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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笼罩。
宋三才大马金刀的坐在李昭旁边,拿眼白瞧着这个小没良心的,哼了一声。
些许时日没见,看这家伙的样子是吃好睡好,肤色白皙,个子也又窜了一截,似乎生活完全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说吧,找我来干嘛?”
李昭闻言笑笑:“宋姐姐不是一早便猜到了吗?”
正说话间,叩叩的敲门声从外边传来。
在门口守着的秉德收到示意后手脚麻利的打开了门。
那两人全身被黑袍包裹,只能从绰绰约约的轮廓中看出是女人。从二人一前一后的行走方式来看,应该是一主一仆。
后边进屋的那女子还顺手关上了房门,将秉德好奇的目光阻隔在外。
宋三才挑眉,心中隐隐有些不悦。
看来这二人中的主子就是李昭今晚要她见的人,如果她不来的话,这小子还打算单独和这女子谈风诵月不成?
将房门关严实后,那两位女子便摘下了头顶的兜帽。
当为首的那位女子露出容颜时,这一瞬间只能用四个字的形容——满壁生辉。
只有烛火的昏暗屋内似乎都因为她的到来而生动起来。
若是庄铭在此,一定能认出这个绝色的女人,京城第一美人,珮娘。
珮娘暗暗打量着坐在李昭身旁的宋三才,心中不无震惊。虽然早就听说“咒死”谢运的人是庄天师的师妹,想必年纪不大,但真正见到了方才发觉,有些传言终究不可信。
她微微福身:“小女子裴珮珮,见过宋姑娘。李公子安好。”
宋三才撇了一眼李昭。这姑娘连自己的姓氏都知道了,恐怕就是这家伙干的好事了。
李昭颔首:“裴姑娘有礼。”
裴珮珮此次是有事相求得,也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小女子听闻,宋姑娘在相面上颇有造诣,因而此次是有事相求。”
没等宋三才开口,她身后的小丫鬟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绣袋,上前放于宋三才手边。
宋三才喜欢美人,更喜欢知情识趣的美人,这下心情便转好不少。随手打开手边的袋子看了一眼——好家伙,全是做工精美的金叶子。
这报酬可不轻。
宋三才看了眼眼观鼻鼻观心在旁边装泥偶的李昭,看来这买卖她是拒绝不得,便收下金叶子后接口道:“姑娘想问什么?”
裴珮珮隐隐有些激动,她上前一步开口道:“小女子想问的是……姻缘。”
宋三才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她姣好的面容,面色渐渐凝重了起来,半晌没有开口。
一片沉默。
裴珮珮开始有些坐立不安,又过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的问道:“宋姑娘,小女子的面相究竟如何?”
宋三才道:“裴姑娘若是问与现在的这位心上人,我看还是罢了吧。”
这句话对于裴珮珮而言不啻于惊天霹雳,她的手开始颤抖起来,掌中握着的杯盖与杯沿发出磕磕碰碰的脆响。
美人露出凄楚的表情,当真我见犹怜。
那丫头似乎对宋三才的话语有些不满,开口说道:“哪有这样的……”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三才强行打断:“莫非裴姑娘来此,只是为了听些好话增添自己的信心?若是如此……”
宋三才比了个送客的手势:“好走不送。”
“你!”正主还没怎样,那丫头的脸都快给气红了。
宋三才毫无诚意的呵呵了两声,不再说话。
裴珮珮抬起头,眼眶微微泛红:“请宋姑娘继续。”
是啊,她早该知道,这条路的不会有以后。
宋三才皱眉:“你确定要听?”
“是。”
“那好,裴姑娘的夫妻宫狭长微带红,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宋三才晃晃手指:“眼尾细收上挑,裴姑娘怕是已有入幕之宾,但却不是心上的那位。”
宋三才这话可是一点儿情面也没留,裴珮珮的脸色开始苍白起来。
她已经听出了宋三才的言下之意。
可不是么,入幕之宾。平日里她被那些个文人才子捧得高高的,便是如承恩侯这样的贵胄也无法强迫她做什么不愿意做的事,然而这些,都不过是表面风光。
她的自由,也只是对承恩侯这般没有实权的使使了,有些权贵,她拒绝不得,譬如,姚庆之。
便是强要了她,她又能如何?只能将眼泪和血一同吞下肚子里,为了活命,哪怕心中恨得要死,也只能转过头来娇媚的笑脸相迎罢了。
她们这样的人,终究只是位高权重者的玩物。待到哪年年华老去,或许也就是一席薄棺,随便找个地方埋了,抑没有后世香火。待到蛇虫鼠蚁啃噬了原本的残躯,在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踪迹也都消弭无踪。
宋三才今晚一反常态,可完全没有对美人的宽容,她冲裴珮珮笑了笑:“我说的对吗?京城第一美人,珮娘姑娘。”
裴珮珮猛然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
宋三才瞥了一眼旁边的李昭:“这并不难猜。可否请裴姑娘将生辰写于纸上一观?”
裴珮珮连连点头,此刻她已经是全信了,不一会儿,娟秀的字迹跃然纸上。
宋三才看完后,忍不住冷笑出声:“文曲入命宫,文昌伴左右。裴姑娘的心上人,恐怕是一位清贵公子,应当有功名在身。”
那之前还有些愤愤不平的丫头此刻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瞪着宋三才,想要说些什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
宋三才没有理会主仆二人做何反应,径自道:“只可惜,裴姑娘若是男儿之身,何愁功名利禄。而文曲命格在女身,则桃花泛滥,恰逢巨门同宫,大多数的都是自甘堕落、水性杨花之辈。”
说完,面带考量的将裴珮珮看得浑身不自在,意味深长:“裴姑娘,可要小心啊……”
宋三才偷偷看了眼李昭,这小子听到自己这么说,居然没有生气,嘴角反而带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宋三才心里的火烧得更旺了。
真是出息了。她才走了多久,这就连青楼楚馆都逛上了,简直欠揍。
裴珮珮已经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贝齿将下唇咬得发白,阻了丫头要开口骂人的举动,颤抖着说道:“宋姑娘有什么话,就一次说完吧。”
宋半仙翘起二郎腿:“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一定准,信与不信,全在姑娘的一念之间。”
“文昌主功名,有此星主命之人,仪表堂堂,眉目俊秀,当真是前途似锦的好男儿,科举高中全然不成问题。或许年少时命途坎坷,受尽世态炎凉,但中年后必然时来运转,高官厚禄。只是若相伴的主星文曲光芒太盛,最终只会落得暗淡无光的下场。所以,为人为己,裴姑娘还是自己思量吧。”
说完,她终于给了个正眼给那丫头:“别跟我说什么真爱,这个世道,真爱与门第世俗,本就不能两全。我从未告诉裴姑娘应该怎样做,事实摆在这里,谁也无法支配他人的行为。”
裴珮珮的眼角已经挂上了泪珠,她戚戚然的抓紧了手边椅子的扶手,低声说道:“珮娘明白了。只是还有一问,那人……他究竟是不是真心……喜爱珮娘……”
宋三才奇道:“这我可说不准,虽然能从裴姑娘的面相看出你们是两情相悦,但未见到那人之前,我可不能乱下断言。”
末了,估计还是不忍心如此对待美人,宋半仙还是补充了句:“当然,若是裴姑娘与你的心上人皆是不在意世俗眼光、功名利禄之人,只要小心谨慎,自然可以长长久久。不过,裴姑娘眼角下方有泪痣,有此面相的女子,有惊世骇俗之容颜,然一生情路多舛,后半生一个不小心便可能颠沛流离,孤苦终老。望裴姑娘保重。”
裴珮珮离开李宅时,面色苍白,脚步踉跄似游魂。她的丫头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狠狠的瞪了宋三才一眼。
李昭送走主仆二人后转身对宋三才轻声说道:“宋姐姐今日可当真是一点儿情面也没留。”
宋三才呸了他一声:“怎么?舍不得?”
李昭关上房门,凑近了宋三才:“宋姐姐今晚的脾气,似乎有点儿大啊?”
宋半仙大怒,这熊孩子自己不检点居然还学会了倒打一耙!
她刚准备开口,却见李昭伸出手,将她鬓间的碎发理到了耳后,俯身低头,唇靠近了她的耳畔,温热的气息轻轻的呵在她的耳垂上,带起一阵隐隐的酥麻。
宋半仙突然有点腿软,却听见李昭优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宋姐姐这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