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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再等客人了,把门关了吧。”朱掌柜与那嵬淮往上走了几步,在他们脚下的木梯变换颜色的时候,转身,对那门喊道。
于是,那没有人在的大厅里,大开着的高高木门,突然关上:“嘭。”
很奇怪,不是山洞的大厅,发出了一串回声。
“哈哈。”
那朱掌柜应声而笑,而那嵬淮,此次却面无表情。
“好吧,这嵬淮先生是个见过大场面的人,我还是别在他面前故弄玄虚了。”那朱掌柜见嵬淮此次不像前次那般好奇,当即收回了笑,领着嵬淮,到了那青栎屋前。
青栎屋,果然是青绿底、灰龙纹,令人到此便倍觉凉意,仿佛身置水中。
朱掌柜走到青栎屋下,气喘吁吁地推门,“嵬淮先生果真是见过世面的人,我这点小把戏还入不得您的眼啊。”
嵬淮走进屋,在那铺着水藻般的桌布的圆桌边,坐下,冷冷地道:“其实还是很有意思。”
朱掌柜笑了笑,看了一眼敞开的门,便听那门,也凭空“嘭”的一声,关上了。
他回头看了看嵬淮,对嵬淮笑道:“实不相瞒,我请您过来,并不是要给您看好药材的,是有人要我邀您谈一笔生意。”
“不见得是人吧。”嵬淮盯着朱掌柜,说道。
朱掌柜张大了嘴,楞住了,随即又假装镇定地道:“嵬淮先生果然不是一般人!没错,我这异兽堂平日里便是做些异兽买卖的,想那繁荣时候,多少仙家来我这儿要异兽的啊!可如今行情不好,那买异兽的人越来越少,反倒是深山老林里的异兽经常来店里走动,给我不少好处了。我朱某也是个开化人,反正生意做谁的都是做,不如就和异兽做些生意,赚些小利润,反正我们荒谷,和那东蟾龙山脉……”
“让她出来和我谈吧。”嵬淮打断了这话多的朱掌柜,直接说道。
朱掌柜把话吞回了肚子,尴尬地笑了笑,转过身,往那圆桌对面,贴着绿墙的深灰衣柜,走去。
他走到那衣柜面前,在柜门上敲了三长两短。
然后,他退到一旁,唱戏一般,出声喊道:“欠蕤娘娘,您请出来吧。”
只听衣柜里面,也传出三长两短的敲击声来。
嵬淮趁着空当,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然后,他放下茶杯之时,便见那柜门打开,从中走出一个秃头,身穿红衣的跛脚女孩。
那秃头女孩相貌极丑,眼睛大而无神,鼻头基本没有,是个塌得不能再塌的鼻子。
她那占了她大半张脸的大嘴,往上倾斜着,是歪的。
从她嘴里流出的哈喇子,将她胸前的衣服打湿透了。
如此一看,她哪里是那朱掌柜口中说的娘娘?
分明就是街边乞讨的丑女,才对。
秃头女孩从那衣柜里边出来,对那朱掌柜咿咿呀呀地叫着。
然后,她那眼球要往外掉的眼睛,终于随着她细长脖子的扭动,发现了坐在圆桌边的嵬淮。
于是,秃头女孩兴奋地一脚,跛着个脚往那圆桌跑了过来。
她跑到桌前,抱着圆凳,往上一跳。
于是,那桌面上,便多了一个秃头红衣女孩。
还是个对着嵬淮一个劲儿傻笑,嘴中不断往下掉哈喇子的女孩。
所幸,那绿色桌布上的水藻,都是真的,接住了她留下的哈喇子。
甚至有些水藻,还像是被浇水的花一样,从嵬淮所在的那圆桌边缘,往上生长,刻意要到秃头红衣女孩嘴下,接她的哈喇子。
那朱掌柜从秃头红衣女孩后面,走来,咳了几声,道:“规矩些。”
闻言,秃头红衣女孩明显有些不愿。
但她还是听朱掌柜的话,从圆桌上下来,坐到了凳子上。
于是,那些水藻,便跟着从那圆桌上掉了下来,在那秃头红衣女孩的下巴底下围成一圈,就像个围脖一样,接她的“雨露”。
那朱掌柜便也挨着秃头红衣女孩,坐了下来,他道:“嵬淮先生,这位是欠蕤娘娘,此次就是她让我找您过来的。”
“嗯,知道了。我倒想听听看,她找我是为何事。”嵬淮把那茶杯放下,对朱掌柜说道。
那秃头女孩只有两三岁的样子,个子很矮,坐在凳子上,头还未过桌面。
她听到嵬淮提到她,当即双手在凳子上一撑,头高出桌面,看那嵬淮,带动得那水藻,也跟着往上攀爬。
见嵬淮也看着他,她当即欣喜若狂地,把下巴放在桌面上,嘴巴大大张开,对着嵬淮摇头晃脑,口中咿咿呀呀个不停。
当然,那哈喇子也似开了堤的湖水,喷涌而出,搞得那桌上桌下的水藻,好不热闹地来回晃动和疯长。
朱掌柜见嵬淮脸色未变,也就不再让那秃头女孩坐好,直接对嵬淮道:“哈哈哈,欠蕤娘娘是一种异兽,嵬淮先生可能看出她的本体是什么吗?”
“当然知道,她从那蟾龙山脉便跟了我一路,我早就熟悉她身上的味道了。只是没想到她化为人形,却是这么丑陋。”嵬淮说道。
那秃头女孩一听嵬淮说她丑,当即哇哇大叫,跳上桌子,伸手要打嵬淮。
朱掌柜见状,当即起身拦下秃头女孩,小声对嵬淮道:“您可千万别刺激她,她就是因为长残了,才要我把您找来的呢。”
那朱掌柜就对着嵬淮的脸说话,一身的腐臭味简直要熏死人,幸好嵬淮提前服了封闭嗅觉的药,这才没被他刺激到。
只听嵬淮幽幽地道:“她如今多大?几时修得人形的?”
那秃头女孩瞪大眼睛,咿咿呀呀说了几句,便听朱掌柜道:“今年三百零七岁了,修得人形是两年前秋天的事。”
“好好当个异兽就好了,怎么想着要成人?难道不知道这兽要做人,是要历劫的吗?”
嵬淮虽面无表情,话里的讽刺却很明显。
“这个要怪我,欠蕤娘娘当时来我异兽堂拿货,我无意间给了她根千年化形参,她回去吃了没多久,便变成这个样子了。”朱掌柜回避着秃头女孩的眼神,说道。
“你这小地方,还有千年的化形参?”嵬淮扫了那屋子一圈,说道。
“唉!我也不知道它是千年的化形参啊,要是早知道也不会就那么给欠蕤娘娘了。也就是当时进的新货里,夹杂的几根干草,我以为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就给了她了。谁知道后来请了几个鉴药师来看,全说那是千年的化形参啊!可把我给害苦咯……”
“那千年的化形参,现在还有吗?”
“有有有,我哪敢乱给人啊,都好好的收起来了。那些异兽见她变成了这样,谁还敢乱用那药啊,拿货的时候还特别注意里面,有没有给他们加化形参呢。为此,我这儿的生意也不好了那么一段时间,白白便宜了那兽异斋的老混蛋们……”
“行了,我不想听你说太多的费话,你就告诉我,我把她的形体变好后,她能给我些什么吧。”
那秃头女孩一听形体能变好,当即就激动了,嘴巴张得大大的,一闭一开,呜哇呜哇地说了好多。
朱掌柜听完秃头女孩的话,转过头来,愁眉苦脸地看着嵬淮,隔了半晌才道:“欠蕤娘娘说在您给她医治之前,先要和您签一份协议。”
“什么协议?”嵬淮道。
“唉!嵬淮先生您就别跟我装不懂了,您在异兽界,那是出了名的捕猎手,是个异兽都会被您给抓去制药,尤其是欠蕤娘娘这种稀缺的异兽,您见了肯定更想收入囊中。欠蕤娘娘是怕您治她为名,杀她为实啊。”
“我要是没有诚心,现在也不会坐在这儿,和你们说这么些话了,别说她化为人形,就算是她的原形与我相斗,我也能轻松拿下她。不过只是一只成年的水噬兽而已,有何资本和我谈这些条件?”
“呃……”见嵬淮话说在这个份上,朱掌柜便与那秃头女孩继续说了几句,才垂头道:“好,既然嵬淮先生如此有诚心,欠蕤娘娘也是很有诚意的。她问您有什么需要的,只要她能给的,就都给您。”
“只要我想要的,她都能给我?”
“嘭”的一声,那光头上,全堆满了水藻,好似多了亮晶晶绿发的秃头红衣女孩,一下撞到了桌上。随即,她又抬了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嵬淮。
看起来,她是在扮可怜,求嵬淮不要狮子大开口。
嵬淮看着秃头女孩,想了会儿,对朱掌柜道:“我要她。”
“什么?”朱掌柜大叫一声。
“要我不杀她可以,但她从今以后要跟着我,做我嵬淮一人的水噬兽。”嵬淮冷冷地道。
“这……”
朱掌柜扭头看着秃头女孩,犹豫地道:“就要看欠蕤娘娘愿不愿意了。”
异兽堂的大门一打开,嵬淮便见到一个熟悉的人,在外面等他。
夜幕降临大地,已经有一会儿了,所以,那人在黑影中的影子很小。
那人也看见了嵬淮,当即冲了上来,对嵬淮说道:“嵬淮先生,您果然来了这儿啊,我可在外面等您好久了呢。”
“出什么意外了吗?”嵬淮问走出异兽堂,问那人道。
“没有没有,是好事呢。”那人殷切地回嵬淮的话道。
随后,那人抬眼,见到了跟着嵬淮走出来的朱掌柜,他问朱掌柜,“朱掌柜,您那事妥了吗?”
那朱掌柜低着头,面色有些凝重,对那人道:“宋曰,你先回去吧,咱们改天再谈。”说完,便对那嵬淮道:“嵬淮先生,还望您下次再来异兽堂看看。”
原来,那日宋曰被那青长老一吓,担心那药对他不利,特意来找了这异兽堂的朱掌柜,让他给他查查那药。那朱掌柜知道宋曰和青长老之间的恩怨,他查了药,问那青长老为何又去了迎客居。
宋曰便将嵬淮来谷的事给讲了出来。
于是,那将欠蕤娘娘变丑的朱掌柜,便跟着那宋曰,到了迎客居,以请嵬淮看好药为名,将嵬淮给骗到了异兽堂来,要他和欠蕤娘娘商议大事。
此时,听了朱掌柜这话,宋曰明白那事多半没谈成。
他便当即收了脸上浮华之态,对朱掌柜点了点头,然后,又对嵬淮道:“嵬淮先生,咱们快回去吧,列左使可能等不及了。”
嵬淮回头瞧了眼朱掌柜,对宋曰道了声“好”,便大踏步往那巷口走去。
宋曰便给了朱掌柜一个鼓励的眼神,追上嵬淮,出了那巷口,回迎客居去了。
一回到迎客居,嵬淮便上楼,去了他们的天字号。
列寇和那少年医仆,坐在屋里等他,已有许久。
此时,一见他回来,那列寇便站起身来,急道:“你总算是回来了!”
“荒谷来人了?”嵬淮淡定地道。
“对啊,看来你那药让他们安心了。”列寇说道。
“嗯。”嵬淮从列寇身边走过,点了点头。
“咦,那小女孩呢?”嵬淮走到床前,见床上没有李醉儿,问道。
“在谷内来的人那里,听说要带她跟我们一起入谷。”列寇回头对嵬淮说道。
“那便好,她可不能离开我们。”嵬淮走到了列寇身边,说道。
“那我们便走吧,他们谷内的人可来了好久呢,就为了等你,等到了现在。”列寇催嵬淮道。
“好!这便走。”嵬淮拍了拍少年医仆的肩,对他道:“梁尚,你去叫那些从荒谷谷内来的人,就说我回来了,现在可以走了。”
那名为梁尚的少年闻言,恭敬地应了声“是”,走出房间,去了隔壁房间。
等他回来时,他身后便跟了五个谷内的侍卫,其中一个手里,抱着李醉儿。
嵬淮走到那个抱李醉儿的侍卫跟前,伸出双手,对那侍卫道:“把这孩子给我吧。”
那侍卫紧紧抱着李醉儿,道:“任务——带李醉儿回谷,不能弄丢她!”
那嵬淮便拦在侍卫面前,又道:“把她给我。”
“完了。”那自荒谷谷内来人,就十分兴奋的列寇,一见着嵬淮要那李醉儿,当即在心中叹气道:“完了,完了!这几日,嵬淮一直说那李醉儿很重要,他该不会真把李醉儿当成了一个重要的病人,一定要将那李醉儿随时带在身边吧?”
“可千万别啊!我们现在可不是在中殿,他可千万别这么任性,要是得罪了从荒谷谷内来的人,我看,我们是很难再劝动那魏盛帮我们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