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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正疑惑,高妈妈发现了端倪,凑到她耳旁悄声道:“太太,这是本假账,你看那笔墨,是新的一准儿是有人新做了这本假账册,把原先的那本给换了”
甄氏大惊,仔细一看,还真是如此,刚才她真是紧张过头了,竟连这般新的笔迹都没看出来。这到底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偷换账册?是贾氏?可她根本不会看账目,怎会懂得做假账册?难道其实是苏静姗做的,被贾氏发现而已?不过,不管此事是谁做的,又能有甚么用,难道仅凭一本陈年的旧账册,就想扳倒她么?真真是可笑
甄氏狐疑的目光在苏静姗和贾氏身上扫来扫去,但她只顾着怀疑,却没料到贾氏已是派了小丫鬟去攸宁堂报信,因此还没等她怀疑出个所以然来,席夫人就使百灵来传话了,命她们三人带着账册,即刻到攸宁堂去,而且春在堂现有的所有账册,马上查封。
查封所有账册?事情要糟甄氏心里咯噔一下,原来偷换账册的人,是在这里等着她,亏她刚才还觉得此举幼稚得可笑。
甄氏想着想着,将目光投向了苏静姗——偷换陈年账册,手段极其低级,但效果却不是一般的好,说不是做惯了生意的苏静姗所为,谁信?
她欲质问苏静姗两句,但奈何百灵已在催促,说不好让席夫人久等,于是便只得暂将话语压下,准备等到了攸宁堂再讲。
三人跟着百灵到得攸宁堂,在厅上见过席夫人,按着辈分长幼站好。百灵将发现问题的账册奉上,席夫人接过来,略略翻过几页,笑了:“不过是一本陈年旧账,当初就已经核对完毕,确认无误方才入库的,所以被换了又如何,也许只是谁的一个顽笑罢了。”
席夫人笑的云淡风轻,甄氏的心里却揪作了一团,因为席夫人笑归笑,却一点儿也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由于一部分机密账册收在她的卧房之内,所以刚才她看见从攸宁堂去的丫鬟们已是把她的卧房用封条给封了,而那里头,除了几本天衣无缝的假账外,还有与之对应的真实账目,就藏在床后的暗格里,这若是被席夫人搜出来,两下一对照,可甚么都完了。
此时,苏静姗和贾氏都围在了席夫人跟前,说说笑笑,好不轻松,贾氏甚至还盛赞席夫人:“还是老太太英明,及时把所有的账册都查封了,不然这种顽笑若是开到现今的账目上去,可就不是闹着顽的了。”
此话恰中甄氏痛脚,令她脑子里乱哄哄,想也不想便张口道:“老太太,甚么顽笑,没有的事,那帐房除了我和高妈妈,就只有五哥儿媳妇和七哥儿媳妇这两日进去过,所以偷换账册的人,不是贾氏,就是苏氏,再没有旁人”她想着,只要此事能查个清楚,也许席夫人就会收回前命,就算不收回,能拖延些时间,转移下她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她们?”席夫人显然不愿因此破坏甄氏和苏静姗她们的婆媳关系,语气很不情愿。
而贾氏则瞪圆了眼睛,叫道:“太太,我虽说是晚辈,可也不能随便冤枉在去太太的帐房前,我连做生意的账本是方是圆都不晓得,那算盘还是七弟妹昨天教我的呢,难道就过了不到两天,我就学会做假账了?我可没那本事”
甄氏本来就没怀疑她,只不过是因为刚才听见她称赞席夫人查封账册,一时气不过,这才咬了她一口。此时见她辩解,就马上转移了目标,将苏静姗一指,道:“不是五哥儿媳妇,那就是七哥儿媳妇了,她出身商户,在娘家时就自己开铺子做生意了,做本假账对于她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她越说越激愤,当着席夫人的面就质问苏静姗道:“我究竟得罪了你甚么,令你要这样害我?”
苏静姗忍不住反问道:“太太,我这样做有甚么好处?一本陈年旧账而已。”
的确只是一本陈年旧账而已,就算整个帐房都被一把火给烧了,也造成不了甚么损失,可是所有的账册都因此而被查封,这怎能叫人不心慌。但这原因,是只能心里想想,万万不能说出口的,所以甄氏支支吾吾地没了话讲,只反反复复地说是苏静姗偷换了账册,一副咬定她的模样。
苏静姗本来就是个爆脾气,见她死咬住自己不放,差点扑上去就打,好容易看在席夫人在场的份上抑制住揍人的冲动,但却没管住自己的嘴,脱口而出:“太太,我敬你是婆母,可你也别为老不尊,哪有无凭无据的,就把一盆子脏水倒人身上的?你要是真怀疑我,不如拿了证据,到衙门告我去,我苏静姗一定奉陪”
在刘府中,多少年来,还从来没有哪个媳妇敢这样和婆母讲话的,一时之间,别说甄氏,连席夫人和贾氏都呆住了,俱瞠目结舌地看苏静姗。
苏静姗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太冲,但又不想道歉,最后干脆向席夫人行了一礼,出去了。
她刚踏出攸宁堂的大门,就听见甄氏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向席夫人哭诉:“老太太,您看看她我就知道出身低贱的女子没有规矩,要不是因为士衡要冲喜,才不会让她进门”
低贱,低贱就算商人在这个世界的地位的确很低下,也没必要挂在嘴边罢?苏静姗努力抑制住冲回去揍人的念头,恨恨地咬着牙关离开了攸宁堂。
回到骜轩,刘士衡正关在屋里看绿云送来的账目,苏静姗一见那满桌子的账册,无名火又起,冲着他发了好一通脾气。
刘士衡支起耳朵听了老半天,才弄懂她的意思,问道:“春在堂后院帐房里的一本陈年旧账被人动了手脚?”
苏静姗骂得累了,正提起茶壶倒茶,闻言点了点头。
刘士衡走去端来两盘点心,放到她面前,又问:“我娘怀疑是你做的?”
苏静姗一块点心砸到桌子上,恨道:“岂止是怀疑,她只差提着毛笔在我脸上写上‘小人’俩字了”
刘士衡眉头大皱,背着手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再开口时却说的是:“这事儿你别管了,若是老太太那里传你问话,你只管告诉我,我替你去。”
“我不用管了?”苏静姗登时觉得气去了大半,继而对他接下来的打算生出无限的兴趣来。
“不用管了。”刘士衡肯定地作答,然后又豪气万丈地道:“男人是用来作甚么的,不就是替女人遮风挡雨的么,此等小事,不消你出面,交给我就是。”
苏静姗被他的情绪所感染,也神情激昂起来,双眼闪闪发亮:“那你是准备替我出头了?还是忍气吞声把罪名认下?”
“忍气吞声?”刘士衡瞪大了眼睛“别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来了,你还叫我忍气吞声?我自然是要查明真相,弄清楚事情到底是谁做的,然后拖他到老太太面前,还你一个清白。”
“欺负我的人是你母亲哩”苏静姗见他一副黑帮老大的派头,忍不住出声提醒他。
刘士衡马上苦笑:“这事儿主要还是偷换账本的人可恶,我娘她也是一时心急,应该不是有意针对你。”
哼,和稀泥?苏静姗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别过了脸去。
刘士衡只好道:“你也晓得,我娘的脑子不如你那般灵活,有时候心里一急,就有些转不过弯来”
原来他也晓得甄氏蠢,大概是因为自己是儿子,不好明着说出口罢。算了,不同他计较。苏静姗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问刘士衡道:“怎么我说甚么,你就信甚么,万一账本真是我偷换的呢?”
刘士衡斜瞥她一眼,换上了一副嘲讽的口吻:“因为我不像你这样呆傻,晓得偷换账本的人,意在掌家权;而你早已换了掌管生意的目标,怎又会去多此一举。”其实他还有句话没说出来,那就是——你同我一个屋住着,同一张床睡着,虽说卿卿我我的事一点儿没有,可你哪些事做了哪些事没做,我还是一清二楚的。
苏静姗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意思,便没去计较他的口吻,而是极感兴趣地问道:“你也猜出是五嫂了?”
刘士衡丢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只有你们两个人,不是你,自然就是她。”
苏静姗讪笑:“那也有可能是别人嘛,谁知道那帐房还去过谁,虽然你母亲说是再没有旁人去过,可万一那人是悄悄儿地去的呢?”
“那你告诉我,咱们家有资格当家的主子里,除了你们,还有谁?”刘士衡觉得苏静姗是故意拿幼稚的问题来考他,很是恼火,濒临暴躁的边缘。
苏静姗赶忙收声,给了他一个安抚的微笑。
但刘士衡还是白了她一眼,然后站起身来,扯了扯身上的直裰,道:“我娘这回的确有些不分青红皂白,待我拖着病体,去老太太那里跟她好好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