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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惊了一惊,随即满目骇然:“公主!”
钦陵将军是出了名的凶神恶煞,而且擅长杀人,更擅长无缘无故地杀人。自打他来到长安城的那一刻起,众位官员全都避之唯恐不及,生怕和这位杀人魔王沾上一星半点的关系。但公主却说……却说她要主动去见钦陵将军?
她疯了么!
而且这段时间长安城中还流传着一些小道消息,说是太平公主前些日子差点命丧在钦陵手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从钦陵的魔爪之下挣脱出来。且不论这个传言是真是假,但就凭钦陵将军的那些恶名,公主也该早早地送走这尊瘟神才是,为何还要主动去见他?
他瞠目结舌地望着太平,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色。
往常都听人说这位公主行事不同寻常;如今看来,何止是不同寻常,简直就是大胆荒谬!
就算是他这位堂堂正正的三品大理寺卿、朝廷的要员、在官场中摸爬滚打数十年的人,也断然不敢去沾染这一身的腥臊啊……
大理寺卿斟酌着措辞,预备好好劝一劝这位公主,却听见太平说道:“钦陵我是定然要见上一面的,否则无从揣测他的真实意图。至于这一位……”她的目光在那位吐蕃使者身上转了几转,才又说道,“他既然抱了必死的决心,那就肯定有必死的理由。”
而这个理由,很可能与那位钦陵将军,以及那位永远“在路上”的吐蕃大论有关。
太平略一沉吟,低声说道:“这件事情你暂且压上一压——不用太久,压上几个时辰就好;我忽然从洛阳城归来的事情,你需得装作从未发生过。明日天亮之前,我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她停了停,又说道:“至少此事的罪责,不会落到你的身上。”
大理寺卿微有些愣怔,捻着微白的胡须,沉吟不语。
太平轻声笑道:“卿见多识广,不相信我这番妄语,也是常理。”
她缓缓环顾四周,目光逐一扫过堂中的大理寺属官。被她目光触及的官员们一个个地低下头去,不敢同她对视,却都或多或少地有一些不信任的神情。太平摇一摇头,轻声说道:“就算你们不信我的话,也该知晓此事重大,容不得半点草率。所以,延后到明日早晨再行处置,也是常理。”
大理寺卿神色微微一动,又深深望了太平半晌,最终长揖道:“谨遵公主之命。”
太平低低唔了一声,目光又在那位吐蕃使者身上转了两转,确认再没有什么意外的状况,才缓步走出大理寺之外。她有空间傍身,来时悄无声息,走时也悄无声息。从头到尾,除了方才主持刑讯的大理寺卿和一些属官之外,没有人发现她的行踪。
她从容不迫地去自家别院里挑了一匹骏马,然后策马来到钦陵将军的住处,在外间细细眺望。
方才那件事情实在闹得太大,非但那位送礼的吐蕃使者被带走刑讯,连带着其他吐蕃人的住处也被金吾卫围了起来。大鸿胪寺卿亲自带着三位属官,留侯在他们住处外头待命。太平观望了片刻,又悄无声息地进到了宅邸里,见到了那位钦陵将军。
她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在钦陵将军跟前现身时,跟前除了钦陵将军之外,只有寥寥三两个吐蕃随从——当然,上回将她绑走的那位绑匪也在其中。
太平目光逐一扫过那些人的面容,发现了震惊疑虑惊慌恐惧种种复杂的情绪,唯有钦陵将军本人还算得上镇定,托着一只牛角杯,狠狠地饮了一口烈酒,然后斜睨着她说道:“太平公主?”
太平淡淡地说道:“将军的记忆力倒是不差。”
她上前两步,在钦陵面前站定,微微仰着头说道:“听说将军处心积虑地想要杀死我,而且还要趁机将大明宫搅合得天翻地覆,对么?”
钦陵在她身上打量片刻,用不甚熟练的长安话说道:“看来你已经见过他了。”
那个“他”,就是奉吐蕃大论之命,刚刚给武后送了一份江山社稷图,又被金吾卫带到大理寺,最后服毒自尽预备嫁祸给长安城的吐蕃使者。
太平轻轻笑了一声:“他果然是你们兄弟安排的。”
她语气微微沉了一些,却依然是那副不喜不怒的模样:“两国交战尚且不斩来使,这回一位使者命丧长安,轻则我大唐废掉一个大理寺卿,重则两国兵戎相见。大将军挑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果然不愧是禄东赞大论亲手调·教出来的爱子,心机深沉得很。”
心机深沉四字,倒像是真情实意地夸赞。
钦陵嗤嗤笑一声:“比不上公主神鬼莫测,狡猾如狐。”
太平轻声笑道:“不敢。”
她背过身去,双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中,轻声说道:“大将军想要趁着事态尚未明朗,在阿娘和我身后都推上一把,委实算得上是英明果决……”
钦陵朝身旁的随从递了个眼神。
“……但是将军,您当真以为,长安城是任由你宰割的土谷浑和党项么?”
太平轻飘飘地说完,身形渐渐隐没在了空气当中。那位被点到的随从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只手按在刀柄上,面色涨得通红。
钦陵沉下脸色,吐出两个字来:“退下。”
随从们三三两两地退了下去,室内只剩下钦陵将军一人。直到这时,太平才慢慢现出身形来,望着钦陵将军,笑吟吟地说道:“我不会在同一个人手上栽两次跟头。将军,我听你们的人说,你想要送我一份生辰贺礼?”
钦陵走回到主位上坐下,有些倨傲地说道:“是又如何?否又如何?”
太平略一抬手,微微笑道:“自然要请将军在吐蕃多留些时日。”
她回身望着外间的天色,悠然言道:“将军孤身一人来到长安,实在是胆大得很,就算是外间的许多金吾卫,恐怕也拦不住将军您回吐蕃的脚步。但是将军,你去过波斯么?在波斯国的市集上,可是有许多奇妙的香料呢……”
太平抬手一扬,纷纷扬扬地抛出大片的粉末。
她微微扬起下巴,望着钦陵笑道:“这些手段有些下作,但在大明宫中,却是用惯了的。将军既然对大唐知之甚多,既然也该尝一尝这些滋味才是。告辞。”
太平轻飘飘地丢下一番话,随即便推开房门,走出到屋外。
在那间屋子里,钦陵将军已经沉沉地睡去了。
她抬首望着外间的阳光,将十六卫府中的将军翻来覆去地想了几回,然后悄无声息地溜出府邸,策马朝大明宫而去。
大明宫已经被千牛卫层层叠叠地围了起来,似乎是里间有什么大动作。
太平翻身下马,摘下幂篱,淡淡地扫了城门口处的侍卫们一眼。侍卫们虽然疑虑太平公主的到来,却没有拦她,而是让她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宫_闱深处。
武后依然高高坐在上首,冰冰凉凉地扫视着下方一众命妇,眼中隐有讥讽之意。
太平笑吟吟地取出一个早已经备好的玉匣,几步来到武后跟前,笑道:“今日阿娘生辰,女儿竟是来得迟了,着实是该打。阿娘且瞧上一瞧,女儿给您的这份生辰礼物,您还满意么?”
匣子里盛装着一整套的彩色玉器,材质做工无一不是上等,看起来很是费了一番心思。
武后略扫了匣子一眼,低低唔了一声:“难为你从洛阳赶回来给我贺寿。薛绍呢?”
太平将匣子递交给武后身边侍奉的宦官,笑吟吟地说道:“洛阳总该留个人镇着,否则总是容易出乱子——阿娘知道,除了薛绍之外,我实在是不相信旁人。”
武后神色缓和了些,微微点头说道:“你有心了。”
太平笑着说了声不敢,又来到武后下首的案席前坐好,抬眼环顾四周一众命妇,故作讶异地问道:“今日不是阿娘的生辰么,怎么你们全都……全都跪着了?而且瞧着脸色也不大好,可是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她将目光投向武后身旁的女官,递了个询问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