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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瞿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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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案事涉使团成员之死,太嘉帝很给面子,下旨三堂会审。

    恢弘庞大的审堂内,刑部,御史台,大理寺首官架式一摆出来,气势可谓浩大,衙内差役水火棍齐齐敲地,‘威武’低喝声传来,案首大人再猛一拍惊堂木——

    所有前来观案的人心内一跳,不由自主神思安凝,严肃表情,准备细听审案。

    异族人更是,想着姿态摆高傲一点,就算真抓对了人,案情严谨找不了茬奚落大夏,也要以受害者身份谋些福利。谁知到现场经历这一刻,竟然忍不住心生敬畏……

    赵杼很满意异族人表现,打了个手势,那边堂官就开始面色严厉肃穆的陈诉案情,命差役带犯人上堂,正式过堂审案。

    因所有事先准备赵杼都已做好,此次过堂非常顺利。

    人证方面,赵杼准备了鸿胪馆里巴正同僚,或者有机会看到他行事的下人。这些人站出来指出巴正行为疑点,又道白河大石房间里桐油突然消失,在巴正房间找到沾着桐油未洗的衣物,指明他火焚白河大石之罪。

    物证方向,一为方才所说桐油,二为同样自巴正房间找到,沾着朱砂以及少量血渍的玉饰。玉饰造型用料颇有特色,一看就知道是西夏人常用。西夏使团里有几个与没藏禄走的近的,上来一看,即刻认出这些都是死者没藏禄之物,遂此事实也十分明显。

    至于辽使金炎木,虽乔装外乡商人的手下已被灭口,但孙强兄妹供证仍然可用,而且金炎木与巴正有过节之事,馆里所有人都知道,还曾有人见过他们大打出手。

    ……

    再加上巴正本人对杀人事实供认不讳,甚至还谩骂三个死者活该,得罪他就得死等表现……样样都很合理,连凶手表现都那么自然,任谁挑刺都挑不出来。

    异族人没办法闹,连最有心眼的耶律齐,也找不到借口。这案子事涉私人恩怨,凶手巴正虽然在大夏鸿胪馆做事,但严格来说他也不是大夏人,只是蒲甘乞蓝部落遗弃的族人,大夏可怜他给他一口饭吃,与他们一样,巴正也是异族人。

    死者是异族人,凶手是异族人,私怨仇杀,本来就不关大夏人的事,人不管都没关系,但大夏太嘉帝仗义,劳人劳力的办此事,替外族死者伸冤,他们这些异族人不给大夏点感谢表示都不应该,还想要讹东西?

    当人眼瞎,还是当那阎王敌平王是吃素的!

    ……

    一群群异族人分圈站立,看着堂上三位面沉如水,肃穆威严的堂官;再看看一旁静坐,气势无两有种让人想下跪冲动的平王,一个个缩脖子抄袖子,眼神游离,状似鹌鹑。

    案情顺完,太嘉帝圣旨适时下达,赵杼三人在限期时间一半内破案,个人能力优秀,尤其卢栎一手验尸本领令人眼界大开,见之难忘……赏平王诸多珍宝,赏卢栎沈万沙御赐金牌,五品官身……

    宣旨太监走后,沈万沙叉腰哈哈大笑,“睁大你们那小眼好好瞧瞧,再难的案子咱们也破得了!还说什么怕走时案子没破,要皇上写国书给你们国君,真是想的美!”

    耶律齐脸色一黑,拳头紧捏,头垂的更低。他说这话时,是真的觉得案情诡秘,不可能一个月内破的!

    他弟弟耶律卫蹿出来,虎里虎气暴暴躁躁的指着卢栎,冲沈万沙大声吼,“你美什么,要不是他,你能破案?”

    沈万沙笑的更欢快,过去揽住卢栎肩膀,“是靠他没错,可他也是我们大夏人啊,是我沈万沙的好朋友啊……”少爷得意的挤眉弄眼,“我们就是这么好,就是这么厉害,气死你!”

    耶律卫:……

    他跳起来又要喊,耶律齐从后面抱住他,同时捂住他的嘴,脸都要抽筋了,“别胡闹!”

    ……

    异族人被奚落,三三两两告退,郭阳看不惯沈万沙得瑟,出来阴森森的问了一句,“很得意?”

    沈万沙翻了个白眼,“少爷就是高兴,怎么样!”这个讨人嫌的哪冒出来的?

    “讨厌我?”郭阳阴阴一笑,脸上的肉直颤。

    沈万沙冷哼一声,不答理他,这多明显啊,还值得问!

    “你们之前……怀疑过我吧。”郭阳眯着眼,笑了,“讨厌我,还不得替我伸冤,帮我洗脱罪名?”

    沈万沙登时瞪大眼睛,“你——”

    “哈哈哈——”这下换郭阳得意了,他抬高下巴睨了沈万沙一眼,甩袖子大笑离开。

    沈万沙气的跳脚,“不就是个靠爹混饭吃的,神气什么!哪天少爷就把你弄死,一定把你弄死!”

    骂完又觉得不对,自己好像也……不,少爷鼓着脸,“我不但靠爹,还靠娘!我还有小栎子!”

    卢栎叹着气,给不开心的小伙伴顺毛,“乖啦,我一直都在。”

    沈万沙扁着嘴,“我要是你就好了……”

    “少爷也很好,”卢栎安慰他,“有时我也很想成为少爷的。”

    ……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沈万沙已经被卢栎哄的很高兴,“那以后不开心的时候,我做卢栎,你做沈万沙!”

    说完他摆好架式,背着手昂着头,面色严肃的跨下台阶,“我是卢栎!嗯,我是卢栎!”

    卢栎任他闹,看他绷着小脸严肃迈步,好像还注意每一步都迈的一般大……差点笑跌在赵杼怀中,少爷也太逗了!

    赵杼大手撑住卢栎后腰,眉梢微敛,表情十分严肃。

    大白天投怀送抱,媳妇这是想要了么?真是没办法,只好速速回去满足一回了……

    大家各怀心思,各自表情的走下台阶,翻身上马时,远处墙角有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正在往边望。

    两个女孩都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周身没一点首饰,发式也不讲究,可胜在年纪小,眉清目秀,纵使身量未成,也有些许少女娇俏。

    站在右边的女孩肤色略黄,胆子好像有点小,紧紧拽着左边女孩的袖子,“出出出来了,敏敏,咱们要进进进去告状么?”

    叫敏敏的女孩肤色白皙,眼睛很大,流转间清透又不失灵气,“不,大人们刚刚三堂会审完毕,现在很累,不适宜打扰。”

    “哦……”右边女孩抚着胸口长长呼口气,“不去就好,可吓死我了。”

    敏敏眉心微微蹙起,拉住女孩的手,看着女孩的眼睛,“欣儿,你若害怕,此事由我一人来便可,怎么说……这也是我自家的事。”

    叫欣儿的女孩立刻摇头,“不行,敏敏你年纪小,容易被人欺负,我要陪着你!”

    “你还不是与我同岁……”

    “可是两个人在一起就不怕了呀!”

    ……

    案子一结束,卢栎就想着见瞿家人的事。春猎过后,柴郡主的花宴已经办了,但是当时案情敏感,瞿九涉案,卢栎为不影响判断,没有过多接触瞿家,现在……是时候了。

    卢栎到沈万沙家,求了柴郡主。

    他自己找上门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个两边熟悉的中间人串一串,气氛会更好。虽然市井传言苗红笑很受瞿家人关爱,但事实如何卢栎并不知晓,他此行是带着善意,不想让别人有一点误会。

    柴郡主听完卢栎的话就笑了,“这点事还值得用个‘求’字?你把那我那笨蛋儿子带的懂事又聪明,我都不知道怎么谢,这样见外的话,以后可别再说了。”

    柴郡主笑眯眯把卢栎推出去与沈万沙玩,自己风风火火就出了门,去向瞿家。

    卢栎有些不好意思,沈万沙却毫不在意,“我娘就是那性子,着急!她与瞿家宗妇交好,十天里要过去玩五天,顺便经过也要进去喝个茶,瞿家大门她进惯了,连贴子都不用下,今日说是为你,没准就是手痒想与瞿家大夫人抹牌顺便呢!你别瞎操心,来,咱们到我小楼里玩去!”

    沈万沙的小楼卢栎不是第一次来,可回回感觉都不同。因为少爷性子跳脱,不喜欢单一风格,又有钱有闲,房里布置三天两头就换。别看少爷只爱穿金闪闪衣服,房间内装饰可并非都金闪闪,至于风格定义么……少爷道,全看当时心情。

    卢栎欣赏了完小楼装饰,把少爷从头到脚夸一遍,少爷美的不行,拉着卢栎到窗边玩双陆。

    沈府下人素质很高,走路都不带响的,茶是好茶,点心也别致非常,沈万沙又特别能闹,卢栎度过了一个非常愉快的上午。

    将将用过午饭,瞿家接人的马车就来了。

    跟车来的还有柴郡主的贴身妈妈。她笑眯眯请卢栎上车后,拦住后面想跟的沈万沙,“郡主说,卢先生与瞿家有亲,头一次见面相认肯定很热闹很激动,少爷不宜跟随。”

    沈万沙扁扁嘴,有点不高兴。

    卢栎掀开车帘招呼他,“少爷一起来,没关系的。”

    沈万沙想想还是拒绝了,“这次你自己去,下回我再跟着你,否则我娘定要骂我。”他娘说的对,这样时候的确不适合外人在场的。

    担心卢栎再劝说,沈万沙干脆转身往门里跑,“我想起来还有事,小栎子回见啦!”

    卢栎摇摇头,笑着冲那妈妈拱手,“此次多谢郡主了,少爷那里,请您吩咐下人好生照顾。”

    那妈妈福身行礼,“卢先生客气了,老奴省得。”

    ……

    坐在去往瞿家的马车上,卢栎并不紧张,只是特别好奇,苗红笑生活过的地方……是怎样的?

    不知道是因为前身情绪遗留,还是因为一路行来收集的消息,卢栎对苗红笑很感兴趣,这个女子是个奇女子,身份成谜,来历未知,行事洒脱堪比男儿……卢栎有些遗憾,未能认识她。

    待进到瞿家大门,一掀车帘就被乌泱泱一群人围住,卢栎吓一跳,真有点紧张了。

    这群人起码得有三十多个,个个人高马大,肩背强壮,肤色微黑,眉正目明,都长着略方的下巴,相貌也有相似之处,身上衣服虽不奢华,但料子款式也是主子们才能穿的。

    卢栎愣愣看着这些面孔,莫非他们都是……瞿家人?

    瞿九挤开众人,“滚开你们这些傻货,瞧把弟弟都给吓着了!”

    众人不服,“你才傻!把自己弄进人命案,要不是小栎子,你早下了大狱了!”

    卢栎:……小栎子?

    他和这说话人……好像不熟?

    瞿九仗着与卢栎见过面,笑嘻嘻走到马车前,“小栎子,是不是吓着了?别理这群二货,来来,跟哥哥去玩。”

    卢栎只愣了一下,就回过神来,提着袍角下车,还没站稳,瞿家人又吵起来了。

    “你那么蠢,会玩什么?”一个手特别粗的大汉站出来扒拉开瞿九,尽量展开亲切笑容,“来来小栎子,跟三哥去玩。三哥那里有好多土模哦,小楼,假山,池塘,什么都有!有皇宫也有园子……”

    他还没推销完自己,就被一个略瘦的人挤开,声音非常鄙视,“你也就是玩泥巴的料了,咱弟弟可是个雅人,怎么能同你玩泥巴?”这人转向卢栎,脸上差点笑出花来,“来小栎子,同十一哥去采莲好不好呀?咱们可以写采莲诗,还可以玩曲水流觞……”

    “啊呸!得了吧小十一,还写诗呢,你那毛笔不都蘸油刷鸡翅膀了,有新的么?洗干净也是一股孜然味吧!”又一个人把瞿十一挤开,像狼外婆看着小红帽一样看着卢栎,“别听他们的,来,跟哥哥去玩,哥哥那里有好东西,他们谁都不知道……”

    卢栎:……

    小栎子……哥哥……弟弟……他这是掉进什么奇妙世界了么!

    可瞿家人的热情非常纯粹,一双双眼睛里都是他,这么受欢迎……卢栎有点不好意思,眉眼弯弯一笑,“好啊,我先去拜见长辈,再与哥哥们玩。”

    “笑了笑了!”

    “可真好看!”

    “就是就是,真像苗姑姑……”

    “呸小十一你见过苗姑姑么就说像!”

    “我我我看过画相,苗姑姑就是这么美,和小栎子一样一样的!”

    卢栎:……

    瞿九再一次扒拉开众人,“都说了,别吓着弟弟!”

    他过来拉卢栎的手,“家里爷爷奶奶诸位叔叔都没在,要晚点才能回来,柴郡主也与我娘在抹牌,没空理咱们,小栎子先同咱们转转,看看瞿家吧!”

    卢栎只好应是。

    瞿家众兄弟瞪着两人拉住的手,“我也好想摸弟弟嫩嫩的手啊……”

    “对啊凭什么咱们摸不到小九能摸……”

    “撞开他!”

    于是下一刻,瞿九又从眼前消失了。

    卢栎:……

    熟悉环境后,卢栎淡定的在瞿家内院行走,一边任由这些人闹,一边看着瞿家宅子。

    瞿家祖传的手艺是造业,造业里最基础的,就是盖房子,卢栎不太懂建筑,但一路行来,觉得瞿家院内建筑给人感觉很特别,看似普通,实则并不简单,好像有些内秀,看一眼,看不出什么特别,越看就越喜欢。

    房上五脊六兽,正脊莲花脊大气,山墙山花雕刻精致,连筒瓦钉帽都是走兽的……卢栎看着这些,说不上心里感觉,就是觉得很是古朴大气。

    他一边欣赏,后面瞿家兄弟团的话一边往耳朵里飘。

    “唉怎么就不是妹妹呢……”

    “弟弟也很好!软软嫩嫩的!”

    “对!弟弟非常好,我就没见过谁家弟弟长的这么好看这么可人疼的!”

    瞿九坠在后面挤不进前排,幽幽出声提醒,“小栎子可是会验尸哦……”吓趴你们!快点退下让老子过去!

    话音顿时一停。片刻后,正加兴奋激动的继续,“验尸很牛啊!”

    “对,我就没见过谁家弟弟会剖尸验死的!”

    “咱们小栎子就是独一无二!”

    说着说着,又有人发愁了,“弟弟这么好,一定会有狼想叼,就像当年苗姑姑那样……”

    卢栎差点跌倒,什么叫这么好会有狼想叼……而且当年之事,好像是苗红笑叼了卢少轩?

    热血瞿家兄弟团才不管卢栎怎么想,立刻发出感想,“所以我们要保护弟弟!”

    此言一出,应声者数,瞿家人像打了鸡血似的,恨不得现在就把卢栎藏起来,不让坏蛋看到!

    其实弟弟身边已经有平王了……

    瞿九在最后缩了缩脖子,很想说这句话又不敢,怕说出来被打死……

    卢栎来自现代,本身不是害羞的性子,同沈万沙一起久了,也是爱玩爱闹的,干脆与瞿家兄弟一起,把他们邀请他看的全部看了,邀请他玩的,也玩了好多样,一群人很快熟起来。

    弟弟这么容易相信人,这么快与他们打成一团,瞿家兄弟当然很高兴,高兴后又担忧,这样性子更好骗了,必须好好保护!

    ……

    总之,卢栎在瞿家的经历很特别,热热闹闹又不失温馨可亲。

    傍晚瞿家长辈们回来,卢栎在众瞿家兄弟拱卫下,浩浩荡荡走到正房,与长辈们一一见礼。长辈们看到他也是非常激动,目有泪光,连声道‘好好好’,热情的不行,光是见面礼,卢栎就收了几箱子……

    饭桌上,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瞿家人说起记忆里温暖往事,卖着小辈们糗事笑料;卢栎讲述经年过往,一路上又是怎么办着案子来到上京……大家聊天说话,欢笑满堂,其乐融融。

    宴毕,瞧着时间将晚,赵杼有可能亲自过来逮人,卢栎赶紧叫住家主,问起最关心的问题。以后同在上京,相处时间还多,旁的事可以慢慢聊,唯有苗红笑一事,他需得尽快知道。

    瞿家家主是瞿九的爷爷瞿幼良,老爷子年近七十,身体健康精神头特别好,之前饭桌上,笑的最大声的就是他,听卢栎问起苗红笑,脸上虽然还带着笑,神情却多出几分凝重。

    他看着相貌与苗红笑很是相似的卢栎,长叹口气,说起了往事。

    对于苗红笑来历,瞿家人知道的其实并不多。苗红笑与瞿家并无亲缘关系,因为瞿幼良父亲曾被持宗主令者救过一命,遂宗主将苗红笑托付时,瞿家义不容辞。

    瞿幼良知道,苗红笑有师父,其师手持宗主令,是江湖宗主。此师门传承很神秘,看起来手下力量无数,其实人数非常少,择徒亦非常严苛。做为弟子,身体资质重要,但并非最重要,更重要的是人的心性,德行,以及某一方向的潜力……要有担当有责任感,有‘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的觉悟。

    宗主在大夏江湖有自己势力,也有只属于自己的地方。海外有仙山,名穿云,常年云雾缭绕,水路迷途,非有缘人难见,宗主之地,就在这岛上。

    所以宗主令上,才写有‘穿云’二字。

    说到这里,瞿幼良认真叮嘱卢栎,“此为机密,若非当时情势不同,老宗主也会不同我讲起,你现下知道,亦不能往外说。”

    卢栎点点头,问他,“当时出了何事?”

    “我也不知道,老宗主没与这我个外人说太多,只说宗门可能有危险,请我代为照顾阿笑,还说让我注意别被阿笑察觉。”瞿幼良眼神温切,“阿笑当时尚年轻,再聪明也敌不过老宗主。老宗主没与她说实话,只说宗里弟子到了年纪都要在红尘中修行,找自己的缘份,还说未能找到之前,不准回岛,她便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