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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月后,夏元熙全身剧痛地躺在地上,盘算着为了学校免费夏令营管饭,来这趟到底值不值得?
这次夏令营目的地是学校所在市区的一座风景名胜区,为学生们安排了寺院道观居住,也算素质教育学习传统文化的一个项目。
信号不好,没有空调,男女分区……与世隔绝的基础设施加上种种不近人情的规定,让学生们的怨念程度不断攀升,夏元熙的精神状况也十分不佳,走起路来都摇摇晃晃的。
然后她那余怒未消的同桌在恰当的时机推了她一把,她就顺着长长的石阶滚落下去,也不知道身上到底有几处骨折。
直到天黑,或许是清点人数时发现不对,带队老师这才召集人手,打着手电筒巡山发现了她。正当老师一脸惊慌往她这边跑时,时间定格在了这一刻。
夏元熙清楚地看见,远处跃动的篝火,半空中飞舞的落叶,还有老师惊慌失措的小跑动态……一切都像被封入树脂的昆虫一样,被时间凝固在了一刻。而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位男子,眉目如画,似喜似悲,漆黑的长袍宛如和夜空融为一体,同桌的那位梦中情人和他比起来如同土鸡瓦犬一般。按理说从未见过,可是又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男子深渊般的目光凝视她,用手指向被定格住的老师。□
“她想的是‘为什么要答应和同事的换班?自找晦气,现在的孩子每一个都不让人省心,还好这个没有纠缠不清的家长,只是不知道这次我要受什么处分?’”
手指移向后方的学生:“‘让她一人安静地去死好了,凭什么要牺牲我们的休息时间?这种被全班讨厌的人还腆着脸来上学干嘛?’……你能感觉到吧?和之前的人一样,假装关心你的人都是因为不得不遵守的规则,还有自我膨胀的满足啊……”
“为了告诉我这种小事,然后特意让世界静止,延长我受苦的时间?我真想谢谢你全家。”
“你知道生死簿吗?”男子如古琴一般低沉美妙的声音响起,将一本老旧的账册摆到夏元熙面前。
山风吹来,账册一页页被翻过,看似一寸多厚的册子却似乎永远翻不到尽头,记载了生辰八字、人生轨迹的泛黄纸张在她面前一一显现,里面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年龄到了中年的已经写了一半,而她周围的同学都才只有寥寥几行。
“只要你愿意,可以让他们的记录就此结束。”轻描淡写说着本该残酷的话语,却让人产生莫名的信赖。“拿起它,你会成为代替神明行使权力的使者,对着空白的下一行念下时间和死因,罪恶的生命便就此终结。万物终究化为尘土,而你的意志将永远长存。”
话说完,世界又恢复了正常,黑衣男子仍然站在她身旁,而向她赶来的人群却熟视无睹,一旁的账册书页也停在了她学校众人的部分。
“拿走吧。”
“即使恨他们,仍然打算原谅吗?”
“请不要用恨这种词降低我的格调好吗?这群渣哪值得我去恨。”她吃力地试图爬起来,能让常人昏过去的疼痛让她流下了豆大的汗珠。“以后我会亲手报复回去的,用这种东西怎会有自己动手来得爽快?”
“凭你目前的地位吗?相当乐观自信啊……”
“人类能掌握的技能,在我眼中只有我感兴趣和不感兴趣的区别而已,不然你以为我是怎么考进这学校的?只是世界为我选择了与我水平相配的专家级难度模式而已,你就安静在一边看我怎样通关吧。”她半跪着起身。
“为什么要弄脏自己手呢?你或许会因为凡间的律法束手束脚,但是使用它,一切都是冥冥中的神罚,没有人会知道。”那位男子仍然不打算放弃。
“我有什么东西值得你挂念,需要用这个交换吗?”夏元熙自答道:“没有,如果你是因为一时怜悯决定帮我,时间一长必定会让你感到厌恶……因为有绝对权力的人类是最丑陋的,我也没有自信能够幸免。而当你慈悲心耗尽的时候,我恐怕会相当凄惨。可如果你是别有所图,那我只能说你所谋者巨。”
“别人是靠不住的,我刚被养父母讨厌的时候简直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习惯后也不过如此。就像经常发作的头疼一样,最开始动都动不了,现在虽然幸苦点,做作业,考试什么的还是可以忍受,总有一天我也会习惯它们。那时候我会用自己的实力让他们后悔的,所以,不劳费心了。”
“啪。”
世界像玻璃一样化为碎片,夏元熙睁开眼睛,前方是魏新河阴沉的黑脸,还有用机械声音抚掌大笑的王诩。
而鼎炉中的线香也在此时燃尽。
“愿赌服输,玄亦师弟。不知什么时候能办好交接,我也好替师弟接了这门差事。”
“……择日不如撞日,我今日便把传经院的印绶交予师兄!想必师兄执掌后定然是英才辈出!”铁青着脸恶狠狠扔下几句话,魏新河便一刻也不愿意呆,立即化虹而去。
王诩也不在意,手一挥,四周围着的王二毛等人化为青烟,飞入他袖中:“正巧贫道今天心情不错,便带你去望霞峰的下院所在吧。”
“这是什么?!”夏元熙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青烟的轨迹。
“这个?贫道诨号‘化生道人’,为你们引路上山的只是贫道幻化出的分(和谐)身罢了,是不是很有兴趣学?”王诩循循善诱。
“……多谢前辈好意,可是这样总感觉自己会精分的样子。”
“那你想学什么?”王诩平板的语调完全听不出说话者的情绪。
“剑!”夏元熙狂热的眼神飘向了摩云崖的方向。
“哦。”王诩随手甩给夏元熙一枚玉简:“这是下院戒律和日常仪范,贫道还有要事,先走一步。”
“……你刚才不是说要带我去望霞峰下院?”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自己问路。”
救命……这小肚鸡肠翻脸如翻书的是元婴大能吗?人设不要崩得这么快好不好!不过刚才太虚镜幻象中的黑袍男子为什么长了和韩拂霄一样的脸?
善功堂历来是领取宗派发布的差事,从而获取善功,领取奖励的地方。分内外两堂,外堂一般下院弟子也可使用,而内堂发布的高难度任务则非真传不得领取。
王诩悠悠然踱进内堂,发现早有人在里面翻阅记录。那人身形颀长,星冠羽衣,风仪绝尘。背对他问道:“录入几人?”句末吐字简明干练,毫不拖泥带水。
“一人。”
听到这个回答,羽士停下动作,转过身来,露出那张堪称举世无双的殊胜容颜。
“太过了。”简练的语句有淡淡的责备之意。
“我本也只想把世家的人踢出去,剩下的散修和凡人应该有几人堪用。没想到最后还是要劳烦太虚前辈,那位眼里可揉不得沙子,差点一人也未录。”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善功堂下月的职权记录有异,你夺了玄亦的传经院院监之职?”
“怎么叫夺?小赌怡情罢了。不过他大概会让世家的授课弟子阳奉阴违,反正以后传经院*授课将全部以善功任务发布,愿意做的人多得是。”
不久后,昆仑下院的弟子也收到了惊人的消息,原本的院监魏新河换成了王诩。新官上任第一把火就烧得惊天动地,这位新院监要求大家自己选择修炼方向,上报传经院,再由传经院发布善功任务到榜上,供符合条件的前辈修士领取,然后向低阶弟子们授课。
原本下院的传经修士都是当到自己请辞为止,每月还有固定的灵珠、灵药的奖励。再加上听讲的弟子也希望能多学到东西,对传经修士们曲意迎奉,有些身家阔绰的束脩给得更是相当爽快,让传经师父们日子过得很是滋润。现在全是发布任务,要是完成得不好善功也会被扣,一个个欲哭无泪。
出了这么大事,早有消息灵通的弟子把情况一五一十地打听清楚了。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对那个让魏新河饮恨请离、也是这批唯一一个被王诩录入门中的弟子感兴趣。有不少魏新河那一系的人被动了奶酪,心里恨得牙牙痒,磨刀霍霍想给她点颜色看看的。可是等来等去,就是不见这人来传经院听课,大家心里憋的一口气发泄不出来,非常不开心。这才有人找借口,偷溜进传经院存放下院弟子申请课程文书的地方查阅。那人找到夏元熙交上来的卷轴,如释重负,心想:就怕你不敢来!想不到还是交了嘛……翻开一看,三尺长的卷轴上只有斗大一个字,剑!
有人报了剑术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摊开自己的课程表:道法、术法自然是满满当当,紧随其后的是丹术、炼器,甚至偏门的卜筮、阵法也不乏有人选择,偏偏还真没有学剑的……至少不会在修为这么低时候就学,毕竟现在御剑还需要掐诀,筑基以后心念一动即可。
便宜她了……
大家这样想着,只得唏嘘一阵,按下满腹怨气继续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