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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心中惊讶,面上却丝毫不显,微笑地示意他说下去。
那位兵士继续说道:“大约在十多天前,便传出来一些消息,说是吐蕃使者要来到长安,替他们的赞普向天后祝寿;而这位使者,便是吐蕃最厉害的那位大将军钦陵。薛小将军随即便来找到我们,说是请我们帮他一个忙。”
太平微一皱眉,想要问他为何不先来告诉自己,最终却没有说话。
那位兵士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又继续说道:“我们问过之后才知道,薛小将军想要在私下里给钦陵一个教训,但又不能在长安城中动手,便央求我们来帮他这个忙。嘿嘿,当初弟兄们在萧将军手底下做事,也是听过薛将军大名的,对薛将军也算是仰慕已久……”
接下来的事情,便显得顺理成章了。
薛讷想要暗地里给钦陵一个教训,却又不敢明目张胆地去做;这些残兵老将们也想要给钦陵一个教训,却苦于无从下手。双方一拍即合,便偷偷地找机会给钦陵下绊子——虽然一次都没有成功。
那位兵士愤愤地说道:“我们想要套了麻袋揍他,结果却揍到了他的随从;我们想要在半路上拦着,结果他却走了另一条道……那个钦陵,真是狐狸!”说到后来,他颇有些咬牙切齿。
太平静静地望他片刻,又缓缓扫视周围的兵士们,问道:“你们都想要教训钦陵?”
她面前的几位兵士相互看看,又都摇了摇头。其中一个说道:“软蛋总是不少的。亲自上阵对钦陵动手的,也不过二三十个。其他人嘛……都说自己老了,不想要折腾。”
他说到后来,面上隐隐有些愤怒的神色。
太平轻轻嗯了一声,微微垂下目光,神色依旧平静。
这些人对十年前的事情耿耿于怀,又对那位战功赫赫的薛将军颇为仰慕;薛讷来找他们帮忙,他们动手去帮,也是无可厚非。但是……
他们似乎忘记了,谁才是他们的主官。
太平站起身来,温和地笑道:“这些事情我不大清楚,也不会过多干涉。今天我到这里来,也仅仅是例行问一些话。好了,你们回去罢,我想再见一见其他的人。”
那几位兵士齐齐应一声是,又齐齐对太平行了个礼,便退回到营里去了。太平望着他们的背影,不知不觉又是目光一暗:
——他们行的,并不是军礼。
等那些兵士们走远之后,她才吩咐旁边的一位郎将:“取他们的名册来。”
当初那些兵士被她送到右威卫,也顺带送来了一本名册。郎将很快便将名册取了过来,递到太平跟前,又尽职尽责地守卫在一侧。太平慢慢地翻着名册,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方才那些兵士们对她所说的话里,至少包含了三个意思:一是在这些人心目当中,她这位公主虽然值得尊敬,却也仅仅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公主”而已,至少从声威名望上来说,比不上一个临时找他们帮忙的薛讷;二是这些人确实和钦陵有隙,但其中的莽夫却是不多;第三……
她确实应该好好关心关心他们了。
毕竟一头不听话的猛虎,用起来还不如驯鹿。
她慢慢地翻看着花名册,又按照籍贯年龄,将他们分成了二十人一组,逐一带到她跟前来问话。若是觉察到不安分的、对她不敬的,全都在名册上勾住,预备日后再处置。这一番折腾下来,能留下来的人,也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二。
太平合上名册,指着那些没有被勾住的人说道:“全拣到一个营里,替我问一问他们,有没有想要教训钦陵的。若是有,便到我跟前来;若是没有……”
她慢慢地弯起嘴角:“那就好好操练罢。”
营里很快便回了话,说是不想给公主惹麻烦。同钦陵的恩怨,不必急在一时。
太平微一颔首,吩咐右威卫照常操练之后,便不再多话了。而剩下的那一些人,则被她归到了另一个营里。如果薛讷再来,便只能按照她所预想的,一步步地和她的亲信疏离。
这些事情太平做得相当隐秘,就连亲自跟在她旁边,半是帮忙半是监视的右威卫大将军,也没看出什么端倪来,只以为这位公主忽然兴起,想要将自己手下的人马拆成两半,相互竞争。这种事情在大唐军中屡见不鲜,他也就见怪不怪了。
她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已经是黄昏,宫门就快要下钥了,从右威卫赶回到大明宫已是不及。太平想了一想,便派人快马赶回宫去,说自己今夜要回府留宿一晚,请阿娘莫要担心。
但是,她从右威卫返回公主府的途中,却被绑架了。
她没有看清绑架自己的人是谁,却能感觉到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恶意。
对方的动作很快,趁她刚从右威卫出来,还未乘上车辇的时候,便乘了一匹快马,从她的身边一掠而过,用马鞭卷起她的腰身,将她拖曳到马背上,扬长而去。
那匹马是罕见的汗血宝马,西域纯种,不多时便将右威卫的追兵甩到了后头。右威卫的将士们想要用箭,却被绑匪一句“你们敢射,我就敢拿你们的公主做盾”给吓了回去。等他们回过神来时,绑匪已经带着公主走远了。
太平被人牢牢地捆在马背上,眼前蒙着一道黑布,什么也看不见,却能听见耳旁呼啸的风声。
——这匹马的速度很快,比她生平见过的最厉害的马都要快。
她琢磨了一会,指尖悄无声息地按住手腕,然后断断续续地问道:“你、你是谁?”
绑匪嗤嗤一笑,似乎并不打算回答她的话。
她心念微转,又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莫要杀我。我、我害怕……我有许多银钱,我用银钱来换自己的一条命,好不好?”
太平刻意将声音压得软糯,又微微带着几分颤抖,似乎是真的被吓坏了。
绑匪不耐烦地斥道:“闭嘴!”
——是长安话,而且是生硬的长安话。
——虽然他极力做出一副熟稔的样子,却依然冒充不了土生土长的长安人。
——他是谁?
太平心中转了十七八个念头,背心也隐隐渗出了一些汗。她俯趴在马背上,腰腹随着马背的颠簸一上一下,感觉极不好受,只颠了一会儿便有些反胃。她用力掐了一下手心,等脑子稍稍清醒了一些,才又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说的是实话……”
绑匪狠狠朝她身上抽了一鞭子:“闭嘴!”
这句“闭嘴”说得更加生硬,而且气急败坏之下,还隐隐带着一些原本的口音。太平暗自琢磨片刻,忍着疼痛,想要再诱哄对方多说一些话,忽然感觉到身_下的马匹停住了。
绑匪用马鞭拖着她,将她拖下马背,朝地上一丢,然后用生硬的长安话说道:“带过来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说道:“$*##!”
绑匪似乎有些惊讶,过了好久才说道:“这、这是在唐人的地盘上……为、为何不说长安话?”他这句话说得更加生硬,还夹杂着几个太平听不懂的音节。
那个声音再次沉沉一笑,又说了许多太平听不懂的话。
绑匪听过之后,沉默了许久,才跪在地上,用那种太平听不懂的话,一字一句地说着什么。
太平转过头去,平静地问道:“噶尔·钦陵赞卓?”
绑匪的呼吸声瞬间变得粗重起来,语速也愈发地急促。忽然之间,有人解开了太平眼前蒙着的黑布,又用不甚熟练的长安话说道:“你果然比文成公主还要聪明。可惜啊,前年吐蕃来求亲时,大唐皇帝将你送到了道观里,又迅速将你嫁给了别人。”
那个人蓄着蓬松的大胡子,看不出年纪,却穿着与大唐人迥然相异的衣袍。他饶有兴致地蹲在太平身旁,问她:“长安城的外国使臣约莫有二三百人,公主怎么就能肯定,我是吐蕃人?”
太平偏过头去望他,凤眼中渐渐沉淀出一丝冷意:“长安城中使者众多,但胆敢在右威卫府前绑人的却是不多。突厥人虽然恼恨我,但他们更想要我父亲的命,或是裴将军的命。”
她望着对面那个人,声音愈发地平静:“而你们……瓦、罕、走、廊。”
太平说出“瓦罕走廊”四字时,对面那人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起来。
他饶有兴致地望着太平,然后微微点了一下头,语气中不掩赞赏之意:“你很聪明,公主。但自古以来,聪明过头的女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我想,如果你死了,对大唐、对波斯,甚至对葱岭内外的诸多小国,都是一个极大的损失。”
“所以公主,你不要恨我,要恨就恨你为何生为唐人。”
那人话音未落,绑匪已经抽出弯刀,朝太平斩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