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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招娣母子两个在王家宅院里有福同享,王招娣住的是别院逼仄的小房子,王传宗在前院住的也是位置最偏僻的居所。
正院大会客厅里推杯换盏,一群鸠占鹊巢的虎豹豺狼酒意正酣,而王传宗的小院子里,杂草丛生,苔痕处处,竟然带着几分颓败和荒凉之感。
王传宗所谓的书房其实就是客厅到卧房之间用屏风围拢起来的小隔间,尖酸刻薄的声音正是从这里而来。
这声音何小满熟悉,应该说是宿主熟悉,就是那个几年前刻意逢迎讨好他们母子的袁静静。
“静姐姐,我这屋子里你想要什么都使得,就是这砚台不可以,这是我爷爷……”
“行了行了,别跟我找理由了,你不过是说点甜言蜜语哄着我罢了,你当我真的会要你这劳什子的破砚台?原来我袁静静在你心里,还抵不过一个死人……”
一道身影从屏风后面转出来,掩面哭泣的做作样假的不能再假。
何小满赶紧显出身形撞了上去。
“当”的一声,两个人同时皱眉。
“哪里来的下贱蹄子,大半夜不睡觉跑我儿子这里作什么妖?”
月黑风高夜,摸黑打人时。
何小满抡圆了胳膊,大耳刮子左右开弓,辟辟噗噗,动次大次,扇的十分有节奏感,每次袁静静想要开口解释自己是谁,总是有一记耳光轰在脸上,打的她眼冒金星最后干脆放弃呼救直接摆烂等死。
一个打秋风的穷酸货,凭什么敢羞辱她的好大儿。
虽然何小满这个妈只是个临时妈,但是一日为妈,终身……一日为妈。
剧情中后面两个人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何小满不清楚,总之,不日之后王传宗不顾一切当着仆从的面跟王招娣下跪求娶袁静静,今天必定是个导火索。
等到王传宗弱柳扶风一样从书房摇出来,他心爱的静姐姐已经变成中了面目全非脚的秋香同款。
故意躲出去给袁小姐创造机会的长随这个时候终于赶来,吓得大惊失色。
“怎么是你?我还当哪个臭不要脸的小娼妇跑来骗我儿子的传家宝呢!哎呀,快点把静静扶起来,这是怎么话说的,你想要砚台去找你姨母啊,如今她掌着我王家中馈,别说一方砚台,就算是十方百方,那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怎么静静放着自己的亲姨母不找,却来舍近求远找我这靠着月例银子过活的傻儿子呢!”
王招娣VS胡玫的第二次交锋,就是在何小满这番尬出天际的开场白拉开帷幕的。
“妹妹这是……怨怪我不该越俎代庖了?也是,我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人,就合该幽居斗室,吃斋礼佛了此残生的。”
老白莲泫然欲泣,双肩抖动着,如果不是眼角的褶子,倒是还真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但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动作发生在一个在古代已经儿孙满堂的妇人身上,何小满只感觉恶心。
男人至死是少年,女人心里也可以永远住着一个少女。
但是表演场地几乎都是小自己一辈甚至两辈的人,难道不觉得尴尬吗?
而且何小满不过是建议袁静静直接去找自己的姨母批条子买砚台,怎么到了胡玫的口中就成了自己要逼死她一样?
“好了,表姐,别伤心了,招娣她也是有口无心,那些官家夫人太太小姐们,哪个是她一个商贾能应对的?到时候文儿这个父母官岂不是成了这清河府里的笑柄?”
说话的人白面微须,双目狭长,单眼皮,两道眉毛也是细而淡,鼻子高挺,清雅隽秀,也是一副不错的相貌,就是鼻头过尖,配上三白眼,面相上就有了三分阴险。
这人正是渣男井衡。
“招娣过来给表姐道个歉,自家人说错两句话也没什么,义母教训义女,那也是应当,就是如今静静也是大姑娘家了,你总得掌握点尺度,传宗且就把那方惹祸的砚台送给静静吧,算作替你母亲赔罪了。”
“那是不是袁文景也要给我道个歉呢?毕竟他不做这个官,我们王家可也从来不会跟官府打什么交道,不跟官府的夫人小姐们打交道我是不是就不必把中馈交给胡家老姐姐打理?整天累得胡家姐姐需要不停吃燕窝鱼翅进补,我也真是罪孽深重。胡家姐姐要是不管理这烦死人的王家中馈,不就有时间好好陪着外甥女买砚台了,更有时间教教外甥女闺阁礼仪,免得大半夜还往我这臭小子房里跑,没名没分的,好说不好听。”
何小满的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住。
王传宗这个傻白甜例外,他是一脸狂喜,他整个脑袋里都在回响着,没名没分,好说不好听,那么有名分了是不是就……
井衡则像是在看一个怪物。
这是王招娣?
这么多年下来,他已经逐渐习惯唯唯诺诺的王招娣,忘却了当年这个女人也是拎着裙子健步如飞跑过江湖的。
尤其是王招娣不善言辞,她很少这样长篇大论,不,简直是从来没有过。
而且歪搅胡缠的却让你无从辩驳。
从一个砚台能直接扯到中馈,管家权,甚至隐隐剑指袁文景这位上任不久的知州。
区区一个商户,家里却出了位四品大员,不是应该奴颜媚骨、死巴着不放以求庇护家族,余荫子嗣才对吗?
商贾就是商贾,目光短浅,唯利是图!
井衡心头火起:“表姐现在已经跟清河府乃至河州府那边的夫人太太们结交,将来对文景的仕途都是大有裨益,你这无知妇人懂得什么?”
“我是不懂啊,文景升官发财,那也是人家袁家的子孙,跟我们王家有什么关系呢?你可别忘了,你是我王家的赘婿!”
“你……”
廊庑下两盏气死风灯映照着他的脸,青白交错,面目狰狞。
多少年了,这个屈辱的字眼,多少年没有出现在他耳朵里面了?
现在像是一只无情的巴掌,兜头盖脸扇下来,他觉得自己的脸此刻比被丫头搀扶着的袁静静还要肿胀难看。
一直站在一边做世外高人状的袁文景现在不得不出站出来:“既然义母如此介怀中馈一事,那从明日起,姨母就随本官去府衙居住吧,本来也该住在那里的,不过是觉得住在王家宅里,清河府的人都会对王家高看一眼,各衙门同僚也会照应一二,此事还是本官思虑不周,连累了姨母。”
袁文景一边说一边高声喊着自己的长随,叫人套了马车连夜搬家。
现在院子里所有人都看着何小满,一副“你闯了大祸”的表情。
王家把知府大老爷逼的半夜搬家,以后谁得机会不得来踩上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