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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琮敏锐地从他视线中发现一丝异常,却无奈被手铐禁锢在床上,看不到窗外的景象,警惕地盯着他:“你在看什么?”
“看魏总的订婚宴,”王三笑端起窗台上的半杯香槟喝了一口,转身看向他,遥遥举杯,笑道,“真是宾客如云。”
魏琮倏地反应过来:“这是在哪里?”
“魏总订婚宴的正对门,啧啧,下面好像乱套了,咦,有人出来了,看那身板儿,好像是杨老爷子,你的岳丈啊,老人家生了大气了,气冲冲地上车,哎,杨小姐也出来了,上车走了……魏总,你说你明天会上头条吗?”
魏琮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他不敢想象此时此刻下面已经乱成什么场面,杨魏两家会不会就此决裂,魏老爷子会不会大发雷霆……
“这个位置可真是最佳观赏点啊,”王三笑满脸得意,“从这里望下去,酒店门口一目了然,不亏我提前了一个月就订下这个房间。”
“提前一个月?”魏琮一愣,“你那个时候就……”
“魏总是生意人,应该明白未雨绸缪的道理。”
魏琮仿佛被一巴掌狠狠抽在了自己脸上,一个月前,宋文渊的怀信楼还没有开业,王三笑还曾和自己彻夜缠绵。
也就是说,这个男人躺在自己身底的时候就已经在谋划着如何让自己前程尽毁?
他惊愕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你……你怎么……一个月前,我们曾经那么亲密……”
“亲密?”王三笑冷笑,“如果不是为了《春江花月夜》,我连理都不会再理你。”
魏琮心头突然蹿上一个可怕的猜测,他难以置信地盯着王三笑,暗自揣测半晌,艰难地启齿:“那晚我在酒吧外面看到你和郑小虎……那其实早在你的预料之中,对吗?”
王三笑怔了怔,没想到他竟提起这件事情,顿了一下,爽快地承认了:“你老子太难搞,我只能从你这里下手,大家都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耳根子最软的时候,是在床上。”
“……我早该想到的,”魏琮喃喃道,眼神茫然地晃动着,“以你的酒量,怎么可能会醉成那样……你只是需要一个不涉及感情的上床理由……王三笑,你现在怎么……怎么连自己的身体都能利用?”
“一个人付出什么,必然是为了获取更多,”王三笑云淡风轻地笑了一声,“有《春江花月夜》在手,怀信楼的开业典礼大获成功,可见我这一炮的性价比还挺高,再说,我们是双赢,不是吗?你又不是没享受到。”
魏琮被狠狠刺痛,眼神嘲讽地打量着他的身体,出言挖苦,“对,我非常享受,我到现在还记得你是怎么用双腿缠着我,饥/渴地扭着腰……”
“我更喜欢你夸我那喂不饱的小嘴有多敏感,插上两下就会自动流出水来,变得又湿又热、浪得飞起啊哈哈哈……”王三笑丝毫没有被他激怒,反而帮他补充了一大串更加不堪入目的侮辱,话未说完就前俯后仰止不住的狂浪大笑。
魏琮脸色铁青地抿紧了嘴唇,他知道自己如今变成了个什么货色:卵覆鸟飞、一败涂地,只能用床笫之事来对自己的爱人发出苍白的攻击。
他自己都厌恶这样的自己。
半晌,魏琮脸色灰败,叹一声气,“现在还计较这些做什么,终究是我对不起你,你会恨我,也很正常。”
“恨你?”王三笑止住了狂笑,脸色冷了下来,“你觉得我是在恨你?魏琮,谁给你的自信?”他眼神倏地狠戾起来,跳过来狠狠扇了一巴掌,厉声道,“你不过是我的一条狗,却不老实,想跟别的主人,我现在只是给你点颜色看看,你却说我恨你,你也配?”
他力气极大,一巴掌抽得魏琮耳膜轰鸣,脸颊火辣辣的,迅速肿了起来,然而他却没有愤怒,他看着眼前这个面目扭曲的男人,五脏六腑都疼了起来。
——他记忆中的王三笑多情爱笑、豁达洒脱,一颦一笑尽显风流,可自己却硬生生把他折磨成了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三笑,”魏琮颓然地闭上眼睛,“五年前是我混蛋,我对不起你,五年后我不想再混蛋了,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王三笑脸色阴晴不定,烦躁地从恒温柜中拿出一根雪茄,低头慢慢点燃,再抬起头时已经压下了血液里沸腾的暴戾,他缓缓喷出一线余烟,哑声道:“我没给过你机会吗?”
给过的,可是结果呢?
能在被无情抛弃五年之后重新接受一个人需要怎样的勇气?如果不是实在爱得狠了,谁愿不计前嫌地接受一个曾狠狠伤害过自己的人?
谁他妈天生这么贱?
魏琮知道自己已罪不可恕,他睁开眼睛看向王三笑,郑重其事道:“你毁了我的前程,可这个前程我昨晚已下定决心要抛弃,我一次又一次地辜负了你,我想用后半辈子来向你补偿,三笑,再给我一个机会。”
“哈哈,”王三笑仿佛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放声大笑起来,“魏总,我奉劝你别脑子一热什么誓言都往外说,待会儿脑子清醒过来想把话再吞回去,可就要丢面子了。”
“你不相信我?”魏琮激动起来,手铐上的链条和床栏撞得哐哐作响,他急道,“三笑,我这么爱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相信我……”
“谁他妈贱到这种程度给你第三次背叛的机会?”王三笑讥讽,他俯身看着这个一败涂地的可怜虫,狠狠吸了一口烟,尽数喷在他的脸上,两人的视线顿时模糊,他在轻烟之后残忍而畅快地笑了起来:“你说我们不过是你情我愿逢场作戏,可这个傻逼游戏,我不跟你玩儿了。”
说完,他从嘴角捏下烟头,狠狠按在了魏琮的心口,用力碾了上去。
“啊!!!”魏琮猝不及防,一声惨叫,如同一条大鱼一般猛地一颤,空气里弥漫出皮肉烧焦的异味。
看一眼他心口窝上新鲜出炉的烟疤,王三笑嗤笑一声,将已经熄灭的烟头丢进了烟灰缸中,转身离开。
“你去哪儿?”魏琮疼得满头大汗,眼睁睁看着他走出房间,心头突然涌上极大的恐惧,他仿佛看到王三笑就这样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自己的生命,从此无影无踪,不由得心头大恸,疯狂地拽着手铐,“三笑你去哪儿,你给我回来,王三笑!”
王三笑没有回来,直到傍晚都没有回来,魏琮被铐在床上徒劳的挣扎了半天,将双腕磨得鲜血淋漓,却丝毫无法从手铐中挣脱。
两个小时后,房门嘀地响了一声,被人粗暴地推开,穆习习慌乱地跑进来,一把拍开顶灯,看到床上的人,啊地一声惊叫出来。
只见魏琮未着寸缕地躺在床上,高高举起的手臂上满是半干的血迹,胸口一个触目惊心的伤疤,正血肉模糊。
穆习习冲过去,颤声:“你怎么样?”
魏琮慢慢转过头来,穆习习倏地一惊,魏琮的双眸幽深得仿佛深夜的黑色潮水,波澜不惊,却暗潮汹涌,他定定地看着他,低声道:“三笑走了。”
“刚刚他的保镖去给我送了房卡和钥匙,哎对,钥匙,钥匙……”穆习习手忙脚乱地掏出钥匙,给他打开手铐,眼神在室内转了一圈,捡起沙发上的衣服给魏琮穿上。
手腕从衬衫袖筒穿过,蓝条纹上沾染一片血污,穆习习难过地移过眼去,他后悔当时没有冲下去拦住王三笑,怎么就头脑一热就放他离开了呢?魏琮没有理会他的小心思,系上袖扣,淡淡地问:“家里怎么样?”
“哎……”穆习习犹豫着不敢说出来。
魏琮却笑了:“我知道了。”
穆习习盯着他的袖子,咬了咬下唇:“你……不疼吗?”
“当然疼,”魏琮穿好西装,抬手轻轻按在胸口,眉头抽了一下,轻声道,“但事已至此,疼也只能忍着,走吧,先去过了老头子那一关。”
老头子那一关却没有那么好过,本来志得意满地参加订婚宴,准备在亲友之前大出风头,却没想到被儿子给狠狠地涮了一把,颜面尽失。魏琮踏进家门的时候,老爷子正把一个茶壶用力摔在了地上,怒吼:“我不信他敢逃婚,一定是被匪徒绑架了!给我去查!马上去查!!!”
茶壶碎在脚下,魏琮停住脚步,稀松平常地叫了一声:“爸,我回来了,没有匪徒绑架,是我自己不想订婚。”
客厅中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转过头看向他,目瞪口呆。
老爷子抬眼,苍老的眼球动了动,几秒钟后猛地暴怒:“你还有脸回来?这是怎么回事!你马上给我解释!”
魏琮站在客厅门口,顶着全家惊诧的目光,平静道:“我昨晚突然想明白一些事情……”
“什么事能比订婚还要重要?”魏老三跳出来,“老七你实在是被爸爸宠坏了,连订婚都敢逃,你考虑过爸爸的感受吗?你知道那姓杨的老不死是怎么羞辱爸爸的吗?你实在是……你把全家的脸都丢光了!”
“你闭嘴,”老爷子眼神狰狞地看向魏琮,努力放缓了声音,和蔼地说,“来,老七,告诉爸爸,你想明白了什么?”
魏琮站在原地没动,神情淡淡地看了父亲一眼,突然屈膝,跪了下去,仰头道:“爸,对不起,我确实是同性恋,那天晚上我骗了你,我爱王三笑,不想娶杨小姐。”
刹那间,仿佛一粒石头投进池塘,整个客厅骤然炸锅,所有人都沸腾起来。
老爷子瞪着眼睛看向他,眼神发直,老树皮一样苍老的脸皮神经质地抽搐了几下。
顾姨连忙扶住他,柔声:“你坐下歇会儿……”
老爷子一把将她挥开,双手用力握住手杖,一步一步地向他走去,站在他的面前,微微侧过耳朵,声音嘶哑道:“老七啊,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爸爸耳背……”
魏琮木然地看着前方的虚空,声音发干地说:“爸,您没听错,我承认了,我是同性恋,我爱王三笑……”
“你这畜生!!!”老爷子倏地暴跳起来,一脚将他蹬翻,手杖如雨点般落了下来。
全家连忙扑过去扶住老爷子,唯恐他把自己给气出个好歹,魏老三趁机煽风点火:“哎呀老七你这不是存心气死爸爸吗?爸爸那么疼你,你怎么还跟男人谈起真爱来了,还敢骗婚?你让爸爸怎么向杨家交代?你这是要让全家都抬不起头啊!”
魏光耀附和:“就是啊,七叔你真是鬼迷心窍了,明天恒运的股票一定会大跌的,市值不知会缩水多少……你、你瞪我干什么,我说得不对吗?”
魏琮阴森森地盯着他,冷冷道:“老爷子骂我,因为他是我父亲,你爸爸骂我,因为他是我哥,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敢对我说三道四?”
“我……我可都是为整个魏家……”魏光耀被他狠戾一眼瞪得汗毛倒竖,几乎说不出话来,结巴着强撑,“我……我又没有让爷爷丢脸!”
“都别闹了!”顾姨气得低喝了一声,“快叫医生!!!”
老爷子气急攻心,几乎喘不过气来,胸口剧烈起伏着,一时间进气少出气多,颤抖着嘴唇,伸手指向魏琮:“你、你给我滚!我……我没有……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魏琮一噎,不敢相信地看向他:“爸?”
“你还不快滚?”魏老三大喜过望,用力将他推出门外,“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