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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妃听了忆诗回的话,才想起来二公主云湘的小名叫夭夭,走了也有七八年了,小姑娘的容颜都已经模糊了,不是说起和宋静节长得像的话,她还记不起来。看着文静秀气却含着一股灵气,宫里小辈里谁也比不上她。
还是贤妃在潜邸时生的,这么多年也只得了这一个,捧在手心里娇养。同是将门出身,贤妃同她不一样,幼时跟着英国公到任上去过,从小刀枪棍棒都耍过,最是爽利干脆的一个人。
生的女儿却半点不像她,娇娇柔柔站在那里就是幅动人的仕女画,看着就觉得清雅,喝水只要花瓣上的露水和雪水,举手投足里不带一丝的烟火气,让人在她面前说话都轻两分。
小时候待在宫里供起来当仙子似的养,长大了却总要嫁人的,落到什么样的人家才好呢。这样的玉女难寻,偏巧就有个金童相配。青梅竹马长大的表哥,打小就是谦谦君子的样子,年岁渐长,少年人长得芝兰玉树一表人才,更兼年少有为,科举一路顺遂。连圣人当着人都说是一对璧人,只等二公主长大些,留到二十就嫁到舅舅家去。
圣人金口开了,就算是过了明路,没谁为难这些小辈。满宫里都有少年少女的身影,嫔妃们坐在御花园的八角亭里看他们赌书泼茶,也都嘴角含笑。
这样好的女孩儿,天人一般,原也是世上留不住的。好好的长到十四岁,花骨朵露着幽香,却一夜遭了寒霜,得了天花,几日功夫人就去了。
长了痘本就怕过给别人,更何况脸上也有,女儿家爱惜容颜,死活也不肯给表哥看见。病得那些日子,英国公世子天天在永安宫外站着,从带着晨露到染着暮霜,一日接着一日,最后跪在那里不住得求贤妃。
贤妃看着女儿就流了一缸子的泪,见着侄子这般情深的样子,眼泪似苦水一样接着往外冒。可女儿在病榻上说了,死也不让表哥看到她这个样子,否则就是去了黄泉也不安心。
她们路过的人看着都忍不住要湿了眼睛,世子却到底也没能见到表妹最后一面。等二公主咽了气,他跟着就在殿门外吐了血,直直栽下去。
昏了好多天,再醒来二公主的棺椁都移出宫了。整日失魂落魄,只知道捧着表妹的画,还是当时在世的老英国公,去孙子房里狠狠抽了他一嘴巴,才把人打醒。英国公方家三代单传,打小疼爱的外孙女殁了,难道还能让这唯一一个孙子跟着殉情不成。
从此世子越发上进了,考了进士点了探花,人人都赞一声温润如玉。只是如今已二十五岁了,还没娶妻,英国公夫人心里苦的不行,天天拜佛,还求到贤妃那里,让贤妃劝劝儿子,若儿子不能回心转意,她就是死了也没脸去见方家的列祖列宗。
近来不知从哪还起了些流言,疑心世子有龙阳之好,可看过二公主弥留之际,世子那癫狂绝望的样子的人,心里都知道这究竟怎么回事。
若是话本里的故事,一往情深深几许,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唱出来不知要赚多少人的眼泪,在庄妃这里该流的泪却早流光了,心里想的只是国公府的家门和价值。
贤妃也姓方,公主是亲闺女,可不管怎么说也已经去了,斯人已逝,还能让活着的人生生耗死不成。世子是她娘家侄子,她也一样心疼,方家三代单传她难道不急。肯定是急的,不然怎么一次次避开,给机会世子和贞襄独处。
贞襄养在万安宫,出嫁也由她来备嫁妆,若这事这能成,万安宫和永安宫就是一家人了,英国公加上武安侯,一半的兵就捏在手里了。
庄妃脸色渐渐好起来,要了杏仁酪,就着拂冬的手一口一口吃尽。
庄妃许久不曾有这么好的胃口,拂冬喜动颜色,搁下水晶碗,递了帕子过去。
庄妃轻轻擦着嘴:“我记得有个小宫灯的,上头画了桃花,提着《桃夭》的。”
库里有什么都在拂冬心里,虽不知她怎么想起这个,还是接口就答:“是,是今年元宵节得的。”
庄妃点点头:“送去永安宫吧。”
这些事宋静节一点也不知道,忙着安慰云潇,哪能注意到忆诗天天都有理由往飞霜殿去。
云潇在未央宫待不住,母妃一看着她就红眼睛,还得悄悄擦了再来问她,选好了没有。
这怎么选的好,虽然北齐民风较为开放,民间女子戴了帷帽出门游玩的也不少,可公主到底没那么自在,从小到大出宫的次数,一个手指头就能数过来。到哪里去认识这些个少年儿郎们。
名册上看到的不过是姓甚名谁,父亲官居几品,亲族可有显贵,排行第几,母亲行事如何,姊妹可好相处。
连脸都没见过,怎么去下决心度过后半辈子。云潇毫无头绪,不知从何下手,惠嫔一时也没转过弯来,还没教她哪样的婆家能过的好。
所以只能偷偷把名册拿到棠妆阁,和宋静节一起说两句。说羞也是羞的,可如今能说得上话的也只有宋静节,把宫人都赶出去,拉着宋静节去内室,红着脸磕磕绊绊的都交代了。
宋静节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女孩子的亲近都是从交换秘密开始,她知道了这桩事,待云潇也就更上心,把她的事都当自己的事。两个人红着脸翻一本名册,说着听来的话。
宋静节记得从前在归德侯府,孙妈妈担心她的婚事没有父母操持,也不时和她念叨过几句,一边想一边学给云潇听:“我的乳母说过,长得好不好是其次,要紧的是家里日子好不好过,总要选个嫁资丰厚,人口简单些的。还有婆母最要紧,要是有个严苛的婆婆,便是公主也要立规矩。”
云潇拿着牛乳饼一口也吃不下,听了她的话,一个劲摇头:“你说的是东晋的规矩,你家在南边,听东晋的事多,不知道我们北齐。咱们这儿自来也没有公主向婆母立规矩的,就是嫁了人,家礼还越得过国礼去不成。公婆姊妹都不要紧,还是,还是看人吧。”期期艾艾说着,心里还是着急未来良人是什么样的性子,从武还是从文,长的如何。
宋静节差点露了馅,也不敢多说了,被知道是东晋来的总归麻烦。
正好拨月在门边报:“陆姑娘来了。”
陆敏敏如今也是棠妆阁的常客,隔三差五要接来的。云潇吓的站起来,把名册一合,着急找地方藏起来,慌慌张张得看哪里都不合适,等陆敏敏进来,名册还在手上,急中生智,竟往宋静节手里一塞。
宋静节一蒙,看着陆敏敏过来,好奇的把名册拿过去翻开:“你们在做什么?哎,这是什么?”一行行看下去,瞪大了眼:“这,这,哪家的多少岁,兄弟姊妹爹娘亲族,你们不会是在挑夫婿吧。”
两人大惊失色恨不能去捂住陆敏敏的嘴,偏偏外头又有人问:“挑夫婿?谁挑夫婿?”
是云役的声音,有两个脚步声重着,云衍必定也在。云潇羞愤欲绝,宋静节越慌张手脚越快,把册子抢过来往靠垫里头一塞,遮的严严实实。
两人一进来,云衍看三个姑娘这别扭的模样有些奇怪,云役却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只乐颠颠的看着陆敏敏:“哎,下回去留翠山打野鹿去呗。”
陆敏敏一听眉开眼笑:“好啊好啊,我还是在咱们羊肠谷里猎过鹿呢,打了回来烤着吃,味儿最好。”
云役往椅子上一摊:“说好了,你可别又像上回,让我等了小半个时辰才来。”
陆敏敏赶紧摆手:“不会不会,上回是被我三叔堵着了,这次我提前引开他,保证准时到。”
一来一回说着打猎的事,云潇和宋静节对视一眼,都放下了心,谁知云役突然又记起来:“哎,刚你好像说挑夫婿,谁啊?”
云潇一慌,急急去扯陆敏敏的袖子,可陆敏敏嘴快,没来得及拉住就听她说了:“郡主啊,上头写的可详细,都是当官的家的呢。”
宋静节半张着嘴,瞪着陆敏敏,腾的红了脸。
云衍这才正色,眼神往宋静节脸上一扫,微蹙了眉:“怎么回事?”
宋静节脸上要滴血,要解释又不知该怎么解释,云潇心里正慌着,都惊惶的不说话。
陆敏敏却没注意到她们的尴尬,她在虎牙寨,她娘就是这么给她挑夫婿的,叫什么多大了,家里怎么样啊,婆母拎不拎得清啦,大小姑子性子温柔不啦,一桩桩念给她听让她挑。她都挑了一年了,浑不把这当个事,大手一挥:“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还说拿郡主当亲妹妹呢,郡主是南边人,南边不像你们北边的,十七八了才嫁,一般人家十三四岁就要说亲啦,有的十五岁就嫁了呢。郡主也该挑一挑啦,早点挑慢慢挑才好。”
宋静节一口气差点上不来,闭着眼人都晃了一下,云潇慌慌张张的拉住她。
云役还嬉嬉笑笑,被云潇瞪了一眼,咳了两声。陆敏敏男孩子一样不知道羞,可宋静节却再矜持不过的,云役敢和陆敏敏嫁不嫁的胡说,却不敢说宋静节。看那样子,要是再笑一声,说不定就要把他赶出棠妆阁了。
有陆敏敏和云役在,棠妆阁里总要闹几场笑话。少年人不知愁,真有什么愁,凑在一起也先忘了。
永安宫里贤妃却是真的愁。
这么多年来,永安宫和谁都不交际,是宫里最清静的地方。除了皇帝过年过节赏东西下来,再没有你来我往送人情的时候,猛然得了庄妃的东西,自然要好好琢磨是什么意思。一首《桃夭》念一遍,之子于归,宜室宜家,还有什么不明白。
贤妃摸着宫灯不做声,她倒不是想结万安宫和永安宫的秦晋,只实实在在为墨卿着想。手边上是吩咐人找出来的一柄白玉如意,在灯火下泛着荧光,贤妃锁着眉头看了半天,到底拿不拿这个做回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