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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旨太监一路与秦羽瑶走来,对秦羽瑶的观感极不错,故而一路行来不时提点。比如进来时,特意引着秦羽瑶从东边居住的院落中穿过,叫她瞧上几眼,回头见了管事姑姑,问起来便可挑出喜欢的那间。
毕竟每间屋子虽然大小相同,然而位置却不一样,靠近院落门口与远离院落门口,是不一样的。窗子打开便能看见坦荡荡的地面和阳光,与推开窗子能够看见一丛四季青,也是不一样的。
日后这里还会住进来更多人,既然秦羽瑶提前来了,挑选一间自己喜欢的总不过分。为了避免秦羽瑶见了管事姑姑后,随意被分配了一间,宣旨太监不惜绕了远路领秦羽瑶进来。
而既然这一步也做到了,便不在乎多做一些,故而宣旨太监进了南边两所管事姑姑的院子,便带着秦羽瑶与管事姑姑打起了招呼。谁知,熊姑姑眼神不善,一下子将宣旨太监的好意给硬生生地憋回心底。
他只不过是一个不出头的小太监,与御衣局的管事姑姑相比,自然是低了几阶的。要知道,御衣局乃是宫中设置的正经办事所,里头办事的都是有编制、有品级的正经女官。
尤其这种清闲差事,等闲得罪不了人,而且还会被颇多的一批人恭恭敬敬地尊着,若是没有一定的背景,是分配不过来的。而这位熊姑姑,在御衣局任管事姑姑,已有五六年之久。
宣旨太监已经心生退意,便扭脸儿对秦羽瑶露出一个没有什么笑意的板正表情,说道:“秦氏,你便待在此间,听从熊姑姑的差遣吧。”说着,对熊姑姑露出一抹谄媚的笑容来:“熊姑姑忙着,咱家这就回宫,向皇上交差了。”
熊姑姑见他颇有眼色,也是心下满意,略微点了点头,说道:“你只管去吧。秦氏到了我这里,我自会好好教她。”一副秦羽瑶来了御衣局,不是正经领旨办差来了,而是听从这管事姑姑的教导来了的模样。
秦羽瑶心中惊讶于宣旨太监的变脸,自然没有错过熊姑姑眼中的那抹得色。又见熊姑姑望过来的眼神,从得意变为高高在上:“包裹先放这吧,绿荫阁的东家、卿水阁的东家等人,都已经在等着你了。我先带你去,叫他们看一看。”
熊姑姑说的这番话,可谓轻视之极。按说秦羽瑶也是奉旨来办差,与绿荫阁的东家,木老爷乃是平等。怎么叫熊姑姑这么一说,却似乎是低了一等呢?
秦羽瑶心中一动,笑着说道:“来时我经过院子,只见议事厅就在休憩的院子前头。所幸离得不远,几步路的工夫就到。不如我先将行李放回去,再到议事厅见木老爷他们?”
熊姑姑闻言,眼中又闪过一丝轻蔑,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宣旨太监走远了,这回毫不客气地斥道:“耽误了事情,你担当得起吗?”又瞥了一眼秦羽瑶挽着的包袱,瘪了瘪嘴,极不屑地说道:“竟有什么好东西,还怕我昧了你的不成?”
仅仅这么几步路,熊姑姑便不肯多走,只说怕耽误了木老爷等人的事,非要秦羽瑶将包裹放在她这里。这是什么道理?
秦羽瑶的唇角已经勾起一丝冷意,便淡淡地道:“既然木老爷等人在候着我,我却不好拿大,咱们这便过去吧。”说着,转身往外头走了出去。
她此刻初来乍到,便遭遇了熊姑姑的不喜。虽然不惧熊姑姑,然而来日方长,为了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稍微收敛一些也不是什么难事。毕竟,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倘若有人看碟下菜,因着熊姑姑不喜便给秦羽瑶使绊子,次数多了也是不痛快。
何况,秦羽瑶深深记得前世时,许多餐馆里的侍者们是如何对待刁难的客人的。反正来时宣旨太监已经领着秦羽瑶走过一遍,秦羽瑶认得路,便直接大步往前走了。
倒叫熊姑姑气得脸色铁青,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农妇出身,巴结上了轩王爷便把自己当盘菜了吗?谁不知道轩王爷最不招皇帝喜欢?真是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熊姑姑在心里骂着,提脚只去追赶秦羽瑶。
偏偏秦羽瑶不知是故意的还是怎样,竟脚下走得飞快,倒叫熊姑姑气喘吁吁也追不上,直是气道:“你慢些!”
秦羽瑶听到声音,果然慢了下来,站定脚步,回头惊讶地看着熊姑姑:“不是说木老爷他们在候着?若是误了他们的事,却是不好了,我还是尽快过去吧。”又顿了顿,颇怜悯地道:“姑姑尽可慢慢儿走,总归他们候着的是我,哪怕姑姑慢上一时也不碍。”
嘴上说着,到底是没有抬脚就走,而是站在原地等着熊姑姑。毕竟,她没想把熊姑姑得罪死了。
然而熊姑姑却不领这份情,她看着秦羽瑶纤细窈窕的身姿,柔媚动人的年轻面孔,只觉得格外碍眼。重重地哼了一声,剜了秦羽瑶一眼,才昂着下巴道:“蠢货,没有我引见,你能同木老爷说得上话吗?”
说着,昂首从秦羽瑶身边擦过去了。
秦羽瑶眼神微冷,心里想道,她是不是太好脾气了?目光扫了一眼地面,指尖轻勾,顿时一粒小如绿豆的石子落入手心儿。她看着走在前头的熊姑姑,目光微微往下,落在熊姑姑的腿弯。而后,指尖一弹!
“哎哟!”熊姑姑正迈大步子走着,突觉左腿弯一痛,冷不丁一下子跪倒在地上。这地面乃是青石板铺就,养尊处优多年的熊姑姑,猝不及防一下子磕在地上,顿觉膝盖被磕得生疼生疼的。
这时,秦羽瑶适时走上来,语气担忧地问道:“姑姑,怎的走路如此不小心?快起来吧,地上凉。”
熊姑姑抬头看向秦羽瑶,眼神满是怀疑,她走得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下子跌倒了?莫不是这小蹄子起的坏心眼吧?转念又想,方才她跌倒之前,腿弯仿佛被什么叮了一下,倒不是被人踢的。
这样一想,秦羽瑶的嫌疑顿时小得不能再小。然而熊姑姑仍旧脸色难看,伸手道:“扶我起来!”
秦羽瑶方才出了气,这会儿心情倒不错,便搭了把手,将熊姑姑搀扶起来。
熊姑姑这回倒是走得慢了许多,心里想着,约莫是年纪大了,身体总会有点儿这样那样的小毛病。因而迈动脚步时,仔细了许多,再不逞强。自然,也不许秦羽瑶走得越过她去。
秦羽瑶暗暗撇嘴,倒也没与她计较。两人这般慢慢行着,一直来到了议事厅。
北方的天气干燥而冷寒,如今才是初冬,便在门口挂了尼龙门帘,遮挡着寒风。秦羽瑶扶着熊姑姑,打开门帘走进来的一刹那,倒是让围桌煮茶的木老爷等人惊了一下。
但见厚厚的深色尼龙门帘被撩开,顿时一大波澎湃的明亮光线投了进来,使得屋里亮堂几分。凑着这一刹那的明亮,绿荫阁的木老爷、卿水阁的潘老爷、悦容记的周老爷等人,纷纷转头看过来。
今日圣上下旨,令秦羽瑶进御衣局,木老爷等人其实早就得了信儿。无他,原是木老爷求见了宫中的掌管采买司的太监,使其往皇帝身边儿使点儿劲,最好叫秦羽瑶进御衣局,方便他做些事情。
故而,皇帝刚拟了圣旨,还未发下来,木老爷便已经得了信儿。这才喊了潘老爷、周老爷等人,一齐过来,会一会这位秦记布坊的东家。
在场众人,都只在闲云坊听过秦羽瑶的名头,倒都对秦羽瑶不曾亲眼见过。哪怕木老爷也只是从心腹下人木成林的口中,得知秦羽瑶并非令人小觑的目光短浅妇人。此时纷纷打量过来,倒都对秦羽瑶的容貌所惊艳了。
如此年轻,如此貌美,如此才华,可惜嫁了人!此时此刻,在场众人无不扼腕。
秦羽瑶搀扶着熊姑姑迈进门槛,才收回手,放下沉甸甸的尼龙帘子。因着大片的光线被挡在外面,故而屋中顿时暗下来两分。所幸窗户宽敞,倒也明亮得紧。秦羽瑶抬头一望,便看见窗边圆桌的周围,坐了四五名男子。
大多是四五十岁的年纪,身上穿戴得富贵无比,面色红润,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大老爷。只不过,这几位大老爷的眼睛,有意无意都往秦羽瑶搀扶着熊姑姑的手臂上扫去。
秦羽瑶心头微动,面上愈发温柔起来,搀扶着熊姑姑往里面走,口中关切地道:“姑姑慢些。”一边说着,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众人,果然只见其中一两人的神色更加奇怪了。心中暗暗想道,莫非这位熊姑姑,有些不对?
“熊姑姑来了,快请坐。”一名大腹便便的大老爷笑眯眯地站起身,指着另一边的客椅,极客气地道:“熊姑姑,这位便是秦夫人了?可见是个心思灵巧的,才一来到此处,便得了熊姑姑的喜欢。”
这话里头有话,熊姑姑听了便有些沉下脸,伸手拨开秦羽瑶,独自往客椅上坐去。待坐实了,便开口说道:“这位便是秦氏。”又看向秦羽瑶,指着大腹便便说话笑眯眯的大老爷道:“这位是悦容记的周老爷。”
然后指着一位身材瘦削面容严苛的大老爷,介绍道:“这位是卿水阁的潘老爷。”又移动手指,指向潘老爷的旁边,左手不时把玩着两只山核桃的大老爷,介绍道:“这位是绿荫阁的木老爷。”
桌上还有两人,熊姑姑依次指着叫秦羽瑶认了,末了说道:“往年都是木老爷、潘老爷、周老爷做首,今年也不例外。秦氏,你乃是新来的,又是妇人,旁的你也不懂,事事只管听从木老爷他们即可。”
秦羽瑶淡淡一笑,说道:“皇上给我的圣旨里头,只是命我参与进来,却没有说叫我听从与谁。我以为,我原是与三位老爷同起同坐,共同商议的。”
熊姑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你是新人,懂得什么?少掐尖要强,安安分分做事!”
真是可笑,只叫她安安分分做事,熊姑姑自己怎么不安安分分做事?
“熊姑姑到底瞧不起我是女子,还是觉着我太年轻?”秦羽瑶从不是任人欺负的人,只不过鸡毛蒜皮的小事,她懒得计较罢了。似此时这般,却是硬按着她的头,叫她俯首称臣的,这便坏了秦羽瑶的规矩了。
毕竟,连皇上都没说什么,不是吗?便道:“熊姑姑若是瞧不起女子,便是连自己也瞧不起了,想必熊姑姑不是这种人。至于我太年轻,这倒是真的,可是谁叫我天赋卓绝,才华横溢呢?年纪轻轻就得了皇上赏识,也不是我的错,对吧?”
这一番话,可谓又拉又打,软硬皆施,硬生生地说得熊姑姑瞪起眼睛,张了张嘴,只道:“你,你,好,好!”
“多谢姑姑夸奖。”秦羽瑶并不谦虚,只是笑眯眯地受了,“姑姑连夸我两个”好“字,可是允了我与三位老爷同起同坐,共同议事?”
熊姑姑大概从没见过这般会上杆子爬的,一时间竟然郁郁忿忿,却偏偏说不出来一个不字。她将目光在木老爷等人身上扫过一圈,而后扶着桌子站起来,冷笑着道:“人我给你们带到了,其他详细事情你们看着商议吧!”说着,抬脚走了。
秦羽瑶望着熊姑姑的背影,只是贴心地道:“姑姑慢走,万万别再摔了。”
熊姑姑的背影僵了一下,才撩开帘子走出去。秦羽瑶等到熊姑姑的身影消失在帘子外面,便转过身对木老爷等人拱手一礼:“见过几位前辈。今后,还请各位前辈不吝提携。”
“好说。”木老爷等人纷纷说道。看向秦羽瑶的目光中,全都带着一丝丝诧异。
这几位是大顺朝最顶尖的商人,消息都是十分灵通的。秦羽瑶曾经在桂花节出风头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只不过因着涉及宫闱与朝堂,所知有限罢了。然而,有些微末事实却是通晓的。
比如皇帝最宠爱的公主,宇文婉儿曾经护着她。比如残病多年的轩王爷也护着她,甚至一急之下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宇文婉儿是什么人?满朝文武的小姐们,就没有讨得了好的,这位秦氏为何能够得到她的维护?宇文轩虽然不出彩,好歹也是一位王爷,且是本朝唯一的王爷,在木老爷等人的眼中,他的维护还是相当有分量的。
所以,秦羽瑶在熊姑姑面前的嚣张,便是因为她有后台么?本来,木老爷等人与熊姑姑通了气,叫熊姑姑给秦羽瑶一个下马威。毕竟,熊姑姑任御衣局的管事姑姑已经有五六年,而木老爷等人做首,为四国来朝的衣装打扮出力,也有些年头了。给新人一点下马威,这点小事熊姑姑很痛快就应了。
只不过,木老爷等人见秦羽瑶如此有恃无恐,一来就敢跟熊姑姑杠上,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诧异。这个秦氏,不简单。她敢跟熊姑姑杠上,说明她有胆。她杠赢了熊姑姑,说明她有谋。
一时间,众人心中都有些兴奋。有几年没有遇到这样有趣的猎物了,一定不能轻易就吃掉了。
“秦氏,你只说与我们平起平坐,却不知你有何能耐?”这时,卿水阁的潘老爷开口道。他面容严苛,说话也不留情面:“说什么圣旨就是你的能耐的见证,却是不行的。”
秦羽瑶反问道:“潘老爷想要什么样的能耐?”
潘老爷生性严谨,最不喜女子跳脱,闻言心中更加不喜。然而他刚张口,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周老爷给截过话头:“哈哈,秦夫人不必紧张。本来便是如此,圣上既然下旨,便是对你的肯定了。我们若怀疑你,岂不是怀疑圣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桌子底下踢了潘老爷一脚。然后笑着说道:“不过,新人进门都要考一考的,算是走个过程。我给秦夫人出一道题,简单的很,秦夫人且听好了。”
他口中说着简单,秦羽瑶却不敢掉以轻心,只是淡淡地道:“周老爷请说。”
周老爷便道:“绫罗绸缎,一共分为多少种类?每一种布料,适合做成什么样的衣裳?”
秦羽瑶微微一怔,这个问题,确实太简单了。难道,周老爷有意为她放水?
这一愣神间,便被潘老爷逮了把柄,冷道:“这样简单的题,秦夫人该不会答不上来吧?”
“织布技术发展到本朝,绫罗绸缎总共有这几种:绫、罗、绸、缎、纱、绢、绡、纺、绨、绉、葛、锦、绣。其中绢纱轻薄,绸子偏厚。绸子厚的做外套和裤子,中厚的做衬衣和裙子。绫子可做四季外衣,罗适合夏季做轻薄衣衫。缎子最是绚丽多彩,适合做被面、棉袄等……”秦羽瑶缓缓答来。
身为潮流追随者,又怎么能够不懂这些呢?前世的时候,秦羽瑶闲暇下来总爱捧着潮流杂志看,对衣着的研究颇透,甚至到了跑下乡去看农人养蚕、纺织厂弹棉花等,可谓事无巨细。
如今到了异世,又干起了这一行,秦羽瑶又怎么会不仔细学习呢?这个问题,她答得甚是完整。口中不停,一连说了两刻钟还不带停歇,渐渐讲到木老爷等人都不熟悉的领域,使得原本看好戏的几位大老爷们,渐渐露出惊愕之色,又慢慢转为沉思,不知不觉露出洗耳恭听的尊敬模样。
另一头,宣旨的小太监从御衣局出去后,很是叹了口气。心中暗道,秦氏啊秦氏,咱家只能帮你到这里了,你自求多福罢。然后便上了马车,回宫复命。
皇帝这会儿倒是有闲,听到小太监来复命,竟留了他问话:“一路可顺利?”
“回皇上,顺利,一切都顺利!”小太监未想到,此生竟然还有同皇上面对面单独说话的机会,直是有些惶恐地道。
“秦氏已经进了御衣局?”皇帝语气平平,又问道。
“回皇上,是。”小太监不明白皇帝为什么问这样浅显的问题。然而既然皇上问,他也只有谨慎地答了。
而后,皇帝又问了几个问题,譬如秦氏接旨时,可曾露出欢喜之意?譬如,秦氏住的地方如何?譬如,秦氏独自一人进京的,还是带了人一起?譬如,轩王爷接旨时,表情如何?
原本小太监还在纳闷,皇上怎么净问些浅显的问题?待到后来,渐渐背上冒出了冷汗。只低着头,半个字不敢多说,只一一答了。
“哦?轩王爷竟不在吗?”皇帝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似问小太监,又似自问。半晌,才挥挥手令小太监下去了。
小太监直是出了一身冷汗,暗暗有些后悔,路上不该与秦羽瑶多接近。瞧着皇帝的意思,竟是十分不喜她。
可是不喜,又为何宣旨叫她进御衣局,且巴巴叫了他问话?小太监越想,越觉得君心莫测,渐渐竟有些模糊的念头,只盼他不要出头才好,否则日日对着皇帝,只怕寿命都要被吓得短了。
虽然切了子孙根,已经不算个男人,但是小太监还是十分惜命的。又想,幸而皇帝没有问他,路上秦氏都同他说什么了,否则可真是……
皇帝却是没有想到,秦羽瑶竟然拉得下架子,同一个阉人八卦一路。他往后倚在靠背上,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大太监见他皱起眉头,连忙上来与他捏一捏,口中说道:“皇上不如把芊芊姑娘接进来吧?老奴每日瞧着自己的老手,都十分惭愧,没有一双细腻柔软的手服侍皇上。”
皇上慢慢睁开眼睛,目光如针:“昨儿太子才说,要接芊芊进宫,封一名侍妾。今日你便劝朕将芊芊接到身边服侍,你安的什么心?”
这话却是诛心了,大太监听罢,直是额头上汗珠滚滚,连忙跪下来叩头:“皇上恕罪,皇上恕罪!”昨日下午,他身体不适,便告了半日的假。哪里知道,竟然出了这等事?
可气竟然也没有人告诉他,害得他触了皇帝眉头。是谁如此黑心,想要他的命呢?大太监心中暗恨,然而心中更加惊惧,只盼皇上念及旧情,留他一条命。
等了半天,皇上才淡淡说道:“起吧。这事你不知道,也不怪你。”昨日下午太子来求此事时,原是屏退了伺候的宫人的,没有传出去也是正常。
大太监抖抖索索地又扣了个头:“老奴谢皇上开恩。”
才将将站起来,便听皇上又道:“有几日没有见芊芊了。走,随朕出宫去。”
大太监闻言,腿肚子情不自禁地又打起哆嗦,心中涌起深深的惊惧。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究竟是看上了芊芊姑娘,还是为了磨砺太子?
蒋丞相府。
“今日皇上下旨,命秦氏进了御衣局。”蒋丞相的书房里,蒋丞相坐在书案后头,看向站在书架旁边,不时拿下一本书又塞回去,不知道找什么的蒋玉阑说道。
蒋玉阑一本本抽出来,打开翻看几眼,又塞回去。好半天,才寻出来两本书,却不是正经书籍,而是往年御衣局的簿子记录。
他满意地收进怀里,才道:“这是好事。那秦氏自从桂花节后,便躲回青阳镇,我们有许多手段都不容易使出来。如今她终于来到京城,却是时候替珠儿报仇了。”
蒋丞相的消息灵通,秦羽瑶前脚进京,后脚他就收到了消息。此刻微微眯起眼睛,敲打着桌面:“绿荫阁同她有些龃龉,而卿水阁、悦容记与绿荫阁是一个鼻孔出气,想必都不会叫她好过。”
谁知,蒋玉阑断然说道:“非死不能解恨!”
蒋家最疼爱蒋明珠的人,便是蒋玉阑了,他每每想起蒋明珠被秦羽瑶当胸踹了一脚,便恨得不行:“不必叫她受什么折磨,我只要她死!”
蒋丞相苍老的眼睛看了他半晌,才道:“后院里的那位,如今是该养好伤了,放她出去打量打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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