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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带着几丝柔柔的暖暖的感觉从天空照下来,宁静地照着这片平静的土地,刚刚下过雨的早晨,空气有几分湿润和冰凉。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女孩从拥挤的公交车上下来,走向旁边一条幽静的通向公墓的小径。女人看起来有三十五六岁,给人非常娴静雅致的感觉,女孩大概有七八岁,长得十分清秀可人。女人一手拿着一束纯白色的菊花,一手牵着女孩的手,女孩怀中紧紧地抱着一个黑色的方匣子,眼中是说不出的悲伤。墓地很安静,翠绿的青松静默着,白色的墓碑整整齐齐地静立着,在思考?在等待?在思念?没有人知道。
两人在靠中间的一崭新的墓碑前停下,女人放开女孩的手,把花放在碑前,女孩也把匣子放在碑前。
“影秋,你放心吧,我会把蕊蕊好好带大的。”女人对着墓碑鞠了一躬。墓葬上“夫颜影秋之墓,妻蓝思冰立”的红色的字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几许光芒,碑上一张年青英姿的照片在阳光下微笑。
“蕊蕊,快点给爸爸磕个头,给爸爸说话吧。”女人抹了抹眼角对女孩说。
女孩虔诚地磕了三个头“爸爸,我和妈妈来看你。您曾经说春天要带我去踏青的,现在却不能了,爸爸,我不怪您,我只是很想你。今天我和妈妈带您去踏青,带您去看春天”女孩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蕊蕊乖,别哭,爸爸看到你哭会难过的,蕊蕊,别哭,今天我们带爸爸去踏青。”
那条通往绿色的春天的踏青之径是美丽的,也是幽静的,春天总是美丽的。绿的山绿的树,绿的清澈见底的湖水,各色的花在风中摇曳,蜂飞蝶舞鸟鸣,女孩抱着匣子拍了许多照,拍进了春天,拍进了牵挂,拍进了思念,也拍进了希望。
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窗外沥沥的细雨拍打着树叶、街灯,窗户,虽然早就过了立春,但风还是带着冬的寒意。灯下,女人在替男人收拾着行李,男人与女孩在电视前讨论着春天。
“爸爸,爸爸,春天是什么样子?”女孩子缠着男人。
“你没见过春天吗?”男人摸着女孩的脸蛋。
“我要你说,说春天是什么样子的。”女孩撒娇。
“春天就是春暖花开。”男人只好让步。
“春天就是百花齐放。”“春天就是绿草莺莺。”“春天就是花红柳绿”“春天就是小草发芽,燕子归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春天是美丽的,美得让人不忍呼吸,女人不时抬头起看着男人和女孩笑。
“蕊蕊,睡觉了,明天还上学。”
“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回来时春天一定已经来了。等你回来,带我去踏青,好吗?”
“好,乖女儿,一星期后我回来一定带你去野外看真正的春天。睡觉吧。”男人把女孩带进房间哄她睡着后,回屋与女人说着话。
“影秋啊,出去一定要小心,注意安全,照顾好自己。”女人轻轻地说,眉间有种淡淡的忧伤。
“知道了,又不是第一次出门,怎么婆婆妈妈的呢?睡吧,冰冰,天不早了。”男人笑着说,窗外雨还在下着。
第二天一早男人出门了,清晨的天空依然飘着小雨。
一个月,医院里,急救室的红灯紧张地闪着,医生护士都步履匆匆,过道上站满了穿着制服的警察,脸上的表情都是严肃、焦虑与疲惫。女人和女孩被警察带着匆匆跑进医院,脸上是担忧与惊恐,还有泪水。她们坐在椅子上,警察们围着她们不停地安慰。
灯不再闪,医生走出来,脸上是遗憾的表情,不用说大家已经知道结局,女孩与女人冲进急救室,警察们也跟着进去。
“爸爸,你怎么了?”女孩扑在盖着白布的男人身上,男人的脸色如同白纸,眼睛紧紧地闭着。
“影秋,你醒醒啊。”女人摇着男人,泣不起声。
“爸爸,你不说要回来带我去踏青,带我去看真正的春天吗?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呢?爸爸,你回来啊,你说话啊。”女孩的哭声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忍不住流泪,只是男人再也听不到了。他在执行任务中,在与歹徒的搏斗中,被几个歹徒用乱刀乱棒乱砖打晕,因流血过多抢救无效而永远闭上了眼睛,带着对女孩的承诺。
颜影秋是名警察,颜影秋做警察其实只是他父母的意愿,因为父母认为做警察至少个稳定的职业,至少工资还有保障。颜影秋的工作主要是与小偷打交道,最初他是不喜欢他的工作的,但渐渐他就喜欢上了,为之拼命为之流汗,颜影秋由普通的警察走到了队长的位置。他是一名合格的真正的警察。
与小偷打交道的工作是简单的也是复杂的,是平凡的也是伟大的。每天总在车站、市场等人多的地方转悠,看着小偷就跟踪,在他们偷到东西后就立刻擒获,来个人赃并获。但跟踪并不简单,一是不能被小偷发现,二是如果遇到不要命的小偷,便可能遭到被打的危险,三是遇到胆小的小偷,根本就偷不成东西,许多时候跟了一天甚至几天也没能有机会抓到,因为别人不偷,不偷你就不能抓,你不能说别人走路你也抓吧,但凭警察的直觉,他们知道谁是小偷的。当把小偷偷到的东西还给失主,看到失主脸上失而复得的喜悦与感激,颜影秋与大家一样都会感到欣慰,感到自己的辛苦是值得的。如果有时没抓到小偷,看到失主痛哭流涕痛不欲生的样子,颜影秋总会有种愧疚,总会难过,但并不是所有的小偷都能被抓获,当然也就并不是所有的失主都会重新得到自己的失物,因此他们总会时时被愧疚缠住。
颜影秋是一名好警察,也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虽然他很难陪妻子女儿,很难尽为夫为父之责,但只要在家的日子他都会努力着。可许多时候忙起来是早出晚归或者是几天不落家,女儿蕊蕊的成长教育问题便只能由要上班的妻子蓝思冰一人承担。面对妻子女儿,颜影秋总感觉内疚,可任务来时却不能犹豫,因为他是名警察,不过好在妻子还能理解他,并不抱怨他,使他思想上没有负担,没有挂念。当然他们的工作也就决定了他们常常风餐露宿,吃饭没有时间规律,许多时候饭也吃不上,因此颜影秋患上了严重的胃病。
颜影秋是队长,他有时也可以享受特殊待遇的,可他说他是警察,于是他对自己的要求与自己的队员一样严格,还得起带头作用。一次他们为了掌握一伙盗窃团伙的犯罪实事,连续四天只能每晚睡三四个小时,亦然没有进展。第五天早晨,五点钟,颜影秋醒来,或者说他根本就是半迷糊状态,其实他本来可以不起床,自己多睡一会儿,叫队员们起床的,但他认为他应该带头,他应该以身作责。他坐起来,闭着眼坐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很痛苦,已经到了严重睡眠不足的状态了。他把脚移到床边,依然闭着眼,大概有三两分钟,他忽然用力地摇了几摇头,眼睛睁开了。穿上衣服,走向水龙头用冷水冲了脸,然后把队员叫醒,队员们见队长都起床了,只好打着吹欠眯着眼睛起床又开始一天繁重的工作。当然那几天辛苦的工作了也没有白费,最后终于有了结果,颜影秋瘦了一圈,脸色腊黄地回到家倒头就睡了整整一天一夜。有一次颜影秋与一个队员看到三个小偷,跟了三天,虽然是冬天也走得浑身大汗,热气腾腾,却还得跟着。可那几个小偷不知是因为胆小还是因为是新手,三天,居然没有偷成,只好放弃。而他们却常常得面对这种跟了几天却没有结果的结局。警察嘛,总得面对现实,面对失手吧,他总这样安慰灰心的队员们。
颜影秋整天与小偷打交道,整天替别人抓小偷,却没能抓到进自己家的小偷。那次他又是几天没回家,那个晚上还是下着雨。妻子蓝思冰迷迷糊糊睡着感觉屋里有人,以为做梦,却看到那人把手伸向自己抓墙上的包,她猛然眼开眼,也马上意识到小偷。她脱口叫了声小偷,小偷转过身,脸上头上蒙着黑布,然后抬腿就向屋外跑去。蓝思冰其实很害怕,但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赤着脚就追,外面很冷,下着雨的地面很滑,人也都在睡梦中,蓝思冰当然追不上,又听到女儿在家里吓得直哭。只好回屋,女人吓得蜷缩成一团,满脸泪水,满眼恐惧,母女俩抱头痛苦,而女儿也就此养成了怕黑的毛病,而总要开着灯睡。而这也成了颜影秋的一个笑话,说他成天抓小偷,却连自己家都被偷了。他听后只是无奈地笑笑,摇摇头。
颜影秋当了警察十几年,却很少去看望住在同一个城市的父母,偶尔打打电话,也是匆匆忙忙的,因为没时间,因为工作忙。而父母如果想他了,只能到他家等他下班,而他下班常常没准的。父母见他那么辛苦,说真后悔当初让他当警察,颜影秋总是笑着安慰父母,不让父母为他担心,他理解父母背后那颗爱的时刻为他担忧的心。颜影秋甚至很少过过一个清闲的春节,因为春节期间小偷总是特别多特别昌狂,因为有任务总是随叫随到,因为有的时候还得从事别的临时的任务,因为他是队长,许多时候总是替队员分担着任务。因为他还是反扒能手,为此他送了不少人进监狱,送了不少人去劳教,为此许多小偷为他恨之如骨,为此他被恨他的小偷送了命。
做为一名警察就得随时准备着牺牲生命,颜影秋也准备着,但他并不知道那一次与女儿讨论关于春天的晚上会是与妻子女儿的永别。人的生死没有人能说得清,而许多时候来时却是出其不意。颜影秋是带着希望与承诺与妻子女儿告别的,却不知道那个踏出家门的下着雨的清晨会是永别。没有人能想明白,为什么春节已经过了,小偷为什么还那么多,白天市场车站行人被偷的不少,而晚上入室偷的而不少。颜影秋他们通过侦察和线人举报,发现又是一伙盗窃团伙,而这团伙中有好几个都是几进宫的,而且都是被颜影秋送进去的,他们对颜影秋自然怀着极大的恨意,或者应该说那本来就是一次在预谋的计划,他们是想要颜影秋的命,以除他们后患,以解他们心头之恨。当然这些做为警察的颜影秋他们并不知道,毕竟小偷给人的感觉一般只图财不害命的。
居民们的东西继续在被偷着,而他们经过了几个晚上的跟踪追杳却毫无进展,既然是有计划的,就很难说清到底谁在明处谁在暗处了。颜影秋与队员们都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可神经还得高度紧张着,那天晚上依然下着雨,队员都沉沉地睡了,每晚三个多小时候的睡眠对他们来说太宝贵了,那天晚上该颜影秋与一个队员值班,看那队员太困也太年轻,颜影秋没叫醒他而自己值班。突然看到一个人影在眼前一晃被没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冲出去就追,而根本就忘了要叫别的人,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会有危险。人跑到了小巷,夜很静,雨打在树叶上,屋顶上,使夜更加静充满了阴森的感觉。颜影秋奋力追着,突然看到闪出的不止是一个人,而是四五个人,手里拿着刀、棒子、砖头。他本可以掉头就往回跑的,可警察的天职却被使没想到退缩,而是向前迎去。虽然颜影秋在警校时学的擒拿摸打等是第一,可他因为他疲劳,因为没有武器,因为寡不敌众而被打倒在地,于是乱刀乱棒乱砖落在他身上。他们见颜影秋已经倒下,附近的居民也被惊醒,他们便迅速离开。而颜影秋在失去意识前一瞬间,他按下队里电话在手机上的快捷键,队里拉到的电话只是一阵阵雨声,但看到颜影秋不在,他们也意识到出事了。很快附近居民打去电话报告了案情,他们赶到时,颜影秋倒在雨中,血和着雨流了长长的一道线,而他的呼吸已经很微弱,眼睛没睁开过,只是还有些微弱力量的手抓了抓队员,便完全昏迷。他是在送到医院抢救不到五分钟就完全失去了呼吸,其间低低地叫了声妻子和女儿的名字,眼角涌出了有些温度的泪水。
歹徒在颜影秋去世后一个月完全被抓获,在宣判歹徒的听众席上,群众们个个义愤填膺,蕊蕊听到宣判后喊了一句:“还我爸爸”便晕了过去。
天气渐渐暖和了,春天并没有因为颜影秋的离去而推迟脚步。蕊蕊在妈妈蓝思冰的安慰下渐渐从悲伤中走出来,但她却没有忘记要带着爸爸去踏青,虽然只是一个骨秋盒,但她知道爸爸一定在天堂的门口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