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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停在巷口,巧明和王育强道了再见,在走回住处的时候竟发现楼底下站著一个人。
“嗨!”
鲍关公司里的训练还算不赖,至少她总可以随时随地的戴上假面,尤其在面对自己不想见到的人时还能露出笑颜。
左怀穆像是有什么话想说,不过他犹豫了一下。
“有事吗?”
巧明的微笑带著十足的公事化,这对她来说并非难事,她了解怀穆的个性,只要她继续用著疏离的态度和他说话,他会知难而退的。
“你的脚好些了吗?”
左怀穆看着她从另一个男人的车子里走出来,还开怀的和对方道再见,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全打乱了。
“好很多了,现在不能穿凉鞋,肿起来的地方变成了淤血,看起来很糟,不过我已经能行动自如了。”巧明的回应简单且清楚,就像和熟识的老朋友说话没两样,但是他们两人却心知肚明,两人的情况绝非老友那般。
看着她走到自己面前,掏出了钥匙,在插进钥匙孔的前一秒她又止住。左怀穆并没有离去的意思,换作是平常他总会陪著她上楼,但是现在她得改变这种习惯。
“怀穆,我恐怕不方便让你到我那儿。”
“呃”左怀穆显得有些无措。
“有什么事,我们改天再说好吗?”她可以帮他找台阶下,即使他的失措让她不好过,但这是分手的必经过程。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怀穆伸出手握住她拿著钥匙的手。
巧明低著头,眼里闪过几分不确定。
“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他的声音依然这么温柔就像他的人一样。
许多的回忆在这时候涌出她的心底,她好不容易才忍过了一个月的分手过渡期,不会这么快就破功了吧?
“路口有家咖啡店,要不然我们去喝杯咖啡好了!”
在开口的同一刻,巧明又怨恨起自己的妇人之仁,她明知自己和怀穆谈不出个所以然,偏偏又给他机会。
“好”虽然这不如左怀穆所预期。
巧明连她的屋子都不想让他进入,也许他剩下的机会真的不多了。
巧明低著头走在他身边,两人之间多了一道看不见的墙。以往她总是主动将手放在他圈起的臂弯里,如今他的臂弯竟空荡荡的剩下一个弯起的弧度,这让他的步伐沉重了起来。
而他也注意到了巧明的肩膀微微的垮著,像是扛著什么
走进雅致的咖啡厅里,左怀穆向服务生点了一杯曼特宁,转而询问巧明。
“你喝什么咖啡?”
“我不喝咖啡。”在一起一年,左怀穆果然没有发现这件事,巧明脸上有著失望,但却勉强的对服务生撑出笑意。“给我一杯柳橙汁好了。”
“我以为你是要来喝咖啡的。”怀穆望着她的眼里有著不解。
“我知道你的意思。”怀穆当然不会注意到她从来没喝过咖啡,每回两人出外用餐,都是她在张罗一切,咖啡这东西她从来不沾一口。“但是我一直都不喝咖啡,我只是想也许我们可以来这里聊聊天,这是个不错的地方,而且咖啡厅让我觉得是谈话场所的代名词。”
“嗯”巧明的态度和以往完全不同,左怀穆一直想不出该怎么应对这情况?眼前的女子是他曾相拥入眠的爱人,此刻她却像置身在另一个世界里。
“你说你有事想跟我说。”巧明低垂著眼研究服务生没带走的菜单,但却不忘提点他。
“我打了你的手机,但是你换了号码。”怀穆说不出任何具有指责意味的话语,巧明甚至连换了手机都不想让他知道。
“所以你才来找我?”
“嗯。”除此之外,怀穆想不出其他可以和她说话的机会。
巧明只是笑,继续看着菜单,提醒自己必须忍住帮他接续话题的习惯。如果怀穆面对著自己时永远是这么无话可说,那就维持这样的无言吧!她不能再为他找台阶。
服务生送来了饮料,稍稍破解了尴尬。
但啜饮了几口后,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情况一样陷入僵局里。
“你电话换了很久吗?”怀穆总算找到了话题。
“嗯。”巧明眼睛仍盯著菜单,却为了他的问题感到心碎,她至少换了快一个月,左怀穆竟然隔了一个月才问她这个问题,这间接显示出左怀穆根本是这几天才发现的。
“你可以告诉我号码吗?”
“好好啊!”至少这是他提出来的要求,而就算他问了也许她一样不会收到他打来的电话,就像过去这一个月一样。
看着他用手机存下了号码,巧明像是又想起了什么。
“我辞职了,所以我的电话号码你可以帮我保密吗?”
“你不想让人知道?”就像不想让他知道一样。
“对。”巧明依然笑得甜蜜。
“庄小姐似乎急著想知道你的情况。”
“所以我才想请你帮我保密。”巧明搅动著眼前的杯子,仍不想为自己的行为做出任何解释。庄小姐一向待她很好,决定离开最困难的地方大概是面对庄小姐,总觉得自己好像欠了什么恩情,但她真的不想继续在那环境里工作了。
“你已经找到新工作了吗?”眼前的巧明完全超出了他所能应对的范围,她看起来不但遥远,而且很显然的她还想直接消失掉。
巧明只是耸耸肩。“我还没有想那么多。”
“你要离开这里?”
“也许吧!我应该会先搬家。”
“你找到新房子了?”
“还没,不过这里的房租很贵,我想暂时休息一阵子不工作,所以也许我该找个便宜一点的地方。”
“你可以搬到我那里。”
左怀穆的话才说出口,两个人的呼吸都停止了几秒。
“我我想不太方便,你知道我们我们已经”
巧明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怀穆也不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当然,也许他只是出自好心,因为他一向是个心存良善的人,知道她想搬到房租便宜的地方去,所以就主动提供意见,但是他该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了。
左怀穆握住她的手,止住她不停搅动果汁的动作。“我下星期就要到上海去了。”
巧明抬起眼看着他,原来他今天只是想告诉自己他要走了
“我可能会在那边待半年。”
“喔。”巧明抽回自己的手,摸摸脸颊,随后收回口袋里,阻断两人的碰触机会。
“所以你如果不想见到我也没关系,我不会在家里。”
左怀穆真恨自己说出这种话,可是不知不觉那样的话就冲出了他的嘴巴,他只是想让巧明知道自己仍然有能力可以帮助她而已,但他的话却像是把她推得更远了。
同样说不出话的不止是他,巧明张著眼将视线移往窗外,不知自己该庆幸怀穆已经了解两人的分手事实底定,还是难过这段感情真的已经在双方认同下画下了句点?
咖啡厅的对街位在转角,另一端的路口建筑物墙上有著电子托播广告,她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上头
黑底黄灯的字幕以跑马灯的方式跑著今天最新的消息
雨水没有落在集水区,早象依然没有解除乐透彩券开奖,幸运号码是
“又开奖了”
左怀穆朝著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对街街角字幕上的数字,依然没有跑出任何一个属于两人的聿运号码。左怀穆忍不住叹了口气,最小奖不过是三个号码而已,就算对中其中一个号码也好,至少两个人还有一点希望,但是竟然连一个号码也没有出现
“你看!”巧明努力的装出微笑。“连老天都不认为我们应该在一起。”
字幕上闪过最后一个数字
“有了!”左怀穆瞪大了眼睛,看着最后一个开出的数字。“三十四!”
巧明惊讶的回头,她并没有将所有数字看完,但是字幕里最后一个闪出的数字的确是三十四,而不是三。
“至少有一码啊!”左怀穆心里又燃起了希望,脸上也挂上了笑容。
“那又怎么样”即使巧明的心里有了小小的悸动,但是她不能因为两人的结婚幸运数字出现了一个就跟著发晕。
“那表示我们还有机会。”左怀穆站了起来,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握住巧明的手,这一次他不打算让她有机会退缩。
“你要去哪里?”巧明怎么也没想到怀穆会有这种动作,他甚至还没喝完咖啡,她的果汁也是呈现八分满,怎么突然要走了?
“我帮你回去打包!”
巧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但她就是忍不住的帮了忙
打从和左怀穆交往就是个错误,她也认定了那是个错误,但是她却一错再错的搬到他的住处,甚至再过几天他就要到上海去了,她竟然还为他赶赴各大卖场去采购生活用品。
真不晓得她什么时候才能脱离这种老妈子生涯
这到底是她本性鸡婆多事,还是她天生歹命?
都已经不是男女朋友了,她才莫名其妙的搬到他的公寓里。想当初两人恋爱初期,就算恨不得能时时刻刻的厮守在一起,却还是一到十二点就效法灰姑娘依依不舍回家去。即使后来两个人傻里傻气的正式认定对方是今生的唯一,她也只是偶尔在怀穆那儿过夜,这会儿都确定分了手,她竟然才得以入主那三房两厅的公寓里,这不是捉弄人吗?
回想起两人的热恋时期,每个角落都存在著他们相拥的影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可以确定那时候彼此是爱著对方的,那是爱不是吗?在每一次眼神交流时,那种甜甜的感觉会自然泛出心口,那应该就是爱啊!
为什么两个人竟然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通常两个人之间一定会有倦怠期,一成不变的日子让新鲜感流失,加上许久以来压抑在心里的疑问,都会造成一些隔阂;如果没有在问题出现时就去沟通解释,很容易无声无息的日常生活中累积,等这小雪球愈滚愈大,把两个人压垮了就来不及了。这也造成很多人发现自己不爱对方的时候,却只能说自己已经不爱了。爱情就是这样,当你不爱了就不爱了,而这份感情的消失是累积出来的,不是在一瞬间就消失掉,只是一般人乎常都没发现也没想过要去解决而已,所以当不爱的时候就很难再去挽回。”
电视上播放著两性专家的谈话,巧明即使一边烫著衬衫,字字句句却都传进了她耳朵里,也进到了她心里。
拿起遥控器一把按掉了电源开阔,关掉熨斗,感觉自己也像只误闯森林的小白兔,可是她却找不到理由离去抚著肚子,突然觉得自己今天好像肚子有点怪怪的,等待那不舒服的感觉褪去后,巧明转身面对著窗子,窗外已是夜幕低垂万家灯火,左怀穆竟然还没回来!
她不想去追究他回家的时间是否照著班表运作,也许他只是烂好人个性发作又帮人家加了班,或是又去载送同事返家,顺便被人家当凯子敲一顿吃喝,反正那都不关她的事!她只是一时之间还没习惯两人现在的关系而已,所以才老是产生这种无谓的气愤。
深呼吸了几下,她必须了解自己已经不再是左怀穆的女友,就算她是也无权干涉怀穆的一切。她一向认同两人之间该有一定的自由,她一定是太在意左怀穆了,就是这样才搞得自己也在意起他的其他琐事,结果呢?
结果只是害她暗自气到内伤,而左怀穆依然稳坐他的副理宝座。事实证明他的亲民政策奏效,让他深得部属、上司、大楼警卫以及清洁欧巴桑,甚至是路人的爱戴。
可是巧明从不认为自己有错,就算有也是错在她太“多事!”难道她真的错得如此离谱吗?
坐在窗台边,望了那烫了一半的衬衫一眼,懊悔又冒出厂她的心底。
她又不是人家的老婆,可是举凡烫衬衫、拖地、煮饭、擦窗户,哪样她不是照做?更别提缴水电费以及代为参加公寓管理委员会这类的蠢事!
她为什么净是帮他做这些呢?
巧明蒙著脸发出哀号,她明知道自己不应该这样的他们已经分手了,正式的分手了,甚至她搬进他的住处后,都不再像过去那样每晚和他相拥而眠!
那多让人难受,明明他身旁那个空位就是她的!至少以前那位置是她的!
他颈边独特的男性气味、临睡前低垂著眼看着自己说话的情状,还有他会在晚上刮胡子免得胡碴扎疼她的举动
那都曾经是她的!可是现在呢?
她不是要刻意去回想那些刺伤自己,只是她忘不掉!
肚子那股怪异的疼痛又隐约的传来,显然她是气愤过度,才又引起了生理不适。巧明安慰著自己没关系的,反正他过阵子就要走了,这屋子就剩她一个人,未来半年之内她不会再看见他,而等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找到了人生的另一个方向。她只要忍过这段时间就好了,就剩几天了!
门口传来声响,还有交谈声?
他带了人回来?巧明怀疑的想着,同时大门已经被打开,左怀穆提著公事包走进屋内,身后跟著隔壁的廖先生和廖太太。
巧明代替怀穆参加过几次公寓的管理大会,所以左右邻居几乎都认得她。
“啊!洪小姐也在啊!”廖太太首先和她打招呼。廖姓夫妻是一对中年人,家里除了两夫妻以外还有三个小孩,听说廖先生是经营塑胶工厂的,赚了不少钱才买得起这公寓。巧明尤其记得廖太太手上有只五克拉的钻戒,虽然在管理大会里出现的住户们个个都是来头不小的资产阶级,但是廖太太喜欢以大红色系穿著现身,让她印象深刻。
“两位好”巧明的角色在这时候显得模糊且尴尬,但是训练有素的公关生涯还是让她维持著表面的镇定。
“三楼的魏先生等会儿要过来。”左怀穆提著一袋吃的放在餐桌上,走到她身边对她说道“你吃过了吗?我买了一点吃的,你饿了可以先吃。”
“这么多人来”她不记得左怀穆是这种会一天到晚邀邻居上家里做客的人啊!就算他是出了名的优良好邻居,但是他也不至于会跟邻居这么要好吧?
“对啊!”左怀穆脸上有著奇怪的笑容。“我跟他们聊一下。”
“喔”巧明总觉得不太对劲,不过习惯性的多事又发作。“那我我帮你们准备一些茶水好了。”
“好啊!”左怀穆同意的点点头,走向客厅里的人。
巧明在厨房里听见了又有人进门,接著所有人讲了些话,虽然听得并不清楚,但是心里却是止不住的好奇真不晓得左怀穆在搞什么鬼?
“你看人家左先生就是这么阿沙力!”廖太太的声音飙高,显然十分兴奋。
巧明顾著想听清楚廖太太说些什么,不小心烫著了手,悄悄的打开水龙头冲冲发红的指尖,一面责怪自己不应该对左怀穆的私事有太多的好奇,他们已经分手了,他就算带著女人回来睡觉也不关自己的事!
左怀穆过几天就走人了,而她也会在找到适当的工作后离开此处,目前两个人不过是暂时性的同居,左怀穆只是惯性使然,同情心发生作用才会要她搬到这里来住,她这阵子已经当足了老妈子,不能再这样下去
想是这么想,不过手里做的仍是老妈子的工作,几分钟之内她还是端著茶水出现在客厅里,露出微笑学著菲佣递茶倒水,客厅里的每个人都领受了她冲泡的甘醇香片。
“还好魏先生就住楼下。”大夥儿即使端著茶杯,眼睛却盯著桌上的几份文件,注意著三楼的魏先生在合约书上盖下了自己的印章,才稍稍安了心。
“哪里只是举手之劳,帮得上忙就好。”魏先生盖好了印章,朝巧明要了张面纸拭掉印章上的红泥。
“洪小姐这茶真甘甜哪!”廖先生忍不住赞美道。
“哪里”巧明递完了面纸,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像这类的场合她还是避远点好,虽然两人分手一事并没有昭告天下,不过在场的几个人似乎仍以为她还是左怀穆的女友,为了避免等一下发生尴尬的提问,她决定闪人为妙。
“对啊!这儿谁不知道左先生有个秀丽能干的女朋友,洪小姐怎么看都是个美人胚,做家事也是不马虎,真是秀外慧中,左先生好福气哪”
巧明觉得头上出现了乌云,就怕他们会说这些场面话,果然不出所料。
“是啊!我看你们在一起也很久了,感情也很好,那到底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才要结婚啊?”廖先生突然发问。
巧明来不及躲到厨房里,只能隔空和左怀穆交换了一个眼神,左怀穆脸上有著一贯的笑容,巧明却看不出那笑容是什么意思,因为那笑容一点也不像尴尬。
“哎哟!快了啦!”魏先生倒是胸有成竹。“你看左先生把你们那间也买了下来,这下打通屋子再装修装修,不就是准备结婚用的吗?”
什么!明瞪大了眼。
魏先生的意思不是不是真的吧?
怀穆竟然把隔壁廖先生他们的公寓给买了下来!
他要那么大的房子干嘛?不可能吧像这样现代化、二十四小时还有驻街警、离市区又近的公寓大楼,房价并不便宜啊!也许怀穆他有能力可以买下,但是他一个人住三房两厅难道还嫌不够?多了一倍的空间,他想出租啊?
巧明望向左怀穆,惊讶让她失去了声音,只能做出唇形问道:你把隔壁买下来了?
左怀穆脸上依然带著笑容,朝她点点头。
这一点也点碎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