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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放进了棠妆阁,上头不仅写了让宋静节和亲,还封了她做公主,正式收为皇帝的义女,和亲的事板上钉钉了。公主一应的仪仗服饰便开始赶制起来,棠妆阁里又进了许多教引嬷嬷和掌事姑姑,这便是以后陪嫁过去服侍的人了。来了年长的人,棠妆阁里一群小丫头们便都成了鹌鹑,再不闻喧闹嬉笑声,满屋子摆着大红锦绣,却衬得气氛越发沉重肃穆。
万安宫里才像是有了喜事的样子,各宫嫔妃除了皇后,连淑妃都来恭贺一番,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门庭若市,熙熙攘攘,不住的恭喜同喜,说得多了,笑得也真了三分。更别说隔了两日皇帝就指了云衍去南境领兵,庄妃心里这才舒畅,对着来人便也能多说几句,渐渐舒展了眉头,按下了丧父之痛。
既然有了公务,云衍便不能久留京都,领了将军印,就该往边城去了。临走前进宫辞别庄妃,云衍看着满宫的彩缎红云,一句多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拱手请安,让庄妃保重,便兀自出了飞霜殿。留庄妃一个依旧坐在东暖阁里,看着珠帘晃动怔怔出神。
出了飞霜殿,双脚仿佛有自己的意识,向东迈了好几步,等刹住脚抬头就能看到棠妆阁门前的挂的大红灯笼。云衍闭一闭眼,硬生生转了方向,刚到宫门口,云潇正踏进来。
云潇微微有些惊讶,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袖子:“四哥,你去见了静节没有?”
云衍恍惚了一瞬,抿着唇摇头。
云潇急得叫起来:“静节婚期定了,夏天一过就要送去东晋,你这一走可就见不着了!”
听到婚期云衍手指一紧,缓缓吐出一口气:“我知道云役瞒不了你,你不可对静节多言。”
云潇咬咬唇,云役若瞒不过她,她更瞒不过四哥,索性说破了:“为什么非要这样?云役不让我说,我这些天都不敢去看静节,就怕说漏了嘴。可我母妃昨日去看了一回,说她心疾又犯了,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你何苦这样为难她,难道你自己心里就舒泰了?”
云衍虽不去棠妆阁,但棠妆阁里的大事小情没有一件他不知道的。宋静节心口疼的毛病又犯了,案上那一小坛合欢花酒还是他从前去飞霜殿里取来的,这回疼的厉害,合欢花酒照着三餐服用,没几日酒坛子就见了底。如今不是合欢花开的日子,不能收了花来浸酒,念礼便要去飞霜殿讨,宋静节疼的小脸惨白,却死死拉住她不让去。
愉亲王府里要东西,比庄妃的飞霜殿还容易,不过半个时辰就找来了一瓮,送进棠妆阁,让念礼说是找太医院里要来的,宋静节不疑有他,这才肯喝。
云衍自己坐在袖荷香的葡萄架下,白玉桌上也摆着一坛合欢花酒,开了封,淡淡的酒味混着酸甜的合欢花香扑了满襟。含一口在嘴里,蜜水一般。一杯一杯喝完,嘴里低低唤一声“馥郁”,却像是醉了,伏倒在桌沿。
云衍心里的疼这酒大概是治不了的,想必要先治好宋静节,他的病才能好。云衍听着云潇的话,心里绵绵密密刺的有些麻木了,沉着脸摇头:“她只有出了宫门,我才能护得住她。”抬眼看着云潇,脸上坚毅又深沉:“你信四哥,我会带她回来,护着她一辈子。现在所有的眼睛都盯着她,你若说了,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人怀疑,我也会被盯上,无法部署周全。”
云潇紧紧拧眉,想了半天,只能妥协:“我当然信你。唉,那我只能不去了,我要是看到她的样子,指不定一心疼就都说了。”
云衍默然,何尝不是呢。
云潇叹着气陪云衍一道出去:“连我都不去,你说静节该多伤心。平日那样好,到了这时候,谁都不帮她不陪她。四哥,你以后若不对她好,我都不答允。”
云衍沉沉应:“嗯。”
云衍打马南下,接手武安侯留下的十万将士。庄妃便恢复了从容的神态,给宋静节打点起嫁妆,戏要做全套,既说了是比亲生女儿还要疼惜的,就要做出这个样子来。万安宫里怎么相处的,外人未必知道,可庄妃托武安侯府急急采买的珠宝摆设却是谁都知道的,东西一趟一趟运往宫里,比礼部预备的嫁妆只好不差。
这场喜事本就是结给世人看的,棠妆阁却成了被人遗忘的地方,静谧沉郁。直到大红嫁衣送进来,铺在内室把整个屋子都映成了红色,掌事姑姑们把小丫头使唤的团团转,宋静节坐在妆台前,由着积年的老嬷嬷给她梳妆开脸。凤冠重的不敢低头,像个提线木偶一般看着一片红色遮住眼睛,嫁衣拖地三尺,不胜华丽。有人来扶她,走出了棠妆阁,拜别帝后,再走出齐宫。
从北齐的平城到东晋的陵都要走上两个月,路上便得准备齐全,拉拉杂杂二里长的送亲队伍,北齐东晋各派一千人护卫,吹吹打打上了路。
路上便换下了喜服,等到了陵都再穿。礼部准备的服饰全是各色织金织锦的红,只有拨月从棠妆阁里带出来的几件家常半旧的衣裳可穿。
念礼忆书等人全留在了棠妆阁,庄妃拟的陪嫁宫人里,除了年老的嬷嬷姑姑,便都是不认识的小宫女。宋静节指到教养嬷嬷的面上:“去回娘娘,添上拨月。”
教养嬷嬷很是愣了一会,她们来棠妆阁,说是伺候起居,教导规矩,其实就是来监视公主的,这个大家心知肚明。她们过来的时候头就是高高昂着的,小宫女们看着她们都恨不能缩了脖子绕道走,郡主更是省心,虽然不说话,但让做什么都肯做,从来不说一个不字。她们虽不怵郡主,但也怕她闹起来,要花手段去劝。如今意外的听话,差事办的清省,把公主都压了一头,她们便深觉得脸。
这会宋静节抬头,清冷冷盯着她,说出来的话强硬非常,教养嬷嬷心里便先不喜,挑了眉假笑说:“娘娘办事自有章程,郡主何必多事。”
这句话倒把宋静节的斗志激了起来,她盯着教养嬷嬷,半晌兀自无声笑了。日子难过难道就能不过了,她便是捂了耳朵遮住眼睛掐起喉咙,该送来的喜服不是也铺在了床上么,该进来监视的老嬷嬷不也趾高气昂的站在面前么。
她何曾是这样屈从的人,自小就知道的,不会有人因你的柔顺宽和而善待你,只会因为强权严令而敬重你。有些人,越是让着她,她便越要逞起威风的。
她宋静节再如何失意,也不能被这些狐假虎威的人明着怠慢。
宋静节侧头看拨月:“你去飞霜殿回一声,就说嬷嬷规矩太大,本宫消受不起,让娘娘换个人来。”
教养嬷嬷一惊,愣神的功夫,拨月就跑了出去,任她怎么跺脚又追出去,还是被拨月把铺盖从棠妆阁扔了出去。
庄妃只要她安安稳稳上花轿,换个把人算不得什么大事,这时候闹翻了,庄妃难道能得着什么好。她原先悲悲戚戚的时候,庄妃还担心她的身子骨,怕熬坏了撑不到出嫁,这会看她起了精神整治宫人,反而觉得高兴,人只要心里那股劲不散,就能撑下去。教养嬷嬷不是个事,至于带上拨月,沉吟片刻也点了头。
马车足够大,铺着雪白的毯子,宋静节坐的累了,还能随时躺下。那些眼生的宫人都不许靠近,只让拨月一个上车贴身伺候着。相对无言,拨月本就是话极少的,宋静节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想些什么。从前在齐宫想起东晋,心里还有两分思乡之情,经了云衍说的那句能回故土更好的话,对东晋便再没什么好说的。至于齐宫,从她吃的用的到如今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样里没有云衍的影子。
看着满眼的红,想着袖荷香,想着他说的葡萄树秋千架,一路颠簸,一路浑浑噩噩。
走了个把月就到了羊肠谷,宋静节不动,拨月倒生出些感慨,掀了帘子一角看着两边遮天蔽日的山林,宋静节一愣:“到哪里了?”
拨月便把帘子拉开些,映了满眼的绿色:“羊肠谷快走完了。”
想着拨月是这里出去的,宋静节轻叹:“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
拨月皱一皱眉:“郡主不想回来?”
宋静节心中一痛,闭了眼不作声。
拨月握住她的手,思索片刻:“逃了又如何?”
宋静节惊讶的看她,想了想摇头:“我若逃了,算是北齐失信,不说我逃走,便是在北齐境内我死了伤了,北齐都要给东晋赔礼,圣人必定迁怒万安宫。”
拨月听她提起万安宫就咬了牙,看着她的脸色,那些重话却不敢说,只能在心里狠狠骂几回,他们这样舍弃了你,你何必还念着他们受不受牵连,便是受牵连才更好。
宋静节说的不错,在北齐境内她万万不能有任何闪失,护卫们看守的严严实实。过了羊肠谷,是原本东晋的一个州,或许是北齐才得手不久,大家到了这里就放松了一半,等过了这一处,送亲队伍真的进了东晋地界,北齐的护卫便都退后一步,换了东晋那一千兵马上前守卫。
将将换完岗,边界地方,特别是战乱时候的边界,最是荒无人烟,马车走了没有百米,前面就冲出一支骑兵,旌旗上一个大大的“楚”字,拎着刀枪,迎面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