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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佛儿怔怔的望着赵元,看着他脸上纯粹干净的笑脸,一时间不太能明白他口中所言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寻她?
他在以前就认识她吗?
赵元看着季佛儿仰着头呆呆的看着自己,温暖的大手轻轻地揉着她的发顶,第一次发现原来女子的长发居然是如此柔软,不觉开始贪恋掌心中那极为撩他心神的触感:“佛儿,你放心,在大周还没几个人能将我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赵元便招了招手;武春丢下已经被自己彻底亲手废为废人的司空岚,带着一身煞气规规矩矩的回到赵元身边。
早已被武春的狠厉吓傻的众人在看见武春对赵元的恭敬态度后,更是惊讶的睁大眼睛;要知道刚才可就是这看似年纪并不大的男子亲手挑了司空岚的筋骨,并且还以一人之力挡下了数十名小混混;就是这般犹如凶神般的人物,却是在这锦衣华服的男子面前温顺的就像一只被驯服的小猫;这一幕,实在是太让人震撼,也让不少围观的人在心里试着揣测;其实,这凶神般的小子并不是真正厉害的人物,真正能要人性命的大人物,应该是这俊美的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华服男子才是。
赵元像是看不见众人眼中的惊愕一般,看着一身狼藉,脸色苍白的司空岚:“本应该要你性命的,但上天有好生之德,念在京城司空府的份上,我就留你一条狗命;从今往后,你若是再敢死性不改,早晚会有人来真的收了你。”
司空岚抱着被挑断脚筋的双足,痛的脸都白了,跌坐在地上的模样更是显得狼狈不堪;可就算是这样,他却像是一头被逼近死角的野兽,眼睛发红的望着赵元,咬牙切齿道:“你究竟是何人?既然知道我是司空府的人,你还敢动手?哈哈——你离死不远了!”
说到最后一句,司空岚几乎是怒吼出声。
可他的这声怒吼却是在赵元看来,就像是被拔掉獠牙的小畜生在瞎喊一样,眼底的嗤讽之色渐渐显露:“死?!你若是真的有本事就将司空悟叫出来,我倒是要看看,司空悟看见我,敢不敢对我说一个死字。”
司空悟,乃是当今司空府的当家,朝中的一品大员,位高权重,手段了得;可就是这般人物,在赵元的嘴里却像是提到小罗喽一样;赵元的这股态度,几乎是让众人都小小的惊讶了一下。
只有武春,依然神色不变的站在赵元的身侧,好似自家主子这样提起他司空悟不过是水到渠成、理所应当一样。
身为当今大周除了当朝太子之外最受宠尊贵的皇子,赵元的确是有几分张狂的本事;所以在赵元的眼里,对于提起司空悟来说根本就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根本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季佛儿一直站在赵元的身边,她惊讶的看着身边这举手投足间都显露出不凡身份的男子,在这一刻,她终于放下心来;不知怎么回事,她忽然开始相信他,相信他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是绝对不会招惹司空岚,更相信他,的确是有那个资本随便提起司空家的真正当家人。
只是,倒在地上的司空岚却是将赵元的话当成了一种可笑的大话,要知道在他的眼里心里,司空家可是最神圣的存在,身为身负司空氏的姓氏,他无数次的为拥有这个姓氏而感到骄傲自满;现如今眼前忽然冒出来一个臭小子敢在他面前如此摆谱,甚至还有藐视司空家的意思,这叫司空岚如何不记恨,这叫他如何不仇视?
只是,司空岚在武春手里吃了大亏后,就知道眼下自己根本不是这俩程咬金的对手;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倒是要看看,等着狂妄的臭小子栽倒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他还能不能这样自大狂妄的说司空家,敢不敢再这样藐视自己。
司空岚咬紧了牙关,怒视着赵元;一双猩红的眼睛里布满了仇恨,被咬的咯咯吱吱的牙关更是带着如豺够般凶狠决绝。
瞧着司空岚那凶狠的模样,赵元却是轻蔑的笑了一下;回头看向季佛儿时,声音变的软和了许多:“佛儿,今日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也不适宜为这些可怜人看诊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等下次再有时间变再出来吧。”
季佛儿在被司空岚这般一闹之后,的确也没多少心思再坐在此处治病救人了;现如今听赵元这般说,当下就是温顺的点了点头,叫上锦萝和府里的下人,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只是,季佛儿在走了几步后,回头去看跟上来的赵元,隐藏在薄纱下的绝色容颜微微一红,轻咬着粉嫩的唇瓣,却是不语。
赵元看她这样,当下便只是笑了笑,望了眼围在季佛儿身旁的季家人,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解释道:“那个,我是不太放心你就这样回去,我送送你。”
季佛儿听见这话,俏丽的脸上顿时红晕更胜,刚想说什么,却被站在身侧扶着她的锦萝一口抢过话去。
“今日多谢公子站出来替我家小姐做主,为奴婢解围。”锦萝是个快人快语的性子,又瞅见眼前的彬彬有礼的公子是个极为俊美的男子,更是一扫先才被司空岚恐吓的惊慌,面色带笑的说着。
赵元本是在盯着季佛儿看,突然听见锦萝的话,也只是淡淡的笑笑,然后背过手去,就领着武春走在众人前面,大有一副护着季家的人安全离去的架势。
季佛儿冷静下来后,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今天的自己究竟做了多少出人意料的事;先是对忽然站出来的赵元倾了心,跟着还与他在众人眼下拉上了手;想到这里,季佛儿就感觉自己被赵元拉过的手像是被烫伤了一样,只要她一想他,手指就会又热又软,他大手间的茧子似乎至今还让她能清晰的感受到。
锦萝看着走在最前面的华服男子,她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将红色的锦服穿的那般好看,就像是天边踩着红云来的仙人,一手慵懒的摇着折扇,一手玉树临风的背在身后,威仪与生俱来,高贵悠然生成。
“小姐,奴婢猜测,这位公子绝对不是我们平凉郡的人。”锦萝机灵的凑在季佛儿耳边小声的说着。
季佛儿自然也是猜出了好几分,虽说平凉郡人杰地灵,但是若是真有这般人物存在,早就名扬平凉郡,她势必也是从他人口中听说过才是;但眼下此人忽然冒出来,必然是从他处而来;至于这个他处,季佛儿只想到了来自京师的可能。
薄纱下的季佛儿淡淡的笑着,一双秋水美目轻轻地瞥了一眼赵元的背影,声音温婉而低柔:“不管他是从何处而来,今日他对我们有恩,这是不争的事实。”
提到这个,锦萝差点又兴奋起来;要知道这个司空岚在平凉郡横行霸道早就是人神共愤的事,但碍于司空岚身后的势力,就算是他们季家也不能随便招惹;却不料那样‘厉害’的司空岚落在眼前公子的手里,却只能任其碾压,毫无还手之力;可见,此人真的是来历不凡。
锦萝忙道:“小姐,我们何不请了公子去府里跟老爷见见面,现在的季家若是能跟眼前的这位公子攀上关系,不说是在平凉郡,就算是想再回京城,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锦萝惊喜的盘算听在季佛儿的耳中却是让她忍不出蹙了下眉:“锦萝,不可胡说;刚才这位公子帮了我们,我们还未以礼相待,你就想着利用他人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么做未免也太忘恩负义了些。”
被自家小姐这把训斥,锦萝瘪了瘪嘴,只是她的个性惯性泼辣活泼,自然也不会将季佛儿的这些话完全放在心里,反倒是说着:“奴婢这么想还不是为了季家,想想当年大老爷在京城中,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事后太子登基,大老爷身为恩师更是风光无限,也不知道大老爷是怎么想的,居然辞了官、退了赏赐,领了全家来到这鸟不拉屎的平凉郡扎根;不是奴婢为小姐抱不平,大老爷这么做未免也太自私了些,如果小姐此刻还在京城中,那必然是朝中一品大员的千金,上门求亲的公子不是王侯贵胄就是侯门深府,何必让咱们现在沦落到被一个只是巴结司空府的商贾之家欺负成这样。”
如果说,锦萝只是碎碎念自己,季佛儿还能大度一些听一听便能忘了;但是,这丫头真的是越来越没规矩,居然开始说起自己去世父亲的不是;这要季佛儿如何还能纵容这般刁奴?
想到这里,季佛儿便是猛地停下脚步,薄纱下的脸颊上带着腾腾的怒气,一双漂亮的眼睛此刻也是冰冷严肃的:“锦萝,你不要忘了自己的本分!”
季佛儿这边的动静很快就让走在最前面的赵元发现,待他回头时,便是看见季佛儿目光含怒的盯着自己的贴身丫鬟;而至于那贴身丫鬟,俏脸娇红,明明是做出一副低着头的承认错误的模样,但是那双乱转动的眼珠子,却是让赵元瞬间不喜起来。
他从小就在皇宫那种地方长大,虽说他上有父皇母后照顾着,下面有一个当太子的哥哥保护着,但是那种地方的丑恶或多或少也是见过一些;所以,在普通孩子还在天真烂漫的玩耍时,他已经学会了看人看物,不敢说一眼能够辨出此人究竟是个什么货色,但多少也能判定出那人是否可交。
很显然,让他略显惊愕的是,明明季佛儿是个宁静恬适的性子,为何自己身旁的贴身丫鬟却是一个如此带着戾气的人;先才这个丫鬟只是安静地站着他倒是没看出来,眼下被季佛儿训斥,她那双咕噜噜乱转的眼珠子就像是在想什么坏主意,实在是让人不喜欢的很。
武春看着自家主子那越来越蹙紧的眉心,走上前在赵元的耳边低语了两句;赵元本来就夹杂着不悦的眼神此刻更是带着厌恶之色,真的是连锦萝一眼都不想再看见了。
锦萝注意到那让她几乎倾心的公子在注意着自己,立刻在脸上摆出快要被训哭的表情;至于季佛儿,在注意到锦萝沁在眼角的湿痕时,这才收了脸上的怒色,眼神略带沉思的在锦萝身上顿了几秒后,就再也不说他话的朝着前方走去。
锦萝看见主子离开,忙亦步亦趋的跟上。
而至于赵元本人,却是在季佛儿走上前的时候,示意武春一个眼神,武春可是赵元身边最得用的贴身心腹,主子的一个小动作他都能体会的一清二楚;所以当下,武春便一个快步隔开了季佛儿与锦萝的距离,完美的替自家主子挡住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
此刻,季佛儿的心情有些乱,自然也是没多注意赵元的刻意贴近,更没注意到自己的贴身丫鬟被武春有意支开了;她只顾着埋着头缓缓走着,只是眉宇间再也没有先才的恬静,多了几分愁绪。
美人略带薄愁,本是极为楚楚动人的模样;可是此幕落在赵元的眼里,却是带着酸涩的不忍心。
“佛儿可是有什么不顺心的?”赵元忍不住先开了口。
季佛儿抬起头看着赵元,站在明媚阳光下的男子,当真是俊美贵气,一双如大海一样深邃的眼睛,却能让她一眼望见尽头;还记得父亲还活着的时候时常对她说,人的双眼是世间最藏不住秘密的,判定一个人是否心思良善,只需看他双目便可。
季佛儿早就猜出赵元来历不凡,只是让她更加惊奇的是,明明是那般藏着身份秘密的人,却是拥有着一双极为通透明亮的双目,好似灌满了银河善良的星子,只需一眼,就永生沉浸其中。
季佛儿苦笑着摇了摇头,再想起锦萝,更是无奈:“公子不用担心,我无碍的。”
赵元听季佛儿这样说,只会更加不放心,拿眼角的余光去看被武春绊住脚的锦萝,瞧着那丫头在与武春说话时咕噜噜的眼珠子转的更加欢脱精明的样儿,他更是奇怪季佛儿的身边为何存在这样的人物。
从庙会回季府的距离并不远,待赵元将季佛儿送到府门前时,看着坐落在正前方并不是很大的门庭,不免有些感慨;昔年父皇的恩师,若是在京城必然是风光无限,只是那季东霆实在是奇人一枚,居然在人生将要迎来最辉煌的时刻急流勇退,实在是让人费解。
季佛儿瞧着赵元怔怔的对着她家门口发呆,真的是对赵元的身份越来越好奇起来:“公子帮我挡下司空岚的挑衅,至今佛儿还不知公子贵姓。”
赵元此次出行隐晦,再加上自他亲自查探之后,总是觉得现在的季家没有了季东霆坐镇,似乎已经没有了当年的清贵满天下的美名;或者是说现在的季府不过是在消耗着当年季东霆留下来的名望,如今的季家当家人并非堪以重用。
虽说季佛儿是个精彩绝艳的,拿到京城与任何侯门千金比起来都不遑多让,但季佛儿要嫁的人也并非普通之辈;大哥需要的固然是个能替他看顾东宫的太子妃,但这名太子妃身后代表的势力也绝非等闲之辈;如果现在的季府已经被现任当家消耗成了空架子,那么大哥迎娶季佛儿的理由似乎也不能成立了。
想到这里,赵元暗自隐瞒姓讳,对着季佛儿粲然一笑的同时,说道:“佛儿可以叫我阿元。”
季佛儿自然是不知情赵元内心深处的盘算,只是看着赵元那灿烂的笑容时,心底的阴霾去了不少,跟着赵元轻念了一句:“阿元……”
目送着季佛儿与季家的仆从依次走进季府,赵元这才带着武春朝着归来客栈的方向走去。
“觉得那个丫头怎么样?”
武春听到问话,忙道:“季姑娘是个出尘清澈的性子,属下还真是有些不太明白,为何她身旁的贴身丫鬟却是一个那样心思莫测的人。”
关于这一点,赵元自然也是苟同的;按理来说,奴才随主子,季佛儿那样的人身旁却有个像锦萝那样的奴才,实在是要人费解的厉害。
不过,现在却又有一个更加让赵元不解的事出现:“你派人去查一查,当年季东霆为何急急离开京城;虽说父皇与大哥都对此人推广之至,但我总觉得,季东霆此人还有秘密。”
季东霆此人,年纪轻轻就官拜太子太傅,当年父皇还在做太子的时候,身边也有些不安分的人,那些人甚至还用了很多的龌龊手段想要拉还是太子的父皇下马;可就是那时候,父皇多次受季东霆在关键时刻搭救,这才一步一步的走上皇位。
本以为是苦尽甘来,却不料季东霆忽然辞官远离;父皇是因为敬重季东霆此人才会不好拂了他的请求;可是赵元却觉得,季东霆应该是隐瞒下了什么,逼得他不得不离开。
一想到这里,赵元就觉得头疼得厉害。
明明是让他来看一看未来太子妃的品性和家室,若是恰当便直接前往季家宣读圣旨的,没想到才来了没几天就被这样麻烦的事情给缠上了;如果不是此事牵扯到了他的亲人,他也懒得抽了性子来排查数十年前发生的事情。
武春看着自家主子皱了起眉心,不免也在旁观关心道:“其实属下觉得,如果季姑娘真是个贤惠宽厚之人,纵然如今季家已经是纸老虎,我们也不必计较那些,毕竟太子殿下也是知道分寸的;现在二皇子越三皇子齐齐攻击太子殿下依然稳坐东宫,难道还有比这更不妙的情况吗?”
赵元多少还是听出武春话里的意思,只是,或许连他都不太明白为何自己在这种时候忽然收住脚步不敢去季家传圣旨;也许在他内心的最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心思正在扭曲的发芽,他不敢承认他是多么想亲手揭开季佛儿脸上的那层面纱,更不敢承认,他想要永远看着那张恬静美好的脸颊,直到永远!
想到这里,赵元又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门庭前颇为冷清的季府;想象着那抹嫩粉色的身影缓缓走进去的背影,然后又狠狠地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眸子时,眼底的挣扎和彷徨似乎在被一股冷静的味道狠狠地压抑着。
“等我解开季东霆当年离开的真正原因,就去季家宣旨!”
赵元知道自己这是在逼迫自己,逼迫自己接受眼前的现实,逼迫自己去承认,就算是心里再想,那个人影也是不属于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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