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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棺验尸?!”众人惊诧。
验尸其实对于卢家人来说并不稀奇,卢峰的爷爷曾是侩子手,还兼任过仵作一职。衙门里有案件,都是卢老爷子去瞧的。后来卢峰的大伯子承父业,而卢峰的父亲则去做了个杀猪佬,所以卢家人对这里面的门道多少都知道些,也不觉得有何避讳的。
大佑早年在查案的时候并不重视仵作,很多地方都没有单独负责验尸的职业,大多都是想卢峰的爷爷一样是兼任。仵作的责任也就看一下浅显的看一下伤势如何、死因等等,简单粗暴大多只看到表面,并没有深入研究过。更未曾有人像宋慈一样总结归纳传于后人,所以仵作的技术水平整体都十分低下。
近些年大佑才逐渐意识到仵作在刑事案件中的重要性,比起从前略为重视,可依然发展落后,仵作对于破案的作用也并不大。
卢峰不解,“王福于三年前就死了,如今开棺岂不是只有森森白骨,又不是被刀剑砍死,又能瞧些出什么呢?”
庄重道:“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死亡,而尸体检验是找到死亡原因的重要一环,有时候比活人所述更加真实。活人会撒谎,死人会隐瞒或误导,可只要方法得当,都能得知真相。只剩白骨虽让查明死因难度增加,却也并非毫无可能。现寻不到其他证据,开棺验尸是目前唯一知道真相的办法。”
众人皆沉默,开棺验尸并非简单之事。世人皆讲入土为安,不可打扰死者安宁,若无能够说服所有人的理由,王福族人必是不会同意的。
吴氏也不过是揣测,自个也不清楚王福到底是病死还是另有隐情,若查不出什么,今后若是必难自处。就算卢峰有权有势,却也不可在这上头权势压人,否则被人捅了上去弹劾,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卢峰微微皱起眉头,问道:“你这般说话,可是会验尸?”
庄重从未曾想过要隐瞒自己会验尸,甚至早就想好理由搪塞。他本就喜欢这个职业,能把死者来不及说的话、生前经历过的情形描述出来,帮助案件的侦破,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加上未来规划兴许也要靠这一技之长,因此庄重毫不隐瞒,自信道:“我会,且应比大部分仵作更为高明。”
卢峰微微诧异,庄重一直给他的感觉十分谦逊,没想到也会这般狂妄,“有几成把握可探出究竟?”
“六成。”
卢峰噎了噎,其他人面色也不好看,仅六成把握就敢说比大部分仵作更为高明,真是不知该形容才好,未免太胡闹了些。
按照掌握的知识来说,庄重绝对比大佑仵作知道的更多,这是沾了后世科学技术、现代医学的光。可从前他拥有很多辅助仪器,现在没有准确度会小了不少,再加上三年过去情况会更加复杂。还好他带着勘察箱穿越,至少验尸的工具不需要另外准备,他趁手的工具都在里面,这已经很不容易了。
现在完全不知道尸首是什么情形,很多检测又做不了,也不知大佑对验尸的接受程度,说的把握过高过低都会影响当事人的判断。大佑风俗在这,允许开棺验尸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和抗击打能力。在现代有的家属都尚不理解,何况这里。
吴氏坚定道:“就是有一成我也要试试,若没有隐情还好,若真如梦中所说你王叔是被害死的,我要是寻不到真凶,死了也没脸去见他!”
五夫人担忧道:“可这事并非你可以做主,如今王家族人又因为立继子一事对你诸多刁难,你若提这事必是引来腥风血雨。”
吴氏无畏,原本憔悴温和的妇人异常坚强,“我若怕这些又有何脸面自称王福的妻子?这事我会办妥当,只是到时候还请重哥儿出马。”
吴氏对着庄重深深鞠一躬,庄重哪敢受她的礼,连忙侧开身子,将她扶起来。
“舅母这般是在折煞我。”
“验尸并非光彩之事,结果必是会损了你的名声。这一切都是我的执念,本不应把你拉扯进来,可实在是没有其他法子了,只能让我一大把年纪还这般任性一回。”吴氏心中愧疚,可王福死因不明心底难安,只能对不住庄重。
庄重笑道:“若我不愿意出手又如何提起给您希望?况且您是我的长辈,尊老为大佑最为传颂的美德。长辈之命不可辞,不管结果如何,别人都不会说我什么。倒是舅母肯信任我,还为此冒这么大的险,才是令人惊叹。”
卢峰却从吴氏话里听出其他,“你这般笃定,莫不是要闹上公堂?若是查不出什么,你到时候必是难逃责罚。”
卢八郎一听这话顿时急了,“娘,万万不可!咱们偷偷去挖坟瞧一瞧就是,若有猫腻再上公堂。否则若是重哥儿瞧不出什么,您就算不挨板子以后也没法见人了。”
吴氏却不为所动,“重哥儿都不怕损了名声我又有何可惧?若这般偷偷摸摸,就是真查出什么咱们也不占理还会连累了重哥儿。公事公办,不管结果如何至少我做了我心安。就算最后大家都骂我是疯婆子我也认了,受了罚以后才不会想些有的没的,以后下去对你王叔也有了交代。好了,你们别劝了,从卢家出来的有谁是躲在后面龌龊的窝囊废?!个个都是胆大包天。”
众人见吴氏这么一说也就不再劝,饶是谁听到自己最亲的人无缘无故死了也难以释怀。偏又做了这样的梦,而契机之人还恰巧会验尸,能根据尸首知道死因,一切巧合让他们觉得是老天冥冥之中在暗示些什么。也因此,庄重这般年岁就知道验尸之术,又这般大的口气,大家也不觉得有何稀奇了。
此事一定便先压在一旁,卢家又恢复原本欢快模样。都是一群没心没肺的,该怨的时候怨,该玩的时候玩,互不影响,倒也过得欢畅。
晚饭时候更是热闹,虽是一大家子,可男女却不分桌,更没什么规矩。人多便分为两桌,明明每桌饭菜都一样且量大绝对够吃,可自打第一个菜上来,两边就开始干架,不管男女老少跟几辈子没吃过饭似的在那开抢。就连庄重也没拉下,参与战斗中来,能抢到一点甚是得意,爱吃不爱吃先吞下去再说,战利品总是让人觉得异常美味,最后竟是不知不觉给吃撑了。
卢峰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边剔着牙,“不愧是我们卢家的人,见到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没脸没皮下手狠,绝对不会被人欺负。
庄重顿了顿,喝茶的动作慢了下来。
卢峰一巴掌拍在庄重后脑勺,差点没把庄重手里的杯子都连带拍飞,“舅舅?”
“小小年纪别摆那副臭脸,我卢峰既然把你认作一家人,你以后不管咋样都是我们卢家的人。”
庄重诧异,想从卢峰眼里看出什么却一无所获。
卢峰并未看他,又道:“不过我卢峰不喜欢别人骗我,当谁是傻蛋呢?不告诉你是为你好这种操蛋的理由在我这行不通。”
庄重手中的茶彻底喝不下去了。
“大少爷,这卢家可真有意思,还没见过哪家吃饭是那个德性的,真是太没规矩了。大少爷?”冬子津津有味的述说今日仔卢家的见闻,发现庄重不知走神到哪去。
庄重这才回过神来,“是啊,很热闹,很久没有吃得这么畅快过了。”
卢峰那话是不是在暗示他什么?庄重暗忖,这些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简单。可想想他们从白丁爬到今天的位置,又有几个人是糊涂的。
吴氏那边很快传来消息,吴氏奔至衙门击鼓鸣冤,又有卢峰暗中推动,京城府尹阅过呈状,立即批复开棺复验,以重人命。
王福族人闻言全都惊诧不已,吴氏之前怀疑王福死因蹊跷他们也是知晓的,可当时仵作并未查出什么,怎的三年后又闹起来了?这不是让入土之人不得安宁吗。
又因立继子一事吴氏一直不松口,种种原因惹得王氏族人愤怒不已,开棺那日一群王氏族人将坟地围住,不让官兵动坟。
王氏家族虽并非显赫世家,却也在当地是个大族,人数众多。宗族拥有一定的权力,就是官府也会一定程度上尊重大家族的规矩。只要不涉及造-反之类的重大事件,与这类宗族有碰撞时,官府都会一定程度上退让与之协商寻得支持,而不会粗暴行事,否则惹来民怨最后也是难辞其咎。
吴氏又并无十足证据,不过是臆想,即便是官府插手,也有些不够理直气壮。
“好你个吴氏,就说为何一直迟迟不立继子,原来又在惹幺蛾子事。你非要让我王福死也不安宁才罢休吗?”一个族老指着吴氏破口大骂。
王贵更是痛心疾首,“嫂子,你这般做到底是为何?我大哥生前对你不薄,为何要这般糟践他。”
面对咄咄逼人的王氏族人,吴氏并不退缩,“我夫君三年前出门查账,无缘无故突然暴病而亡,我一直心存疑虑。这段时日夫君更是托梦于我,说他并非病死而为人所害!我即为其妻,就不可置夫君之言为无物。今日请来大人为我夫君申冤,就是想要查出当年真相!”
一个族老道:“你口口声声说王福是被人害死,可那时我们看明明没有异样,这才让他入葬。如今三年过去你因一个梦又来惹他安宁,若真有隐情便罢了,若查不出什么,你又当如何?”
吴氏声音洪亮利落,“若真是我疑神疑鬼而扰了夫君安宁,我吴蕙娘自认糊涂无资格决定立继子之事。”
话落顿时引来众人议论纷纷,莫非王福死因真另有乾坤,否则吴氏怎敢以放弃立继子资格一事为条件?这立继子一事可是决定吴氏是否能把持王福留下遗产。
王氏族人这边有所动摇,可仍有不少人觉得这般不妥,这是对过世之人大不敬,除了迁坟都不可再动,否则就是大不敬。那是会坏了祖宗风水,会给王氏一族人带来灾难。
两边僵持不下,这时一个不耐烦的声音传来,“磨磨唧唧屁事不成,现在就给我开棺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