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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亦柯站起身来,转过了身,看了眼青长老,“咱们去外面说吧,别吵着魏盛了。”说完,便往外间走去。
青长老见夏亦柯极为伤心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跟着他走了出来,到了那清心居里,花田之中的亭子里,坐下。
看着这暮春时节的花儿,夏亦柯露出阑珊的笑来。
他对青长老道:“青老,我只有一句话要说——我绝没有害魏盛的心。”
“这两月来,我每天吃住都与魏盛在一块儿,亲手喂他用药,给他擦脸,帮他翻身,泡茶采花,没有一天没照顾好他的,您也看到了他现在的样子,难道您觉得一个想杀他害他的人,会如此心甘情愿地为他做这些小事情吗?”
“这两月来,外面怎么说我,我都知道。本来我想出去反驳的,但是魏盛他离不开我,我也怕其他人照顾不好他,所以并没有理会那么流言。”
“昨日见到您,我原本是想好好诉一番苦的,没想到您又给我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让我痛苦不堪,陷入了抉择的两难境地……”
“我也想救魏盛啊,可现在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呢,那么多人觉得我是害魏盛的凶手呢!要是我一时冲动去谷外找了嵬淮,给了他们话柄,谁知道冬无雪会不会带人把我抓走?”
“我要是被抓走了,魏盛又昏迷不醒,青长老您肯定是进不来这清心居的,说不定还会被人赶出谷,到那时,魏盛就更加危险了……我实在是不想把魏盛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所以昨天才迟迟没有给您答复啊!”
“青老……您难道真的觉得……我就是凶手吗?”
青长老没想到夏亦柯竟面临着这么多难题,一时也理解了昨日夏亦柯的沉默,顿时有了愧疚之心,加上夏亦柯讲得句句在理,还为他做了考虑,他当即拉起夏亦柯的手。
“柯儿,我知道你的苦,只是这两个月,我一直都在那蟾龙山脉中,对这谷内事情一概不知,回来便被春柳、冬无雪两个人拉去说了那么多,难免心里会有想法。”
“我当然不愿意相信你是凶手,不愿意相信你会害盛儿,可是我始终是怕的,我怕盛儿出事,我怕啊……你要理解我……”
“你放心吧,现在我相信你是对魏盛好的,不管你去不去找嵬淮,我都相信你!”
“我也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把盛儿治好,让他不要再昏迷了,让他陪你说说话,你说好不好?”
夏亦柯笑得有些难受,他道:“青老您愿意相信我,真是太好了。”
“嗯,你放心吧,以后我就站在你这边,绝对不会再去相信别人随便乱说的话了。”青长老握紧了夏亦柯的手,承诺道。
“可是……”夏亦柯的眼看着那红橙蓝白的花田,小声地道:“现在嵬淮就在外面,如果我不去找他们,错失了这次机会,就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见到他第二次了。”
那青长老本来是要质问夏亦柯的,此刻听他说了那肺腑之言,又见他为救魏盛而纠结,当即站稳了夏亦柯这边,不想再去相信什么闲言碎语,安慰夏亦柯道:“没事,咱们一定会想到好办法的。”
穆家坳的市集十分热闹,充斥着小贩和买家的说话声,可谓人声鼎沸。
街上人很多,虽未到比肩接踵的地步,却也是来来往往,黑压压一片。
带着头巾遮住面庞的嵬淮,穿过这拥挤的主街,往那人流越来越小的地方走去。不一会儿,他便到了穆家坳东北边的药材售卖区。
两天前,宋曰带着一个满口黄牙的驼背老头,敲开了他的房门,对他说有好药给他看看,让他来那药材售卖区的异兽堂找他。
那时,青长老还没来迎客居报信,故而,列寇一直放心不下,嵬淮担心列寇身体有变,便没有出门。得亏昨天夜里,青长老送来了请柬,使那列寇心情大好,病情稳定了许多,这嵬淮才有空来这地方逛逛。
这药材售卖区,除了人少些,其余跟那主街布局无异,高矮不一的房屋上,都挂着彩色旗帜,上书某某堂、某某斋、某某药店。
嵬淮拐进一个胡同,看了几家药店,见都是些稀松平常的药材,没看几眼,便不看了,往那前面继续走去。
走到第三个巷口,嵬淮突然停住了脚步,扭头往里一看。
只见一张金黄三角旗迎风招摇,嵬淮定睛看了看那旗帜上的三个大字,默读出声后,往那药材售卖区里,唯一的一幢大宅子,慢步走去。
那大宅子便是那异兽堂了,一楼的大厅里面空荡荡的,除了站在那门口的嵬淮外,一个人都没有,抓药的伙计不知道哪里去了,也不见问诊的人,连个端茶送水的小厮都没有。
整个大厅阴森森的,浓黄的地板看起来虽一尘不染,干净如新,却带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嵬淮抬起一只脚,迈进了屋子,面无表情地往那屋中走。
一阵穿堂风正好吹来,将嵬淮正对面的湖蓝布帘,掀了一角。
嵬淮瞟了一眼,只看见了帘后,有着无限的黑,而无屋子。
嵬淮进门的左手边,是抓药的地方。抓药的柜台,修得很高。即便是嵬淮那八尺有余的高个子,也还得再多半身子,才能够到柜台的台面。
很显然,那柜台,不是修来给人用的。也对,这地方可是叫异兽堂的。
与那柜台相呼应,在柜台的上部,有许多红白木条,从房梁顶端,往下垂来,装饰着柜台上空,甚至,直至柜台的台面。那些红白木条,有的全红,似血;有的全白,似雪;更多的,是红白相叠:一半一半,三七八二,点状分布。
总之,它们的颜色分布得毫无规律。不仅如此,它们的形状大小,也毫无规律。有大有小,有宽有窄,有薄有厚,奇形怪状,各式各样。
但它们很好看,它们装饰了整个抓药的柜台区。流动的线条,从上往下,又从下往上,悬浮于空,又绕着房梁,延伸、放肆、正经、妥帖。
而且,那从柜台上空,往那大厅正中蔓延而去的红白木条,一旦触碰到大厅中心的穹顶,就会齐齐往下垂下。
于是,有着漂亮色彩的它们,挂在那高高的穹顶上,就像天生的云彩一般,美丽,温和。但它们,还美得不够夺目。
夺人目光,闪耀登场的是,它们末端的金黄三角。金黄三角往下垂吊,与那红白木条,拉着长长的丝。也是奇怪,那丝如水,虽是金黄,却美得柔和,没有一点土气。
当然,当那丝是单独成形之时,它的美才降为柔和,而当那穹顶上的丝,全都聚在一块儿,不必随风招展,它们就已升为耀眼的太阳,变作了金黄的太阳瀑布,美得摄人心魄。
美得摄人心魄的金黄瀑布的末端,是那悬浮的楼梯。这异兽堂,不同于俗世之药堂,到处都是玄机。大厅之中,只有中心有楼梯。而且,还是不成形的楼梯。
这些楼梯只是木板,一块一块,悬浮于空,除了少数几级已经做好,其余的,都在等待人的加工。但它们,却是通往楼上的唯一的道路。
其实,这异兽堂,是穆家坳少有的高建筑。
它的内部,很大也很空。所以,那些红白木条,才会去到那穹顶之上。
“有点小意思。”嵬淮仰着头,看了看那高高的穹顶和那不知道组合之后,能够将他带到哪儿去的木板楼梯,转身,往那柜台对面的墙壁走去。
从嵬淮进门开始,他便瞧见了那墙壁。那墙壁也很高,一直通到大厅的穹顶。并且,墙是深黑色的,与那红白、金黄,完全不搭。
若是在柜台这边还能感受到温暖和奇异,到了这深黑,且墙体还刷得并不均匀,甚至有些地方凸出来一大块黑瘤子的墙边,则全是冰凉和无趣了。
但那异兽堂的大厅,本来就很空,里边除了柜台,便是这一堵墙,极简到嵬淮也愿意瞧上那么几眼了。
嵬淮站在墙前,定睛看起了那墙。他看得久了,便从墙上看到了水纹,仿佛,下一秒他便会被那墙,给吸入墙体之中。
“嗯?”嵬淮眨了下眼,往墙体下部看去。
随即,他难得的有了笑容,摸了摸墙前的空气,一扭屁股,坐了下去。原来,在那墙边,还有十把不太容易瞧见的深黑的太师椅,贴着墙面儿,一溜儿排开。
嵬淮坐下的位置,正好和那柜台相对。他一坐下,便只能看见那柜台的柜面,看不到那台面了。不过,因为他是坐下的,一仰头,倒也有了与先前不同的角度,去看那柜台里边的东西。
只见那从上垂下的红白木条,虽将柜台后面的高架和木黄大柜遮了个大半,却还是能够看到那柜台里边摆着的长条药柜。
那些药柜与俗世里的药柜,倒都一样,都是小抽屉上贴着药名,里边放药。只是,在那红白木条后边,隐隐约约透出些大大小小的篮子,与那俗世不同。
原来,那红白木条,就好像鸟巢一般,从上往下,将柜台里边与外边分开,却是在那立体的墙上,开出了许多奇形怪状,大大小小的洞。
不必想,嵬淮先生便知道那些洞和篮子,是对应特定的异兽的。他点了点头,目光下滑,滑到了那柜台的柜面上。盯着那没有刷漆,全是原木的柜面看了许久,嵬淮突然眼里放光。
因为,他从那柜面上,发现了惊喜。
但是,没等嵬淮细细品那惊喜,湖水蓝的帘子一被掀起,那驼背的老掌柜,便将脸凑到他面前,嘻嘻笑道:“嵬淮先生,您来啦?”
驼背掌柜有一张满是褶子的脸,且他的左脸上,还有一大坨朽肉。并且,他一张口,便露出了里边的一口大黄牙。所以,他一说话,嵬淮便闻到了一大股腐臭的气味。
饶是嵬淮淡定,也不由得十分不适,肩膀轻轻往上,抖了一抖。
湖水蓝的帘子,落下,遮住了那后面的黑。
那驼背掌柜直起腰来,却还是在嵬淮腰下三寸,他伸出手往那楼梯处一指,“嵬淮先生,我姓朱,您叫我朱掌柜就可以了。咱们上楼去谈吧,清净。”说完,他便往那楼梯处走去,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嵬淮从怀里拿出一颗白色小药丸,扔进嘴里,站起身来,跟着朱掌柜往那大厅中心走去。
二人走到大厅中心,站在那悬浮着各式木板的楼梯口。
那朱掌柜,站在一块红木板底下,跳了起来,伸手在那红木板底,摸了一下。
于是,当朱掌柜落地的时候,他的身边,便多了一条红色的圆柱。
接着,只见那朱掌柜,高高抬起左臂,伸手在那柱前一晃,便有一道绿光闪过。
随即,那朱掌柜头上,便多了一个被分隔成很多块,什么颜色都有的圆盘。
朱掌柜又往上一抬手,将他跟枯枝儿一样的手臂,在那圆盘前晃了几下。
然后,他便选了一块青绿底有着灰龙纹的区域,伸出他那异于常人,十分长特别长的食指,往下一按,自言自语,“这一单,就去青栎屋谈吧。”
他话音刚落,便见那圆盘,一下瞬移到圆柱上,完美镶嵌在了那圆柱之上。
“咔”的一声,那圆盘盘面,完全变成了青绿底、灰龙纹。
又是“咔咔”几声,便见那空中悬浮的木板,迅速移动,交接组合,造出了好几个梯道来。
“嵬淮先生,请吧。”朱掌柜满意一笑,跳上一级木梯,对嵬淮先生伸手。
那朱掌柜用跳的,可嵬淮用走的。并且,嵬淮一迈腿,就比那朱掌柜多走了两步,多上了两级木梯。
“嵬淮先生,您这样可不行,要跟着我走,才能去到对的房间。”那朱掌柜收回手,看着嵬淮说道。
嵬淮站在那木梯上,往四周一看,便见刚才的大厅,一下都变了样。而且,他只能听见朱掌柜的声音,却看不见朱掌柜的人。
所以,他乖乖地听从朱掌柜的吩咐,从那木梯上下来,由那朱掌柜拉着,跟着那朱掌柜一起上了那木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