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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秦羽瑶吃了一惊,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秀茹心急得很,便飞快说道:“她只说有事出去,并没有跟我们细说做什么去。然后,她很久都没回来,我们便去找她,却遍寻不见,只能来找夫人拿主意了!”
“她出去竟没人跟着吗?”秦羽瑶不由皱眉,声音里有些责备之意。随即只见秀茹抿了抿唇,满眼水光,忍不住心中一叹。却是她没安排好,才使得这种情形出现,竟是怪不得旁人。便又问道:“回家找了吗?”
秀茹一怔:“还没有!”
“思罗快回家看一看,公主是否回家了!”秦羽瑶连忙抬头,看向巷子口的思罗说道。
思罗的身影一闪,立时便消失在原地。
秦羽瑶见状,又不由得眉头一跳:“宝儿呢?”她原本叫思罗看着宝儿,怎么现下却带着秀茹出现在这里?
秀茹便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公主不见了,我们急得不行,又找不见她,只好找夫人拿主意。思罗说他知道夫人在哪里,便带着我来了。”说着,抹了抹眼泪,却是见到秦羽瑶后,心中大安。
秦羽瑶听到这里,神情不由得有些古怪。以思罗的能耐,多半是知道宇文轩就在附近吧?所以一出事,就立刻带着秀茹找过来了?
却不知道,方才她和宇文轩的一番话,有没有传到思罗的耳中?他们拥抱在一起的场面,是否也落在他的眼中了?想到这里,脑中不由得闪过一个念头,宇文婉儿是不是瞧见这一幕,才……
随即摇了摇头,宇文婉儿该不会如此无聊。可是,她到底因为什么才独自离开呢?
“娘亲!”这时,小黎带着秀兰、秀禾也来了。坐在小黎的脖子上,正是宝儿。小黎弯下腰把骑在脖子上的宝儿放下来,顿时间,宝儿迈开小腿便朝里面跑过来。
只见巷子深处不仅有秦羽瑶,还有宇文轩,顿时眼睛一亮:“爹爹!爹爹,你何时来的?”说着,便张开手,想要宇文轩抱。
宇文轩便弯腰把他抱了起来,道:“才来不久。”
才怪。
然而他是不会跟宝儿说,他只顾着跟他的娘亲亲近,却把他抛在脑后的。宝儿不知真相,乍然见着爹爹,喜得不得了,直是搂着他的脖子道:“爹爹,你今晚还回去么?”
宇文轩不由得眼睛里露出笑意,对于儿子的亲近,心里头很是满意:“宝儿想叫爹爹回去么?”
“不想。”宝儿摇头,抱紧了宇文轩的脖子,道:“爹爹别回去了,咱们仨一起睡觉。”
宇文轩闻言,不由得眼中的笑意更浓了,点了点头道:“好。”
总归如今已经暴露了,再藏着掖着也没意思。随即眸光微深,今日之事传到柳家人的耳朵里,不知会如何?
今日上午出宫后,宇文轩已经写信把此事告知柳家诸人。时下的情景,是将秦羽瑶与宝儿母子接回轩王府好,还是令他们留在青阳镇更好?
一瞬间,宇文轩的脑中闪过许多念头。最终只是想,此事还需与秦羽瑶商议过后,再做决定方好。毕竟,秦羽瑶可不是听从别人安排的人。
不多时,思罗回来了。
身形刚一露出来,便被秀茹发现了,连忙问道:“思罗,公主可回家了?”
思罗摇头:“没有。”
“什么?”闻言,秦羽瑶不由得心头一跳,这回事情大了,公主居然丢了!
宇文轩也不由得凛然:“我们分头去找。”
说罢,简单分了工。思罗一个方向,小黎一个方向,三秀一个方向,宇文轩带着宝儿一个方向,秦羽瑶一个方向。分好工,众人立时便分头找去。
且说宇文婉儿,此刻却是遇到了麻烦。
之前,宇文婉儿在窗子里看见秦羽瑶与宇文轩亲密,心中不知为何竟然有些烦躁和不痛快。又见三秀与宝儿说得热闹,雅座里其他人也是一派融融的景象,心中烦躁更重。
不知怎么,就不想继续待下去,便拿起面具下了楼。出了茶肆,宇文婉儿便向街道对面挤去。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只想远远站着,看着秦羽瑶与宇文轩拥抱在一起的情形。
他们亲密相拥的情景,给宇文婉儿一种极复杂的感觉,有羡慕,有嫉妒,有失落,有茫然,却是叫她自己也分辨不清。然而,才刚刚挤到一半,突然人群中一阵喧闹,顿时人流变得嘈杂,更加拥挤起来。
且,人群流动的速度也变快了,竟全都往一个方向涌去。宇文婉儿心中一惊,连忙往路边挣扎而去,却是徒劳无功。被无数人挤着,只觉得双脚都挨不着地面。
宇文婉儿毕竟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又没有武功在身,此刻被人群大潮带着,竟然如同飘落河面上的一片树叶,没有自己的方向,只能随波逐流。
她从小长在宫中,受尽宠爱,素日里连一个冲撞她的人都没有,也是唯一一个连背地里敢说坏话的宫人都没有。此刻被人潮带着,只觉浑身都快被挤扁了,且身为女子的尴尬部位也被挤得厉害,心中羞恼不已,连连叫道:“大胆!谁敢挤我!”
然而人潮声嘈杂,竟是没人听得见。偶有离得近的人听见了,也只不过是当做大户人家与丫鬟失散的娇小姐,故意挤她一挤,便不再理会,擦过身边,用力往前面挤着去了。仿佛前面有金山银山,等着他们去挖掘一样。
离了侍卫,离了侍女,离了皇宫,离了一切可以倚靠的东西,此刻流落在陌生人潮中,一股陌生的恐惧从宇文婉儿的心底升起。她挣扎不了,便只能双手环抱,努力不在人潮中跌倒。
掩藏在面具下的骄艳面孔,此刻已是惊得发白,不知不觉咬着嘴唇,却是强忍害怕,努力记着路线与两旁的招牌,方便一会儿原路回去。
然而,耳边的人潮声如雷,竟是聒噪得耳朵发痛。宇文婉儿勉强打起精神,记着路线,跟着人群往前方涌动了也不知道多久,才终于在一个拐角处被甩了出去。那拐角处恰好有几块台阶,宇文婉儿眼看着身子一歪,就要跌一跤。
却忽然,只觉腰后搭上一只手臂,紧接着一个清朗的声音传来:“姑娘小心。”
宇文婉儿原以为这一跤免不了就要跌实了,心中有些后悔这次莽撞出来。忽然只觉一只结实的手臂搭在腰后,稳稳地将她扶住。又听那声音清朗,竟是年轻男子的声音,便连忙借力站稳,立即倒退两步。这才抬头,看向方才扶了她一把的男子。
只见对方生得高大健壮,肩膀十分宽阔,竟是极为伟岸。而令宇文婉儿诧异的是,对方竟然也戴了一只面具,好巧不巧,也是一只老虎头面具。
不同的是,宇文婉儿戴着的是一只凶神恶煞的虎王面具,对方戴着的是一只白色的小巧的,有些憨态的小老虎面具。若是给旁人见着,如此一个高大健硕的男子,居然戴着女孩子才戴的面具,只怕不要嘲笑他娘娘腔了。
宇文婉儿此刻,心中也闪过这样的念头。然而对方毕竟扶了她一把,便道:“多谢。”说着,便走到街道空荡处,四下环顾,寻找着来时的方向。
却在此时,只听那年轻男子煞是好奇地道:“姑娘怎生戴了这样一张面具,好生凶恶。”
宇文婉儿收回目光,看向他道:“你还不是戴了一张女孩子才戴的面具?”
谁知,那人闻言却更加来了兴致一般,竟走过来说道:“我是为了挡桃花,不想叫女孩子跟我说话,难道你也是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宇文婉儿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按照记忆中的来路,往回走去。
谁知那人竟然不走,跟在她的后头,口中不停地道:“唉,真是烦,我娘天天逼我成亲,我只说没有喜欢的,她就嘲笑我眼光高。今天又逼我出来碰桃花,说不拘什么,只见到人家身材窈窕,性子可亲,便要了人家的名姓,回头去提亲便是。”
宇文婉儿听到这里,不由止了脚步,转过身冷冷地道:“你瞧着我可亲?”
长到一十六岁,宇文婉儿还从来没有听人说过,她很可亲的话来。哪怕是素来对她不假辞色的秦羽瑶,也从未如此说过。
“是呀,咱们都戴着老虎面具,可不就是有缘分么?”那人仿佛没察觉到宇文婉儿的冷然,继续说道:“我戴着这张娘娘腔的面具,便是想叫女孩子都讨厌我的。你戴着这样凶恶的老虎面具,也是想叫男子都讨厌你么?”
怎么竟是个傻子?宇文婉儿只觉得与此人讲不通,冷冷地道:“我对你没意思,别跟着我。”
“哈哈,你误会了,我对你也没意思。”那男子听罢,竟然笑了起来,声音清朗悦耳,极是好听:“我只是觉着有缘分,不妨交个朋友罢?”
宇文婉儿懒得睬他,抬脚便走。
谁知那人却不离去,竟然亦步亦趋:“哎,姑娘,你家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吧?今晚上人很多,我瞧着你柔柔弱弱的,别被人挤着。”
见宇文婉儿不理他,也不气馁,兀自兴致勃勃地说个不停:“哎,其实现在的女子,大多都是这样柔柔弱弱的。唯有我家妹子,那是真正女中豪杰。她曾经一脚踹得欺负她的人吐血,且五六个男子打她,竟沾不着她的衣角,被她一脚一个踢飞了去,端的是英武潇洒。”
宇文婉儿听到这里,不由得有些好奇了:“你妹子生得五大三粗吗?是不是比你高,比你壮?”心中已然浮现出,一个生得粗壮威猛,面黑带痣,极丑陋的女子模样,不由得眼中闪过厌恶之色。
“才不是!”那人极为骄傲地道,“我妹子生得极漂亮,我再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人。且她的身量竟比你还要纤细一些,说起来我十分想不明白,她哪里来的那样力气?”
口口声声,十分骄傲的语气。
宇文婉儿听到这里,不由得撇嘴,冷笑一声:“吹牛皮不带打腹稿的。”却是已经把此人想成搭讪的登徒子,心中委实不耐,便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你莫不信,我说得句句是真,乃是我亲眼所见。”男子说着,目光往下移动,落在宇文婉儿的裙子上,只见一圈圈续祍,层层叠叠,端的是淑雅大方,又抬起头极骄傲地道:“说起来,你身上穿的裙子,便是我妹子家做的。你大概只听闻我妹子家的布坊的做衣裳的名声,却没听过我妹子别的名声。”
宇文婉儿听到这里,脚步不由得一顿,心下顿时存了一丝犹疑,口中却冷笑道:“你知道我的裙子是从哪里做的?”
男子便道:“还能是哪里?这样新鲜款式,也只有我妹子家的秦记布坊才有得卖。”
“你和秦记布坊的东家是什么关系?”宇文婉儿微微一愣,不由得皱了皱眉,此人莫非竟是阿瑶的朋友?毕竟,可从没听秦羽瑶说起过,她还有个兄长?
只听那男子挺直胸脯道:“是极好的朋友。”顿了顿,又将胸脯挺直一分:“以后我要娶她的!”
宇文婉儿听罢,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人口没遮拦,阿瑶——”说到这里,猛地闭口。该死,她怎么能轻易暴露自己与阿瑶是认得的?这男子多半是胡言乱语的骗子,却不能上他的当。
便改口道:“啊哟,听说秦记布坊的东家,是有丈夫儿子的,你怎么能娶她?”却是起了捉弄他的心思,胆敢编排阿瑶,看她不收拾他!
那男子,恰是被任夫人以种种法子逼婚,心中苦闷不已的任飞烨。今日桂花节,他刚吃过晚饭便被任夫人撵了出门,非要他出来碰桃花。并说,已经找高人卜了卦,如果他今日碰到有缘的姑娘,则多半就是他的真命天女。
任飞烨听罢,直是嗤之以鼻,他的心中只装了他的秦妹子,任别人再貌美温柔,他也是看不进眼里的。然而他生得俊逸高大,哪怕对旁人无意,可是却阻止不了别人对他的觊觎。
尤其,他在青阳镇上很有些名声,许多闺中少女都把他当做良人。故而,刚一出门,便被人抛了许多爱慕的眼神,更有人试图投怀送抱。
任飞烨如今很不喜欢这样,便连一点得意炫耀的心思都没有了,便跑到小摊贩前买了一只女子才戴的白色幼虎的可爱面具,扣在了脸上。果然,如此一来搭理他的人便不多了。
任飞烨有家却回不得,又不想找那些喜热闹的家伙们,便独自一人寻了冷清的街道,晃悠着打磨时间。谁知,竟然偶然遇见宇文婉儿。
只见她被人群甩出来,而他恰好就在旁边,便伸手扶了她一下。后来则是觉得她凶恶面具下的一双眼睛有些面善,便忍不住跟她说起话来。
此刻只听宇文婉儿质疑,任飞烨便答道:“她丈夫已然死了,如今只有她和儿子两个人,我怎么不能娶她?”
话音刚落,便听一个有些犹疑的声音问道:“她说,她丈夫死了?”
任飞烨点头道:“不错,只留她和儿子两个人,若非我妹子聪慧能干,如今还住在秀水村的破旧老屋里呢。”
此人,莫非当真是认得阿瑶的?宇文婉儿的眼珠儿转了转,原本打算往回走,此刻却不禁住了脚步,心念转了一圈,却抬脚往路边走去,口中问道:“秦记布坊的东家,还有着这段经历?”
任飞烨只见这个同样戴着老虎面具的女子,竟然有心情听他闲话,便兴致满满地道:“可不是?我妹子一路走来,十分不易!”
从初时与秦羽瑶相识,到见到她家里的四壁皆空,到后来一步步看着秦羽瑶的菜品大卖、布坊开张,加入了他自己的一番渲染,格外骄傲地说了出来。末了,说道:“我妹子是真心不容易的,她这份经历堪称传奇!”
宇文婉儿听罢,只觉与秦羽瑶曾经对她讲过的并无出入,心中愈发欢喜了。阿瑶对她,果真是诚实的。因而对任飞烨也和颜悦色起来,只道:“却是难得的奇女子。”只见任飞烨点头,却话锋一转,又戏谑地道:“可是,如果她丈夫没死,你娶不了她,却又如何呢?”
“死了就是死了,难道还能活回来?”任飞烨的眉头微皱,下意识地便道。
“她那时说死了,多半是赌气的话。”宇文婉儿心中猜测着,秦羽瑶对任飞烨说出丈夫已经死了,多半是还不知道宇文轩就是宝儿父亲时。
心下愈发觉着有趣了,便逗起任飞烨来:“说起来,我也见过她的儿子,很是俊雅灵秀的模样。不用猜便知,他父亲定然是极优秀的人物,怎么会轻易死了呢?”
那人,就在不久前还抱着阿瑶,很是亲密呢。想到这里,宇文婉儿忍不住又撅了撅嘴。好在有面具挡着,并没叫任飞烨看见。
或许是下意识地想叫别人同她一起难过,此刻不无恶意地往任飞烨的心上插起刀子:“我瞧着你是没戏了。”
任飞烨听罢,果真怔住了。他并不知道宝儿已经找到父亲的事,在他心中,秦羽瑶仍旧是带着宝儿一人过活,且又要忙闲云楼的事,又要张罗秦记布坊,很是辛苦劳累。
他近来格外认真地在任掌柜的手下做事,一来是因为秦羽瑶说过,如果想要做朋友,就变得厉害起来,大家商场见;二来是因为,他觉着自己再厉害些,便更加配得上秦羽瑶一些,改日求婚时也说得出口。
可是,他却从没想过,秦羽瑶的男人居然没死?不由得一时怔怔,说不出话来。
即便隔着面具,宇文婉儿也能够猜得出来他呆愣愣的模样,心中有些快意,便又道:“或许你不信。那便换一种可能,倘若她喜欢上了更好的男子,比你优秀十倍、百倍,你又如何?”
任飞烨只觉得女子清媚的声音,仿佛巨雷炸在心头,不由得失去思考的能力。一时间,心中又是苦涩,又是茫然,却是连半丝不甘都没有。
妹子那样传奇的女子,是该更好的男子配的。似他这般,早晚是配不上他的。
隐隐之中,任飞烨已经有种预感,秦羽瑶早晚会走到他无法攀及的高度,令他只能仰望。他是走不到她身边,与她并肩战斗的。
那一晚,冷然骄傲的纤细背影,毫不犹豫地决然转身的情景,又浮现在他的脑海。那时,他只想着这辈子非她不娶了。直到此时,才终于不得不承认,他肯娶,她却不见得嫁。
渐渐的,化作苦笑一声:“她若喜欢,我只能在暗中默默祝福了。”说罢,一时怅惘无两,再也不看宇文婉儿,大步朝前走去。
宇文婉儿却不乐意了,追在后头喊道:“你就这么放弃了?”
“我从不曾放弃,只要她需要,我永远会第一时间出现。”任飞烨的声音不似方才清朗,仿佛蒙了一层灰,有些苍凉,隐隐只见冷烬。
然而,只有懂的人才听得出,那看似心灰意冷,其实不然,似那蛰伏在灰烬下面的火苗,只要大风吹来,扫除上面的灰烬,那微弱的火苗瞬间便会燃成烈焰。
宇文婉儿没有听懂,她此刻心中有些不痛快,她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便追着任飞烨,声声如刀,句句往他的心头插去:“你这样守护着她,她知道吗?”
“她知道不知道,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任飞烨大步往前走着,他想去问一问秦羽瑶,她当真有了心仪之人吗?他当真再也没有机会了吗?心中虽然说着放弃,然而他需要她亲口告诉他,他是真的没有机会了。
宇文婉儿本身的身量便不高,虽然穿着秦羽瑶特制的高跟鞋,然而比寻常女子仍然矮一些。而任飞烨又生得十分高大,故而大步一迈,几乎让宇文婉儿小跑着才能跟上。
只听身后传来一句句质问,任飞烨不由无奈,停下脚步回头道:“姑娘,你如此跟着我,竟不累么?我又不喜欢你,你再跟着我,也是没有用的。”
宇文婉儿闻言,直是愕然不已,这人怎么如此能想?随即嗤笑道:“谁看上你了?我连你生得什么模样都不知道,难道看上你脸上的面具么?”
任飞烨理直气壮地道:“本少爷生得伟岸高大,声音如此好听,任谁见了都知道必是美男子。你喜欢我就直说好了,反正我也不会喜欢你,你别憋坏了。”
宇文婉儿不由又是愕然,只觉得此人脸皮厚得可以,便连连讥笑道:“难怪阿瑶不喜欢你了,你如此自作多情,哪里比得上——”
“阿瑶?莫非你也认得我妹子?”任飞烨不由诧异,毕竟世人皆知秦记布坊的东家姓秦,却鲜有人知道秦羽瑶的名字。只听这少女先是口口声声秦羽瑶的男人没死,又称呼秦羽瑶为“阿瑶”,任飞烨直是诧异不已:“你是谁?我怎么不知道,妹子竟然有这么熟稔的朋友?”
宇文婉儿这回却没有生气,秦羽瑶没有把她介绍给别人的事。毕竟她身为公主,倘若秦羽瑶逢人就说,才是真的轻贱她。又从三秀的反应中得知,秦羽瑶竟连她们也没有怎样说,便知道秦羽瑶是个低调的人,真正是表里如一,从不狐假虎威。
面对任飞烨的好奇,宇文婉儿反而不想说了,只是道:“我跟阿瑶,比你跟她熟稔多了。”说着,傲然抬头便走了。
这回换任飞烨追她了,口中连连问道:“你是谁?跟我妹子什么关系?你方才说,她男人并没有死?是真的么?那人是谁?如今在哪里?”
“哼,那人现在就跟阿瑶在一起呢。”宇文婉儿毫不客气地道,一想到任飞烨此刻心中的痛苦,便觉得很是快意,“他们可是很亲密呢。”
果然,身后的脚步顿了一下,宇文婉儿不由得嘴角扬得更高了。然而同时,又有一股淡淡的不忍,便停下脚步回过头道:“她一直不曾告诉你么?”
任飞烨苦笑摇头:“没有。”
宇文婉儿对他的怜悯更深了,仿佛有些同病相怜的意思,她和他都是被秦羽瑶抛弃的人。又瞧着他面上的那憨态可掬的小老虎面具,说不清心中的感受,又想反正自己此刻也戴着面具,谁也不认得她,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怪你。谁叫你不够优秀呢?”
任飞烨不由得噎了一下,抬眼看着她道:“姑娘,你这是安慰我呢,还是打击我呢?”
宇文婉儿便笑嘻嘻起来:“我实话实说罢了。”
天上一轮月儿弯弯,周围拱绕着无数繁星点点,在屋檐上道路边都洒落下薄薄的银灰。又听到远方的热闹街道上,传来一声声喧嚣声,唯独此处寂静冷清。两人互相嬉笑闹着,心中皆不由对彼此生出一丝好感来。
“你叫什么名字?今日我是没工夫了,我要找妹子问清楚。等来日有工夫了,我下帖子请你吃茶。”任飞烨道。
一个大男人,找她一个未嫁的小姑娘吃茶,却是几个意思?宇文婉儿心下嗤了一声,口中却道:“我叫阿婉。我家里管得严,等闲出不来。倘若你想找我玩,便找阿瑶便是了。”
“真可怜。”任飞烨不由唏嘘,“我娘近来管我也严,不许我这个,不许我那个,烦都烦死。”
“那你怎么不搬出去?”宇文婉儿好奇地问道。
任飞烨便道:“我娘说了,除非我娶了媳妇,否则不许我搬出去。每日睡觉、起床都是有点的,只要我一日不娶媳妇,她就一日可劲儿压着我。真是一言难尽,唉!”
宇文婉儿不由得被逗笑了,她的声音本就好听,此刻在寂静清冷的巷子里,这清媚的声音便仿佛春风拂过,令清冷的月光都变得薄软,仿佛秋风也不那么冷了。
“不跟你说了,我跑出来太久了,阿瑶若找不着我,该着急了。”宇文婉儿说罢,连忙抬脚往来路走去。
任飞烨便追在后头:“你知道妹子在哪里?那我跟你去!”
宇文婉儿一听,本想拒绝。可是转念一想,任飞烨的人不错,若叫他这般单相思着,委实不大好。不如让他跟去了,届时见了宇文轩,也好叫他死了这条爱慕阿瑶的心,便道:“那你快点。”
任飞烨闻言便笑了:“姑娘,你竟觉着自己比我走得快么?”
原先的宇文婉儿最讨厌别人说她矮,哪怕无心的也不行。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心中竟然不是那么介意了,哪怕被一个刚认识不久的男子揶揄,也不怎么生气,只是哼了一声道:“嫌我走得慢,你不要跟来好了。”
顶着一张凶恶的老虎面具,更显得凶巴巴的模样。偏偏任飞烨心中暗想,果然妹子的朋友都是有趣的,便与她并肩往前去了。
谁知,走了不多远,迎面走来两个熟悉的人。只听一个女子刻薄的声音道:“啊哟,大老虎,小老虎,竟然走到一起了?”却是那木姓女子与她的丈夫。
宇文婉儿瞥了她一眼,只见她手里空空,半盏灯也没有,淡淡道了一句:“手下败将。”便目不斜视地往前去了。
谁知,这一句却惹怒了那木姓女子,当即横错一步,举起巴掌往宇文婉儿的脸上扇过去:“作怪的臭丫头,且让我瞧一瞧,你生得有多丑,竟然不敢见人?”
宇文婉儿顿时恼了,如果这女子只是嘴上嗡嗡,她还能够不理会。只把她当做烦人的苍蝇蚊虫,拉不下身份同她计较。可是这女子居然动手,哪怕是蚊虫一样的东西,也叫宇文婉儿忍不得:“贱民,找死?”
木姓女子闻言,顿时愕然,寻常人家恼怒骂人,哪有如此说话的?随即冷笑道:“我是贱民?你是什么?皇家公主吗?”说着,便更进一步,朝宇文婉儿的脸上扇过去,奚落道:“且让我瞧一瞧,公主大人的真面目?”
“木如眉,你欺负我妹子么?”就在这时,任飞烨上前一步,一把将宇文婉儿扯到身后。
在他心中,宇文婉儿既然是秦羽瑶的朋友,便也是他的朋友。何况,方才两人聊得投缘,任飞烨已经把宇文婉儿当做小妹子了。又怎么见得人欺她?
“你认得我?”木如眉只见打不着宇文婉儿,不由收回手,看向任飞烨道:“你是谁?哦,你俩都戴着老虎面具,且你叫她妹子,咯咯,该不会是奸夫淫妇——啊!”
话没说完,骤然只觉面上一痛,随即一片火辣辣的痛觉袭来。伸手一摸,只见热乎乎黏腻腻,竟然全是血!不由得立时尖叫起来:“啊!我的脸!”立时身子一软,倒在身后男子的怀里。
抬眼看着前面折着黑色皮鞭,慵懒玩弄的宇文婉儿,尖声道:“程哥!她毁了我的脸!你去给我把她的脸也毁了!”
任飞烨此时也吓了一跳,绿荫阁木如眉的脸,竟然被阿婉给毁了?连忙看向身边玩弄鞭子的宇文婉儿,只见宇文婉儿面上一派淡淡,仿佛只不过做了稀松平常的事,不由得眼皮一阵乱跳:“阿婉,快跑!”
说着,顾不得男女大防,抓起宇文婉儿的手便跑。然而已经晚了,木如眉是绿荫阁在青阳镇上的分店掌柜的独女,素来被木掌柜当做眼珠子一样疼爱,甚至给她招赘,舍不得她嫁出去,又怎么放心让她与薛程仁独自出门?
在他们身后,自然有七八位家丁跟着。只见自家主子被欺负,那七八位家丁很快围上来,堵住任飞烨与宇文婉儿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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