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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对于某些人而言,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话说皇帝自从那日说了要赐李昭美人后,居然真的就把这件事儿放在了心上,并没有随随便便就找几个宫女赏下去了事,而是真的开始仔细挑选起来。
他从王显那里听来,似乎李昭的夫人近来有了身孕。虽然不甚关心这些,但妇人有孕十分凶险需要万分小心这种事情皇帝还是知道的,因此他琢磨着,既然这李知府如此上道,他也得展现一下李知府口中的“明君”之风不是?可不能随便挑了个刺头送过去搅了人家夫人的安宁。本来是一件好事,若是因此叫臣下离心可就得不偿失了。
因此皇帝这几日都要抽出点时间好好的选选美人。
见到皇帝的举动,王显的脸都快皱成了一朵老菊花,只能在心里默默吐槽——陛下哟,您还担心这个,您这些年任性的事情还少么?再说了,您这美人是选好了,可到底是给李大人选的还是给您自己选的啊?时不时的就自己看上几个收用了,专给李大人挑剩下的那种,若是人家知道了那才膈应呢!
这天皇帝终于完成了挑选美人的工作,自己的后院也充实了不少,这南方的女子不说那精致小巧的脸,还有那浑然天成的身段,性子更是生来就温婉可人,说话都轻轻柔柔地带着吴侬软语,皇帝光想想自己后院里新纳的几个美人便心生愉悦,恨不得一辈子都不用回去批阅那些劳什子奏章。
叫那些红袖添香、小修云鬓乐得皇帝迷了眼的同时,一匹奔驰的快马疾驰入了123言情城城门,马上的兵士手中紧紧的攒着一卷文书,身上的甲胄上还隐隐有着血迹。
守城的士兵不敢耽搁,把人急忙把人送到了行宫中。
皇帝笑呵呵的扶着王显的手回到了书房,正准备把那几个美人也下旨给李昭送过去,却听见有宫人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陛下!京城那边有要事传来!”
那声音十分惊惶,恐怕传来的消息不是什么小事。皇帝不耐烦地“嗯”一声,皱眉,心想这些个东西真是不会做事,朕不过就是出来南个巡,怎么还能整出这么些破事来,早就叫姚庆之他们管理好京中事宜,怎得如此无用!
但兹事体大,皇帝只能扫兴地暂时把那些美人放在身后,沉下脸,冲王显道,“传他们进来。”
王显躬身应是,再回来时身边只跟了那位策马冲进123言情城的兵士。
皇帝眯了眯眼,有些嫌恶的扫了一眼对方灰尘仆仆的衣衫,然而当他的目光向上移去时,却陡然惊呼出声:“夏将军!你怎么这副打扮?朕不是命你好好守卫京中的么?”
下面跪着的夏禹浑身一抖,登时跪伏在地,声音都隐隐带着哭腔:“陛下!臣有罪啊!”
看着他这幅模样,铺天盖地的阴霾顿时在皇帝心中弥漫开来。他眯了下眼,稳了稳心神,沉声问道:“说,怎么回事!”
夏禹趴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连连嗑了几个响头,粗糙的地板不出几下就将他的额头额出了血印,然而低沉的声音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在皇帝耳边炸响——“陛下!陇西王反了!”
皇帝猛然起身,衣袖一挥,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全扫在了地上,发出乒铃乓啷的响声,惊怒道:“混账东西!”
有几滴乌黑的墨汁溅到了夏禹夏将军的脸上,看起来狼狈极了。但他依旧不敢抬头,大气也不敢出一下。
皇帝猛的喘了几声,那声音仿佛破了的风箱一般发出嘶哑的垂死挣扎,而后伸出手指颤颤巍巍的指向了跪在下方的夏禹:“那陇西王就在京城,你们都是死人吗?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一个都没有察觉出来!还有姚庆之,我不是让他全权处理京中事宜的么?他人呢?嗯?”
感受到了皇帝滔天的怒气,夏禹也不敢再说什么废话,连忙老实的将所有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抖了出来。
“回禀陛下,那陇西王之前一直表现得温吞无害,也不去结交京中势力。可谁知造反那天不知道突然冒出来了大量的陇西士兵,京中的戍守军队人员不够,由于是深夜,这样的突然袭击也导致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他们很快便控制了局势。姚相……姚相他被陇西王生擒了。”
说到这里,夏禹的眉目微微闪烁了片刻,很快又恢复了那种吓破了胆的表情,咬牙切齿的继续说道:“姚相那小人,一开始还说要誓死抵抗,可被那陇西王一吓,就干脆投敌啦!现在京城已经彻底在陇西王的掌控之下了!臣也是拼死才逃出来的呀陛下!”
说着,他的声音颤抖得愈发明显,继续磕起头来。
面对皇帝的怒气,夏禹自己也是苦不堪言,若不是他当初因为某些事情把陇西王给得罪死了,在对方手下根本不可能有一条生路的话,他倒也想学着姚相识时务为俊杰一回啊,更何况这陇西王起码不像今上这么儿戏,不把江山当回事。
夏禹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当初要是知道陇西王有这个命和本事,怎么也不会那样的往死里得罪人家啊。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只有皇帝这一个选择了,在一定死和可能死之间他还是要选择赌一把。
再说了,皇帝昏庸,说不定会因为正在用人之际的原因而让他戴罪立功呢?
这么想着,他对于姚庆之背叛投敌的行为更是加油添醋,极尽丑化之能——反正姚庆之投敌的事情是铁板钉钉,日后必然已不可能在皇帝面前再为官,怎么得罪也无所谓了。他现在只恨不得直接冲皇帝嚷嚷:你看他多么没骨气,还是我对你忠心呀!这种时候你还责罚我!难道不是应该嘉奖我吗?
想象是美好的,然而现实中他还是需要面对皇帝的急风骤雨。
夏禹的头与地板之间的亲密接触发出了“咚咚”的声音,听起来就觉得很疼,然而这却让皇帝更加震怒了:“你说什么?姚庆之投敌了?不,这不可能!他与陇西王不是向来不合吗?”
说着语速越来越快,声音也愈发尖厉起来:“对呀!他屡次与陇西王做对,不对,什么陇西王!那个逆贼,那个逆贼他怎么可能放过姚庆之?!”
急怒之下,皇帝已经开始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回过神来,绕过桌案走到了夏禹的面前,踢了他一脚,言语中暗含着滔天怒气:“庄铭呢?他是不是也是那逆贼的人?”
这次夏禹倒是没有言之凿凿,反而有些迟疑的说道:“似乎……庄天师并不是陇西王的人……”
话还没说完,他偷偷抬眼看了看皇帝的神色,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连忙改口:“庄铭虽然是由那反贼举荐,但两人这些年似乎逐渐疏远且略有龃龉,那反贼掌控了京城后似乎将天师府给围了起来……”
听得此言,皇帝的脸上神情复杂,半晌没有说什么,也不知是真信了还是仍心存疑虑。
他有些颓丧的重新坐了下来,将王显唤来,低声说了几个名字,而后道:“……速速宣这几个人前来。”
王显恭敬的应了声是,模样与平时无二,仿佛刚听到这个惊天消息的人不是他一般。
表面不显,但实际上王显的心里却活动开了。
他走到门口,冲门外伺候的小太监吩咐了几声,又返回屋内,替皇帝倒了一杯茶。
这茶颜色青翠碧绿,层层的水波下色泽通透均匀,幽香扑鼻,一看就是最最上等的茶叶泡出的茶水。
王显微微垂了眼眸,只可惜这茶叶再好,里边的主子恐怕也没有了品尝享用的心思。
他端着茶水再走到书房的时候,那夏将军已经不在了,似乎是圣上让他先自行休整去了。
皇帝接过王显奉上的茶盏,果然没了品尝的想法,只是随手搁在一边,语气间有些茫然,看那样子似乎瞬间老了十岁一般。
“王显,你说朕对老幺很差吗?他为何要反?”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这是天家的家务事,王显知道皇帝并不是想听自己的回答,只是安安静静的在旁边当一个听众,并不接话。
果然,皇帝没有生气,只是换了一个话题:“你说那庄铭是真的忠于朕,还是只是与陇西王一起演了一场戏给朕看,好继续取得朕的信任?”
这回王显答话了:“老奴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叹了口气,腰背都靠在了椅背上,十分疲倦的样子,摆摆手:“讲吧,今儿个朕恕你无罪。”
“是。”王显恭恭敬敬的谢了恩,这才不徐不疾的说道,“依老奴看,这庄天师应当不是与陇西王一伙的。”
庄铭与他也算有恩,此刻在言语上帮他一把不但是他知恩图报,更何况对方真是陇西王那边的人,他也算是给那边卖了个好。毕竟帝位之争,谁输谁赢尚且难以盖棺定论。
见皇帝露出困惑的表情,他连忙解释道:
“旁的老奴也不确定,只不过老奴觉得奇怪,若庄天师真是与陇西王一伙的,当初发话让陛下不要带陇西王南巡时其举动就可见居心险恶了。然而在作出这样的事情之后,现在明眼人都不会觉得他和陇西王之间没点龌龊事,那么与陇西王演戏给陛下看,陛下势必也不会信了,此举又有何意义呢?如此看来,也只有他并不是陇西王的人这一点才能说得通了。”
说完停顿了片刻后又补充道:“老奴没读过多少书,只是自己的一点浅薄见识罢了,陛下您听听就罢了,切莫当真。”
皇帝摇头打断了他的废话:“朕自有分寸。”
不过看那样子,应该是听进了不少。
王显又听见他说:“只是那姚庆之,朕自问这么多年对他圣宠优渥,并无半点亏待之处,居然如此迅速的就倒向了逆贼,当真可恶!”
王显听他语气中愤懑满满,倒是在心里暗自起了另一个年头。
他微微躬身,状似不经意的说道:“姚相着实可恶,只是不知道陛下……会如何处置姚妃娘娘?”
王显对皇帝的性子摸得透彻,这下都不叫淑妃的封号了,而是直接唤起了姚妃。
淑妃这样身为四妃之一的封号,现在出了这种事情,姚妃怕是担不起咯!陛下就是再宠爱她,也不会越过了自己的花花江山去。而没有了圣宠的妃子,今后的日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想到姚妃身边那个和自己争权夺势的小杂种日后可能的下场,王显的心中就有一丝怎么都压抑不住的快慰。
听到“姚妃”二字,皇帝才猛然想起自己后宫的这么一号人,脸色刷的一下更黑了。
他冷笑一声,从桌案后站了起来:“摆驾!朕也想从她那儿要一个说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