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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无双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张君逸的家门的,老徐见她神思恍惚,脸色红得不正常,不由得吓了一跳,踟蹰着问:“大小姐,张先生是不是又打了你?”
她摇头,坐上车。
“那……你们吵架了?”
往日她再心情不佳,也会简单的答一句,但这次却直接躺在后座上,闭上眼,身子蜷了起来。老徐顿觉不妙,以最快的速度开车回家,丁毅一迎上来就急急的说:“恐怕出大事了,大小姐在公司受了气,去了一趟张先生家,就变成了这个样子。”顿了顿,压低声音,问,“难道张先生做了什么?”
丁毅心一咯噔,赶紧拉开后座门,只见她胳膊抱着头,肩膀颤个不停。他赶紧去拉她:“无双,无双,是我。”
她慢慢的把手放下,眼睛通红,脸上却没有一滴泪。丁毅赶紧扶起她,摸到她的手,冰凉。
她在客厅沙发上坐下,喝了半杯热水,眼睛才渐渐的有了些神采。她慢慢的说:“差不多……撕破脸了。”
李秀华在一旁,不解道:“什么撕破脸?和董事会哪个老家伙?无双,你别怕,你才是一把手,再说还有张先生……”她接到丁毅递来的眼神,怔了怔,思索片刻,蓦地捂住嘴。
丁毅握紧程无双的手:“慢慢说,不要慌。”
她道:“张君逸联合整个董事会给我下马威,要收回我的决策权。他除了些阴阳怪气的话,没有把要挟我的目的说出来。”她顿了顿,道,“迟早有这一天,我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按照前段时间他的表现,我觉得他还会装好一阵子的。他到底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提前了摊牌的时间?”
丁毅想了想,问:“是不是他发现你暗查账目的事了?”
程无双道:“这不至于让他起这么大的反应。按照他对公司的掌控程度,他很清楚,我就算知道了什么,也已经无法撼动他的地位。”
李秀华已经哽咽:“这怎么办?无双,张先生怎么能这样……”
程无双摆摆手,她在车上懵了这么久,已经慢慢的清醒了,此时反而是三人中最冷静的一位:“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谈别的都没有意义。他要挟我,肯定想我付出些代价。我得搞清楚他具体要什么,即使没法做什么,有个心理准备也好。”
李秀华还想多问几句,程无双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发疼,也不想再重复刚才屈辱的细节,便说道:“我有点累,想回去休息会儿。丁叔叔,麻烦你给李阿姨解释解释。”
她回到房间,想安静的想一想,却总是静不下来。方才的委屈和愤懑,她无法在丁毅或者李秀华面前诉说。与在公司不同,她是程家的主心骨,她即使再痛苦,也得努力的撑着。
心里淤积的恐慌与愤怒,如同虫蚁一般啮咬着她的心脏,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越想镇定下来越无法镇定。能自在的发泄情绪的人,只有顾骁。
他不是要回家给她做饭吗?怎么还不回来?她忍不住跑去厨房,只看见抱着老鼠玩具啃得不亦乐乎的三三。她走到窗前望向庭院大门,半山腰到山脚小区门口的道路一览无余,却连顾骁的影子都没看到。
程无双索性拨了电话,他很快接起,声音有些不自在:“无双,对不起,餐厅这里出了点问题,我正想给你打电话。今天不能回来给你做饭了,你看是过来找我,还是自己去外面吃?”
“出了什么事……”
话音未落他就打断了她,语气有些急:“真有急事,先挂了。”她还没反应过来,电话里就传来嘟嘟的忙音。
最需要安慰的时候遇上这种事,就像一整个核桃堵在喉咙口,噎得她有些喘不过气。他在忙什么?为了保证服务质量,在用餐高峰期来临前集中员工吩咐事宜?或者生意太好,吸引了大人物,他要亲自接待?要不,他已经准备开分店,急着去见相关机构的负责人,好早日获得审批?
不管他在忙什么,餐厅的生意蒸蒸日上是确定的,他已经走上光明的大道,世俗意义上的成功指日可待。现在还有人拿他的厨师出身说笑,但也许过不了多久,那些人就会把说出的酸话给吞回去。
而他和自己吵架的次数,随着他地位的提升日益增多,而他对她的态度,也不如曾经那样千依百顺。
每次想起田东来的劝说,她都告诉自己,顾骁和田东来不是一类人,可他的行为却和田东来所说的话不谋而合。程无双失魂落魄想了许久,直到听见敲门声才回过神,她一直捏着手机没放,掌心的汗把屏幕沾得湿漉漉的。
李秀华没听到回应,怕她出事,说了声“我先进来了”,便推开门。见她坐在床上,房间一切如常,稍稍松了口气,道:“无双,小顾怎么还没回来?都快到饭点了。你给他打电话没有?”
程无双淡淡道:“顾经理很忙,回不来了。”
李秀华道:“回不来啊?那我去让老徐备车,让他送你去小顾那里。”
“我说了,他很忙。”
“那去家你喜欢的餐馆,怎样?”
“不想出去。”
李秀华愁了:“那怎么办?家里其他人做饭水平一般,不合你口味。你不出去吃的话,吃什么呢?”
程无双凝视着休眠已久的手机屏幕,低声道:“别担心,我没胃口,吃不下。”
李秀华在床沿坐下,握住她的手:“无双,李阿姨知道,你现在压力太大了,心情不好。但是不管怎样不开心,也不能糟践自己的身体呀。好歹吃点儿什么吧。你换身衣服,去小顾那里,他肯定做得出能让你开胃的菜。”
她声音急了些:“我不去!”
李秀华沉默片刻,问:“无双,你们吵架了?”
“李阿姨,我真没胃口。我不想说话,你让我静静好吗?”
李秀华只能叹着气离开她的房间,一边走一边忍不住抹眼泪。毕竟是她照顾着长大的孩子,至少是大半个女儿,受到这样重的打击,她想想都心酸难忍,在起居室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稳了稳心神,给顾骁打了电话。
顾骁隔了半分钟才接电话,她听到电话那头的嘈杂声,仿佛是锅碗碰撞的声响。心知他一定在厨房忙碌,她也不想过多耽搁,只简短的说:“小顾,打扰你了。无双心情不好,你担待一下,好吗?先服个软,哄哄她,回来之后再慢慢的讲道理。她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只是压力太大了。”
“我过会儿就给她打电话。你放心。那我先挂了?”
“好,好。”李秀华叹了口气,去处理家务事,经过程无双房门的时候一步三回头,担心不已,却无可奈何。
程无双的心情已经低到了冰点,酒会上的讥讽,董事会的咄咄逼人,张君逸的阴沉,还有顾骁的冷淡,所有不好的事一股脑涌上心头。她用力的咬住下唇,眼睛酸胀,却流不出泪来。她耳中就像被塞了个马峰窝,嗡嗡乱响,让她不得安宁。前路在何方?商场一片黯淡,情路也阴云笼罩,她想奋斗,用以拼搏的羽翼已被折断,想退缩,又无枝可依。她就像重伤的飞鸟,直直从云端坠向地面,等待着粉身碎骨的那一刻。
她都想一头撞上墙,晕过去,就暂时避开了烦恼。但伤害自己得不偿失,张君逸还可能炒作此事,把她描述成受不了挫折而自残的无能之辈,她的前途就真的毁了。今后哪怕她撑过了三十岁这个坎,得到了与自己所持股份相匹配的权力,也不会有人买她的账。
她缩在夏被里混乱的想着,不知想了多久,终于倦得合上眼。可睡梦中她也不得安宁,白天发生的事被梦境扭曲得更加诡异,乱糟糟的重复出现。董事会的人哈哈大笑;田若瑜挽着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对她指指点点;顾骁看都不看她,身边环绕着好几个温柔如水的女子;张君逸从沙发上站起来,猛地扑到她身上,狠狠扼住她的脖子,让她立刻交出明华集团的所有股份。
她几乎不能呼吸,惊怒交加的挣扎,可他的手就像钢钳一样,她挣不脱,手胡乱的舞动,不知抓到了什么东西,她用力拽向自己,想拿来当武器。谁知身上忽然压上一个极沉重的物品,沉得她惊叫一声,胸中积郁的闷气随之离开了身体,她也醒了过来。
身体依然被重物压着,她迷迷糊糊的一端详,登时大吃一惊,张口结舌的问:“你……你……你怎么……你怎么在我床上?”
顾骁看着她紧紧掐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指,道:“是你把我拽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