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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东明微微一笑:“我孙子随母姓,不姓李,姓徐。你也许没见过他,但一定听说过他的名字。”
程无双仔细的搜索记忆中姓徐的青年,想了好一会儿,睁大眼:“是徐茂?”
李东明点了点头,程无双总结了一下旁人对徐茂的评价,心不由得紧了紧,在那位以不近人情不好惹出名的男人手下干活,自然是不轻松的。
李东明开着车,偷空瞄了她几眼,看到她抿住的唇,握紧的手,问:“怎么,怕了?”
她轻轻吸了口气:“怕,但我总得拼一拼。”
李东明没有再去明华集团,短短一个小时的会议,已经足够让他看清一切。程无双也鲜少踏足公司,去的时候化了妆,但却化出一脸倦态和病容,之后顺理成章的“卧病不起”,深居简出,除了去看程昌瀚和顾建国,几乎都在程家呆着,也拒绝见客。
决定出国,她的事情很多。听李东明传授经验,安排程家工作多年的佣人,申请国外的学校,给顾骁补习英语。韩靖提的“重新整理资产”的建议也点醒了她,要卷土重来,她需要大量的金钱,处理掉鸡肋和亏损的产业,购入优质资产是必须做的事。
转眼就过了一个多月,这一年的温度比往年同期高了几度,程无双离开圣约翰医院的住院大楼,被*辣的阳光一照,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抱怨道:“什么时候才能凉快下来啊!”
顾骁把她拉回玻璃门内,捏了捏她的脸,说:“再忍忍吧。你在那边的沙发坐一会儿,我先去车里把空调开上。真不该停在室外,现在车里肯定和蒸笼一样热。好了就给你打电话。”
“那你也要小心,可别中暑了。”
“我哪儿有那么容易中暑。”他一边说,一边屈起手臂让她看自己的肌肉。
她忍不住笑了,戳了戳那鼓鼓的一块,说:“健身卓有成效啊,你干嘛那么拼?”
“就要去美国了,那个地方身材好的男人满地跑,不练一练,你瞧不上我了怎么办?”他低头吻了她一下,道,“我去开空调,你等等我。”
有医生路过,见两人亲密,不由得多看了一眼。程无双微微有些脸红,吐了吐舌头,把他推开:“快去快去。”
“你得习惯,国外都是大街上抱着就亲的。”顾骁笑着,一路小跑出了大楼。程无双站在门内看着他跑下长长阶梯,转弯跑向停车场,直到看不见人才折回沙发坐好。
她玩小游戏打发时间,玩了三局之后还不见顾骁打电话,不由得有些诧异,刚想拨电话,忽然自动玻璃门唰的滑向两边,顾骁就像疯了一样的冲进来。
程无双吓了一跳,赶紧迎上前,但他脚步不停,一直跑到电梯边才止住步子,喘息着用力的按电梯按钮。她也慌了,看着他涨得赤红的脸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顾骁就像大梦初醒一般,终于注意到她。他握住她的手,嘴唇颤抖着,却只喘息着,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她摸到他掌心湿漉漉的汗水,更觉不妙,用另一只手抚着他脊背让他镇定:“你别急,慢慢说。”顿了顿,她声音发虚,“顾叔叔……他怎么了?”
电梯门打开,顾骁拉着她走进去,匆匆的按了楼层按钮,可他手指发抖,竟然按错了,程无双替他取消了错误楼层,又问了一遍,他稍稍缓过气了一些,哽着声道:“□□……捐献者,他变卦了!”
程无双也愣了。医院温度凉爽舒适,但她就像忽然被烈日暴晒,瞬间出了身大汗,再想了想,又像坠入冰窟,一股寒气从足底直冲脑门:“怎么会突然变卦?捐献者是我仔细甄选过的……”
电梯停了下来,顾骁低低说了声“对不起”,放开她的手,大步跑向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王医生见到他,立刻站了起来:“顾先生……”
顾骁心跳飞快,几乎不能维持礼节,打断他的话:“为什么会突然反悔?”
王医生脸色也非常难看:“我也不知道,拿药过去的时候,他忽然来这一句,再问多的,他一个字都不说了。”
顾骁用力的咬牙:“他……明明……”他呼吸急促,只觉得太阳穴突突乱跳,耳中嗡嗡乱响,方才和顾建国见面的情形历历在目,让他几乎脱力,不得不撑住墙面。
一双手托住他胳膊,把他拉向一边,他扭头一看,是程无双。她脸色惨白如雪,衬得一双眼睛尤其的黑。最近她情绪起伏过大,比之前清减了好些,本来脸颊有饱满的婴儿肥,现在已经彻底瘦没了,额头的汗黏住一缕刘海,显得格外虚弱。他心一酸,慢慢的冷静了一些,强忍着痛苦说:“别担心。”
她点头,把他带到椅子上让他坐好,看向医生:“王医生,谢谢你通知我们。现在他人在哪儿?我想和他谈谈。”
王医生皱眉道:“他说出不捐后就非要走,按照规定,我们也不能拦他。我们也想拖一拖,但他居然油盐不进,我们好说歹说,就像耳边风一样,他一个字都不理,拿了东西就走了。”
程无双也觉得膝盖发酸,在顾骁旁边坐下,拿出手机,拨了捐肾者的手机。她本来没报多大希望,按照常理,出了这样的事,对方恨不得永生不见,会直接关机,但听筒里却想起了彩铃声,而且只响了三四秒就被接起,反倒让她有些措手不及。
“赵先生,请问你遇上什么困难了吗?我会尽量给你解决,但请你先回医院,完成手术,好不好?”她说得微微有些结巴。
赵先生声音颤抖着,语调奇怪:“我,我……肾……一个肾啊,这……”
她按住胸口,想继续说话,但太紧张,脑子一团乱,便把手机递给王医生,用祈求的眼神看着她。王医生会意,用温和的语气说:“赵先生,你是担心今后的生活,对吗?请你放心,根据最新医学水平,我们能保证您的身体会很快恢复如常,有大量值得信赖的数据表明,一个肾已经维持身体的健康运作……”
她循循劝导,但眉头越拧越紧,不得不把手机还给程无双,歉然道:“程小姐,他说,只和你说话。”
程无双闭了闭眼,努力调整呼吸:“赵先生,请问您到底需要我做什么?你不说,我怎么做呢?我们好好谈谈好吗?”
对方生硬的说:“当面谈!”
“行。请问你现在在哪儿?”
赵先生说了个地址就挂了电话,程无双跟着念了一遍,王医生道:“不就是医院外面的度假酒店吗?不过时间这么短,他的确也走不远。”
顾骁倏地站了起来:“我们现在就去!”
程无双却像是真的病了,攥着顾骁的胳膊借力才站起身。王医生不由得说:“你们现在都太激动,千万镇定一下,不冷静的话,万一和他起冲突,他更不会……”
顾骁喃喃道:“那……那该怎么说?”
王医生道:“我看你们这样子是不适合开车的。我派个医生把你们送过去吧,你们在路上静一静。”
顾骁语无伦次的道谢,王医生很快叫来一个实习医生,他摸出车钥匙递过去,拉着程无双急急走向电梯。
手术前需要做许多准备,口服药物,注射药物,程序复杂,确保身体进入适合手术的状态。若是□□出意外,已经进了状态的病人会陷入垂危状态,而短时间内,又怎可能寻到另一个匹配的□□?
顾骁思绪混乱的上了车,怔怔想了许久,忽然觉得不对劲。他胸口的衬衣已经湿透,低头一看,程无双正伏在他怀里。他连忙把她拉开,定睛一看,她连目光都涣散了,泪水就像决堤一般不停的往外涌,竟然比他还痛苦得多。
即使他满腹心事,也不可能忽视她这奇怪的状态。他捧起她的脸问:“无双,你到底怎么了?”
程无双捂住嘴,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身子就像筛糠似的抖得厉害,仿佛随时会昏过去。顾骁被她唬得脊背发凉,连忙叫停车,急急道:“刘医生,请你看看,她到底怎么了?”
“她太紧张了。”医生让他把她放平,拉开后座车门,替她按摩了几处,她终于慢慢的喘过气,憋得发青的脸色也渐渐正常了些,但依旧没有一丝血色。
顾骁松了口气,竭力维持着镇定,对她说:“你不要这样,我再缓一缓就好了,一定能说服他的,不用担心我。”
她怔怔盯着他,表情似哭似笑,终究一个字不发,只胡乱的点头,捂住了脸。
最关键的时候变卦,又飞速的找到酒店安顿下来,这一切都太巧了。真的只是赵先生术前恐惧?
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