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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吃过早饭之后,秦羽瑶便带着秀兰和秀茹往布艺一条街上去了。闲云坊隔壁的店铺,已经由方承乾出面盘了下来,一应手续都齐备了,现在就是秦羽瑶的店面。
于是,秦羽瑶今日打算收拾打扫一下,挂上牌匾,方便明日开业。
秀兰和秀茹仍旧穿着昨日的两件曲裾,两人都是年轻漂亮的姑娘,带着天真烂漫,走在街上便是一道美丽的风景。而她们簇拥着的秦羽瑶,则梳着妇人发髻,虽然穿着打扮要简单许多,但是浑身雍容的气度,却是寻常女子难比。
三张漂亮的面孔刚出现在布艺一条街上,瞬间便吸引了路上行人的目光。有那认得秀兰和秀茹的小贩,只见两人又出现了,连忙挥起手来朝她们打招呼道:“姑娘,又来了啊?我这边进了小玩意,不妨过来看一看?”
前两日秀兰和秀茹每每站在哪个小摊前面,哪个小摊便卖得又多又快,故而秀兰和秀茹很快成为了整条街上的宠儿。刚一出现,便被所有小摊贩们热情地招呼起来。
见此状况,秀兰和秀茹不由得目露得意,扬起下巴朝他们喊道:“我们不去啦!我们的店铺明天就开张啦,我们跟夫人去收拾一下!”
“就是‘秦记布坊’吗?”有小贩喊道。
秀兰应道:“不错,就是‘秦记布坊’!小刘哥,明天你要挪动摊位,到我们布坊前头摆摊吗?我们家的衣裳是最好看的,到时候人肯定很多,如果你去了,保管生意棒棒的!”
一路上,就在秀兰和秀茹不停地回应小贩的招呼声行来。只见两人如此有名气,秦羽瑶也有些惊讶,没有想到两个丫头倒是惹人喜欢。
不多久,三人来到闲云坊的隔壁,未来的秦记布坊的店铺面前。看到店铺情形的一刹那,顿时间,三人的脚步不约而同一顿。秀兰和秀茹瞪大眼睛,吃惊得不敢相信。而秦羽瑶则抿紧嘴唇,捏紧拳头,一股浓浓的怒火从心底涌了上来。
只见身前,秦记布坊的门大开着,门扇已经没有了。而在店铺里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只有四面墙壁,连同屋顶,全部都是乌漆抹黑,一片被火烧过的痕迹。
就在昨日,这里还是大门紧闭,等待新东家来收拾的模样。只不过是一夜而已,发生了什么,竟然变得这样?
“呀,秦夫人过来啦?”闲云坊的门口里头,走出来满脸可惜的陆掌柜,他来到秦羽瑶的身前,看着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的秦记布坊,直是可惜地道:“昨晚上,这里走了水,一片大火呀,吓得人魂都飞了!”
“是不是你干的?!”秀兰猛地扭过头,满眼仇恨地看向陆掌柜道。
“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陆掌柜一瞪眼,说道:“昨晚上这里走了水,险些连累我们两边的店铺都损失惨重,我们还没找你们索赔呢,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肯定是你!”秀茹看着被火烧得惨兮兮的铺面,想到这里原本明天就要开张,经了这回事,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开张,顿时气得张牙舞爪地朝陆掌柜扑过去:“你怎么这么不要脸,你的心都被狗吃了!”
秦羽瑶伸手拦住她,冷冷说道:“退下。”
“可是,夫人——”秀茹不甘心地咬着嘴唇,死死瞪着陆掌柜。
“我自有主张,退下。”秦羽瑶道。看似是对秀茹说着话,其实目光却从未移开过,一直注视着陆掌柜的眼睛。
秀茹见状,咬了咬嘴唇,跺了跺脚退到一边。只是狠狠瞪着陆掌柜,恨不能在他的脸上剜出一个窟窿来。
“秦夫人,你家的两个丫头,可是越来越没教养了。”陆掌柜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并不存在的口水,有些讥讽地说道。
秦羽瑶轻轻一笑,说道:“两个丫头?陆掌柜恐怕不知,我这两个丫头,随便哪一个,身价都比你多出百倍还有余。”
陆掌柜闻言,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这两个单蠢的姑娘,并不是别人,而是从前闲云坊最尊崇的三秀。
只见秦羽瑶面露讥讽,陆掌柜不由得心中一突。自从三秀跟了秦羽瑶后,不知怎么回事,他就越来越不把她们放在眼里,而是当做寻常的小丫头了。这个可不是什么好现象,陆掌柜悚然惊醒。
“呵呵,在我们闲云坊,三秀是众人手心里的宝,任何人都必须将她们当做眼珠子一般捧着呵护着。”陆掌柜很快压下心里的不安,说道:“可是,如今三秀已非往日,却是与我们闲云坊无关,我又何需供着敬着?”
“没有人要你敬着。”秦羽瑶冷冷地道,“只怕日后即便你想敬,也没有机会敬了。”
陆掌柜听了,挑了挑眉,有些稀奇地道:“秦夫人此话怎讲?莫非三秀跟了夫人之后,功力一落千里,再也不值得人敬着了?”
“呸!放你的狗……呜呜!”秀茹的话没出口,便被秀兰捂住了嘴巴,直是呜呜地说不出话来了。
只见秀茹被秀兰给按住,秦羽瑶回过头来,看向陆掌柜冷笑一声:“玩的这一出,陆掌柜很开心是吧?心里舒坦吗?如果不舒坦,明日我重新拾掇好了,再给你烧一回?”
“话可不能这样讲!”陆掌柜把手一摆,眼睛一瞪,一百个不认:“昨日我们闲云坊险些被连累,这笔账还没有同秦夫人算。何况我们店里的小伙计连夜起来扑火,秦夫人不感激我们就罢了,怎么还污蔑是我们放的火?”
此时此刻,陆掌柜的心里别提多得意了。他看了秀兰和秀茹一眼,只见两个姑娘气得小脸儿通红,终于觉着解气了些。昨日被她们那样下脸面,真是叫他在青阳镇累积多年的威望都没了。
再看秦羽瑶,虽然面上还算平静,但是眼睛里的怒火已经掩饰不住。不由得心里更加痛快起来,她就算怀疑他又怎样?昨日小伙计的手脚很是利索,一点儿痕迹都没有留,她从何处找证据?
看着秦羽瑶吃了哑巴亏,却又不能拿他们怎样,一想到这里,陆掌柜就不知不觉心里舒坦起来。就像秦羽瑶说的那样,从里到外舒坦透了。
“到底是谁放的火,你知我知。”秦羽瑶看着陆掌柜得意的表情,微微倾身,低声说道:“你以为找不到证据,我就不能拿你怎样了吗?”
谁说她是个好人?秦羽瑶从来不这样认为。杀人放火的事,她前世做得再多也没有,简直就是数也数不过来。而今生虽然做事讲些道理,但是并不能掩盖她本身是个不惧天不惧地之人。
陆掌柜不是烧了她的店铺吗?她不需要找到证据,她只要知道是他做的就够了。
只见方才还一派沉静的女子,忽然目中露出森然的光芒,仿若露出獠牙的凶兽,陆掌柜顿时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激灵,莫名背上有些发寒:“你,你想怎样?”
“以牙还牙。”秦羽瑶冷冷地看了眼被烧毁的秦记布坊,又看了一眼外面装潢得华丽,内里摆设着无数布匹和成衣的闲云坊,缓缓勾起唇角。
“你敢!”陆掌柜闻言,不由又惊又怒地道。闲云坊和秦记布坊可不一样,秦记布坊只是一间空屋子,烧就烧了,秦羽瑶损失不了什么。可是闲云坊从里到外的东西,若是被烧毁了,陆掌柜也不用做掌柜了,直接坐牢去了!
秦羽瑶勾唇轻笑:“你看我敢不敢?”真以为她是什么软善的良家女子呢?倾了倾身,朝陆掌柜低声说道:“前些日子碧云天的屋檐下,挂着的六颗血淋淋的人头,你知道吧?”
“难道,是,是你?”陆掌柜闻言,不由得骇然。他怎么也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柔媚与沉静结为一体的漂亮女子,竟然是那样厉害的人物?他压下心中的震惊,强笑着道:“秦夫人真爱说笑,这可不是胡乱开玩笑的事,这可是要坐牢的。”
秦羽瑶挑了挑眉:“我说什么了?”她可是什么都没有说,凉凉扫了陆掌柜一眼,转过头对秀兰和秀茹道:“咱们走吧。”
店铺已然破坏成这样了,明日开张却不成了,只能等到装修完毕再说了。
“秦夫人!”这时,路上却有几个行人跑来,指着被烧成一片乌漆抹黑的秦记布坊,对秦羽瑶道:“你们家的店铺,明日还开张不开张了?”
秦羽瑶回头瞥了陆掌柜一眼,说道:“托某人的福,开张不了了。”
她可没有那么高尚的道德情操,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并不敢指出闲云坊。对现在的秦羽瑶来说,怎么更快速地叫闲云坊没脸,叫陆掌柜没脸,才是她最想看到的。
“秦夫人此是何意?莫非以为是我们做的不成?”陆掌柜听了,不由脸色难看地道。方才他在秦羽瑶面前说了些似是而非的话,只不过是为了气秦羽瑶罢了。如今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可是不能顶这个屎盆子的。哪怕秦羽瑶说的是真的,那些事就是他做的。
“那真是奇了,到底是谁看不得我的店铺开张,明知道我明日开张,昨天晚上就给我放一把火烧了?”秦羽瑶看着秦记布坊里面那乌漆抹黑的一片,煞是奇怪地道:“左边的店铺没有什么事,右边的店铺也没有被沾着一星半点儿,单单就我空无一物的店铺给烧了?”
“确实奇怪!”街上围过来的几个行人,看向这边指指点点地道。
有人全程围观了昨日的事,此刻看向陆掌柜,质问道:“陆掌柜,昨天你就往秦记布坊身上泼脏水,是不是嫌秦夫人揭穿了你,所以记恨在心啊?”
“是啊,陆掌柜,你可太黑心肠了,自己做不出好看的衣裳来,就也不叫别人做,太不要脸了!”
“陆某岂是这种人?”陆掌柜就算被说中了心思,也是不肯承认的,当下面容一肃,指天发誓道:“若是陆某做的,就叫陆某天打雷劈!”
这件事确实不是他做的,而是店里的小伙计做的,从出主意到实行,全都是那小伙计的招。故而陆掌柜的这个誓言,发的格外安心,一点也不怕报应。
街上的人群见状,便渐渐消去疑惑,转而央求起秦羽瑶来:“秦夫人,那咱们的店铺何时开张呀?”
“是啊,下个月就是桂花节了,我们都想穿着曲裾参加邀约呀!”又有人央道。
一套衣裳,从量身材到做出来,少说也要两三日的工夫。她们这么多人,要做到什么时候?便一个接着一个,不停地央着秦羽瑶道:“夫人,若不然咱们先下单子,再慢慢开店吧?”
这幅景象落在陆掌柜的眼里,不由得眉头跳了跳,直是气得快要冒烟。然而转念一想,不由得在心里又笑了起来。
秦羽瑶受追捧又怎样?还不是被他叫小伙计泼油烧了店铺?叫她明日开不成!
要知道,一个店铺的开张,是讲究吉日吉时的,要拜财神供菩萨,并不是随随便便就开的。谁知,却只听秦羽瑶清冷的声音传来:“开张之日推迟一天,后日一定开张,大家尽管来。”
开张吉日?秦羽瑶挑中哪一日,哪一日就是吉日!拜财神供菩萨?秦羽瑶自己就是煞神,拜哪一尊神都不如拜她自己!
只听秦羽瑶如此肯定地说来,周围的人全都兴奋起来:“太好了!”
“秦夫人,那我后日就准时来啦!”
秦羽瑶笑着点头:“大家记得早些来,前十位下单的客人,有精美绣帕相赠。”
“嗯,记住啦!”得到秦羽瑶的肯定回答,其他人都放下心,很快散去了。
秦羽瑶转身望向有些呆滞住的陆掌柜,勾唇一笑:“回去我就叫人来装修,有种你晚上再烧一回。”不论他怎么烧,都阻挡不了她开业!
陆掌柜从秦羽瑶的眼睛里,看出她的决心,不由得微微怔住。又见那张柔媚的面孔上,隐隐浮动着的森森煞意,直是背后的汗毛都有些竖起来。
秦羽瑶回去后,便差人去找方承乾,让他帮忙请师傅,打理收拾秦记布坊。不必装修得多么华丽,只要干干净净,整整洁洁,不叫人侧目即可。
吩咐完这一切,端起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然后,手指微微用力,茶杯顿时发出“喀喀”几声,瞬间碎成几块掉落在地。秦羽瑶低头看着地面上的碎瓷片,想起陆掌柜精明又得意的面孔,又想起过去这么久了,却还没有回信的柳闲云,面上一片冷意。
“夫人,主子叫我送这个给你。”这时,思罗从外面走进来,将一只小包裹递给秦羽瑶。
“这是什么?”秦羽瑶接过包裹,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只觉得触手十分柔软,心里有些好奇。
思罗摇头:“属下不知。”说罢,转身离开了。
主子只叫他把东西给夫人,却没有叫他看里面是什么。于是,好奇心并不在这上面的思罗,毫不犹豫地转身退下了。
而秦羽瑶也不在意,有些好奇地打开包裹,想看一看宇文轩又送了她什么。当包裹打开来的一瞬间,秦羽瑶不由得微微有些怔住。只见里头包着的,是一双双羊皮手套。如纸张一样轻薄,但是格外结实有弹性。
套在手上,并不影响手指的灵活性,不论握住东西还是怎样,都能够轻易做出各种手势,与手掌十分贴合。甚至,拿起绣花针绣东西也不妨碍。
宇文轩,送她这个做什么?秦羽瑶又翻了翻包裹,只见里面除了三双手套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了。一封信都没有,一个字都没有。
这人,倒是低调许多。秦羽瑶猜不透,便也不猜了,索性抛开了去。将手套全都试着戴了一遍,只觉得效果还不错,不由面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有了这个,下回再削制什么东西,就不怕被刺得满手伤痕了。
秦羽瑶毕竟也是个女子,最不喜欢身上带着伤痕。前世是没法子,这一世但凡能避免,她是一定不会让自己留下疤痕的。满意地收起三双手套,此刻就连之前被陆掌柜、柳闲云破坏的好心情,都渐渐恢复了过来。
“夫人,咱们后日真的开业吗?”秀禾走进来问道。
秦羽瑶点头:“开,为何不开?”
“可是,难道夫人不怕,那陆掌柜再使坏?”说出这句话,秀禾的心中很有些难堪。并非她心里还装着闲云坊,而是因为,毕竟是效力过多年,并且曾经十分推崇的地方。忽然变得如此不堪,秀禾的心里很是难以接受。
秦羽瑶不由得笑了:“你呀,还是经验太浅。”
“夫人此话何解?”秀禾怔了一下,有些不解地抬起头。
秦羽瑶便解释道:“我问你,如果没有发生这些事,咱们是不是明日就开业了?”
秀禾点了点头:“是。”
“可是,如果没有陆掌柜的这一番招惹,咱们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大的名气?”秦羽瑶又问道。
这一回,秀禾不由得怔住了。
“如果当初陆掌柜如我们所言,在闲云坊把咱们的衣裳挂起来,只怕更出名的不是咱们秦记布坊,而是闲云坊。”说到这里,秦羽瑶不由得有些感慨。
真是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原本秦羽瑶的意思,是同闲云坊交好,毕竟秦记布坊只卖成衣,抢不了闲云坊的生意。这样便能够同闲云坊打好关系,往后有了闲云坊的关照,日后来捣乱的人便会少许多。
可是哪里知道,第一个找茬的,便是闲云坊。经过昨日街上那样一闹,闲云坊的名声坏了,秦记布坊的名声却打出去了。一传十,十传百,只怕布艺一条街上的商家和常客,都知道了“秦记布坊”的名头。
况且,再有今日这一回,先抑后扬,等到后日开业,来看热闹的人定然少不了。
秦羽瑶不指望她们全都来下单,毕竟目前人手不够,肯定也接不过来。她只希望,秦记布坊的名气打出去,至少一炮而红,让青阳镇上的人,全都能够叫得出来。
“总的来说,咱们并没有吃亏,你明白了吗?”解释一番过后,秦羽瑶拍了拍秀禾的肩膀道。
秀禾似懂非懂,小脸上还有些茫然:“可是,陆掌柜会不会再使坏?”
“他敢?”秦羽瑶眯了眯眼,声音有些发冷。
“小黎,进来。”秦羽瑶想了想,对西厢里头喊道。
不多久,一个斯文白净的青年走了进来,恭敬地道:“夫人有何吩咐?”
“今天晚上,你去……”秦羽瑶沉声嘱咐一番,“明白了吗?”
“明白了,夫人。”小黎点头答道。
“好,你下去吧。”秦羽瑶挥了挥手,唇角轻轻勾起,有些冷冷的讽意。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占了她的便宜,却还有滋有味地逍遥自在呢。
旁边,从头到尾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秀禾,则是惊得睁大了眼睛。
当晚,秦羽瑶哄睡了宝儿之后,便一个人来到堂屋里。给三具模特分别穿上三套曲裾,这里提一提,那里系一系。方桌之上,摆着笔墨纸砚,秦羽瑶偶尔抬头看一眼模特身上的衣服,然后低头挥起笔墨。
直到深夜,外头夜深人静了,整个青阳镇都安静下来,只有呜呜的秋风掠过屋檐的声音。忽然间,空气中传来一声细微的破空声。秦羽瑶抬起头来,只见门外闪进来一个身影,一闪即住。
在堂屋中央,出现小黎的身影,背上扛着一只硕大的包裹,摘下来搁在地上:“夫人,您吩咐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留信了吗?”秦羽瑶问道。
“留了。”小黎答道。
“好。辛苦了,你下去吧。”秦羽瑶点了点头,等到小黎转身退下后,抬脚来到那只硕大的包裹前面。蹲下来,解开包裹,只见里边装着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什么都有。
有精美贵重的首饰匣子,里面盛着拇指肚大小的珍珠首饰,有成对的虾须镯,有晶莹剔透的美玉饰品,有繁复华丽的凤钗,等等。
有一只装着珍贵绸缎衣裳的包裹,那衣裳的布料稀罕,上面绣着的花纹也非凡品,仅仅比三秀的手艺差上那么少许。
又有一只小小的锦袋,最是袖珍可爱,秦羽瑶打开来看,只见里面藏着一卷银票,面额都不小,抽出来一数,竟有三千多两。
“陆掌柜啊陆掌柜,这回你再不记打,胆敢坏我事情,下次可就不是这样容易了!”秦羽瑶将银票装回锦袋里,单独收了起来,其他的则粗鲁地打了一包,丢到并不常去的储物间里去了。
这一大包东西,首饰是陆掌柜的正妻所珍藏的,衣裳是陆掌柜的爱妾最珍爱的,都是用过的东西,秦羽瑶才不稀罕。唯独这袋银票,虽然被陆掌柜摸过了,然而却是补偿被烧的秦记布坊,秦羽瑶自然要收着。
次日一早,秦羽瑶刚吃过早饭,方承乾便来了。这一回,面上没有带着温暖的朗笑,竟有些怒气冲冲的样子。
“方叔,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秦羽瑶迎上前,有些惊讶地道。
“哼,还不是姓陆的?”方承乾怒气冲冲地道,“瑶儿,那姓陆的这般欺负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呵呵,方叔都已经将他的弱点告诉我了,我还奢求什么呀?我很知足啦。”秦羽瑶眨了眨眼,挽住方承乾的手臂,将他迎进屋里。
方承乾道:“我只恨没有打听出更有用的消息,否则叫你狠狠收拾他一顿!”
原来,今天一早,方承乾才刚起床,便被陆掌柜敲开家里的大门。打开门一看,只见陆掌柜满脸抓痕,身上的衣袍不整,又羞又怒:“姓方的,你,你——”
当方承乾问他是怎么回事时,他却又说不出来了。最终,在方承乾的追问下,陆掌柜才终于说出来。原来昨天晚上,陆家遭了贼,他每天晚上必要拿出来点一点数量的私房钱,全都不见了。
而正房夫人珍藏了数十年的头面首饰,全都丢了个干净。爱妾最珍爱的漂亮衣裳,也都不见了。家里丢了这么多贵重的东西,却仅仅多了一张纸条,上书:“陆掌柜多行不义,这仅仅是一个小小教训。”
字迹很简单,内容也不复杂,可是全家人都知道陆掌柜惹了事,才将祸水引到全家人身上来。于是,陆掌柜才一大清早就变成了这般模样。来到方承乾的家里,直叫道:“你快叫那秦夫人把东西还我,做人不能如此狠毒!”
面对陆掌柜的愤怒,方承乾只是报以冷笑,将陆掌柜讥讽一顿之后,便撵出了家门,而后往秦羽瑶的家里来了。把陆掌柜的惨状描述一番,方承乾又是冷笑又是解气地道:“一把年纪还欺负小孩子,欺负女流之辈,活该被人抢劫了!”
秦羽瑶听着他的絮叨,面上只是笑。
只听方承乾又道:“瑶儿莫怕,他不敢报官,有叔给你撑着!”
“多谢方叔。”秦羽瑶笑着敬了杯茶,然后问道:“柳闲云何时来青阳镇?”
陆掌柜的态度不重要,柳闲云的态度才是重点。可是柳闲云已经多日不曾来信,秦羽瑶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隐隐有种感觉,他仿佛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是就是不出面。
好像,坐在云端,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她,看着她处理这些糟心的事,讨他一笑一般。
这种感觉,秦羽瑶十分讨厌。她希望,这是她的错觉,否则的话,之前的交易便可以……
“这我不知。”方承乾皱起眉头,摇了摇头。
“那好吧。”秦羽瑶闻言有些失望。上回叫思罗递信,柳闲云便没有回复。难道又要麻烦宇文轩了吗?这却是秦羽瑶最不想走的一步路。
“瑶儿别担心,即便出了事,东家也应该会向着你的。”方承乾只见她神色不愉,不由安慰道。
秦羽瑶勉强展颜笑道:“好,我不担心了。”
“那就好。”方承乾听到这里,又有些高兴起来,说道:“明日秦记布坊开业,一应东西都置备得差不多了,牌匾也叫人挂上去了,就只差拉过去摆起来了。你放心,这回我差了两个机灵的小伙计过去看着,定然无人再去给你惹事。”“
那就谢谢方叔啦!”秦羽瑶真心地感激道,“今天中午,方叔不妨留下来吃午饭?”
“哈哈,我倒是真想留下来。不过这几日我那边也很忙,改日吧。”方承乾说完,便站起身来要走,“瑶儿记得啊,你欠我一顿好饭菜。”
“好,我一定记得,随时等方叔来兑现。”秦羽瑶爽朗应道。
送走方承乾后,便叫了三秀过来,给三具模特盖上一层厚厚的布,严严实实地盖住。然后,叫来一辆马车,将三具模特扶上去,拉到了简单收拾过的秦记布坊里。
果然如方承乾所说,门匾已经挂上了,里面烧得乌漆抹黑的痕迹,此刻也都不见了,只剩下白生生的墙壁。秦羽瑶指挥着小伙计把东西搬进去,一斜眼瞧见闲云坊的陆掌柜,就站在不远处,此时恶狠狠地瞪过来,恨不得把她吃了似的。
秦羽瑶柔柔一笑,招呼他道:“陆掌柜,咱们以后就是邻居啦!不知道陆掌柜瞧着,我这里装修得如何?可有何改进之处?”
这样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直把陆掌柜气了个够呛。就如同他差小伙计烧了秦记布坊,秦羽瑶却找不到他的把柄一般。昨晚秦羽瑶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叫人把他们一家大小主子的心肝宝贝儿全都偷走了,他明知道是她,却也抓不到证据。
相对而言,他做的事仅仅让秦羽瑶将开张日期推迟一日,而秦羽瑶做的事却叫他陆家上上下下不痛快半辈子,实在是亏大了!
“陆掌柜怎么不说话?莫非觉着我这里置备得极好?”秦羽瑶柔声说道,有些羞涩地掩嘴道:“哎,说来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也觉着这般。”
一句话落,陆掌柜险些没呕出血来,她也会不好意思?简直笑掉大牙了好吗?憎恨的目光,渐渐变得阴沉起来。冷哼一声,扭头走了。
陆掌柜最后的一抹阴沉,并没有逃出秦羽瑶的眼睛。她故作出来的温柔神情,瞬间消失不见,望着陆掌柜的背影,不屑地勾了勾唇,而后继续指挥着小伙计,收拾起里面的摆设起来。
因为时间仓促,故而秦羽瑶并没有收拾得多么具有特色。总归,这里的布坊,普遍都是刷的白墙,顶多就是搁置布匹的柜子特别了一些。而秦羽瑶心目中的吊顶、刮墙等等,这些现代时候用的装修手段,在此时并不流行。
况且,最具有特色的东西,却是在模特和曲裾身上。其他,都是旁枝末节,不提也罢。
指挥着小伙计们将东西都置备完之后,秦羽瑶便带着其他人离开了。临走之前,对小黎附耳吩咐一句,然后往闲云坊里瞧了一眼,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当晚,约莫午夜时分,布艺一条街上,传来一个凄惨的尖叫声。这声音又尖又锐,很快传遍了整条街上。离得最近的人家披衣出来看个究竟时,只见秦记布坊的店门大开,屋里面吊着一个人,此刻头朝下正在晃悠着打圈。
那吊着人的绳子,一头拴在屋梁下,另外一头则拴在那人的脚脖子上,口中发出阵阵惨叫,在漆黑的夜里,甚是骇人。
“这是怎么回事?”打头进来的那人举着火把,照亮了屋里的情形,当看着一个大活人被绳子拴着脚掉在房梁上,直是吓了一跳。
后头跟着进来的人,此刻见到这般情形,也都吓了一跳。
“咦,这不是闲云坊的小伙计吗?”一个胆子大的中年男子,举着火把来到那被吊着的人旁边,待看清那人的面孔之后,不由诧异地道。
“什么?”顿时间,拥进来的人全都怔住了。前两天在秦羽瑶和陆掌柜之间发生的事,整条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刻再见到闲云坊的小伙计,大半夜地被吊在秦记布坊的屋里,而屋门还敞着,顿时间各种联想起来。
有人道:“你这小伙计,莫非又要做什么坏事,却中了人家的圈套吧?”
只见屋里并没有其他人,仅仅是一道绳索扣着小伙计的脚踝,将他吊在房梁之上,看起来像个逮老鼠的活扣。
那小伙计想起方才在颈后吹着的风,不由得吓得语无伦次起来:“不是,有人,逮我,鬼……”
“什么人啊鬼啊的,都被抓个现行还撒谎,你这小伙计可真够厚脸皮的!”最先走进来的那人皱眉啐道,伸出火把在那绳子上一烧,顿时间绳子被烧断,小伙计“扑通”一声掉了下来。
小伙计得以解放,连忙扑打着还系在脚腕上的着了火的绳子,来不及说什么,顿时间只见前方的人去了大半,顿时着急起来。若是叫他们就这样走了,明日他们闲云坊还怎么混下去?
然而此刻已经是深夜,人们都是从温软的被窝里爬起来,打着哈欠来的,此刻只见事情一了,谁还待下去?若非方才小伙计被人用冷气吹着,用匕首在身上划着,他也不会叫得那样凄厉,以至于把人都招了来。
现在人都来了,把他放下来后又走了,只留下小伙计一个人在乌黑的屋里,只是吓得腿又打起哆嗦,连忙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跑了。
次日,秦羽瑶在院子里打拳时,便听小黎说了这个消息。
“你做得很好。”秦羽瑶赞许道。昨天在布艺一条街上,秦羽瑶只见陆掌柜的眼神不对,便留了个心眼,叫小黎晚上在那里守着,防止有人再使坏。
毕竟,这次她可是把模特和衣裳都搬进去了,跟那晚空空荡荡的屋子不同,再也不能遭受火灾了。谁知,小黎果然逮了一只蔫坏的老鼠,而且还是想象中的那只。
打完拳法,秦羽瑶回到屋子里,还没坐热凳子,家里又迎来一个久不见的客人。
“飞烨,你怎么来了?”秦羽瑶有些诧异地看着大步走进来的任飞烨,站起身迎了过去。多日不见,任飞烨同之前似乎有了不少的变化。虽然身形没变,面目没变,然而那股随性洒脱的气质中,又多了一分沉凝与干练。
任飞烨见到秦羽瑶,仍旧是招牌性的咧开嘴角,热情笑道:“妹子,好久不见。”
自从那晚他来“告密”之后,秦羽瑶便再没有见到他,加上之前碧云天出了那一件事,使得碧云天险些关门,此刻再见到任飞烨,秦羽瑶心里其实是有些隔阂的。
“飞烨,你这会儿来,是有什么事吗?”想了想,秦羽瑶没有装着毫无隔阂的样子,那样太假了。索性摆出淡淡的神色,不冷不热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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