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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琉璃终于觉得自己功德圆满了,加上在琵琶洞护住她元神不灭的那一次,总算将当初砸白痴痴欠下的债还完了。
它满意地咧嘴笑了,如果它有嘴巴的话。
濯垢泉的热汤中绿光隐隐绰绰地浮上来。
琉璃身上的光芒渐渐地淡了下去,作为此生也许是最后的时刻,它开始回顾曾经:如果当初没有被卷帘小门将打碎,它现在还安静地横躺在六尺玉台上当安静的美琉璃,一个人默默收集着天庭各式各样的八卦;如果当初没有落下来砸中五指山上的锦毛鼠……
啊!那人生得该有多无聊啊?
琉璃满意地蹭了蹭吱吱的耳垂,开始不改本性地絮絮唠叨:
“很高兴能陪着你走这么久,上次发你脾气埋怨你一定要去找孙猴子说再也不理你是骗你的啦,虽然本小爷法力无边,但只要你知道你自己有多弱,我救你有多难,我又多么谦逊做好事不留名,你现在就该麻利蹦起来,对我说一堆的恭维话,然后我再摆摆手说那都是小意思……当然前提是如果我有手的话。”
“说实话,作为你的监护人,小爷觉得还是呜呜猴更适合你。孙猴子又冷又傲还没情趣,嗐,小爷说起他怎么就这么大脾气呢?上次在花果山小爷就该让你在花果山躺一辈子尸,巴巴地跑到灵山去受虐,真是不要命的受虐小白花,我估摸你这辈子都改不了了……”就像它改不了操心唠叨一样。
“以后我不在了,还不晓得你会被欺负成什么样……”刻意装作无所谓的语调中有隐藏不了的忧与愁,“咳,反正那都不管我什么事了。”琉璃不打算告诉吱吱它将要消失的事。
“到时候,你肯定会觉得高冷的本小爷一直不理你是因为怪你选择了孙猴子,嘿嘿嘿,然后你会因为少不了小爷我的陪伴而幡然醒悟,从此远离猴子,珍爱生命……嘿嘿……卧槽!孙悟空!”
望着果断从花格小亭一跃入水的悟空的身影,原本打算慷慨赴“死”的琉璃突然变得无比眷恋“生”的感觉,然后它就被消-声了。_(:3」∠)_
悟空从没想过重逢会来得这么快,让他有点措手不及,直到真真实实将吱吱托住抱起。
热气蒸腾,*的她,和不知所措的他。现在问题来了。
这是悟空不小心入了魔障,一切都是由自己心里生出的幻境?还是真实?
不管怎么着,悟空深深看了一眼浅眠中的吱吱,抿紧了唇,毫不犹豫抱起就走,入手的温软触感一瞬间让他有点僵硬,默默将她身上披着的怪模怪样的衣袍为她拢好,目不直视离开。
他很快就注意到她两只纤细的小脚丫,右脚踝扭伤,青肿得像包子,一个造型奇怪的金环严丝合缝地套在上面,让人看着就忍不住心生怜惜。
悟空眉头紧蹙,飞快地将吱吱安放在花格亭子里的软木塌上,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她小巧的玉足,淡金色的光芒融入她的脚踝……
等到淤肿消散,悟空瞬间明白过来套在她脚踝上的并不是什么女孩子的装饰品,而是一个脚镣!
香风暖暖,吹动亭子的奶白色帷幔,空气中蔓延着淡淡的清爽硫磺味道。
悟空面沉如水,一直静静地坐在她的身旁,暗金的眸子一眼不瞬地看着她,暖煦的热风慢慢地烘干她身上的水汽,手中刚刚解下来的脚镣被握紧又松又握紧。
万籁寂静,他垂眸,伸手勾住了那一缕不听话的发丝在指尖缠了一道又一道。
纤细的发丝就像眼前脆弱的小人儿,调皮得紧,不喜欢按规矩出牌,倔強得紧,只要她认定的事撞倒了南墙了也不会回头。他爱极了她这样的小性子,现在却又怕极了,他怕这回他错得太多,走开得太远,走不回她的心里。
悟空心中突然有了彷徨和茫然,像个怀揣着心事的十七八少年,做错了事不敢面对心爱的女孩。
就在悟空终于下定了决心要唤醒她的时候,吱吱突然梦魇了般呢喃不清地挣扎起来:“放过我……大圣……带……离开……”
吱吱猛然睁开眼,一瞬间对上悟空的眼,还有些懵神,怔怔地看着他,眨眨眼,眼泪唰似一下落下来,然后她毫不犹豫地揪住悟空的衣襟一头砸入他的怀里。
悟空犹在梦中,迟钝而又犹豫地慢慢地回抱住她,当手触碰到她的那一刻,吱吱整个人一颤,然后终于压抑不住哭声,埋首在她认为全世界最安全的港湾中认认真真,毫不掩饰地放声大哭起来。
悟空被她哭得方寸大乱,心里酸得不像话,又怜又惊又喜,只能将她牢牢地抱在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一个个心疼的吻温柔地落在她的发顶。
“对不起,对不起。”悟空的声音很低很沙哑,落在她的耳畔却很清晰,那么坚定又温柔的致歉,像是铺天盖地的潮水疯狂地冲击向她,带给她最真挚的爱和情。
泪眼迷蒙的吱吱抽抽搭搭地抬起头,一张小脸惨得不成样子,湿漉漉的眼睛干净澄透,眉眼间缠绕的那股子忧郁之色淡去,她看着悟空,看着看着然后一瘪嘴,眼泪又下来了。
“你知道我多难过吗?”用力咬紧嘴唇,不让抽泣声出卖她的脆弱。
悟空心头一揪,极慢地抬手拂去从她眼中不断流出的眼泪,“对不起。”他的拇指描摹着她脸颊的弧度,瘦了,两颊上软绵绵的肉消失了,和梦中的虚幻触感不一样,是温热的,是真实的。
四目相对,吱吱被那双深情的眼眸看得两脚发软,耳朵上渐渐染上淡淡的红,大圣怎么能用这么勾人的眼神望着她呀?吱吱的心跳开始乱了节拍。
只要一遇上孙悟空,白吱吱就万劫不复。
“你再说一遍我就原谅你。”吱吱慌乱地别开脸,错开了悟空的目光,扬起手背慌乱地给自己擦眼泪,一整条藕白小胳膊就秃秃地从披着的宽大男衫中露了出来。
悟空的声音低沉得像是叹息,带着无法言喻的知足和欣喜,这么个宝怎么就让他捡到了呢?以后一定好好藏起来,再也不要让她忧让她恼让她哭。
“对不起,吱吱。”悟空轻捏住她的下巴,将她小花猫一样的脸抬起来,轻轻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你还愿意和我回花果山生猴子吗?”
吱吱一傻,眨眼间满脸憋得通红,“……可我生不出猴子。”这便是同意了。
悟空当即没忍住笑出声来,带着一丝愉悦垂首吻住了她的唇,一片温软甜香,那一瞬间,觉得全世界都在手中。
手中?
对了,还有很严肃的问题没解决。
停下摩挲纠缠的唇舌之争,面带微红的悟空轻咳着腾出一只手,为她整理好衣衫,然后掏出了刚刚从她脚踝上卸下来的脚镣。
“告诉我,谁敢这样对你?”
线条美好的唇嫣红有湿润,满脸绯红的吱吱只瞧了一眼那个耻辱的脚镣便飞快地挪开了视线,这个代表了她的身份,让她尽失尊严。
她艰涩地舔了舔唇,捂住了自己的眼,回答得轻声又委屈,“那不是我本意……”
悟空只觉得一股热浪冲上他的脑门,让他一阵眩晕,肯定是温泉太热了。他的喉结动了动,稍稍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此时自信心为负数的吱吱察觉到,默默蹭蹭蹭,将两人的距离缩进得无限近,一双手伸出来乖巧地揽上悟空的腰。
“大圣,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听完不要对我发脾气好吗?”毕竟她那时候还年幼,逆来顺受不反抗是本能,现在的温顺也是被驯化惯的,她不是真心想给大鹏当宠物的……
“……嗯。”憋得慌的悟空静静地吸了口气,默默收拢自己心猿意马的坏念头。
吱吱沉默了很久,正绞尽脑汁地寻找一个合适的、平淡中略显传奇的开头为自己的一生起笔,悟空的耳朵动了动,似乎有人朝这边走来了,但他并不想理会。
“大师兄,呜呜呜呜,大师兄,师父和二师兄都被妖怪抓走了!”
哦,是烦死人的沙僧。
吱吱两只耳朵一竖,从悟空怀里钻出一个脑袋,“好像是沙师弟!”
悟空将她分神的小脑瓜扳回来,板着脸继续“拷问”道:“说好的坦白呢?”
挑眉训媳妇,“你……”目光在衣冠不整的她身上悛了好几个来回,“是不是和‘借’你这件衣服的主人有关系?”‘借’字着重强调。
确实是“主人”。
吱吱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开头话题。
“大师兄,二师兄和师父,难道都被妖怪抓走了吗?呜呜呜呜……”愁眉苦脸的沙僧拖着行李和白龙马慢慢悠悠地从路的那一头出现。
白龙马突然撒欢儿迈开蹄子朝花格亭子奔来……
“大师兄!呜呜呜呜,原来你在这里呀!二师兄和师父都被妖怪抓走了,我们怎么办才好啊?”沙僧揉着眼睛跑来了。
心事重重的吱吱看着悟空脸上出现了那种为难的表情,合情合理地提出了她的建议。
大圣先解决当下盘丝洞的问题,她的问题不是三言两语讲得清楚,更何况这回这个问题不仅仅是一个大鹏,还有被大鹏扣住的六耳。
可是,当吱吱通情达理,有理有据地提出先救师父后,悟空的态度却是出奇的坚定。
“你先坦白,其他再议。”
玄奘师父的命,暗地里那么多人保着呢,缺不了这一时半会儿。——早已看穿了一切的孙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