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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光明与秋南风抱着包袱在城门旁蹲了一夜,第二日一早就趁着城门打开,迅速出城了。
秋南风的目标十分明确:立刻离开庆安城,越远越好,逃开司马凤。
沈光明背着她的包袱和她一起跑,跑着跑着,秋南风回头奇道:“小光明,你练出武功了?”
“是呀。”沈光明长话短说,“认识了一个大侠。”
“什么大侠?”秋南风十分好奇,“给姐姐说说?”
“不能说的。”沈光明拒绝道。
秋南风愈加好奇,但怎么都问不出来,心有不甘,撺掇让沈光明去给两人找好吃的。出城之后什么都没吃,沈光明也饿了,可这里也没有可以寻到吃食的地方,便说往前头去。过了桥就是辛家堡,两人一直往前,很快就走出更远了。
沈光明将包袱放在歇脚的秋南风身边,殷勤道:“秋姑姑,我去看看是否有茶摊食肆。”
秋南风盯着他,笑得很是神秘。
“你去哪儿看?”秋南风笑道,“前边还是后边,左面还是右面?”
沈光明:“……???”
秋南风将包袱抓在手里,挑起眉毛看沈光明。
“小东西,你一路上心里都打着小算盘,以为我看不出来?老娘可是你师父那辈的,你这还没出师的小玩意儿,想骗我?”
沈光明连忙摆手:“不是不是。”
他急急坐在秋南风身边,跟她解释。
“我是特别着急。唐鸥……唐鸥跟我关系挺好的。我觉得这样一声不吭地跑了,很对不住他。”沈光明半真半假地说,“心里一直想着这事情,总感觉自己这个朋友,做得特别不地道。”
“他跟你关系怎么好了啊?”秋南风问。
“他救过我啊。”沈光明握拳朝着空中打了几下,“若不是他带我去找高人,我不仅练不了武,而且过不了几年就会死了。”
秋南风大吃一惊。她只听方大枣略略提过沈光明体质不行,却不知竟凶险到这地步。
“他还带我认识了一些朋友。”沈光明道,“那些都是厉害的人……真正的大侠。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才好。”
秋南风嘿嘿地笑了。
“所以你不想我嫁给他?”秋南风仍蒙着个二八少女的皮,笑意盈盈,“为啥不跟我好好说?”
“怕姑姑你生气。”沈光明对她笑笑,没有把后半截话说出来。
方大枣和柳舒舒那一头的人已经不多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能遇到几个,因而无论看到哪一个,都不想让她们生气。
“那你为何要据实以告?”秋南风奇道,“万一我决定不管不顾,一定要去祸害你的恩人呢?”
沈光明有些不好意思:“你做不到的,秋姑姑。这一路走来,我都在观察你。你的武功比不上我,轻功虽然比我好,但后继力量不足,肯定跑不远。你想回去,有我在这里,只怕也回不去了。”
秋南风愣了片刻,突然大笑起来,用力拍着沈光明的背。
秋南风也不是执拗的人,听沈光明这么说,也算是隐约明白了他的心事。
她反正是不能在唐府呆了,逃命为上。心里盘算好了逃跑的路线,她叮嘱沈光明尽快回城,以免唐府的人起疑心。若是他们问起秋姑娘,便说她和某位多金又英俊的郎君悄悄跑了。
沈光明心想只怕自己说的话没人肯信。
秋南风潇洒地走了,沈光明远远目送她。
她下了个缓坡,见到有骑马的人在路边歇息,便走过去与人攀谈。沈光明吃了一惊,正想着不知秋南风做什么的时候,只见秋南风笑吟吟地从那人手上接过缰绳,上马得儿得儿地走了。
沈光明:“……”
又得手了。他挺佩服的。
眼看秋南风走得没影,沈光明才慢吞吞往回走。路经辛家堡,看到那见过几面的管家正在外面与人讲话,几句过后便将人让进了堡中。那些人带着板车麻绳,车子上挂着几个木牌,是某个旧货铺子。沈光明心知管家在变卖堡中物件,只怕是没了支撑,生存艰难。
往日与庆安城隔岸相对、各据一方的壮景荡然无存,辛家堡周围再不见值守的家丁,堡外堆放着不少杂物,也无人去清理。
他想起辛暮云还有妻儿,不知如今是怎样安置。
这些都应该是少意盟的事情了……沈光明想着想着,又觉林少意十分可怜,这个烂摊子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他对这地方没丝毫印象,走过了也就罢了。桥上没有行人,他独自慢慢走着,扭头看江景。
新日初升,光簇纷纷破云。江面映着天色,薄雾笼着舟楫,人声隐隐,别有一番壮美。
沈光明正看得入神,忽听桥上有马蹄声传来。他没仔细分辨是来自哪里,还以为是秋南风折回来了,谁料一抬头,正瞧见唐鸥骑在马上,停在自己身边。
沈光明:“……”
他突地觉得紧张,咽了口口水。
“小骗子。”唐鸥哼了一声,“我那媳妇儿呢?”
沈光明抬头呆呆瞧他。
唐大侠……真像个大侠。
他心想。
那么潇洒,那么好看……他抿抿嘴,抿出个不甚自然的笑容。
“什么媳妇儿?”沈光明说,“你媳妇儿在家呢不是。”
唐鸥低头盯着他,眼神很有些凌厉:“把我媳妇儿还来。”
沈光明笑不下去了。
“那不是你媳妇儿。”他胸中有一股气,一股脑地要发泄出来,“那不是你媳妇儿!那是个狐狸精!我已经作法收了!压在辛家堡下面,你想要你媳妇儿就掘地三尺去找吧!”
唐鸥沉默着。
沈光明见他骑着高头大马,自有一番凛然之气,又想到自己之前心头那种莫名的委屈酸涩,不禁又气又悲。
“你既然是有媳妇儿的人,是要娶亲的人,为甚还随意跟……跟别人亲嘴?唐鸥你这个流氓!”沈光明恨不能跳脚斥骂,他跟方大枣在下九流的地方厮混的时候学过不少骂人话,只是面前是唐鸥,那些掘人私阴的话就没办法出口了,因而骂也骂得底气不足,力道虚弱,“混帐!别来玩儿我!你比他们都坏,你不是大侠……”
他一句话未说完,唐鸥已从马上弯下腰,捏着他下巴又吻上了他。
光天化日!
朗朗乾坤!
沈光明脑子一炸,立刻试图将唐鸥推开。唐鸥亲得很有技巧,滑溜溜的舌头一直往里钻,沈光明毫不留情,亮齿一咬——
“我……”唐鸥飞快缩回来,捂着嘴巴,口水不受控制地流出来,“你!”
“别做这种事情!”沈光明怒道,“去找你媳妇儿做啊!你不是喜欢跟别人做这个……”
唐鸥甩头从马上下来,拉着转身要走的沈光明:“说什么胡话!我何曾跟别人做过这档子事!”
沈光明的手颤抖着,突然转身推了唐鸥一把。
“你才是骗子,你骗我!”沈光明大声说,“你会娶亲的,沈晴也会嫁人……爹不是我的爹,师父也不在了,你们都骗我!”
唐鸥吃了一惊,竟发现沈光明哭了。
他连忙走近把人抱着。沈光明推他,唐鸥用了点力气,将他困在自己怀里。
唐鸥正要讲话,忽听怀中沈光明哽咽着说了句话:“我要是女人就好了……”
“什么?”
“你娶亲,不可能娶男人。”沈光明将眼泪鼻涕都糊在唐鸥胸前,“要不你将我当成女子……我可以……”
“放狗屁!”唐鸥怒道,“你是男子!”
沈光明被他的吼声吓了一跳,抽着鼻子不敢动了。
唐鸥深吸一口气,将他紧紧抱着。
“沈光明,你不是女人,我也不会娶亲。”他低声道,“你昨日还跟我说人生需尽欢。你瞧这江湖诡谲,难以提防,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还记挂着那些传宗接代的事情做什么?你不是女子,你是男子汉,我们是要一起去闯江湖的。唐鸥从来没将你看作女子,只将你看作沈光明,看作我……我……”
沈光明抬头瞧他要说什么。
唐鸥反而说不下去了,干脆低头在他额上亲了一口。
“是我不对,不该这样戏弄你。”他说,“因我家经商,秋南风的事情几年前司马凤那边就已经通报过了。只是她面貌一时一个样,我爹娘认不出来,我陪她出门一天,却看得出她行步时竭力隐藏的武功路数。对不住,我只想着戏弄秋南风,顺便逼一逼你,并不真想令你气恼。”
沈光明狠狠捏着他的腰肉,唐鸥咬牙受了。
“你是仗着无人给我撑腰才这样欺负我。”
唐鸥蹭蹭他头发:“以后再也不了。我也不舍得。”
他叹了口气,又慢慢道:“秋南风呢?”
“……”沈光明恨道,“你不能抓她!”
“好罢。”唐鸥心中暗想,不抓就不抓,他不抓,还有很多人可抓,“咱们去杰子楼看你妹妹吧。谁说你无人撑腰?田苦的杰子楼汇集天下典籍,他的师父是当今圣上的老师,且这人神秘莫测,与几大帮派都有关系。你这妹夫来头这么大,我还怎么敢欺负你?”
他逗沈光明,沈光明却不笑,又埋头在他怀中,深深叹气。
唐鸥有些后悔了。他这回玩得有些大,没料到小骗子心里有这么多事情,全都翻了出来。他牵了马,让沈光明上去,自己走在前头,手里是缰绳。
“上来吧。”沈光明说,“杰子楼可远。”
“还生气么?”唐鸥问。
沈光明冷笑一声,不理他。
唐鸥便仍旧牵着马往前走。两人默默走了二三里,沈光明终于忍不住,又说了一遍“上来吧”。
唐鸥立刻点头,随即翻身上马坐在他身后,吻吻他耳朵,策马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