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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天发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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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时三刻,乱葬岗似的墓园隐然震动,地面波荡起伏,似乎土龙翻身,有个不够老成的仆人惊呼出声,随即醒悟过来,连忙咽回肚子里。

    啧啧,这些怨气郁结的厉鬼,得了川林地气,果然成了气候,再过几年,就连我都要束手无策了。

    邓月婵从袖子里取出牛头马面的雕像,轻轻抛到人群外面,甫一落地见风就涨,旋即变成丈许高的冥府使者,魁梧的块头,面目狰狞,可惜的是眉目缺少几分神彩,显得有些呆滞。

    牛头马面站立处,陡然拱起一座土丘,随即十几只枯黄的骨爪破土而出,将它们牢牢地固锁在原地,根本动弹不得。

    “放肆!”邓月婵从袖子里取出油绸黑伞,纵身一跃出了人墙,施展凌波微步的身法,借力往鬼爪土丘横渡,轻轻推开伞骨高举过顶,随后缓缓地沉降。

    伞面刚刚展开,就有一股无形的吸力,十几只枯黄骨爪应声而断,仿佛风化多年的山岩,转眼被夜风吹散成末。

    逃地还真快,当即断尾求生,显然不是被怨气冲昏神志,没有脑子的阴鬼,我有点小觑它们了。

    邓月婵啧啧称奇,顺势为牛头马面的解锁脱困,它们都是鬼差使者,尽管没有凝聚灵性,演化冥职法相,也有办法对付寻常的阴鬼,刚才只是淬不及防之下,着了厉鬼们的道。

    十八个正值壮年的生人,光是聚集在一起的阳气,就足以压地寻常的阴鬼动弹不得,如今手足相抵结成里外两层,简直密不透风,毫无破绽可寻。由于圈住一块地,下面尽是积年的老鬼尸骸,它们拔乘不出,令墓园的阴邪鬼气凭空少了四成。

    至于游离在外面的邓月婵,给厉鬼的威胁更大,毕竟她手里扣住的掌心雷,可是要命的玩意,没有谁敢轻易尝试。

    牛头马面刚刚化形,手脚还很僵硬,只能分工合作,绞杀游离的阴鬼,吸取阴气鬼灵,渐渐具有几分神异。

    牛眼暗红火瞳能窥破鬼物的行藏,稍微定住不得动弹,恁凭它们如何化风匿迹都无用。马鬃根根竖起,如利针尖刃,合身卷过就将一切鬼物切成零碎。

    墓园一众厉鬼无计可施,又无合纵连横的本事,被邓月婵借力打力逐一击破,怨气都被鬼差吸纳消化,洗白的鬼灵们收进黑伞里,尽管不甘愿地挣扎折腾,不过皂牢阁所出的灵器,内有自然天成的道韵,可不是它们能够对抗。

    这场酣畅淋漓的秋收,持续到丑时才告一段落,至此栖云山庄阴气深深的墓园为之一空,再也不复以往生人勿近的恐怖。

    群星伴月滑过苍穹,皎洁的银霜光华洒在栖云山庄,如萤印雪叫人叹为观止。身心疲累不堪的仆人们,根本看不到这一幕,摘掉蒙眼的布条,忙不迭地返回居舍通铺,很快呼呼大睡。

    邓月婵却是屏退侍卫,独自在墓园久久徘徊,眼看左右无人便趁机在四角布置法禁,用的是系统兑换的鸡骨针、黑狗钉,隔绝五云山的地气,免得厉鬼们再度死灰复燃。

    做完收尾的琐碎事务,她才放心地返回自己的居所和衣而睡,并不熟稔观星术的邓月婵,没有注意到天象的变化。

    夜幕天穹,三垣群星列宿光芒暗淡,实是天发杀机的预兆。九州大地,海外诸岛,北漠、南疆、西域、东荒的炼气士,凡是能观星的佼佼者,无不心旌神摇。大劫来临,竟然连超然世外的他们也无法幸免。

    东昆仑山麒麟崖浮空山悬圃,层层叠叠的琼台玉楼,神游八荒六合的玉虚真人,徘徊苍梧之野搜寻上古遗株轻木,被星相改易惊动,蓦地回转本体。陡然睁开眼睛,面皮不动端坐云床,随即头顶冲起一道青气,转眼化为亩许方圆的庆云,又有百盏金灯,垂下玉液甘露,还未落地就回转原处,生生不息自成循环。

    天变地异的先兆,神仙也难逃杀劫,功行深厚的玉虚真人也无可奈何,手书一封赦令,悬挂在麒麟崖上,随后黄云弥漫将悬圃遮蔽。

    真人门下十二弟子,都不得其门而入,瞧过赦令符诏都心领神会,回转各自洞府布置相关事宜。

    东西昆仑诸位真仙、散人都怕染上杀劫,同样封闭洞府,不想理会凡尘俗世,不过却派出门下弟子前往中原行走,积修外功以应大劫。

    海外诸岛亦复如是,尤其是金鳌岛碧游真人,雄心勃勃想要突破地仙境界,由此打开积累多年的武库,分宝崖前大肆派发,门下徒子徒孙都有几件灵器傍身,感恩戴德不尽,拜谢后回转各自占据的海岛,用心祭炼不提。

    诸宿失位,灾星五黄临太岁,主漠北大旱,铺天盖地的蝗虫倾巢而出,将草原吞食成白地似的荒漠,随后南下横扫燕赵之地,虎视中原。

    饥民揭竿而起,三十六路烟尘蜂拥而出,北方诸州府时局顿时糜烂,漠北草原的游牧部族接连叩关抢掠,烽火连天,关内百姓一日三惊。

    十万火急的军情快马递呈,刚刚传到京城没多久,就被手眼通天的官商获悉。三人成虎,没过几日,就连远在南方临安的吴侯府,也接到孙启贤的鸽讯。

    夫人蓝瑛从信筒里取出一张纸条,上面只有四个字,早作准备。

    累得侯爷动用久经训练的讯鸽,吴侯府上下当然不敢疏忽轻慢,立即召集阖府上下所有够资格的管事以及信重的族人议事。

    刚刚入府的邓月婵也没有落下,被夫人蓝瑛亲自派人从栖云山庄召回,反正侯府别业的墓园厉鬼都收拾干净,郁积多年的怨气消散一空,她也没有抗拒,直接回到吴侯府,身为参与议事的女眷,在内厅垂帘旁听。

    侯府的产业、田庄收支获益颇丰,不过多年积弊,其中大部分利润都被下面经手的人分薄,因此入府存尽库房的钱粮少之又少,而且还得维持着侯府的体面,若没有其它进项,今年就得开始吃老本。

    邓月婵估摸着吴候的家底,差不多被盘根错节的姻亲眷属瓜分殆尽,因此也就绝了自己的心思,不打算把自家的产业往里面补贴。

    听着规矩森严的对答,邓月婵也没有多少兴趣,清理侯府的暗面淤血,她反而极为热心。

    侯府议事改换今后的侧重,并非几日就能定下,邓月婵听的多,说的少,对争权夺利持无所谓的态度,被诸位夫人和资历深厚的管事交口称赞。

    有先例在前,她抽空用了十天时间,把侯府名下的别业都梳理一遍,赶在七月十五那天来临前,由牛头马面护着,将一众洗白的厉鬼送入冥土。

    经过这件事,侯府的暗面为之一空,不仅积累不菲的阴德,还使得吴候孙启贤气数大涨,平白去了许多关隘。

    为了剿灭北方诸路烟尘,并叩关劫掠的漠北游牧部落,朝廷在天下诸州府开征平贼税,尤其是税赋重地的江南诸路,摊薄入市易司,食盐、茶、酒专卖的课税几乎倍增,惹得百姓士绅怨声载道。

    有盐引的豪商,非但没有损失,反而趁着这股东风大发其财。凭借吴候的招牌,邓月婵保住婺州城里的产业,由于参与食盐买卖,加上她以往结识的姐妹,凭借船运进入内陆诸州府,狠狠地赚了一笔。

    负责运作此事的邓寅笑地合不拢嘴,差点丢下海贸的事务,专门走盐商的路子,不过被他老子训斥,加上邓月婵的开解,这才导回正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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