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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星光铺满海岸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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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0年的千僖年,我身挤高三。九月开学的第一天,我一踏进高三一班,一眼就看见了你。

    你戴着耳机就落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桌,身躯挺拔,如同旷野上一棵笔直的白桦树,旁若无人的翻阅着一本厚厚的医学辞典,神情认真,绝对的心无旁鹭。1。85公分的块头占地面积最大,所以你理所当然地成了众目的焦点所在,我告诉自己并非浅薄肤浅,被你吸引绝对不是因为你脸蛋的缘故,我只是没见过,简简单单的白t恤牛仔裤也能穿得这样有味道的男生。

    每个学校都会有这样一种学生:功课好、学习好、体育好、要是再有点领导能力,在班级和学生会里当个小官,那估计就能成为众星拱捧里的月亮了,当时在我们班就有两个,一个是周易,另外一个就是何亦深。

    班主任让我们陆续的上讲台介绍自己,周易第一个上去,我知道他,对他之所以有印象除了是因为知道他是爸爸的老战友周伯伯的儿子之外,还有个就是他花名在外的风流史。我不止一次看见女生在学校厕所的墙壁上上书大大的红笔字‘周易,你去死吧’等等,而写这些触目惊心的字眼的,恰恰好就是跟他的绯闻搭上边的女孩。

    不过单从外表上看他确实无懈可击,态度飒然,倜傥潇洒,只听见他说:

    我叫周易,周易的周,周易的易。就是周公的老爹在飞去跟西天佛主下棋前留下的著作。内容博大精深,包罗万象,欢迎各位,尤其是漂亮mm,找我共同研究。说罢还朝我们这边眨眨眼,在全班一片喧笑声中风光无限地下了讲台。

    周易真的比你更有平民天王的天分,他就这样倜傥到嚣张的笑着博得满堂彩,毫不费力就从班上拉走了一大票人的喜欢,而你相对来说就内敛很多,尽管亦是从容不迫,但‘我是何亦深’的寥寥五个字自我介绍实在简单仓促了点,不过介绍词稍嫌匆忙,但你在黑板上写上你名字的一手楷体字依然漂亮到让我对的印象加了十分。

    等排了座位表后班上的女生惊喜不已,窃窃私语的话题都是全年段最出色的两个男生居然都在我们班,我也窃喜不已,因为全年段最出色的两个男孩儿都是我的后桌。

    开学的第二天我忘了带圆规,前桌匮乏只得朝你们后桌伸手,先找周易借,他却对我说你有,说罢还推了下正在书海里遨游的你。你掀起长而翘的眼睫毛,它茂盛葱茏地像是盛夏里大榕树的树阴,眼瞳如同玄黑色的琉璃珠子,清明净澈。只是好可惜,它的视觉焦点不在我这里。你把桌上的圆规递给了我,视线却未在我的脸上停留半秒,你当时看的是生物图片吧,我不知道里头究竟是哪只动物这么吸引你,才使得你如此全神贯注目不转睛。我跟你说谢谢后,你只点点头,自始至终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班上那些女孩儿都羡慕我,因为我可以坐在离你们最近的距离,只要一转头,就可以跟你们侃侃而谈,可她们哪里知道,从开学起三个星期里我们之间都没有做过任何的语言交流,你好象深海里的蚌,固执的孤独的合闭着蚌壳,用冷淡和疏离把你与我们之间竖立起一道墙,越界不得。我不喜欢故做深沉的男孩子,认为他们无聊且浅薄,但是不知为什么,对你却始终反感不起来,难道真的是得不到的就越想得到?

    跟你没有搭讪成功,倒是和周易迅速成了拍肩膀开善意玩笑的哥们,玩久了他告诉我,你的沉默并非是故意装酷,只是还没学会跟女性友人打交道的国际语言。仔细地观察了你几天,发现你确实崇尚低调,个性稍嫌清冷,倒也是斯文有礼,班上有人向你请教课本上的问题,无论对方是谁,你始终一视同仁,耐心到底。

    那本写有关于你的研究报告在我的日记里越写越厚,教室,篮球场,食堂,图书馆,这是你四点一线的简单生活,规律至极。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像周易那样牵着女生的小手在大街上压马路,或者跑到两室一厅里学习败家子挥霍千金的潇洒大方。学校里以眼神膜摆你的女生实在不少,可你面对着这样的盛意拳拳热情如火下依然巍然不动守身如玉,就好比南少林寺里的十八铜人。这样血气方刚春思浮动的年纪里,你除了书本篮球之外竟然没有任何风花雪月的消遣,真浪费了你那张堪比宋玉倾倒众生的脸蛋。

    不过我觉得我实在是个虚伪的人,不然为什么你明明就是这样心如铁石毫不怜香惜玉的人,我还能在听到关于你干脆利落地拒绝了隔壁班的班花的传闻时,心底忍不住泛起幸灾乐祸的泡泡呢?

    所幸你这块冰山还不算太南极,在我和周易唱双簧似的左右开弓笑话攻势下你终于开始春暖花开有雪水消融的迹象,在晚自修看着我和周易讲杂志上的消化时,你就算不参与,也会带着微笑捧场了。

    我觉得当初放弃所有有关淑女的矜持的决定是对的,隔壁班的闺蜜常常惊讶地指着我的鼻子说天晴你的性格变地开朗多了。我点点头称是。在被好学生好孩子好学习委员的光环下隐藏的我的性格中张扬的另一面实在掩藏得太久,在遇到你时,它突然就自做主长得冒出头颅,雨后春笋般地遍地丛生了。我默许这种情况的发生,因为我实在害怕如果再隐藏下去,那我的矜持和你的沉默只会成为两道同性电,互相排斥。

    国庆期间班上组织烧烤,地点定在三沙湾。很诡异吧,都高三了还提议这些课外活动,而且我们还是学校的带头理科尖子班,脑袋里塞满科学知识最多的好学生。

    不过就是因为有科学知识,所以才更懂得劳逸结合的科学学习方法,绷的太紧的弦也容易断掉,所以这提议一出锅就顺畅无阻在我们班一致pass。

    第二天采购的时候你跟在我后面安静认命地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你一脸无奈,超市里的大美女小美女们在看到你时眼睛里都写着大大的惊艳,不过在转向你身旁的我时,那惊艳就成了羡慕了。本姑娘看在眼里暗喜在心底,在给班上男生中找出一个陪我去采购烧烤要用的零食时,我故意到最后只剩下两张纸条了才找上你,你果然不负众望光荣中奖。嘿,我想你一定瞧不出我小小的诡计,那两张纸条上写的都是同一个字,无论你怎么抽都逃不掉本姑娘的掌心。没有办法,现在早就过了讲千里姻缘一线牵的年代了,所谓三生有幸的爱情也得讲究缘乃天意,分在人为。我虽然感情实践少得可怜,但理论可是学得一把一把的,既然天公做美让我遇见你,有意成全你我天仙配,我当然不能辜负人家一番心意了,对吧!?

    国庆期间交通堵塞,人潮像月夜里钱塘江的潮汐一波接一波,我终于了解了国家要求计划生育的良苦用心了。过马路时你小心翼翼地把我护在你身边的右侧,这个小小的举动让我心底一阵温暖。你是个有风度又细心的男生,我一直都知道。

    等上了005路的公交车,上面已经人满为患了,我们费力地拖着袋子在车厢里东摇西荡被挤成沙丁鱼罐头。最苦不堪言的是你,手上东西占面积也就罢了,长手长脚无处伸展的窘迫让我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对我的幸灾乐祸挑了挑眉,抿着唇故做严肃,我知道你的表情是在说‘这都是谁害的?’不过我也老实不客气的告诉你,我知道采买一向是女生的特才男生向来不具备,但谁让你是我们班个儿最高,看起来最赏心悦目的免费劳力呢,所以你绝对责无旁贷。

    你只淡淡的瞅了我一眼,对我的歪理表示不置可否,但我还是从你转头的刹那成功地捕捉到其间一闪而逝的笑意。

    那是我头一次见到那么温和又静然的你,平时的锋利全被熔化,在那微凉的秋意情缠里,你眼眸里的笑就像盛唐长安的万古长空,一朝风月。让我只看一眼,就一眼,心上所有徘徊不定的犹豫就成了一张书写纸,脆弱到只需你轻轻一记眼风,就足以使它丢盔弃甲,防御工程全然崩溃。

    说实话,你除了长得好看念书厉害运动成绩优秀其他都不出挑,像周易那样大众情人式的风趣幽默你更是一项都不具备,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喜欢的男孩子一定要够帅够高够拉风,性格更要温柔体贴开朗阳光,玲珑心没有七窍起码也得五窍以上。可你把心门闭地紧紧的,脑袋里只能容纳你的书本和篮球,看我的眼神更是没有一丝波澜,这实在让我这个自恃有些小美貌和小才华的家伙感觉郁闷。

    司机一个突然刹车,公车发出‘咯吱’一声,整个车身像是要被掀飞一样向前冲去,即使一只手紧紧抓着吊环,身体还是受惯性控制朝身后的怀抱里跌去,一切都是猝不及防,就在你握住车栏把我圈住以防再次东倒西歪时,我突然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鬼使神差地回过身就把你抱住。

    肌肤只隔着棉t恤,我感觉得到你身体一紧,陡然僵硬。你好高,本来我一米六五的个子在女生堆算是扎眼了,可站到你面前,我才体会到什么叫‘高山昂止’,如果我再高点或者穿高跟鞋也许可以乘机揩油偷个香吻什么的,但身高实在不合作只得作罢,只能退而求其次地埋首在你的胸前,呼吸你身上干净好闻的肥皂与森林的自然树木清香。

    我知道旁边有小女生在我们旁边红着脸低声笑,我知道她们是在惊讶我的大胆和豪放,我也知道你现在提拖着超市的零食袋,在这人潮汹涌公车里拉开我绝对是力不从心

    可我不怕别人怎么看我,我只怕我再不勇敢一点,我们就真的要擦肩而过,所以厚着脸皮抱着你不撒手,一点也不懂适可而止礼仪廉耻。

    直到公车到站。

    下车的时候我想应该给你个说法,就算是古时候的山大王抢亲把姑娘家捞回家去当压寨夫人也得跟世人宣布‘这妞大爷我看上了!’呢,我自认还有点小责任心。最重要的是我不想让你认为我是那种轻浮的女生,如果对象不是你,我绝对与他保持一个地球的距离。可我刚想跟你启齿时,你却挥手表示不介意,淡淡的说,我妹妹以前在赛车时也会这样。我所有欲出喉咙的表白全哽在那里,吐不出,咽不下。你说你是不是不厚道?

    等到了目的地,他们全在那里翘首以盼望穿秋水了。周易笑着说你们怎么这么拖拉,又意味深长地瞥了你一眼,乌龟都有资格嘲笑你们了。你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烧烤时他们全在玩沙滩排球,烧烤架上就我们几个在这里坚守阵地,所有人都对你的烧烤手艺赞不绝口一致叫好,于是你又成了我们的御用大厨。何亦深,我发现越是和你相处就越是看不透你,你究竟还会多少东西呢?周易招呼我说天晴,我们来赛一局吧。我抿了抿唇望向一旁沉静安稳专心翻转铁叉的你,说,好。

    可与周易搭档的女孩定是看出了我的身在曹营心在旱,所以排球一直往我这边攻来拿我当突破口,我草笔杆在草稿纸上耕耘是所向披靡,可对付这一类体育运动从来只有服首称臣的份,所以在排球大力朝我的脑袋来个空难袭击时,我完全没了抵抗能力,球砸到头的感觉,就像阿杜唱的那样,‘我闭上眼睛就是天黑’。

    不过终究我还是个意志力顽固的家伙,在彻底昏厥之前强睁着眼睛,耳边是一片兵荒马乱的惊呼声与周易焦急万分的脸在那钟摆似的晃动,然后我又看见你向我跑来,所有逞强的知觉在你把我抱起的那一刹那松懈,真好,最起码你对我也不完全是视若无睹无动于衷的。我闭上了眼睛任由黑暗吞噬,呼吸间净是海风清新和你身上特有的树木清香,我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

    醒来后已经是月在江边明了,小木屋里除了你就是我,我起身的动作吵到坐在窗沿边的你,你走了过来把头搭上我的额头,说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脑袋还疼吗?

    我摇摇头表示无碍,忙问大家呢?他们都在哪里?

    你低下头看了看手表才回答说,现在已经凌晨1点10分了,他们早就被周易送回去了。

    那你怎么没走呢?

    难道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砸到头的人最好躺在静僻处好好休息,我只担心公车晃动,使你的头痛加剧。

    说到这些紧急护理常识你侃侃而谈,完全没有了平素的沉默静然,众所周知清华大学医学系是你的第一志愿,只是我想知道的是,让你留下来的契机里,究竟是身为未来准医生的职业道德多些,还是因为那个叫纪天晴的女孩子多些?

    十月夜间的海风果然凛冽,但夜幕上星光满天,我们在沿海的公路旁苦等了大半个小时路过的公车而徒劳无功后,这才肯定了司机叔叔们早就回去拥抱暖玉温香了,当下便决定步行回去。

    你问我这么晚回去父母会担心吗?

    我说不会,因为早在出来前就跟家里人打过可能会过夜的招呼了。

    你笑了笑,他们嘴上虽然不说,但你这么晚没回到家,心里肯定是睡不安稳的。不然等下路过电话亭时,你打个电话回去报平安吧。

    你的声音在夜色里低沉如磁,那是青春期过后真正的男人的声音,在公路的明亮橙黄的路灯下,我竟然从你的语调里读出一丝丝的失落?可你很快就把头别了过去,脸上黯然之色从我眼前一闪而逝,快到让我以为那是错觉。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让你照顾了我一个晚上,不但一无所获还耽误了回家的时间,你,有没有生气?

    谁知你凝望我忐忑难安的模样,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谁说我一无所获,手指着前方,你没看见这条公路上满是星光吗?

    我朝前方看去,公路上除了偶而呼啸而过不做停留的私家车,几乎没有人影,两旁寂寞的站立在那的路灯灯光荧荧,像是天上的流星坠落到公路上,与天空上密布的秋星互相辉映,果然是点点璀璨。

    你似在轻声呢喃

    能够踏着星光散步,何尝不是一种奢侈。

    我转过头来看你,你凝望着前方,唇边微笑的弧度还是那种一不注意就会忽略的渺然,我突然间就莫名的伤感,星光何止笔直地坠落在这条公路上?它们还落到了你的眼睛里。

    所以你的背影才如此的寂寞。

    那天我们在海岸公路上踩着星光漫步,聊未来聊前程,聊各自的高考志愿,我们的话题大到宇宙行星小到怎么判断苍蝇的性别,世间万象,无所不包,只除了感情世界和家庭情况。我是不敢问你,而你,也不是喜欢与人深谈这些的人。

    三沙湾距离学校很远,那天夜里我们一共走了4个多小时,可我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疲累,等到第三天,才发觉小腿酸得要死,而在当时,除了精力充沛,我找不到第二个词来形容自己的精神状态。也许是因为身边有你,所以我才有了大力水手的体力。跟你随意聊天的感觉这么好,好到沿途的风景越是熟悉,我的心里就越是遗憾失落,总希望路再长点,再长一点,要是永远没有尽头那该多好,这样我这些小小的来之不易的幸福就会一直延续。

    到家的时候抬头果见家里的灯还亮着,我看了看手表,已经四点半了,天光蒙蒙亮,天际隐约有些红光,街上行人开始络绎匆匆,我对你说谢谢,谢谢你专程送我回来。

    你挥挥手笑着对我说不用客气。

    我说你这么热心是绅士风度使然吗?

    而你说无论是谁这么晚回去,你都不会撒手不管的。

    唉,你这个小孩,为什么说话的时候从来不给人一点遐想暧昧的余地?

    国庆假期结束后,再回到班上时,同学们看你我的眼神里就多了那么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暧昧,有大胆的甚至下课后就跑过来问我,那天晚上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

    我当然不会说出来,我不怕流言绯语,也不怕暧昧传言,更不怕校规严苛,只是因为那天晚上你脸上温柔低语的神情实在弥足珍贵,我自私到不愿跟任何人分享。

    从我这里问不到什么,而你那里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仿佛我们两个从来都没有因为那一夜而产生化学变化,彼此之间的相处在同学这个模式上来看,再自然不过了。时间一长,大伙的好奇心都沉寂下去了。

    只有我知道,是有变化了。

    变化的除了更加喜欢你的心情,还有周易。

    我不明白这个情场上向来无往不利的人怎么会突然神经搭错线,无论是在老夫子的课堂上还是学校里的食堂里,走廊过道,操场林径,总会撞上他的目光,飞天遁地般的无所不在。

    起初摸不清楚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后来从他偶尔会刻意地‘顺路’送我回去,也经常有朋友‘刚好’送给他电影的正版vcd,还有每天都堆放在我的课桌里的说是无人解决的大包零食,我才慢慢了解了他的醉翁之意。

    何亦深,你要承认,周易他追mm确实有一手,糖衣炮弹加上温柔呵护的柔情攻势,再辅助天长地久的水滴石穿下,没有哪个mm还能无动于衷心如铁石。要是你有他一半的情商加行动,只怕20个纪天晴都已经融化了,何况他还那么帅。

    说来真是佩服班上那群以八卦为消遣的家伙们,他们甚至比我更早就洞悉了先机,老是故意挑在周易在场时在我面前起哄,说才子佳人实乃绝配,何不顺从民意进入洞房?这群坏家伙!周易在那里笑得把持都掉光了,我却尴尬无比,原本我的绯闻里的男主角应该是你,现在却被他先申请了。你没有跟着起哄,却也没表示或者流露出任何不悦之色,这场青春肥皂剧里,你宁可坐在台下隔岸观火也不愿意上台报名演戏,我沮丧到无以复加。

    可我实在没办法,如果那天进来看的第一眼不是你,或者视线再往别处挪一点点,就一点点,我就会对他举白旗投降,可偏偏先入了我的眼的是你,青蛙对月亮说:“怎么办,美丽的公主就要亲吻我了。”

    月亮不解“难道你不想变成英俊的王子吗?”

    可青蛙却说:“我只希望这个是荒唐的童话故事,因为我还是比较喜欢我的小癞蛤蟆女朋友”

    我也是这样的,王子真的很帅很贴心很温柔,可我喜欢的偏偏是你。

    学校的广播每天都在唱:“全世界只有你不懂我爱你,我给的不只是好朋友而已,每个欲言又止浅浅笑容里,难道你没发现我渴望讯息?”

    所有想叹息的情绪搅得我日夜不安,连上政治老太的课我都能把马克思的脸想象成你的,实在严重干扰了我的生活作息,忍无可忍下我想如果我再不在这最后短短的三个月高中生涯里把所有堵塞的心事告诉你,那黑色七月时跟高考这只大怪兽pk时我铁定只有光荣牺牲壮烈成仁的份。

    于是我把一张大大的白纸上画满星星,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很简单:下次我可不可以牵着你的手一块去踏着星光散步?

    写完后我把它小心翼翼的夹在你的语文课本里。

    离开你的座位时我忐忑难安又兴奋莫名,心里七上八下的全在牵挂你的反应,什么情绪都有,但就是没有产生过后悔。我知道,青春太美了,所以总需要一些疼痛用来纪念,最重要的是我终于有勇气来抬头挺胸地面对你。如果你拒绝,我也有把握在高考前化悲愤为力量来遗忘伤心,白羊座的女孩儿敢爱敢恨,宁可干脆一刀解决也不愿意拖着暧昧的伤口腐烂,我突然觉得自己很花木兰。

    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这张纸条突然从你的课本里不翼而飞了,上语文课时,你捧着课本记重点,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也没有见着那张纸条。

    你不是喜欢故意吊人胃口的人,我记得上次有女生当众跟你告白,你不喜欢她第一时间就拒绝了,围观的人说你对于感情干脆利落到近乎无情,可你当时说的那句话却让我记忆深刻:如果你无法等量回应一个人的感情,那就快刀斩乱麻清楚明确地告诉对方,感情里最伤人的不是拒绝,而是反复和拖延,让对方死心,去寻找自己的原有的幸福,这是对感情最起码的尊重。

    可我疑惑忐忑了一下午,就是听不到你有关与它回复。我以为它是不慎遗失在某个角落里了,放学时本来应该直接回家的我却故意半路折了回来,本想乘晚自修还没开始就它找回,来却不期然地撞见周易在班上趴在桌子上写写画画。

    他一看见我来,就停了笔,咧着嘴巴朝我笑,怎么,还没回去呢?

    是啊,我找东西。

    我不敢跟他说要找的是那张有关于你的纸条,对于他,我有感激也有歉意,虽然没有在语言上截铁斩钉,但我想我的拒绝在行动上已经表示得很明白了,如果不爱,就不要接受,明确的拒绝,是对感情的最佳尊重。

    地毯式的搜索依然遍寻不着,那张图画好似张了翅膀,就这样消失不见了,因为周易就在旁边,我也不好过度表现情绪,只得闷闷不乐的跟他告别后就回去了。

    我以为纸张可能被风吹落被人不小心抖掉或者什么什么,想了种种理由为你的毫无动静开脱,只是这股我自以为是的坚持很快就被打破。

    没过几天,年级里突然流传一则绯闻的版本:高三一班的何亦深送四班美女刘佳言一副画,上面画满星星,还写了一句话:我能牵着你的手踏着星光漫步吗?

    何亦深如何浪漫,刘佳言如何欣喜,绯闻说得绘声绘色,我本来拒不相信,因为你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露过喜欢某个女生的迹象啊,可在亲眼看到四班的刘佳言把那张图片展现出来,上面熟悉的清秀刚劲的字体呈现在我面前时,我才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心如死灰。

    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难过的是自己还是失恋了,而讽刺的是,我喜欢的男孩儿却用我写给他的情书内容给他心爱的女孩儿表达爱意。

    我没有像周围的女生那样硬撑起笑脸对着刘佳言说着酸溜溜的恭喜,那样言不由衷的祝福我实在无法启齿,只是转个身就大步走掉了。

    实在很想笑,笑得像电影里的女郎那样烟视媚行又潇洒利落,因为她们对于感情的到来离去,早已经有了拒绝悲伤入侵的抗体,我也渴望像她们那样,可我发现自己的演技实在不够争气,哪怕骗得了全世界也无法麻痹隐瞒自己,在经过转角无人处时,我的身体再也控制不住颤抖,眼泪簌簌地就落下来了。

    原来,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喜欢不在乎,所以假装看不到。

    没有像电视剧里烂俗的剧情演的那样,一个失恋的少女借酒浇愁自甘堕落,不就是失恋嘛,姑娘我也至于?而彼时高考已经迫在眉睫了,学校放下来两个去北京最高学府的保送名额,我知道自己没有放纵的权利,古人用“头悬梁,锥刺骨”来发奋苦读最后鱼跃龙门高登金榜,由此可见痛觉其实是可以刺激神经的,今个儿本姑娘也将此光荣传统发扬光大,搞不好明年的高考女状元就花落我家。

    于是我跟你渐渐疏远,我没有吝啬对其他人的笑脸甚至不拒绝周易的关心,但惟独对你不屑一顾,看着你莫名其妙的脸庞我承认我很小心眼,不知道是谁说的,对于得不到的感情,你始终会对它有一份轻蔑在里面。我只是个凡人,亦无法脱俗避免。

    可你为何会是如此无辜的神情?

    在面对我时我以为敏感认真的你至少会有一点点愧疚,一点点的局促,甚至一点点的尴尬,那样至少还能证明对于我的伤害你曾经在意不安过,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对于我的突然冷落,你骄傲到一语不发,但坦然不解的神情好似你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

    我们的冷战来的莫名其妙去的也不明所以,因为你实在是个好人,请注意,我用的是好人这个字眼。

    其实也怪我自己身体不争气,我本不是娇弱的人,为何三番两次在你面前无意扮演玻璃房内的小花?星期六猫在班级里恶补化学,你看,为了超越你,我连最厌恶的化学都用力拼命了,可革命尚未成功,我的肚子就在那闹情绪了,刚开始以为那是早餐没进食的缘故,所以胃抗议了,因为是老毛病,所以也没在乎,但稍过一会,疼痛开始加剧,我眼前突然一黑,就昏厥了过去,简直吓坏了周围的其他人。

    要知道下个礼拜就是保送名额的审考了,在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重要时段,谁都不希望自己兵荒马乱士气低靡。

    眼睛睁开时我就看见了你,坐在保健室里的椅子上,翻阅着书本,还不时地转头来看看我。见到我醒来,立即就倒了杯水递过来,你现在怎么样了?肚子还疼吗?你好象有一点点胆道蛔虫症要去医院做下检查

    你有条不紊的认真告诉我可能的病因,仿佛一点也没受我之前故意冷落的影响,我看着你滔滔不绝的关心,羞愧内疚带动了眼泪,一下子就像潮水般漫了上来。

    不喜欢我,并不是你的错,无法回应一个人的感情,你比任何人都无奈,我却因为这样那样任性自私的理由而看轻你,我觉得自己实在无理取闹不够可爱,难怪你不喜欢我。

    见到我哭了,你的动作一下子就卡在了那里,我的情绪化实在让你手足无措,好一会儿你才递了心相印的纸巾过来,我不喜欢这个牌子,它明明没有月老红线的威力还声称自己是心相印。

    我抽噎着跟你说我需要的不是纸巾,我说对不起何亦深,我喜欢你。

    我想永远都不会忘记那天你怔愣住的表情,可当告白说出口的那一刹那我只觉得自己可以解放了,最怕感情上留下遗憾的我,现在可以笑着对自己说你尽过力了,你可以放手了,不能让感情圆满,实在不是你的错。

    你一直望着楼下的操场的草地,半天不说话,过了很久你对我说,纪天晴,我曾经对自己发过誓,25岁之前不做任何感情上的纠缠。

    那为什么你还给刘佳言写了情书?

    我没有。你沉沉地叹息了声,回答地斩钉截铁。我从来没有多注意过她怎么可能给她写情书。

    我想我那时的眼睛一定瞪得贼大,可是我看过那情书,上面确实就是你的笔迹啊!

    我也不清楚,到底是谁在模仿我的笔迹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你说。

    那你跟刘佳言解释清楚了吗?

    现在去追究谁是恶作剧的罪魁祸首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何弥补局势,我知道自己问这些很无聊,但死去又突然因为你的一句话而复活的心我无法控制它。

    没有,还没有,你无奈的神情看得我心有戚戚焉,这种事除非逼迫到面前,不然如何解释?

    等高考完再说吧,眼下别打扰她的情绪才是。好半天,你才如此说道。

    我心里突然衍生了那么多的窃喜,明明你说的是拒绝,可为什么我却觉得侥幸?

    幸好,幸好你还未喜欢上别人,就算你不喜欢我也没喜欢上其他人,你以这个理由拒绝我,那么也代表其实你并不讨厌我,起码在你25岁之前,我还有机会。

    我觉得自己没救了,真的没救了,杨过中了情花之毒还有断肠草可解,我中了你的毒解药是什么?被拒绝了还能如此契而不舍,我都惊叹自己的小强精神。

    一直以来我都不怀疑自己是你身边最亲近的女孩子,虽然你没有给我女朋友的名号和位置,但我相信,只要功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李白可以由一个贪玩的小p孩转型成为名留千古的大诗人,我纪天晴也有可能由后补成功转正。

    何亦深,你是我的毒,也是我的药。

    只是,我没想有到原来我没有足够的幸运可以让你牵起我的手。

    在考核结束后,一件轰动全校的大事成了那年我们成长岁月里最深刻庞大的阴影,几乎是代表考试结束的铃一响起,就有人在冲进教室惊喊:刘佳言跑到学校顶楼想要自杀!

    她没有参加考试就跑到了学校顶楼的天台,她说她不明白,为什么私底下写了那么多情书的你在人前却对她拒之以千里之外?为什么她所有萌动的付出全成了别人精心策划的恶作剧下的牺牲品?

    学校务实楼下挤满了学生,有人看好戏有人叹息,还有人匆忙张罗着般来棉被床垫等物品,在务实楼下铺展开来,我从没见过学校的领导这样步履匆匆,连四班那个向来气定神闲的班主任都满脸慌乱,他们跑上学校的天台,却被坐在天台边缘的刘佳言吓住,只要再挪动10公分,我们与她之间,就是生与死,阳世与阴间的距离。

    我跟着你一起赶往天台,一定是你苍白的脸色太过骇人,所以刘佳言一看到你就哭了,她哭着说你为什么不理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你明明给我写了情书说是喜欢我却又翻脸不认人众目怒视下你百口莫辩。

    你说刘佳言,你下来,有误会我们下来再说。

    你说刘佳言,我从来没有给你写过情书。

    你说刘佳言,想想你的父母,想想你的未来,你知道从5楼这里跳下去是什么后果,为了一个不爱你的人,这样做值得吗?如果你真跳下去,我看不起你。

    可彼时的我们是多么的年轻?年轻到几乎无法承受任何一点点关于自尊关于感情哪怕是无心的伤害,一个人的战斗因为没有对手而显得乏味可笑,刘佳言根本无法掩饰自己溃不成军的自尊,她的那对一个是民营企业家一个是市教育局骨干的父母在旁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也无法动摇她求死的意志,她什么都听不进去,只跟你说了一句话,那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何亦深,如果你不和我在一起,那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她真的跳下去了。

    那件事过后的很多年,高中同学会上依然有人对此记忆深刻,关于自由和生命,这两个命题永远令人左右为难。进入社会摸打滚爬满身尘埃后,我们才真正理解你当时面对这一两难局面的矛盾与苦涩。可当时的我们,却因为那些所谓的正常的同情心和正义感而把所有的矛头和怨怼全指向了你。只因为当时你说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

    你说刘佳言,除了你自己,没有人需要对你的人生负责,对不起,你自以为是的感情游戏,我不奉陪。

    你的神色平静,只有紧握的拳头上跳动的青筋暗示你的隐怒,几乎是你一转身,身后就传来惊天动动的呼声后来有人问你,如果事情再来一遍,如果你知道她的破碎结局,你还会不会这样选择?

    只记得你沉默了半响,还是点了点头,会。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对抱有自残厌世的人如此厌恶,刘佳言如此甜美温和脾气闲适可爱的女孩子你也能狠得下心不给她任何希望?你甚至连假装悲伤的模样都不演。我也不明白,是什么造就了你如此强硬的原则,又是什么让你对逼迫来的感情如此的截铁斩钉。我只知道,那年频繁进出教导室的你和刘佳言的家长,我还记得她的父亲狠狠把那些标有你的字迹的信件甩到你脸上,指着你的鼻子说他绝对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等到第二天,学校当众宣布的保送名单里没有你的名字。

    我们都知道,在这件事情里,你是无罪的,你有不喜欢刘佳言的权利,拒绝了她不是你的错,如果不是那封惹事的情书,就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但没有人追究当时假借你名义给她写情书的人是谁,他们只知道,如果你当时先答应了下来,安抚了她的情绪,也许佳言就不会死,也许就不会有一个如花的生命为你的无情而殉葬。

    在那场选择里,你有没有过后悔,有没有过低迷?

    那年高三的夏天,你和所有待考的同学一样顶着烈日和酷暑在教室里挥汗如雨,唯一和他们不同的是,他们在高考过程里有同学和师长以及父母的陪同和照顾,只有你,是孤零零的一个,我有好几次想走近你,却被你冷淡地拒绝。我看见你的座位在最后一排,周易带头疏远了你,他甚至当众宣布他不愿意和一个冷血残忍的人当同桌,而当时你的神色寂静,只是冷冷的凝视着他的眼神让他不由自主转过头去。除此之外你没有任何为自己开脱的言语和行为,你用漠然抵挡了所有喜欢你或者讨厌你的人,无论他们对你是投注以同情的目光还是骂你为什么还有脸面待在这所学校里,你始终刀枪不入,你一向都是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人。

    同年七月,你的成绩创出了全校有史以来的最高分,甚至超过了其他省会的好几个理科状元,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放在你的抽屉里,却没有被拆开。九月份前往北京的列车上我没有你的身影,跟我并行的,只有周易,而在同时,一架飞往美国的班机在碧蓝的苍穹上斜斜飞过,云烟过后,了无痕迹。

    你走之后,校园一下子就沉静了下来,高二直升高三的学生开始追逐我们之前的旅程,再惊涛骇浪的海啸铺天盖地而来,也得了无声息的褪去,而生活仍在继续。

    之后两三年的同学会我都有及时赶回去参加,叙述离别缅怀昔日倒是其次,我只知道见你已经是不可能,但我仍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探听有关于你的消息。

    有关于你的音信断断续续的从美国传了回来,他们说你去了当地一所相当闻名的高校,上的是医学系;他们说你岁月静好,波澜不惊。真好,我只希望那年与死亡有关的阴影已经从你的生活里悄然离开,航程从此阳光普照,平安喜乐。

    只是你不知道,大一那年我回母校看望师长,当年的班主任提起你时就不住的叹息,他们都暗里为你委屈为你抱不平,本来应该是你的名额却给了成绩差你二十多分的周易,他们说你不容易,九岁那年父亲出了车祸当场死亡,而母亲过度伤心吃了大量的安眠药,他们说你拒绝了所有亲戚似真似假的挽留,一个人靠着父母生前留下的微薄遗产和打工来维持生活。于是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何当日天台上你如此痛恨轻视自己生命的行为的原因。

    你更不知道大四那年我对周易提出了分手,我对他吐出盘旋在心间多年的疑问,我问他,那些写给刘佳言的情书是不是他的杰作?因为只有身为你同桌的他最有可能模仿你的字迹。

    而他几乎没有挣扎就点头承认了,因为他的朋友被刘佳言当面拒绝,因为哥们间所谓的义气,因为我那张夹在你课本里的图画所有所有的契机构成了这样一则意外事故,故事的发展远出他们意料之外,等到他们惊觉事态严重时,它已经完全不受他们控制了。

    大一的时候我在专业书上知道了在物理学上有一种学说叫多米诺效应,由于某一件事情引发出一系列的相关的事情,并且很可能会造成无法控制的局面,导致一个政党、集团、企业等发生彻底的崩溃。

    人生何尝不具有同样的多米诺效应?轻轻碰倒第一枚骨牌,其余的骨牌就会产生连锁反应,依次倒下。你的人生原本该是一圈轨迹完美的圆,却被一个年少无知的恶作剧给推程到了另外一种结局。

    我经常跑到三沙湾去,坐在海边的沙滩椅上,用手指在沙滩上写你的名字,一笔一划,入土三分,即使是奔流的浪潮也无法将它抹去,我对着海风和星空讲了一整夜的故事,这个故事,从始至终都是关于你。

    我在铺满寂寞星光的公路回家时,星星低下头来跟我说话:

    何亦深,你在海的那边还好不好?

    有没有谁能给你取暖?还有没有谁能牵着你的手走在大街上?

    你还记得那些寂寞安静带着微笑的星光吗?它们都很想念你

    而我,也很想念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