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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着北冥真气护体,邓月婵不惧冬夜朔风,施展凌波微步,在墙垣屋檐一触即走。
稀疏的雪籽,变成鹅绒似的粉块,沉甸甸地压弯了小树的嫩梢,柔曼的枝条匍匐在地上,再也直不起腰。
周身萦绕护体真元,寒暑不侵有些夸张,至少有常人数倍的御寒底气,邓月婵认准方位,直接穿街过巷,抵达城中瑞福祥酒楼。
掀开窗户入房,漏了少许凛冽夜风,却没有惊动丫鬟秋香。将示警的风铃挂在窗棱,缓步来到床榻前,运功散了周身寒气,拖过棉被盖住身体,没过多久悄然入睡。
途中巡夜的更夫,听闻破风声,蓦然抬头,却什么也没看见,还以为自己眼花,抿了一口烈酒,腹中暖意升起,浑身打了个哆嗦,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
墙角避风处,蜷缩成团的流民,依偎着还在燃烧的篝火,脸上浮现满足的笑容,渐渐凝固在这一刻。
第二天,进城卖菜的小贩路过,看见一堆人被积雪覆盖,忍不住轻轻摇头,目光转向别处,当作没有看见冻死在路上的死人骨,拉着板车不由地加快脚步。
还是清扫门前雪的住户发现,不敢私下隐瞒,连忙告之里正,层层上报,至正午时分,诸位用过酒饭的官老爷,商量不出什么章程,就按照往年的旧例,要各坊市商户献粮,搭起赈济贫苦的粥棚,立箸不倒的杂粮粥,一人一碗吊住流民的命,好歹熬过这滴水成冰的寒冬再说。
尽管昨晚回清波园的邓家老人,已禀告过主持侯府内院事宜的夫人蓝瑛,得了允许,一大早,还得尽快派出马车,前往瑞福祥接邓月婵回府。
人前自然是端庄的大家闺秀,邓月婵穿戴整齐,披上御寒的锦袍,由丫鬟搀扶着上了马车。
车厢里有小巧的暖炉,放下帘幕,外面的寒风吹不进,里面却暖和极了。邓月婵看见小丫鬟将暖炉捧在手里,不由地皱眉。
“傲寒诀早已传授,内气在身,为何耐不住冷?”
秋香吐了吐舌头,不敢回嘴,连忙放下炉子,学着月婵小姐的姿势,将绵绵泊泊的内气运转全身,虽是一股细小的真气,却也比常人多几分不畏寒风的能耐。
邓月婵将暖炉提起,仔细端详,晶亮的白铁皮打造成内外两个锅子,夹层是木屑、锯末,中间盛满无烟的银炭,覆以铜板盖,边角严实密封,也不怕倾倒,走漏炭火出来。
心思巧妙,懂得利用隔层保温,打造这个暖炉的人,肯定不是普通的匠户。若是有机会,我倒要好好见识。
回府途中,马车路过一处赈济流民的粥棚,喧闹的声音,沸腾的人气,邓月婵忍不住掀开车厢窗户的帘幕一角,往外望去,只看见人头涌涌,不止是衣衫单薄的贫苦人,就连附近的住户都端着海碗过来。
她轻轻摇头,暗叹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赈济的善心也被人利用,救命粥都有人争抢,鸡啄米碎的便宜也要占。
放下厚重的窗幕,心里有些嫌气,积蓄着不能发泄,邓月婵强行忍住。入府后,去濯泉楼向夫人蓝瑛问安,再转去清波园,才将两日一夜的郁气,化作铜钱镖,尽数倾泻在木人身上。
漫天花雨的手法,将换到第十具,簇新没用过几次的木人桩,生生撕成烧火的柴禾为止。
清波园里往来走动的姑娘,都知道邓月婵是娴静的性子,难得露出如此狠辣的手段,大出意料之外,这才想起她整治后院多嘴多舌的妇人手段,散漫的脾气顿时收敛许多。
适时世子孙荃,不知从哪里得了稀罕的孤本秘笈,趁机又来讨教,邓月婵如今的眼力已极为不俗,寒暄过后,取来古籍翻看几遍,若有所得,便满意地轻轻点头。
刚才卸走闷气,现在神清气爽,便露出恬淡的笑容,这一下令孙荃眼睛都看直了,心里暗道新近熟识的唐兄果然所言不虚。
邓月婵看见世子一副献宝的得意模样,就像前世见过校门前放学献花的小男,眼前顿时模糊一片,似乎有泪光泛出,她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借喝茶的遮掩,伸出手指轻轻拭去,指尖残留几分濡湿。
淡薄的记忆似乎加深了些许,邓月婵收起《归元真诀》,有心尝试演练一番,便端起兔毫盏请世子饮茶。
孙荃知道送出的古籍已打动月婵妹妹的心,算是当作百草培元丹的回礼,也不见外,捧着茶杯稍微润湿嘴唇,侍女晚晴便趋近轻声喊道:“送客!”
邓月婵随即站起身,世子也自觉告辞,头一回被清波园的主人送到门口,心里美滋滋地,赶紧回南青园的自家书房。途中回头三次,每次都看见月婵妹妹倚门目送,脚步都轻快许多。
《归元真诀》以龟息术入手,将身心调理地如入梦乡,宛如深夜万籁俱寂,以此促使行功时的些微损伤,平时掩盖住的病患,慢慢浮出水面,再着手点滴修复。这还是锻体、炼气的层次,而后还有精神、心境,将尘世中沾染,纷乱的杂念尽数剔除,截去性格上的棱角,琢成活泼泼、圆融融的一颗金丹。
前面还行,后面一部分,邓月婵再次请教草庵的老供奉,莫运成也不问禁忌,仔细翻看过后,嗤笑一声,将古籍撕成两半。
她上前捡起,对照自己的判断,当下明白老人的无声指点,“前半部分确实有用,至于后面那些,付之一炬有些可惜,便压在床脚罢。”
侯府的首席供奉听闻后,慨然大笑,邓月婵趁他心情极好,就将燕首人身,腰缠烟岚的精灵,与灵性自具的咒绳,向莫运成讨教。
他早年在江湖上闯荡,与不少散流术师交过手,着实知道许多手段,前后对照,就明白彼之根底。
“前者,乃旁门左道的飞燕散,原是山中隐居的炼气士,用于汲水取食的灵仆,用在歹处,便是作恶的帮凶。后者,门路众多,底细究竟我也不知。不过估摸着也是律令师的路数。”
“此物兴起于上古炼气士,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中墨门曾一度大成,后期没落失传,至第五王朝时期再度大兴。”
“在方家使来,祭炼成法宝,就能束缚真人,称为捆仙绳。若是法器之流,也能压住湖海兴风作浪的蛟蟒,称为困龙索。再往下的灵宝、灵器,森罗万象的诸类生灵,不成气候的妖类,都能手到擒来。如缚妖绫、赶山鞭。”
“早年,我云游至东海青离山,青州道院法正麾下的律令师,一根绳子就牵回了作恶多端的山匪头目。喔!这些人得了盘踞山林的妖蝠气息,腋下生膜,遍体毫毛,大异常人。当时情景之奇异,如今依然历历在目。”
“彼之律令师各有分工,为首捧着卷宗,当众宣读,声震四野。又有四位手持戒尺、铁索占据方位,形成囚笼禁制。最后一位,右手持着水火棍,左手一条似绳似鞭的索带,大喝一声,‘绳之以法!’,围困当中的山匪就有一人被他掳走,捆成端午应节的粽子,一身怪力、妖气无从施展,最后只能乖乖束手就擒。”
“据说监察江湖武林的六扇门中,就有不少律令师,因此本朝开国至今,无有一位江洋大盗犯案后,能得势逍遥,逃脱缉拿者更是万中无一。”
邓月婵暗中寻思,确实如老供奉所言,“不过,近来江湖风波不断,也没有人出来收拾,临安道院荒废多年,法正之位空悬已久,也没人递补,恐怕律令师后继乏人。”
“嗯!也对,律令师一系大异寻常。据我所知,只与国势、律法有关。既然寂寂无闻,看来国气定是颓丧,法网出现疏漏的缘故。”
灵机触动,邓月婵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那岂不是法职神力!”
一语道破天机,老供奉耳边听到遥远天际的闷雷,心里顿时重重一沉,直觉月婵小友无心之语真的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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