也吃得香甜,晚上的时候用兽皮挡住洞口,二人便能够在洞中暖和的过一晚钫。
慕风甚至开始用鸟毛,笨手笨脚的编织坎肩。
看来他打算在这里过冬了。
而段樱离则每日用石块,在洞口的平台上画一道杠,转眼间,已经整整画了二十道杠,这一日清晨,段樱离扭头看涯壁上的绿藤,发现它们都已经变得枯黄,上面还裹着层银白的冷霜,风里夹杂着刀子似的寒意,段樱离不由自主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翰。
回到洞里,发现慕风还在认真编织鸟羽坎肩,她不声不响地走过去,一把夺过来,将没有完成的坎肩夺过来,就扔到洞外去。
慕风怔了下,赶紧飞奔到洞外,将那件已经向涯下飘落的坎肩,利用藤条给捡了回来,之后有些生气地说:“你干什么?”
“带我离开这里!”段樱离冷冷地说。
慕风手中的坎肩掉在地上,苦着脸歪着身子蹲下,“我的肩好痛,肯定是刚才捡坎肩时引发了旧伤……”
段樱离气得狠狠咬唇,走到坎肩上狠狠地踩,“你捡这东西做什么?要在这里过冬吗?要过你自已过,我是不会留在这里的。”
慕风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在她的耳边喃喃,“樱离,这里不好吗?我们无忧无虑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多好?你知道吗,这段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什么都不必想,也不用想,只要操心着每天能够吃到肉,然后为你织坎肩……我们不要结束这种日子好不好?”
“不好!”段樱离猛地推开他,“你难道真的能不管你母亲一家的血海深仇了吗?还有,你应该记得吧,是你硬扯着我给你挡垫背的,你没有权力安排我的生活!我说我现在要上涯,你听明白没有?”
段樱离的眼睛里,如同燃着两团炙烈的火焰。
她怎么能够留在这里?绝对不行!不要!
上世的一幕幕,从眼前滑过,她不有太多的事没有做,不能在这里平淡的度过一生。
慕风劝不了他,俊面不由变了色。
好半晌,终是道:“好,好,今晚再休息一晚,明早我们就离开。”
“真的?”
“真的。”
发现他眸中并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成份,段樱离的情绪才平静了些,发现慕风依旧固执地编着那只鸟羽坎肩,她轻轻地按住他的手,“这种事向来都是女子做的,哪有男子做这种事的,还是我来吧。”
慕风露出一抹微笑,在段樱离的额上轻轻地弹了下,“还是我来吧,这是我送给你的礼物,等到上了涯,你我二人便要分道而行,到时候……”
他忽然有点说不下去,神色黯然。
段樱离倒也不好再夺那件坎肩,只是坐在旁边,默然地看着慕风忙碌,他织坎肩的时候,并没有丝毫女子做针线时的那种感觉,反而如一个粗毫的汉子,来自于遥远的恒古,用最原始的办法为自己的女人缝制一件保暖的衣裳。
一夜无话,想到第二日就要上涯顶了,段樱离的思绪又开始纷纷乱乱,不知道段芙蓉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段擎苍到底出征了没?
不知道梅姨娘和小段鸿,是否都安好?
胡思乱想之下,天色已然鱼肚白,段樱离坐起身来,发现在石榻旁打地铺的慕风面色惨白,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她的心紧揪了下,连忙唤了声,“慕风,你没事吧?”
慕风睁开眼睛,艰难地坐了起来,“我的肩,很痛……”
段樱离也不避男女之嫌了,赶紧将他的衣裳褪到肩下,只见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不知为何竟然又添了新伤,那血肉模糊的样子,触目惊心。
“这样子,是没有办法上涯了吗?”段樱离失望地说了声。
“你不担心我的伤吗,我的这条臂膀,说不定会因此而废了。”
“废了也是你自找的,你就是不想离开这里,自己把自己弄伤的吧?”
“樱离,当然不是……”他虽然否认,但脸却已经红了。
……段樱离叹了口气,熟练地将之前没有用完的草药拿出来,熬在锅里,然后才道:“你不想走,我也不再勉强你了,但求你别再这样弄伤自己。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你执意不走,我又能如何呢?也只能在这里熬日子罢了。”
这是段樱离,在洞中对慕风说的最后一段话。
从那天开始,她再没有对慕风说过一句话,慕风与她说话,她也只是沉默着,一句不答,每天依旧在平台之上画杠杠。
那日傍晚,阴沉了好几天的天空,终于落了大雨。
雨如冰刀般,打在段樱离的脸上,身上。然而她却不想进洞,直到慕风将她扯进来,才发现她脸上满是雨水,还有——泪水……
虽然那泪水与雨水混在一起,他还是能够看得出来,她流泪了。
这个女子,便是哭,也要哭的如此不着痕迹。
她不愿别人看到她的泪,而在他的印象中,她似乎从未哭过。
这一刻,慕风开始深深的自责。
他忽然记起,他的母亲还在活着的时候,跟他说过一句话,“知道一个男子,能够让女人倾心而爱是为什么吗?因为这个男子,永不会让这个女子流泪。你父皇之所以结下这么多的情债,便是他总喜欢让爱他的女子流泪。”
慕风痛心地将段樱离拥在怀里,紧紧地抱住,“樱离,对不起,是我太自私了……我想要的生活,不一定是你想要的。你别哭,我明天就带你上涯……”
慕风的伤并没有完全好,可是一夜风雨后,第二日清晨,便见石壁上有些雨水被冻成了薄冰。温度越来越低了,按日子算,已经是初冬时节,如果再不上涯,只怕过几天下了雪,结成冰,根本也没有办法再上涯了。
晌午,二人已经准备好了一切。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准备的,洞里的所有,就还原封不动地留着,慕风只是把那件鸟羽坎肩披在段樱离的身上,“天气冷了,有这个好些。”
段樱离这次没有拒绝,甚至还说了声谢谢。
慕风弹了下她的脑瓜,“以后和我之间,不许这样的客气。”
这时候,那些薄冰被太阳一晒,都化了,到处都显得湿辘轳的,虽然比清晨布满白霜的涯壁好上点,可是依旧很是危险。
然而二人都没有打算再行逗留。
慕风第二次将自己弄伤,伤口其实尚没有痊愈,便用了好几层布,将伤口狠狠地缚住,然后将自己与段樱离紧紧地绑在一起,段樱离像个婴孩似的,被他背在背上。站在平台之上,他忍不住回头生洞内再看了一眼,之后笑道:“樱离,我有预感,我会很想念很想念这里,你呢?以后会不会再来这里看看?”
段樱离漠然答道,“这种鬼地方,以后我再也不想来了。”
慕风也不介意,她被困了这么久,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不同的心情,必然造就不同的感觉。
“我们走吧。”慕风依依不舍地转过头,将注意力放在攀涯上。
上涯不比下涯,落下悬涯的时候,慕风借着藤条的力量往下滑,虽然当时受了伤,也比现在相比要轻松些。上涯却是扯着绿藤,一步一步往上爬,一个不小心,二人可能真的会摔下无底的深渊。
慕风的手也被藤条上的刺扎破,所过之处,藤条上都留下了他的血迹。然而他像根本就感觉不到疼痛,反而向段樱离道:“如果害怕的话,就闭起眼睛吧。”
段樱离没应声,静静地将脑袋贴在他的背上,目光却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的山洞,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就在快要到达涯顶的时候,慕风的脚下忽然一滑,二人有刹那的失重,紧接着慕风又及时地抓住了藤条,只是两只手伤得更厉害,段樱离漠然地道:“我知道你没有力气了,但你若掉下去,我们就都没有性命了。”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慕风喘吸了片刻,又往上攀去。
一只老鹰在涯顶盘桓,那个洞口已经看不见了,脚下云雾缭绕……
到涯顶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
二人吹着带着寒意的风,真有隔世重生的感觉。
段樱离拿出自己的手帕,替慕风将伤得不成样子的手掌包起来,“山下就有医馆,你先坚持一下。”
慕风淡笑摇头,“你不必担心我。”
二人凝目相望,却是无话。
……
从猎场到围场庄园,需要一个时辰,但是要到达奉京,坐马车就需要近一天的时间,徒步而行恐怕要两天的时间。
段樱离目标很明确,那就是回段府。
慕风只是陪着她走,不远不近地跟着。
山下果然有医馆,段樱离知道慕风不宜出现在医馆,便一个人进了医馆,拿头上的钗换了几贴药膏和药粉,找了个背阴处,替慕风贴在伤处,又将药粉轻轻地抹在他的手心,此时,离奉京越来越近,二人分手的时刻也已经到了。
“慕风,你还会回公主府吗?”
“会。”
“恐怕不能以公主面首的身份出现了吧?当时大历的刺客来袭,从猎场回京时,恐怕每个到来的人都要经过再三确认和盘查,只怕现在你已经被例入怀疑的名单。”
“你放心,我也不想永远都戴着面具生活。”
可是不这样,他又该怎么办呢?
段樱离没有继续问,将一抹发丝抹到耳后,“慕风,你走吧,你离开奉京。”
慕风笑道:“好,我送你安全到达,我就离开。”
“不用了,太危险。”
“再危险也得把你送到,否则你认为,我会放心让你独自行这么多路回段府吗?”
为了遮掩慕风的面容,在第二日抵达奉京的时候,慕风还是买了顶帽子戴着,刚刚进城,就看到众人都奔走相告,似乎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二人疑惑地随着人~流往前,就看到在布告栏前,正有人围在那里议论纷纷。
“太子被废,实在大快人心!”
“可不是,这些年,苏家可没有少横行霸道,太子一倒,苏家便也完了。”
“那可不一定,别忘了还有太子妃赵雅,左相赵宪是不会让太子真正倒下的。”
“他现在已经不是太子了,而是废太子凤旭。”
“哈哈哈,那以后要怎么称呼他呢?大殿下吗?这可有趣了。”
“可不是,盛极必衰,凤旭毕竟是在皇宫里,真正作恶的是苏家,只要苏家完了,我们也有好日子过了。”
“那是那是……”
段樱离和慕风把目光凝在那张布告上,可不就是废储布告,太子凤旭,真的被废了……
这原本在段樱离的预料之中,记忆中上世时,太子差不多也是这时候被废的。倒是慕风,显得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正在这时,便见一队拿着砍刀的人马气势汹汹赶来,都是家丁打扮,领头之人胖的像头油光水滑的猪,唇入两撇八角胡子,一来便推开人群走过去,一把将布告扯下来,恶声恶气地说:“都围在这里做什么?刚才是谁说的苏家完了!谁说的,谁就给你爷我站出来!”
他带领的这些家丁,每个人手里都拿着砍刀,一幅要杀人的样子,还哪有人敢站出来,瑟瑟发抖地俱在一起,不敢说话。
“听着,太子是废了,可我苏家,完不了!以后一切如常,谁要不服,就一个下场!”
那胖子向身边一个壮家丁使了个眼色,那家丁便进入人群,随便抓了个看起来不顺眼的青年男子,一把拖起他扔到胖子的脚下,青年男子大骇,“你们要干什么?”
胖子弯腰狞笑,“干什么?爷我要杀鸡敬猴,让你们知道苏家的威风!”
说着就有拿着砍刀的家丁过来,二话不说,按住那人的手,狠狠一刀砍下去,青年男子的四根手指就被齐齐砍掉,血液飚出来,落在胖子的袍子上。胖子一脚将青年男子踢开,“妈的,弄污我的衣裳!知道我这件衣裳,你们就算干一辈子活也赔不起一件!”
青年男子已经痛得缩成一团,惨叫连连,然而旁人没人敢过去扶他。
慕风忍不住就往前走了一步,却被段樱离扯住了手,“别去。”
她郑重地向他摇摇头,用口型重复道:“别去。”
慕风犹豫了下,还是停了下来,站在人群中,有些木然。
就见胖子嫌恶地看了眼青年男子,又道:“现在你们都明白了吧!奉京,还是我老苏家的地盘!”
看到众人惧怕的眼神,胖子觉得已经达到了目的,带领着那些执着砍刀的家丁,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待他们走远,才有个酸秀才模样的青年义愤填膺地说:“我们应该报官!”
众人都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是个傻瓜。
报什么官?谁家的官能大过苏家?
酸秀才最终只能沮丧地低下头,与众人一起扶起受伤的青年男子往医馆送去。这下,也没有人有心情再看热闹了,俱都散去了。
慕风语气肃沉地说:“苏家,是以苏后为首,这些年,因为苏后甚得我父皇尊重,她本人又是完全地掌握了后宫的,家里兄弟姐妹亦多,大多为官,靠着裙带关系为商者也众,总之,奉京一大半金钱与权力的来往,都与苏家有关。”
段樱离对苏后印象深刻,这些事无论是上世,还是这世,其实都没有改变。
“恶人自有恶报,不是不报,时辰未到。这位苏五爷,将来必定会受到惩罚。”
“你怎么知道他是苏五爷?”慕风疑惑地问。
说起来段樱离只是个不出闺阁的官家庶女,知道苏五爷的名字,的确有点令人意外。段樱离却解释的自然,“这位苏五爷原本并不姓苏,不过是苏家的看门狗而已,后来靠着钻营成为苏青的管家,苏青是苏后的弟弟,早就已经封候,这位管家狐假虎威,改了自己原本的刘姓,自称苏五爷,欺行霸市,开设地下赌局,恶名早传在外,又有谁人不知呢?”
“是啊,为了表示自己的衷心,他便连自己的姓也卖了。”
段樱离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他如今可不是也把自己的姓埋了?不过卖和埋,毕竟还是有区别的。
慕风马上明白她眼神里的意思,苦笑一下,“你想笑我就笑吧,我又不会怪你。”
段樱离却道:“我要回家了,我们就在这分手吧。”
慕风神情僵了僵,终是道:“我送你到门口。”
“不用了。”段樱离淡淡的拒绝。
慕风知道她的脾气倔,只好道:“好吧,再见。”
“再见。”
二人互道了再见,段樱离便独自往前走去,感觉到慕风的目光一直追着她,她漠然地没有回首,刚拐过弯,就被几个人忽然扯进了一辆青皮马车。
马车内点着熏香,闻之令人舒适,她赶紧用袖子捂住了口鼻,装作倒在地上睡去,却正好将车帘一角揭开,呼吸外面的空气。如今已经上了贼车,劫持之人又执刀看首在旁,是没有机会跑掉的。
过了会儿,青皮马车停了下来,有人掀开车帘,将她扛在肩背之上,进入一间房子里,将她扔在地上,“禀主子,人已经带回来了!”
“嗯,做得好……”
声音闷闷的,听着不像是熟悉的声音。
“主子,接下来该怎么做?”
“等。”
只简单的一个字,接着便安静下来。
不一会儿,进来几个女子,将她扶起来靠在一张软榻上,其中一个脆声道:“可以让她醒来了,到时候若问起来,便说有人请她在这里做客,千万莫要提起主子。”
另外几个说了声诺。
接着有一股清新的薄荷味萦绕鼻端,段樱离装做刚刚清醒的样子,茫然看着眼前的女子,“你们,是谁……”
这女子圆脸大眼,很可爱善良的模样,笑道:“小姐,这是麓园,我们主子请你在这里做客。”
“你们主子?他是谁?”
“小姐,您刚醒来,一定累了,还是先喝杯茶吧。”
其实段樱离知道,问也白问,她倒是觉得,刚刚被扔进屋那会,听到那两个人的谈话,其中有个声音很特别,倒像是宫里的公公。
可她自问并没有得罪宦官之类的人物,一时倒有些想不通。
不过即来之,则安之,既然他们没打算杀她,她倒也没有必要自讨苦吃的闹腾。
当晚,便在这几位女子的安排下,住在麓园。
一夜无梦。
第二日清晨刚刚醒来,便听到窗口有人说话。
“怎么可能呢?老爷可不是那样的人,老爷对少爷可好了。”
“……我听得真真的,老爷亲口说,要杀了少爷……”
“你千万别再乱说,虎毒还不食子,老爷向来为人很好,怎么会杀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逼得老爷杀人,总归是有原因的,少爷或许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情!”
“反正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信。”
“要不,我们问问这位新来的小姐,看她如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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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85字,补字四百八~明日继续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