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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雎宫中,灯火明灭。
小贝子提着一盏琉璃灯从外面走进来,在看见自家主子依然坐在龙椅上批奏着那成堆的奏折时,不免心疼走上前,将烛心挑亮了些后,小声在赵礼身边说道:“皇上,已经二更天了,别熬坏了眼睛,您还是先歇一歇吧。”
听见小贝子的声音,赵礼这才小山似的奏章中抬起头,往日总是晴朗一片的双瞳中难以掩饰的浮现几缕红血丝,难掩的疲惫无法藏匿的浮现在眼角。
看见主子困顿的揉着发胀的眼睛,小贝子忙又说道:“让奴才扶着您去后殿歇一歇吧!”
“不去后殿!”赵礼说着,就站起来,疲倦的伸了伸胳膊后,对着小贝子说道:“去芙蓉宫吧!”
小贝子一听皇上这是又要在半夜爬皇后娘娘的床的意思,心疼自家主子身体的同时,这小奴才第一次壮着胆子对着赵礼说道:“皇上,从关雎宫到芙蓉宫要走小半盏茶的时间,如今虽然到了春天,但这大半夜的春寒还是很伤身子;您要是想念娘娘,奴才可以差遣人将娘娘请来,您现在后殿等一会儿,可好?”
赵礼怎么会不知道小贝子的那点小心思,这小奴才,从跟在自己身边的那天起,就将自己的身体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大胆的阻止他去芙蓉宫。
罢了,看在他如此忠心的份上,也不跟这小奴才一般计较。
赵礼嘴角掩着笑,脚下的步子不停,却是往外面走着的架势:“这个时候皇后怕是早就睡下,就不来回折腾她,朕就委屈一下,带着你去芙蓉宫。”
一看自家主子那动作,小贝子就知道自己又没劝住!
这些天边关事忙,萧腾大将军几乎天天都有八百里急奏上报,皇上从天不亮就起来上朝,天黑透了才能歇息,中间连在用膳的时间都要抽出空来看一看奏报;照这样下去,纵然是铁打的身子怕是也会熬不住的;只是没想到,已经累成这样的皇上还是在百忙之中惦记着皇后娘娘;想到这里,小贝子就忍不住叹息:这人呐,千万不能动情了,情若一动,哪怕前有刀山火海,势必是趟也要趟过去。
看来这芙蓉宫,怕是真正要应了那句‘宠冠六宫’的话了;昔年是一代妖妃萧贵妃,硬是将先帝迷惑的六宫粉黛无颜色,独宠称霸在后宫;如今却又是一代皇后司氏,活生生的将这位人间帝王的高傲之心死死地攥在掌心中;世人皆说,美人笑、英雄冢;可是在他小贝子看来,并非是美人一笑才让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帝王为之折腰,而是他老赵家世代出情种,宠爱自己喜爱的美人完全是出自于天性。
故而,出自天性的自家主子扛着困顿的疲倦和一天的累意,硬是拖着他这个无辜的小奴才悄悄地朝着芙蓉宫方向走去。
小贝子说的没错,纵然天气渐热,可是一旦到了夜晚,终究还是更深露重、寒气习习;就算是赵礼走在这凉风阵阵的深夜之中,也忍不住轻轻咬了咬贝齿,脚步更加快速的朝着芙蓉宫方向赶。
可是,就在赵礼领着小贝子走到御花园假山附近的时候,忽然听见一声若隐若现的‘啪嗒’声!
赵礼虽然没有影一那样高强的武功,但胜在听力也是很不错的;当下就站定脚步,眼神疑惑的朝着假山方向看去。
小贝子在凉风中缩着脑袋,提着琉璃宫灯走上前,眨巴着同样疲乏的眼睛看赵礼,问道:“皇上,怎么不走了?”
赵礼眉心微微拧着,依然专注的看着假山的方向,问望着自己的小贝子:“刚才,你没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吗?”
小贝子虽说是赵礼身边的人,可毕竟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宦官,别说是让他耳聪目明了,让这不中用的狗腿子熬个夜都跟要了他小命似的;所以,他要是能发现什么奇怪,那绝对是老天眷顾。
所以,赵礼毫无意外的听见了小贝子瓮声瓮气的回答:“奴才什么也没听见。”
赵礼拧着的眉心更深了一些,就看他刚想抬步朝着假山发出声音的地方走过去瞧瞧,小贝子这小奴才毕竟是护主心切的,立刻拦了上来,对着赵礼一本正经的说道:“皇上,还是让奴才先一步去探探吧,您在这里等一会儿。”
赵礼瞧着小贝子那瘦弱的跟杨柳枝似的小蛮腰,刚想说句什么,但有立刻缄口,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小贝子提着琉璃宫灯,猫着腰一步一步的朝着假山方向走过去;细细长长的影子就像一笔重墨浓郁的被洒在地上,赵礼看着小贝子的背影,眼见着他一点一点的走出自己的视线;深夜的深宫之中,除了住着主子的宫阙中有当值的宫侍,其他地方几乎是连个人影都没有;再加上在这夜深露重的时间,更没有人闲的没事干出来到御花园瞎晃悠的。
所以这偌大的御花园中,此刻除了赵礼,就只有小贝子两人;就连随时保护在赵礼身边的影卫都被他留在了关雎宫中。
小贝子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朝着假山深处走去,可就在他将手中的宫灯高高的举起,顺着照亮的地方仔细的看过一遍,刚想回头对着站在身后不远处的赵礼回话的时候,眼前,忽然一个黑影闪过,接着就在一阵眼花缭乱中,一声悲戚的嘶喊声从小贝子的嘴里喊叫出来。
“啊——!”
站在假山外的赵礼清楚的将小贝子的喊叫声听的一清二楚,就待他着急的想要冲上前一探究竟的时候,一丝理智,刹那间让赵礼稳住心神。
赵礼站在原地,不前进,也不后退,只是试探着喊了两句:“小贝子!?小贝子!?”
可这偌大的御花园中,除了赵礼阵阵的回应连声虫鸣的声音都没有;安静到近乎诡异的气氛让赵礼瞬间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就看他悄悄的背过手,在神色不动间将大拇指头上的扳指小心的取了下来,然后在余光瞄到的草坪处,将那枚翠绿色的扳指丢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赵礼这才长舒一口气;转眸在又打量了一番眼前黑黢黢的假山丛后,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可就在他准备大步离开此地时,身后,一抹亮光乍现。
“难道大周的皇帝是个鼠辈,贴身宫侍发出了那样的惨叫不上前观察也就罢了,居然还想着要逃走?”
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赵礼再次站定脚步;一双幽幽沉目只是淡淡的看着前方回廊上挂着的宫灯,红色的灯笼被夜风吹的有些左右摇摆,可就算是这样,灯内的火光依然耀眼夺目。
几乎就在眨眼之间,刚才还敛眸沉目的赵礼陡然间在嘴角挂起一抹讥讽的笑意,那股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迫人气势,简直让人无法模仿与直视。
“朕若是不装着赶紧离开的样子,能将你这种躲在地沟里窥视的臭老鼠逼出来吗?”赵礼说着,就慢慢的转过身,只是,当他看清楚眼前之人的相貌和着装后,饶是沉静淡定如赵礼,也在一瞬间慌了神。
怎么会?——这、——
看着赵礼刹那间怔住的模样,男子觉得满意极了,就见他微笑的走上前,站的距离赵礼更近了一些,似乎是希望赵礼能够将他看的更加仔细一点。
“你的表情成功的取悦了我赵礼,看在你惊慌失措的份上,我不追究你刚才的出言无状。”
赵礼看着眼前的男子,嘴角发白的轻轻抿起;这一刻,若是陈叶青在他身边,自然会清楚这是赵礼真正动怒时的表情和动作。
“你是谁?”
三个字轻描淡写的从赵礼的嘴里吐出来,可就是这种轻描淡写中,却夹杂着无法忽略的压迫和愤怒,让人闻而生寒。
可毕竟男子也不是好招惹的,连赵礼的音容相貌他都敢假扮,可见其野心和胆大。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下一秒,我就会是你!”
男子话音一落,就看数名黑衣人以网状之势朝着赵礼扑来;赵礼年少时也随着禁卫军学过武功,一般在这种时候,是个人都会奋力挣扎、急于求生;可是,当黑衣人朝着赵礼杀气腾腾的扑面而来时,他却双手负立,像极了一个将要大声凯旋的将军,以最从容淡定的姿态迎接着最惨烈的现状。
黑衣人们显然也没想到眼前这位帝王居然没做任何挣扎的就被他们擒住,各个在讶异的同时,皆相互对看着彼此;似乎是想要从同伴的眼神中看见答案,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真的;眼前这位号称大周朝历代以来最年轻英俊、腹有乾坤的帝王真的连挣扎都没做,就这这样成为了他们的阶下囚。
男子似乎也被赵礼的举动惊讶了一下,在看着被自己的手下团团围住的赵礼,男子脸上自得的笑意总算是收敛了些许,就看他直直的怒视着赵礼,冷冷的问道:“为什么不逃跑?”
赵礼依然双手背立在身后,刚才的惊慌失措似乎只让他失态了一瞬间,现在的他,依然是那个站在最高巅峰的王者,睥睨着芸芸众生,与他的天下。
赵礼淡淡的笑了笑,气定神闲道:“首先,这个时间正巧是禁卫军轮班的时候,你们算好了时间出现在这里,足见其志在必得的决心;其次,朕的武功虽然不是很高,但也能看得出来你的这帮手下都是杀手中的杀手,跟他们叫板儿只有受伤的份儿;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你就算是穿着和朕一模一样的龙袍,容貌和声音也学的一模一样;可是,你这个只会模仿别人的废物除了模仿一些假象之外连其精髓的一丁点的触摸不到;朕,是大周的天子,是这延绵江山的真正主人;身似东山苍松、可秉日月,胸中也是万千沟壑;凭你这样的模仿者,连朕的手指都无法企及,又怎配窥朕之心思?!”
赵礼说完,就又对那男子洋洋洒洒的一笑;笑容中,从容有之、淡定有之、风华气度有之,这就是一朝帝王的风度,连讽刺讥笑都被他那张精致的眉眼刻画的蛊惑人心。
男子的脸色瞬间拉黑,就在他准备发作赵礼时,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声音,阻止道:“你别想着违约,他的命,你不能要!”
男子攥了攥拳头,对着赵礼那张似笑非笑的脸颊忍了又忍;终于在一个眼神中,示意手下将这个欠揍的混蛋抓住,然后朝着身侧咧开一步,露出那被他遮掩的湿暗甬道。
赵礼讶异的看着那长长的甬道,这下他总算是明白了,刚才听见的声音想必就是机关打开的声音,可偏偏就是这个声音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这才让他横遭一劫;想到这里,赵礼又闭上了眼睛沉定了些许,待再次睁开眼睛时,便淡淡的扫了眼被人敲晕扔在一旁的小贝子,昏黄的琉璃宫灯依然闪闪烁烁,隐约间可见这不中用的小奴才浅浅的呼吸声,想必那人没有下狠手,这才留下了他的一条小命!
果然,不中用就是不中用,小贝子除了能跑跑腿儿传传话之外,剩下的跟废物没啥区别。
想到这里,赵礼就不免苦笑着摇了摇头;可他的笑容却又落在男子的眼中,就看男子狠狠地一笑,忽然开口道:“按照这个路线,你这是要去芙蓉宫?”
本来还在为小贝子的没用而轻轻摇头的赵礼陡然间僵硬了身子,待他睁大眼睛回头去看那名男子时,果然,男子的脸上出现了一副猥亵调淫的微笑。
这一刻,赵礼终于有些无法控制自己,当下就要往上冲,可他刚有动作,就被一个眼疾手快的黑衣人一把抓住,跟着,就是一股钻心的疼痛从手臂上传来。
看见赵礼因为疼痛而瞬间苍白的脸颊,男子终于会心的笑了:“本以为堂堂大周天子真如他人所讲,是个毫无七情六欲之人,今日一见似乎传言并不能当真嘛……”说到这里,男子故意朝着身后看了两眼,余光在瞄到一个女人愤怒攥拳的动作时,他的心情更是飞扬到了极点:“能让赵礼都为之心动的女人,我真该好好去看看。”
“你敢动她、你敢动她!……”如果说平常的赵礼只是一只喜欢眯着眼睛看着各种跳梁小丑在他面前表演的雄狮,那么现在,这个人已经成功的让雄狮露出了獠牙和利爪!
男子根本不将赵礼的威胁口气放在眼里,瞧着被手下卸下膀子疼的冷汗直冒的赵礼,男子轻轻慢慢的笑着:“我为什么不能动她?看看你,再看看我;我现在就是赵礼,赵礼是大周的皇帝,皇帝想要跟皇后尽享鱼水之欢,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朕会杀了你!”赵礼咬牙切齿、双目赤红的怒视着眼前的男子。
“哈哈!那也要你能活着回来才行!”男子浅浅一笑,就对那抓着赵礼的手下命令道:“把他带下去,一定要看牢;谁让他跑了,我就要谁的小命!”
“是!”
随着黑衣人的回话,赵礼在不甘的嘶吼中终于被人拖进了潮湿阴暗的甬道中。
随着机关的再次闭合,一直站在背阴处的扶桑终于走了出来,就看她眼神鄙视的在凌洛辰的脸上扫了扫后,警告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记住!赵礼的性命你不能要,要不然,别怪我跟你拼个鱼死网破!”
凌洛辰听见这毫无威慑性的恐吓,只是冷哼一声,道:“放心,我现在不会杀他!倒是你,你现在与其担心我会杀了他,还不如想想法子怎样才能重新唤回他的心;我是男人,男人是最了解男人的,本以为赵礼对那个司马媚不过是玩玩罢了,可是看刚才那情况,他是喜欢她的,男人的喜欢可是很可怕的,因为一旦认定,就会是一辈子那么长的时间。”
扶桑脸色一黑,没好气道:“我的事儿用不着你关心,你还是管好自己,别让别人拆穿你的身份吧!”
说完这席话,扶桑就甩了甩衣袖,跟着便朝着夜色中的初荷宫方向飞奔而去。
看着那个渐渐在黑夜中消失的人影,凌洛辰洋洋自得的挑了挑眉;跟着看向四周再无他人的御花园;信步从容的走到被敲晕的小贝子身边,慢慢躬下身,用手背轻轻地拍了拍这昏睡的小奴才。
“喂!醒醒!小贝子……”
小贝子在昏暗中狠狠地挣扎了两下,只觉得勃颈处的疼痛一阵一阵的朝着他刺来,在那股疼痛再次以猛烈的痛感朝着他扑面而来的时候,他终于在尖叫中清醒过来。
凌洛辰看着眼前这忽然睁开眼睛木呆呆的看着自己的小奴才,心中讥笑道:真是想不明白,赵礼那么聪明的人,身边这贴身小太监怎么会如此愚笨。
“皇上?”小贝子呓语开口。
凌洛辰没好气的站起来,抬起脚学着赵礼那副清傲的样子踢了踢小贝子的腿,道:“要你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睡着了?”
“不是的皇上,是……哎呦!”小贝子生怕自己会被自家主子误会,辩解着想要站起身,可他这刚一动作,脖子上的疼痛就再一次朝着他袭来:“皇上,有人刚才藏在这里;还打了奴才呢!”
看着眼前这马上就要掉泪的小奴才,凌洛辰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扯了扯;心道:是啊!刚才是有人躲在这里,那个打你的人,还是我。
只是,这些话凌洛辰自然是不会给小贝子说的,只看他白了这不中用的小奴才一眼,学着赵礼的样子双手负立在身后,丢下眼看着就要水漫金山的小贝子,自顾自的朝着前面走去:“不管是真有人打你还是你自己做恶梦了,朕都没空陪你在这里闲逛。”
“等等,皇上,您等等奴才呀……”小贝子忙捡起琉璃宫灯快步跟上,就算是脖子疼的都快要断掉了,他也不能离开自家主子半步;可是,他这刚走了两步,就又奇怪的停下来,问走在前面的凌洛辰:“皇上,咱们不是要去芙蓉宫吗?您的那个方向是回关雎宫的。”
正朝着关雎宫方向走动的凌洛辰立刻收住脚步,回头在看向呆头呆脑的小贝子的时候,眼珠子又转了转,道:“朕在想,要不还是不去芙蓉宫了,这个时间皇后该是睡了!”
“是吗?可是皇上您刚才还不是嚷嚷着一定要去芙蓉宫吗?再说,娘娘睡着了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你以前也爬过熟睡皇后娘娘的床啊!”
一听小贝子这话,凌洛天的内心深处狠狠地划过了一阵波澜!
真是看不出来,总是一副禁欲表情的赵礼居然会对那么司马媚上心至此?半夜爬床这样的事儿都干出来过;啧啧!真是人不可貌相,果然,在这一点上,他的确是连那混蛋的手指都无法企及。
为了不让小贝子怀疑,凌洛辰在犹豫了一番后还是转过身,硬着头皮朝着芙蓉宫的方向继续走去。
*
当凌洛辰与小贝子来到芙蓉宫的时候,毫无意外的连宫门都关的死紧,小贝子上前敲了好久的门才有一个连眼睛都睁不开的小宫侍摇摇晃晃的出现;只是当火光照在那身明黄色的龙袍上时,小宫侍怕是这辈子的瞌睡虫都快被吓飞了。
“奴才、奴才迎候吾皇万岁!”
看着哆哆嗦嗦跪在地上的小宫侍,凌洛辰的嘴角夹着一股得意的笑,现在他模仿赵礼的声音已经模仿的出神入化,不用做准备,张口就来:“娘娘已经歇下了?”
小宫侍跪在地上回话:“天刚一擦黑,娘娘就睡下了。”
嘿!这大周的皇后还真是好吃好喝好睡,看来赵礼真的是很疼她。
凌洛辰在得到答案后,就直直的朝着芙蓉宫的内殿方向走去,早在决定潜进皇宫决定偷龙转凤的那一刻起,凌洛辰就已经将大周皇宫的所有布局摸的清清楚楚,怕是有些偏远的宫殿,赵礼都不太清楚的,他都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在凌洛辰出现在内殿门口的时候,一瞬间还是有些犹豫;当初他决定取而代之的时候只是决定动赵礼这个人,并没有思想准备动赵礼的女人;想要试一试他的女人这个想法,也不过是刚才在看见赵礼那副倨傲冷静的态度时,他故意说出口刺激他的;只是没想到事情会真的走到这一步,他居然需要到赵礼女人的床上走一遭。
按理来说,他早就尝试过与女人之间的鱼水之欢,只是凌国府邸的女人怎么可能和赵礼的女人相比,况且,他动的这个女人还是赵礼的皇后?!
想到这里,凌洛辰就忍不住稍稍发憷,再感叹计划不如变化的时候,脑海深处闪出当初凌洛天从涂虎城被父皇派的人接回去的时候,他前去探望;凌洛天在无意之间跟他提起了司马媚,他至今还记得凌洛天在说起司马媚的时候的表情;那是一股又是想要靠近又是恨极了的模样,明明很是咬牙切齿,却又忍不住夸她聪明别致,与众不同。
能让凌洛天那么挑剔的人都忍不住津津乐道,看来这个大周皇后的确是有几分本事。
凌洛辰站在内殿门口做了几个深呼吸,默默的告诉自己,大不了就睡了她之后,便扬手推开微微闭合的宫门,大踏步的走进去。
早就听说后宫的芙蓉宫堪比第二个珍宝阁,天底下说得上来的好东西基本上都能在芙蓉宫里见到;纵然凌洛辰已经做足了准备稍稍开开眼界,看看这位宠后究竟过的是怎样奢侈富贵的日子时,可当他一走进殿门,看见数枚犹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随意散落在角落里充当照明工具的时候,他彻底无语的闭上了眼睛。
心底深处默默地飘出一排字:不用看其他的东西了,瞧瞧这价值千金的夜明珠被这个败家娘们当成石子似的丢在角落里,他已经了解个大概。
明黄色的床帐薄如蝉翼般的从帐顶飘逸的垂下,透过影影绰绰的光影,能朦胧的看清楚此刻正有个人安静的沉睡在床帐中。
凌洛辰筹谋划策是个好手,但睡人老婆却是头一遭,饶是城府深沉如他,当下也有些颤抖。
就看他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在床榻边站了许久之后才慢慢的坐下去,然后安静的一个人窸窸窣窣的宽衣解带,接着撩起床帘,慢慢的爬进去。
待他一爬进去床帐中,在他低头看向那个依然沉睡的女子时,还是忍不住稍稍多看了两眼;她的相貌不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怕是就连虞子期那个女人都要比她再妖冶上几分;只是,就是如此安然沉睡的她却有几分惊心动魄的恬静之美。
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在绣着龙凤吉祥的枕头上,细白如婴孩儿般细嫩的脸颊上粉粉嫩嫩的嘴唇像是个顽劣的孩子一样稍稍往上翘着,挺挺小小的鼻子有股端正之气,就连沉睡的眉眼都自带着一股舒适的祥和。
这是凌洛辰长这么大第一次这么认真的打量一个女人的睡颜,也是第一次看见一个女人的睡姿是这样的平静没有心机,跟他往昔的枕侧之人比起来,她好似从骨子里散发出一股空灵感;她的身上没有像其他女人那样弄的香气扑鼻,可又自带着一股很香甜的味道,她的头发更不像那些成天往自己头上使劲儿摸头油的女人似的,将本是乌黑的头发弄的跟在油缸子里涮过了一样;她的长发就像池塘中的水草,光是看着都忍不住想要去摸一摸。
就在凌洛天想要一点点的靠近陈叶青,想要将这个沉睡的女人看的更加清楚一点的时候;就见先才还睡的十分安稳的女子忽然在睡梦中拧了拧眉,然后就见那粉嫩的嘴唇微微张启,嘟囔出一句话,瞬间就让本欲有所动作的凌洛辰像是被人点穴一样,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陈叶青只感觉在睡梦中身侧的床榻一沉,随着这个动作他其实已经有了几分清醒,可难得的熟睡还是让他懒得睁开眼睛;不过更重要的是,不用他多想此刻爬上他床的人会是什么登徒浪子,要知道,天下之大,只有皇帝敢爬皇后的床榻。
可是,就在陈叶青发懒的闭着眼睛享受着断断续续的美梦时,鼻息间忽然闻见一股奇异的香味儿,那一瞬间,陈叶青还以为自己堕入了美梦之中,扑着诱惑香粉儿的美人们朝着他抛胸露乳,于是乎,已经睡得有些发迷糊的陈叶青下意识的就伸出手臂,一把便勾住一个类似于脖子一样的东西,然后将那东西往怀中一带,这一年来被赵礼强势压住的爷们情怀在这一刻瞬间爆发,带着轻浮调戏的口气,陈叶青张开嘴巴便对着坐在身侧的人说了句:“美人儿,到哥的怀里来!”
“美人儿,到哥的怀里来!”
当凌洛辰听见这句话后,瞬间面色铁青,如果不是他还存了最后一丝理智,真怕他会出手将这个睡着后不知道做了什么怪梦的女人活活的掐死在她意淫荒诞的梦淫世界中。
陈叶青等了半天都不见美人入怀,除了鼻息间那股浓郁的香味儿勾的他魂魄都荡漾之外,他似乎还察觉到了一股将要爆发的火药味儿。
于是,在火药味儿快要将芙蓉宫的内殿掀翻的时候,陈叶青终于舍得睁开眼睛,在神色迷蒙中他看见了一张铁青的脸色,而自己的手臂正晃晃荡荡的挂在他的脖子上,那个面色很不好的孙子恶狠狠地死瞪着他,那神情似乎要将他千刀万剐,让他后悔今生活着一次。
半夜被惊醒,居然看见盛怒之中的赵礼!
嘤!好可怕!
陈叶青在一个翻身中缓缓地回过神来,然后又在赵礼的怒视中慢慢的坐起来,一边无辜的揉着沉重的眼皮,一边对着半夜又来爬他床的赵礼打招呼:“大半夜的你来也就算了,怎么还把自己搞的这么香?老子差点以为钻上床的不是你,而是万花楼的窑姐儿!”
“司马媚!”
先是被睡的迷迷糊糊的她羞辱,接着又是被好不容易清醒的她继续羞辱;凌洛辰觉得自己无法淡定了,他必须掐死这个该死的女人;她居然说自己是窑姐儿?他娘他的她知不知道他身上的龙涎香是多么珍贵的香料?他娘的她那只眼睛看出本殿下像窑姐儿了?
陈叶青被凌洛辰的这一番怒吼震的一下回神,也不敢继续揉眼睛,只是依然呆呼呼的看坐在他对面气喘吁吁的赵礼;哎呦喂!瞧这架势还真是被气得不轻啊!
陈叶青有些口干的舔了舔嘴,眼神开始飘散,尽量让自己忽略赵礼这愤怒的怒火,然后开始用本就有些睡迷糊的脑袋想词儿安慰这头被自己撩拨撩蹄子的小驴子:“皇上,臣妾不是那个意思;臣妾的意思是,今天晚上的皇上特别的香甜,堪比万花楼中万千豪客喜爱的窑姐儿,谁见了都想咬一口;这是夸你,绝对没有任何的人身攻击和心里鄙视。”
陈叶青觉得自己真的是在尽最大的努力安抚赵礼那颗傲娇的玻璃心,可是,在听了他这句话后,赵礼他没有冷静,他癫狂了。
就看往日永远都是一副面瘫脸的赵礼头一次对着老子露出了狰狞的表情,然后炸开双手就朝着老子扑来,那架势是直接瞄准老子的脖子,看样子是要来个掐死老子了事啊!
陈叶青自然知道赵礼这个人是个做事出人意料的人物,只是没想到,今天晚上这孙子也太出人意料了吧;明明是他把自己弄的这么香喷喷的出现在老子的床上当窑姐儿,老子真心实意的夸了他两句他给老子玩心理阴暗,偏偏不信老子是在赞扬他,一口咬定老子是句句损他;于是乎,做事向来出乎意料的赵礼终于炸毛了,他这是要谋杀亲妻的架势啊!
看吧!就说老子在脑袋迷糊的时候不太会安慰人吧,这下好了吧!面瘫货要跟老子鱼死网破了哇!
陈叶青半坐在床上,看着赵礼面色狰狞的朝着他扑过来的那一刻,他‘嗷’的一声惊叫,跟着就从床上被吓得屁滚尿流的摔下来!
“赵礼啊!你要冷静啊!”陈叶青生怕自己连太后都没当上,就要这样交代到赵礼的手里,惊叫着一边躲避赵礼的凶残攻击,一边跟这疯魔的孙子讲道理:“赵礼啊!老子错了还不行嘛,你不是窑姐儿,老子是窑姐儿总行了吧,你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呀!你这样做实在是有失帝王风度,先帝要是看见你这样会被气哭的哇!”
凌洛辰本来已经被陈叶青气的上气不接下气,当下又一听他这话,更是气的直拔毛,冲着陈叶青就是又一通怒吼:“司马媚,你一个皇后你把自己比成窑姐儿,那朕是什么?是什么?”
陈叶青见这孩子都被自己给撩拨糊涂了,连这样简单的问题都开始问他了;所以当下也没做他想,直接便脱口而出:“你他娘的当然是嫖客了。”
“司马媚!朕不杀了你,先帝才会被气哭!”
陈叶青正艰难的在赵礼的魔爪下左闪右避、上蹿下跳,忽然听见赵礼的这声怒喊,当下也不知怎么了,立刻就站定在原地,不动了!
凌洛辰看见眼前这个女人终于不躲了,立刻就冲上去微微拢住她的脖颈。
此刻的凌洛辰,衣衫稍稍有些凌乱,本来被梳得十分整齐的头发也有几分颓废的从头上掉了下来,退去鞋袜的赤脚毫无形象的站在冰凉的地板上;看见自己这幅样子,凌洛辰差点都在心里抱头痛哭了。
不应该是这样,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的好不好!
他想象中得到赵礼的一切后,他会成为万万人之上,会受到世人的敬仰,会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众人看见他的能力和才华。
可是,他刚进宫的第一天,他的计划刚刚开启的第一天,他不是坐在龙椅上看着朝臣们对着他三跪九拜,更不是肆意的踏着脚下的延绵土地指点江山;而是被一个完全不着调的女人给刺激疯了,然后毫无形象可言的跟个疯子似的对眼前这个让他极为痛恨的女人玩床下打架!
不是这样的!真的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努力了这么久的计划,为什么刚开始就被一个疯女人给打乱成这样。
相较于凌洛辰渐渐崩塌的内心世界,陈叶青的内心世界却没那么多的纠结和恼恨,而是很单纯的看着眼前这张让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那张脸,脑袋一歪,疑问出口:“赵礼,你刚才说的那句话的声音,怎么那么奇怪?一点也不像你自己的声音似的!”
一瞬间!
凌洛辰就感觉到一阵电流从脑海深处一穿而过!
拢着司马媚脖颈的手掌开始慢慢松开,本来已经开始有些混乱的眼神开始渐渐清明!
她,不会发现了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