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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明。”听到李惠明的动静,李重吉脚步极轻极快的走至床榻边,撩开床帷就坐在铺就着两层软垫的床褥上,着急道:“你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说罢,锦袖便伸探过去,欲触抚着李惠明长年苍白的面容,而李惠明则峨眉淡扫,轻启薄唇道:“我没事,多亏连让哥哥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
“那是他的本分,你无需在意。”提及萧连让,李重吉则脸色一暗,而听着李惠明称呼萧连让的方式,甚是不满,可语气尽是轻柔小心之意:“他是侍卫,照顾你是他的本职所在,你又怎称他为兄长?”
听言,惠明便知晓李重吉话中蕴意,虽有些不满,但却随之改口:“萧侍卫他,一直待我如亲妹妹般,哥哥你怎要因今晚之事怪罪于他?”
“我哪里怪罪于他?”
望着李重吉明显的脸色,方才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的喧杂声能大概了解到萧连让因她而受罚之事,便忍不住又开口说道:“今日之事来的太过于突然,哥哥你若要责怪于萧侍卫的话,便一同也责罚我便好。”
李重吉深知妹妹说出此话时的决心,算是认栽,于是连忙应允着:“这次就算了。可若有下次,别说是我,父亲和重美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听着李重吉该是放软的口气,李惠明才有些舒心,毕竟她实不愿看到,其他人因她而受罚。
抬眸仰看着李重美,李惠明乖巧笑道:“我就知道重吉哥哥你最好了。”
见着李惠明的乖巧笑容,李重吉忍不住的又问道:“今晚,你有看到偷袭你的人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能多次偷袭惠明却又不留任何无痕迹,其幕后主使,李重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曾经与李从珂在朝野上作对的安重诲。
可,近些年来父亲为避安家,已辞官在家吃斋念佛,与安重诲已无多大利益相关,况目前安家为了娶孔循之女,定是费尽心思,哪还会来静月庵玩这般下作的夜袭呢?
可若不是安重诲,又是谁?
听言,李惠明微愣不久,便又展露淡笑摇了摇头。:“和以往一般,并无异样。”
循着惠明的线并无价值,李重吉不禁想到方才被自己下令惩戒的萧连让,可见着李惠明些许虚弱、身边离不开人,可刚刚自己却老早的打发了慧静师傅离开,心有不定时望见沉默在一边的翟光邺,他正仔细打量着李惠明。
“化基,我去找萧连让问些事情,惠明暂且就让你照顾着。”李重吉微转身,看着翟光邺又看着李惠明,又说道:“应是无事吧?”
“……没。”纱帷中的光线有些昏暗,翟光邺转眼定瞅着躺在床榻间的李惠明,才微点头。
而李惠明则蕴含着复杂情绪的眼神看着翟光邺片刻,便也垂眸点了点头。
李重吉只望着惠明一会,便又吩咐几句贴己的话,便拂袖离开。
门被轻关上,李重吉这一走,整个屋子似乎变得寂静,只留有微弱烛火笼着光亮。
寂静雪夜中,夜风凄清,凉意阵阵。
卧躺在床铺间的李惠明借着烛火、透着纱帐紧盯着纱帐上侧,努力催眠自己入睡,可惜内屋却有别人,这别人还是她素未谋面的未婚夫。
而李惠明沉默之时,翟光邺同样也不说话,只沉默着。
思索半刻,静躺在床铺上的李惠明微偏头抬眸望去,雾纱朦胧中,便见对方依然端坐在座椅上,暗黄墙壁则立着一抹修长的男子身影。
依着力气,李惠明微施力坐立在床榻间,便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轻靠在床头边,将厚被披在身上,隔着纱帐、轻言细语道:“是翟公子吧?”
“是。”其嗓便如琴韵味,渺远且长。
与哥哥们对她轻柔言语似有不同,李惠明只觉心口一阵凛然,正欲开口时只感嗓间微疼,使她顾不得什么便拿起随身携带的丝帕捂口,挤迫在胸口间的几股闷气亟欲爆出,心口的疼痛似蔓延至心肺,她耳畔能清晰听闻自己的细喘,短且急促,气息紊乱。
似恍惚间,她只察觉到有人朝她走了过来,随即便感觉到温暖覆在她身后,暖流顺着她的背脊沿至心肺,洗涤着她身体内的浊气,待她呼吸平复之时,便发觉自己身上已紧覆着厚被躺在床铺上,她下意识的抬眸,眼神与他相接。
那是张俊气横生的男性脸庞,年纪约莫二十三、四,目若寒星,鼻挺且秀,唇薄而色润,他一身玄衣,似要隐于幽暗之中。
“你身子虚,该好好躺着。”伸手将被角揶在她身侧,翟光邺趁势坐在铺着两层软垫的床沿,望着她病弱的面容,略显生硬道。
闻言,李惠明向下缩了缩身体,定定与他对视,淡静说道:“你看到我,有些后悔吗?”
见着李惠明一瞬也不瞬地的望向他,水眸似有灵气会言语,似乎要问出个所以然来,而当是初次见面,他不知李惠明是试探他还是因何,只眉峰淡蹙,俊颚略偏,些许想不通透。
见他不出声,她并不意外,她微偏头,则又说道:“我曾听过雪扇提过你,她说你是个好人……”
她说着他的事迹,可有些事情他并无参与,见着她天真烂漫的笑容,他不解地蹙眉。
初见她时,惊愕于她过于病弱娇小的身子;但现下,惊愕感早已消退,取而代之的是对她的不解与好奇。
而说起听来的故事,她倒是有着浓厚兴趣,因说话而脸颊微红,烛光仿佛在她苍白的雪容晃动,而说到最后,她停顿片刻、眸底认真地说:“旧时父亲听高人语,让我在静月庵带发修行。说是可以驱邪避灾,可你也该看到我现如今的状况,会后悔吗?”
“我不会后悔。”亦不能后悔。
能料到他会说出如此言语,可李惠明仍旧温和笑道:“虽我与你才初次见面,不甚了解你,可我知我大哥心性,想必他逼你甚紧了些罢。”
略顿,她又道:“倘若你在洛阳,有心上尖尖的佳人,却因哥哥他们的关系难以与心上人结缘……”
听言,他微挑眉,只瞅着她,一副静待下文的模样。
“我自己知晓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能……”纠结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李惠明涨红着脸突兀的另起话题。
“可能什么?”昏黄烛光下,他只看得她双颊微红,言语之间有着不可点说的秘密,起了捉弄心,淡然问道。
轻嗓微颤,李惠明揪住被子往上一拉,将自己完全埋于暖被中,才结结巴巴的说道:“不、不能、不能房事。”
细若蚊音,可一向听力绝佳的翟光邺还是听到蜷缩在被窝里的李惠明,所言何话。差点被她过于认真的荒诞言语而逗笑,翟光邺微抿唇掩饰笑意,只悠然道:“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方才纠结又尴尬的气氛转瞬消失,霜荑揪着被子捂着脸颊,清灵水眸瞅着他:“如若、如若你有意中人的话,待我回洛,一定会求父亲让他应允你纳妾的事情。”
纳妾?这词从清修的李惠明嘴里说出来让他多少愕然,依着李从珂那般心性,怎会让清修的李惠明知晓这般俗言,心虽有疑,而翟光邺也只是淡笑道:“我若欢喜一人,怎舍得让她做妾室。”
“……”言及此,她有些纠结,不过她稍停顿想了想:“倘若果真如此,那我当妾,如何?”
翟光邺目光微眯,越发讶异她竟会说出这些。
“妻不在,妾御莫敢当夕。”翟光邺脸色沉了沉,垂眸深沉望着她如墨的眼睛又说道:“倘若我以后加官进爵,你为妾,将与诰封无缘;无论为婚为寿,宴席上不得露面……死后,牌位不能入宗庙。”
很显然,李惠明因惊讶而微瞪的双眼,已足够让他想象出来她对妻妾之分只停留在表面而已,毕竟也只是不过十四的年纪,思及方才口气不善,翟光邺才缓和语气说道:“我不会纳妾。”
“……”细密长睫眨了眨,李惠明点了点头。
静默了好半晌,翟光邺终是出声,嗓音喑哑。
“时间还早,我去外厅,你合上眼睡会吧。”翟光邺见她眉间染上浓浓倦色,思及方才他待在内厅,她翻来覆去睡不着的样子,便起身为她遮上纱帐,旋即欲绕过屏风走至外厅。
“等一下。”李惠明忽然起身、素手拉开纱帐,未离去的翟光邺回首望她一身单薄素衣坐在床头,眼及她单薄的骨架时忽地顿下,一反常态的收敛目光,而心口处的异感稍稍显露了浮动的心绪。
他微调吐纳,待气息平稳,才又道:“什么事?”
“你之所以与我订亲,”李惠明眸底几分认真,微咬唇才勇敢道:“是我父亲让你娶我的吗?”
“是的。”在这件事上,他毫无隐瞒,坦诚道。
语毕,他极快转身绕过屏风走至外厅,寻一木椅闭眼休息,直到内厅有着浅浅的呼吸声,他眉峰才松,睁开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