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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马蹄声陡然而起,疾如惊雷,卢栎吓了一跳,神思迅速从中书回转,不由自主看向窗外。
十数匹马的骑行小队正风驰电掣的离开,马蹄扬尘,衣角猎猎,一眨眼的工夫就跑了老远!
他抬头的时机太晚,只看到一堆马屁股,连马上人穿什么衣服都看不清,但肯定不是官家制服。不是官家,就是私里……大街上敢这么跑,上京权贵果然了得!
不过这与他无关。卢栎看看天色,提醒自己不能再沉浸书中了,胡薇薇随时会出现。
风吹过来有些冷,手怎么搓都感觉不到温暖,他索性双手交错,摸进袖中……软绵绵毛茸茸的料子立刻让手暖和起来,卢栎满足的叹了口气。
身上衣服颜色亮眼,款式飘逸,缎料光滑,好看是好看,就是不保暖。钱坤专门给他从百宝楼里库房找出了一套水貂绒的中衣,穿在身上特别暖和。
而且衣袍这么大,完全看不出来!
今日这番折腾,卢栎最满意的就是这套中衣了!
……
时间一点点过去,慢慢来到了巳时三刻。
卢栎看一会儿书,看看窗外,这一状态持续了很久,这一次看向窗外时,胡薇薇赫然出现了。
她白衣素缟,鸦发轻挽,脂粉未施,钗环全无,只在头侧簪了朵棉花叠成的小白花。素缟衣服有些宽大,穿在她身上更衬的她身形似柳。乌发,玉肌,红唇,美眸,纤腰……这一刻,胡薇薇美的也没谁了,只要是个男人,就不可能视而不见。
她跪在地上,左侧放着一片白布,以鲜血写就‘卖身葬父’四字,右侧席子上躺着一个枯瘦的男人,以白布覆盖。
至于为什么白布覆盖卢栎还是能看出这男人很瘦,因为这男人的脚露出来一只,光着没穿鞋,瘦的快只剩骨头了!
也是太敬业!花多少银子请来的,这么冷的天气也敢这么干!
而且——胡薇薇速度也太快了!他隔一下就要看看窗外,竟没看到她过来!
今天天气也很应景,像要配合这凄惨场景似的,乌云密布,天色阴沉,凛冽寒风呜呜的刮。在这寒风中,胡薇薇微挺直腰,烟眉微蹙,美眸微垂,轻轻咬着唇,就算冷的身子颤抖,挺直的脊背也半点未弯!
柔软却不怯懦,逆境中亦有傲骨……她跪在那里,不动不说话,就是一幅美人图,气质出尘。
如厮美人,有这样的身材,这样的眉眼,还有这坚韧的风骨!
卢栎捂眼,如果不是事先知情,恐怕他也要怜惜心起,被她骗过去!
京兆府时,他曾看到胡薇薇‘卖身葬父’,那时她将欲拒还迎,被恶霸欺负的小白花演的入木三分,今天只是调整了些神态姿态,风格气质立刻变了,而且外在表现一点也不违和!
果然不愧卖身葬父专业户,是有真本事的……
很快,街道两边就围了一小圈人,远远看着,窃窃私语,有几个年轻点的男人甚至脱下了身上衣服,意欲上前给她穿上。
可惜,有人比他们快。
一个穿着富贵,油头粉面,带着七八家丁,让人一眼就能看出属性的人走上前去,“哟美人,卖身啊,少爷正好缺个暖床的丫鬟,来跟爷走吧!”
说着话,他丢下几枚银锭,握住胡薇薇手腕,“埋爹这种小事交给下人就行,*一刻可是一下都等不得……”
这人脸上长着颗大痦子,相貌极丑,神情要多猥琐有多猥琐,好多围观群众表示难以接受,纷纷以袖掩面,“好好的鲜花……”“这人也太无耻了……”
胡薇薇挣了半天没挣开男人的手,脸色苍白,睫毛颤抖,显是非常害怕。可就是这么害怕,她还是勇敢开口,“小女子卖身只为葬父,身契十年,脏活累活都做的,与人为妾,却是万万不行!”
“呦……够辣啊!”男人嘿嘿笑着,露出一口黄牙,“少爷还真就好你这一口!”没一点放过她的意思。
“如此,小女子誓死不从!”胡薇薇手一抖,袖中抖出一把剪刀。
男人像被唬了一跳,瞬间松了手。
胡薇薇手颤抖着,剪刀不敢指向男人,手腕一转,剪刀尖抵在自己胸口。
“小女子幼时丧母,家贫如洗,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虽身体不好,常有病痛,但这世上,再无一人像他那样疼爱小女子……父重病西去,家中银钱用尽,小女子别无它法,只想以此法将父亲好生埋葬……”
她嘴唇灰白,眸带泪光,“小女子不敢心存妄想,不求飞上枝头,只想承父教诲,好好做人,求公子放过……”字字泣血,催人泪下。
要想俏,一身孝,胡薇薇本就漂亮,穿着孝衣更加楚楚可怜,她再梨花带雨这么一哭……效果加成可不是一点点!
油头公子眼珠子都看直了,吞着口水,“爷看上你,是给你脸!”
胡薇薇目光绝望又凄楚,玉手剧烈颤抖,“那小女子只好命溅当场了!”
美人手虽颤抖,意志却非常坚决;愿意为亲人付出,努力生活,却又不想随波逐流以色事人;宁愿血溅三尺也要秉承心中信念,何等可敬!
众人齐齐惊叹……
卢栎见人围的越来越多,有些着急的找着钱坤,以及那位温堡主的身影。
他不知道这位油头公子是真性格出现,还是花了银子请来友情出演,但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该是关键人物登场的时候了!
油头公子好像不相信胡薇薇会自杀,阴阴笑着继续往前走。
胡薇薇眼角垂泪,突然起手使力,用力刺向胸口——
就在这时,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年轻男人,狠狠撞了胡薇薇一下,将她手上剪刀拍飞,恨铁不成钢的骂,“他要强抢民女,你又没错,为什么要自杀!实在不行告上官府打官司,这里这么多人,难道没人站出来为你作证么!”
年轻男子脸有些红,说话时不敢往前站,像是对胡薇薇有意,不知道怎么表达,十足十的愣头青。
“不……”胡薇薇再泪凝于睫,神色凄婉,“此事乃小女子一人之事,万不可牵连无辜之人……”
说着她又欲去捡地上剪刀。
年轻男子又把她撞开了。
可能太过生气,他撞的力气有些大,‘柔弱的’卖身女经不起他的力气,身形跌跌撞撞,猝不及防下,跌到了一个高大男人怀里!
她的发髻也在这一刻‘巧妙’散开,鸦发随风飘扬,丝丝缕缕,朦朦胧胧中,小鹿一样清澈干净,怯怯又不失倔强的眼睛……与一双男人鹰眸相对。
油头少爷在一边怪叫,“哟,我说怎么不卖我呢,和着有相好啊!”
情势瞬间几变,围观人群差点反应不过来。
卢栎看胡薇薇时机,角度,都异常巧妙的,美美的撞到了一个高大男人怀里,心中立刻明白,这一位,大约就是他们需要攻略的温堡主了。
男人背对着他,他看不到这人相貌,只觉这人身材很好,身高腿长,腰劲如松。背影就能散发强烈气质,这人一定不简单。
卢栎长呼口气,忍不住握起拳头,给胡薇薇加油。
一定要成功啊!
“摘星摘星——摘星——”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飘入耳际,卢栎目光一转,看到沈万沙拉着赫连羽往这边跑,“有热闹看!”
卢栎腾的站了起来。
少爷……三个月没见了……少爷好像瘦了。
说不上来为什么,这一刻各种感觉涌上心头,愧疚,思念等情绪上涌,卢栎根本忍不住,幂篱都没带,直接往楼下跑去!
之前一切想法计划这一刻都化成了灰,现在,他只想见沈万沙……想跟他说对不起……
“走水啦——救人啊——”与此同时,一道嘶哑的声音伴着激烈锣声敲响。
沈万沙眉头蹙起,有些可惜的看了看不远处热闹围着的人群,拉了拉赫连羽袖子,“我们去救人吧……反正上京热闹多,什么时候想看就能找到。”
赫连羽揽上沈万沙的腰,语音温柔,“好。”下一刻,他抱着沈万沙跃起,身影在人群里穿梭,立时不见了踪影!
卢栎跑下楼来,心跳狂跳,气息未平,眼睛焦急寻找,可街上人来人往,哪哪都没有沈万沙的影子!
莫非是他眼花了……不,不可能!
他看错别人,也不会看错沈万沙!
少爷……
卢栎紧紧握拳,修长眸子微阖,掩住心中情绪。
……
比起卖身葬父,走水好像更重要,毕竟事关人命……围观众人迅速离开。
抱住胡薇薇的男人却笑了。
他唇角微微扬起,鹰眸内光芒微闪,仿佛遇到了非常感兴趣的事,主动揽住胡薇薇细腰,手臂越收越紧。
胡薇薇觉得有些不对,这人手上加了内功!若非她会武,此刻怕被直接勒死了!
“柔弱又坚韧,逆境尚能以命相拼,心中信念永不磨灭,还长的这么漂亮,样样都合我胃口……”男人喉头鼓动,声音有些沙哑,话虽这么说,声音里表达的情绪却恰好相反。
胡薇薇静静看着男人,努力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她花十成心思做局,从来没败过……
“可惜,有一点错了。”男人凑到胡薇薇耳边,轻声说,“我喜欢男人。”
胡薇薇眼睛登时睁的溜圆,她就说她不会有错!是钱胖子情报有误!
“比如——那个人。”男人手扳着胡薇薇下巴,迫她改了个方向。
胡薇薇一看,眼珠子差点瞪出来,我的祖宗唉,你出来倒是把幂篱戴上啊!
“我也才发现,很漂亮是不是?”男人舔了舔嘴唇,声音更低,“优雅,精致,看似柔弱安静,实则整个人散发着骄傲倔强味道……你把他弄给我,你求什么事,我全部答应你,如何?”
“去你娘的!”胡薇薇立刻使巧劲挣脱男人怀抱,还不怀好意的给了一个撩阴脚。
男人轻松躲过,看着胡薇薇冲进人群。
“堡主,不管么?”男人身边的手下沉声问。
“随便拦拦就行了。”男人慵懒抱臂,下巴一抬,指向不远处一身珍珠蓝羽缎长袍的卢栎,颇感兴趣,“倒是他……给我查。”
“是!”
胡薇薇冲进人群,想拽着卢栎赶紧走,可又想那个温堡主正在看着她,她要去拽卢栎不就露馅了?于是她一边与冲过来的人打架,一边迅速朝卢栎使眼色。
可卢栎不是她,不会武功,目力有限,离的太远根本看不见她表情。而且他之前因为意外看到沈万沙情绪翻涌智商掉线,一时反应极慢。
胡薇薇气的,直接发大招了!
只见她抓住一个冲过来的男人手腕,玉手往上往左一抡,又往上往右一抡——
竟然把一个大男人抡着在地上摔打!
一个正常男人力气都不一定有这么大,她一个纤纤女子竟然可以!
必须吸引更多视线啊!
围观群众哪能想到这场戏一波三折,小白花竟然是个怪力女,纷纷惊讶出声。
卢栎也终于被嘈杂声音惊醒,看到胡薇薇怒气冲冲的样子,看看街上这么多人,再摸摸自己的脸,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这是在做猪队友啊!
他立刻以袖遮面,找着路要跑。
幸亏胡薇薇钱坤做事有计划,失败了也有应对方案,卢栎避着人跑了几步,立刻被钱坤握住手腕,带着他疾走上了辆马车……
之后两个人怎么折腾,怎么收尾,卢栎没看到,却想象的出来。
他这回真的是……蠢了。
心绪起伏,手忙脚乱时总会做些错事,他不是完人,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
可错误已经发生,后悔无用,亡羊补牢……却是未时未晚。
他们做这一切,无非是想获得温堡主这个外援——
卢栎瞳眸中闪过一道亮光,走进书房。
那里,有钱坤带来的,有关温家堡的资料。
等胡薇薇钱坤略有些狼狈的回来,卢栎已经坐在正厅,笑意满满的等着他们了。
胡薇薇有些讶异。
虽然今天不是卢栎的错,她们也不会怪主子,但主子是个很负责任的人,这样表现……有些违和。
“主……子?”
“我知道怎么能与温家堡联盟。”卢栎也不废话,直接把桌边卷宗推过来,“你们来看。”
二人狐疑的拿起卷宗翻看。
上面记载的是温家近年来的大事。
上一代堡主猝死,温家堡乱了很长时间,新堡主后来出现并后发制人,能力令人称道。
新堡主是老堡主幼子,从小极受宠,是在老堡主背上长大的,父子感情极好,听说性子纯善敦厚,是个极可爱的孩子。此子十五岁时发生意外,突然失踪,后温家堡接连出事,他再回来时,已无往日模样,整个人变的捉摸不定,这一刻高兴,下一刻就会出手杀人。
所以与他打交道,非常不容易。
钱坤不明白卢栎让他们看卷宗的意思,眉头紧皱。
卢栎指尖轻点桌面,面上微笑亮如夏花,“新堡主,很在意老堡主的死。”
“没错,新堡主虽然十五岁时突然失踪,也是在老堡主关爱下长大的,父亲突然猝死,还没有任何理由,他不可能不在意……”说着说着,钱坤眼睛突然亮了,难以置信的看着卢栎,“您该不会是想——”
卢栎点点头,微笑着看他。
“您想验尸,查明老堡主死因?”钱坤非常惊讶,惊讶到声音都变了。
胡薇薇踹了钱坤一脚,“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老娘不都跟你说了,主子懂验尸,有鬼神之技,听得懂死人说话!”她说完,满面红光的凑上来,“主子啊,你要验尸的话,让我在旁伺候,行不行?”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胡薇薇心中激动根本压抑不住!
“好啊。”卢栎浅浅啜着茶,对这点完全没意见,有没有人跟,谁跟对他来说都没关系,问题是,怎么说动温家这位新堡主答应起棺。
把之前做过的案子整理一下给他过目,不知道能不能行?
“可这么多年,老堡主早化成一堆白骨了!”钱坤着急的跳脚。可不能冲动啊!找出事实一切好说,找不出来,别人不但不会与百宝楼联盟,没准会结仇,转头与别人一起灭百宝楼啊!
“那是需要验骨的!”
卢栎眉眼弯弯,灿烂一笑,“我会啊。”
“你会……验骨?”钱坤声音都劈了。
胡薇薇非常不耐烦,直接甩鞭子抽向钱坤的脸,“都跟你说了,主子什么都会!验骨算什么,烂了的骨头放在主子面前,主子也能知道哪根与哪根是同一个人!别费话,快,去给主子做箱子!”
“箱……子?什么箱子?”
“你怎么那么笨,当然是仵作箱子了!哦,主子的仵作箱子与别人的不同,你没见过,还是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