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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后,把豆浆熬好,将自家一大一小两口子安顿好,花朵这才有时间去整里那带回来的一堆东西,收拾到一半,正好瞧着那一堆的香蜡纸钱,记起了要给青锋上坟这件事,便背起背篓去了怨鬼道,打算上完坟再给家里那看着傻愣愣的笨娃娃弄几条鲫鱼熬汤喝,好补补脑袋。
眼见着天色还大亮,黄昏尚早,怕是青锋那死鬼正赖床鼾声打得雷响,左右上坟烧纸也就那么点时间,花朵也就不急于一时,便慢腾腾地去一旁的小河里捕了鲫鱼,将背篓放在及膝的水里养着,又拆慢悠悠地往着怨鬼林去。
那里,青锋她记得时常喜欢待着得就是那林子与怨鬼道交界处立着的那棵古槐,这处灵气充沛,这古槐这么多年来却是没长成什么精怪,倒是让她好奇了许久,独独便宜了青锋那妖孽鬼物做了自己的专属御座,前些年的时候,这两人一个安静地垦她的地,一个独自赏他的景,两人井水不犯河水。
也不知为何,这开始少言寡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艳鬼,某日就突然变成了个话唠,还改了性子在她面前一个劲地卖骚……就似发现了什么有趣得玩具一般,见着她得眼神,永远的晶晶亮充满了神采,教人简直捉摸不透。
静静地倚着老槐树,花朵想起两人前事种种,倒也有些回味的趣然,不觉间日头早已落下了地平线,反应过来之时,满眼的昏暗,天上星子点点。
这时,从来只有鸦叫的寂静林子也开始热闹起来,修整了一个白天的众鬼物们醒了过来,都从自己的栖息地走出来,各自打着招呼,聚在一起商讨商讨最近的趣事。
当然,这要说到事情,那就离不得青锋大人和那有着一身了不得本事的厉害姑娘,记得是叫花姑娘还是菜姑娘来的?反正管她花还是菜,就是很厉害。
于是,大喇喇地站在老槐树下的花朵,很快就被一众的鬼物发现,跟看稀罕物似的被一股股凉飕飕的视线打量了个上上下下。
借着月色,花朵转头在暗处的鬼物里巡视了一遍,却是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心头没来由得有些失望,低头看着手里提着的香蜡纸钱,怕是今日见不着那死鬼了,转身正要准备离去。
“姑娘可是来上坟的?”
正准备离去的人,转身,看着身后突然出现的书生,抬眼瞟了一眼他身后,道:“是啊?你可知道青锋他的坟是哪处?”
手持折扇的书生,扫了一眼花朵手里果真提着的一大捆的“金砖”“铜钱”,眼角禁不住抽了几抽,却不好笑出声来,只得“唰”的一声打开手中折扇,遮住半面,干咳了一声掩饰刚才的失态,侧身做了个请,道:“还请姑娘随在下来。”
“哎哟,我们家的青锋大人,第一次有人来给他‘上坟’呢?可是美着他了,瞧瞧那大把大把的金砖银砖,哦呵呵……”怨鬼道好歹有些事儿可以来乐乐了。
于是一人一鬼,就在众怨鬼的前拥后呼之下,往着林子深处去了,整个林子跟过节似的热闹,到处闹哄哄的。
“他怎么不出来?”往着林子深处走的花朵,装作无意瞟向右边某处,嘴唇抽了几抽,只得问问前面走着的书生。
“你说青锋大人啊?”书生低头清了清嗓子,“额,他,他这几天在闭关修炼,不方便出来”。
“哦,是吗?”听着如此解释的花朵挑了眉头,修炼?他个鬼物这是要渡劫了,还是在偷练葵花宝典?
她的身旁,一众的鬼物今儿个情绪特别激昂,这阵仗简直不输她初时来这鬼林子时。
“哎哎,听说没,姑娘要给我们青锋大人上坟呢,大伙儿都去瞧瞧热闹啊,咱们这林子好久没来人上过坟了,哟呵呵……”就似那妓院的鸨妈,长相美艳的朱四娘扭着腰肢,捏着手帕边走边招呼“客人”,不出一会儿的功夫,就招了一大批老老小小的鬼物上百跟在花朵身后。
“哎哟哟,老朽我可是好久都没见过钱的模样了,那香蜡的味道,啧啧,可是好闻得很,今儿个我可是要一口气闻个够!”从来这鬼林子里屁大点事儿都会被一众闲的慌的鬼物给闹成件大事,今日这本就是大事中的大事,他们当然不会放过。
“瞧瞧,那一大堆的金砖,若是青锋大人以后去了冥府,可就真是个阔家少爷了。”
“姑娘倒是回来了,我还以为她不会回来呢,青锋大人还为此……”有嘴巴大的想抖出点秘辛来,却是话还未说完,就倒霉催地被不知哪里来的一片竹叶“啪”的一声拍在嘴上,直接将接下来的话给拍了回去。
前面默默地走着的人,小声地叹了一口气,这人智商呢?幼儿园大班吗?没事来耍这套?她表示捉急。
没出半盏茶的功夫,陆秀才竟是将花朵带到了她选址修建屋子的地方。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黑暗里行了许久的花朵,刚一踏上那片被月色普照的方寸之地时,就被月下那一栋精致的竹屋吸引了。
“哦呀……咱们青锋大人果然上心,不眠不休地弄了一整日,真是弄了这么个似仙境般的地方。”看着那精致的竹屋,一众的鬼物在那里起哄。
“哎呀,青锋大人可头一次对人这般上心呢……”
站在那里怔神了许久的花朵,“啪”的一声丢下手中的纸钱,抬脚向着那栋竹屋走去。被人精心挑拣出来的白色鹅卵石,在柔软的草地上铺成一条可爱的小石子路,弯弯曲曲地通向那用半腰高的竹篱围成的小院,正对院门口的湖边,是一张放着棋盘的竹桌,四张石制圆瞪,对称地放在四边。院子里,对湖的竹篱下是刚填了土的长形花圃,只等着主人来种上喜欢的花种,绽放满园的花香,院子的左侧,还有一口刚打好的井,盈满了清凉的井水,因为要做那什么压力井,所以青锋只是草草地挖了一口出来,打算后续再跟着她得意思慢慢来弄。
缓步进入清凉的屋内,鼻尖尽是萦绕青竹的芳香,让人心旷神怡,旁边几把编织精致的竹椅,一一乖巧地绕在那张刚用榆木做出的方桌旁。信步走出屋外,左侧,翠绿的楼梯可上到二楼,站在楼上的露台,整个镜湖风光尽观眼底,清风阵阵,苇草摇曳。
此情此景,让人看着有些走神,花朵突然想起一句话,“繁华尽处,寻一无人山谷;建一木制小屋,铺一青石小路;与你暮鼓晨钟,安之若素”。
说实话,这种地方,在现代社会的话,真算是世外仙乡,求之不得的妙地,
一个飞身从二楼下来,正落在那伸到水上的栈道,“蹬蹬”的脚步声,响彻在这安静的夜,看着前面那一幢别致的水上竹屋,花朵瞪大的眼眸里有些惊讶,一个旋身轻巧坐在那翘起的檐角上,撑头看着站在远处的陆秀才,问道:“这镜湖鬼物是不得靠近的,你们青锋大人是怎么做到的?”
陆秀才淡淡一笑,答道:“扔过去的呗,然后再用大锤子,把竹屋牢实地钉在泥里。”
“……”花朵脑补出,那锤子的柄,估计不短……
坐在高处好好地将这几乎是按照古代皇家宫廷设计的竹楼欣赏了一遍,有些楼宇连绵,檐角飞扬的小气候,花朵很是满意,得了兴致,突然想起前世自己喜欢的一些把戏,随你抬手,几点灵力从指间溢出,在夜空中划过几抹美丽至极的曲线后,消失在了漆黑的竹林中。
竹楼上翘着二郎腿潇洒而坐的人,一身粗陋衣裳遮不住那一身的仙姿卓越,远远看去,真是月下仙子,误落了红尘,却始终淡泊得不沾一丝烟火气息,看不出权色,也见不着钱色,一众的鬼物,远远地看去,倒是打心里觉得,此人真是天生得高贵,可比那些滥竽充数得修道士看着正点多了。
还未从那人一身淡泊出尘的气质中惊艳过来,一众的鬼物便是惊讶地看到,那零落在竹林各处的萤火虫,竟是全部都一闪一闪地往着竹屋这处聚来,原来在一片暗色之中的竹屋,瞬时周身都落满了梦幻的荧光,一闪一闪,就似天上的星子,迷路在了此方。
坐在竹屋上的人,一边动着手指头,看着那聚集过来的千万萤火虫,嘴角上盈上了调皮的笑意,前世,有好长一段时间,修道对她来说,那所有的趣味,就是能做这些寻常人无法做到的趣事,看到寻常人无法看到的美景。
“呀呀呀呀呀!太,太漂亮了!”
“太美丽了,简直就像着做梦。”
一辈子没见过这般奇景的鬼物们全部沸腾了起来,有的竟是像孩子一般,在漫天的萤火之下,手舞足蹈起来。
“今日是我花朵庆祝新居建成之喜,众位尽管狂欢。”
……
怨鬼道上,从来没有过这般喜庆,老远的地方,似乎都听得到这处传来的喜庆鬼声。
今日,花朵也不拘束,又唱又跳与众鬼物闹腾了一晚上,眼见着月色已是上了中天,觉得时候也不早了,她这才慢悠悠地拿起冷落在一旁的纸钱,转头看着竹屋不远处那一坨荒凉的,长满了野草的孤坟,眉角抽了抽,看着一旁的书生,声音凉凉问道:“这就是他的坟?”
书生点头如捣蒜,嗯嗯,快去吧,烧纸烧纸,这才是大事。
踩着一地的竹叶,花朵慢悠悠地走到那可怜得石碑都断了半截儿的坟,停在前面两步距离处,上上下下将那爬满青苔的断碑打量了许久,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半盏茶的功夫后,便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脚踩到碑上,一寸寸地将之踩入泥土,那个狠劲儿,教一旁的鬼物看着咋舌,最后,那断碑只露出了一小截的头头,可怜到了家……
“姑娘这是……”一旁的秀才满心的不解,她这也太不敬了吧?不知死者为大吗?
女子转身笑嘻嘻地看着他道:“我私下觉得,这样见着要荒凉些。”
“……”
“哦,对了,书生,你可知这些茅草是用什么肥料灌的?”怎么跟长了几百年的一般?在众鬼物惊讶的眼神中,花朵又毫不客气地一脚踩上坟头,满是好奇地捋了捋那长长的茅草,心想着若是这法子好,她下次灌菜也给施这肥料,那不是好极?
“……没用肥料灌过。”书生眨了眨无辜的眼,这草草就是他随便从哪里扯过来的,灌肥料?要说这在青锋大人坟头浇粪的事情,在死之前他还不打算这么干。
暗处的某只,开始恨恨地咬起袖子,满眼幽怨地瞪着那死丫头,面上全是委屈。踩我坟头,大不敬!都不可怜可怜我!没见我一座孤坟孤苦伶仃地在那里趴了几百年了?落井下石!没心没肺!不,狼心狗肺!断碑都不给我留个。
正是踩在人家坟头上大不敬地捋着虎毛毛的人动作一顿,斜眼向某处瞟了一眼,从坟头上把脚拿下来,这才开始慢悠悠地烧起香蜡纸钱,一边看着一旁不知在作何感想的书生道:“你可得帮我见证哦,我可是与死鬼他烧了这么多东西,到时候他莫要跑我面前来赖账。”
一边烧纸,她还一边叹道:“哎,死的真惨,这几百年来风吹雨晒,尸骨都不存了……”
“……”
烧完纸,花朵对着众鬼摆摆手,便潇洒地离去了。
书生怪异着面色目送那人慢悠悠的离开,直到消失在视线中。
“哼!死丫头,谁说得这样才最惨?就是要有一半露出来才凄凉!”
陆秀才回过神来时,正瞧着身后,某只正抱着那断了半截的石碑,一寸一寸地往着外面拔,然后,借着月色,他看到了……
“爱妻林雨之……”……
“唰”的一声,陆秀才尴尬地往着一边走去,装作什么都没看见……当初他只注意到那块石碑真真是不知过了多少年份的,还是恰巧断了一半那种,又爬满了青苔,很是符合大人的要求,谁知道……
见着某只心满意足地坐在那重新被拔/出来的断碑上撑着头乐呵呵地傻笑……陆秀才速度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