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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坐在书桌前胡乱地翻着英语书,脑里却乱七八糟的,爱人坐有电脑前玩着游戏。电话响了,他随手拿起电话听着,然后说:“你的电话”他继续对着电脑。我走过去接过电话,一个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女子的声音。
“你是?”我问。
“莲子吗?我是晓萌啊。
“晓萌?哦,晓萌。你还好吗?在哪里呢?”
“还行吧。我现在在我妈家,这么多年没见面了,想去看看你。”晓萌说,声音却怎么总有种苍桑的味道。挂了电话,继续坐在书桌前,回忆却把我拉回到过去,拉回到晓萌的生活。
晓萌姓王,1973年出生在川南一个小城镇。父亲是60年代法律专业的大学生,十村八里的乡亲都知道他,但由于遇到那场十年浩劫,他的一生在农村度过,等到落实政策,他也到了退休的年龄;母亲是个善良贤惠的农村妇女。晓萌有三个哥哥,她是家中的幺女加独女,按理应该是十分快乐幸福的。但父亲似乎从没对她满意过,总是处处挑她的刺。对她的要求或充耳不闻,或是很正义的拒绝,对她的前程更是熟视无睹。晓萌知道父亲虽然是个大学生,但骨子里那种重男轻女的观念却是始终没变。父亲一直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三个儿子身上,希望他们能上大学,能成为他的骄傲,但由于当时的条件环境,三个儿子的学业全荒废了。到晓萌时一切变了,晓萌能有好的环境了,但他心中总有个解不开的结。虽然晓萌从小学到初中成绩总是名列前矛,但好象晓萌成绩越好,父亲越觉得心痛,越对她不满意,老是横挑鼻子竖挑眼。晓萌明白,她时时刺痛父亲那根虚伪的神经。
晓萌初中毕业了,分数刚上了县师范校(在那个时候考中师或者中专比高中更难,更热),但如果不去找点关系肯定是难走的。她求父亲找一下关系,让她去师范校上学,因为父亲的关系还是比较广的。父亲却说:“别想着靠我,要靠自己,我可无钱供你上师范校。”望着父亲冷漠的面孔,晓萌黯然神伤。因为那时候家村人不想上高中的,上高中不一定能考上大学。读中师中专则可以早点工作。但晓萌只能去上高中。那时城里有两所高中,一个重点高中,一个非重点。重点高中一般不收农村学生,除非特别优秀,或者有关系。晓萌又求父亲找一下关系进重点高中。父亲却嗤之以鼻:“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况且我怎么可能去开后门,搞歪门邪道呢?”可是父亲不久前才帮村里一毕业的大学生跑关系找了工作啊,晓萌的心凉了。
晓萌最后只好进了非重点高中,她刻苦学习,她想为母亲争口气。那时三个哥已结婚生子分家了。父亲虽是大学生,但由于遇上当时那个年代。后来虽然落实了单位去仍是农村户口。父亲从不干活,家中的一切全靠母亲操持。晓萌想考上大学让母亲高兴,对父亲她不爱也不恨。每周末回家,她总帮母亲做一些力所能及的活,父亲对她仍很冷,但家中有母亲的关爱,所以晓萌对家仍充满了渴望。尽管她十分努力地学习,成绩在年级也是不错的,但93年高考她还是败下阵来。因为那所学校几乎就没有人考上大学。当初考大学非常的难。
拿着高考分数,晓萌绝望了。梦碎了。路没了。上委培或者自费大学是天方夜谭,父亲不可能拿那么多钱给她的。补习也是梦,父亲能让她顺利读完三年高中已是对她天大的恩赐。她的一生好象注定了只能在农村过,只能做个农村女子。那段日子她整日呆在自己屋中,她怕村里人问她的情况,怕父亲的白眼,更怕母亲的白发。村里一些不知情的人见了父亲总问:“怎么不见晓萌?她考上大学了吧。你成了老太爷了。”死要面子的父亲十分不快,回家就吵骂,母亲只能流泪。晓萌什么也不说,她不想使母亲为难。她知道父亲虽然不关心她,甚至因为她的成绩好而更加厌恶她,但她也知道父亲却还是希望她能成为他炫耀的资本。如今她非但没成为他的骄傲,还成了笑柄,他能不骂吗?
那年秋天,城里一家厂集资招工,父亲不知是由于良心发现还是善心大发,反正他第一次慷慨拿出那笔不小的集资款让晓萌进了工厂。在那个厂,晓萌并不开心,因为她无关系,父亲也不可能去为她找关系,她被调来换去,最后到了条件最差,最苦的车间。她无法,只盼远走他乡,在异乡度过一生。于是她一次次拒绝了为她介绍对象的好心人。她不想在那片让她伤心的土地上呆一生。
晓萌默默地工作了一年,话越来越少。那时父亲突然病倒了,一查:鼻癌。父亲被送到省城医疗,母亲去照料他,家中的一摊子事全留给晓萌。她每天很早起床做家务,煮猪食,匆匆下班回家,喂猪,鸡她疲惫不堪,但她没怨言,太多的苦难使她已习惯了。父亲住院期间,晓萌去看望过几次,望着瘦弱不堪与以前判若两人的父亲,晓萌没有悲痛之意,只有种说不出的酸楚。最后一次去看父亲,他已不能说话,两眼望着晓萌,眼中流下两行浊泪。父亲花去了一大笔医疗费后悄然撒手西归了。
少了父亲的家安静了许多,母亲也苍老了许多。父亲死后不久,早已另起锅灶的兄嫂突然吵开了,他们要分这幢父亲两年前修建的母亲与没出嫁的妹住着的一楼一底的房子。父亲尸骨未寒,母亲尚还健在,妹妹还没出嫁,兄长却如此绝情,晓萌的心象被子人用刀子一下一下地刺着。母亲受了父亲死的打击,再加上儿子如此一闹,她一下子跨了,整夜叫着死去丈夫的名字。兄嫂视晓萌为眼中钉,肉中刺,是她的存在防碍他们顺利分房子。晓萌明白这里已经没有她的地方,这里不再是她的家。她只能离开
她在杂志上看到一征婚。一叫林峰的男子,24岁,高中毕业,在浙江某装潢公司上班。晓萌去信了,那人也回信详尽介绍了自己的情况。几封信后,晓萌决定去异乡寻找自己的归宿。她对母亲说:“妈,我想出去打工,散散心,可能要很长时间不回家。您要多保重,别挂念我。”这是晓萌第一次对母亲撒谎。母亲虽不想女儿出去,但看着日渐消瘦的女儿,知道她受的委屈太多了。“萌萌,去吧,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别挂记我,常来信。”母亲流着泪说。几天后一个很冷的冬晨,母亲送她上车,看着车后渐渐模糊的母亲瘦小的身影,晓萌忍不住放声大哭,一次次地在心中说:“妈妈,对不起。”
晓萌到了浙江,在车站找到了已等了她几天的林峰。看着那个将伴自己一生的男人,晓萌说不出心中的感觉。又经过几小时的折腾,才到了林峰的家乡——一个偏僻的小山村;走进林峰的家——几间破旧的房子,一种惆怅涌上晓萌心头。住了几日,她觉得现实好象与信中和征婚上不一样。林峰最后坦白,他只是个初中生,已30了。一个常年在外打工曾在装潢公司干活的农村人,家有一老母,且还有许多外债。晓萌傻了,多年来的委屈一发哭了出来。她想到了家中孤独的母亲。一种愧疚,思念使她想回家。但林峰以死相威:“晓萌,我知道你恨我,我也配不上你,我多次想告诉你真相,可我怕告诉你后,你再也不会来。你如果走了,我怎么办?我只能以死为你送行。晓萌,留下吧,我会好好待你。我会弥补我的过错。”林峰的母亲也长跪不起:“闺女,山里找个媳妇不易,你来了,是缘,他爸死得早,我一人把他拉扯大,如今我老了,可能那天就死了,可我放心不下他,怕他一辈子打光棍。我求你,别走,行吗?”晓萌的心软了,自己到此几天,母子俩对自己不赖,林峰也没动自己一根汗毛。她流着泪答应与林峰结婚。
96年春节前,林峰与晓萌回川办了结婚手续。家已被三哥哥分了,母亲也居了两室。母亲比以前更苍老了。她想不到女儿会自作主张远嫁他乡,她只是一个人哭,没有怪晓萌。办好手续,过了春节,在家小住几日,晓萌就跟着林峰去了浙江。从此晓萌踏上了异乡路,成了个外嫁妹。
其实那边工作也不好找,打工也不易,在农村呆着也不是个法。晓萌一直找不到工作,林峰打工也不顺。家中经济开始紧张,晓萌从家里带的钱也所剩无几,矛盾开始产生了。在外找工作受的气的林峰无处发泄,便开始喝酒,醉后胡说,便吵闹骂。后来开始摔东西,打晓萌。而林峰的母亲也开始对晓萌使脸色,觉得晓萌吃白食,虽然晓萌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此时晓萌的心碎了,整夜以泪洗面,她不明白命运为什么如此戏弄她。后来晓萌怀孕了,便提出回川看母亲。林峰心有愧疚,便同意了。96年秋,林峰送晓萌回川,住了几日独自回家了。
晓萌陪着母亲平静地过着日子。并找了份工作,为肚中的孩子作准备。村里人和兄嫂常说些风凉话,但经历那么多,晓萌什么也不在乎,她只想过自己的日子。林峰多次打电话叫晓萌回去,但她不愿意回去面对那种吵闹的日子。林峰无法,他知道自己已伤害晓萌太深。第二年春天,晓萌生了个胖小子。林峰十分高兴,为人之父了,他每隔几月就到川看晓萌母子,但晓萌始终拒绝回去,她想在家乡多住些日子,多陪陪母亲,多找点钱。让孩子以后生活好些。林峰无言,再也不象以前那样消沉,喝酒了,他努力找工作,存钱。98年春节后晓萌准备回去了。林峰把房屋翻盖一新,到川迎接妻儿的回归。林峰的母亲更是喜不胜喜,却早已忘掉曾经怎样对待晓萌,只是因为有了那个一直思念却没见过的孙子。
晓萌终于有了种归家的感觉。在新家中,她又哭了,其中的辛酸苦痛,只有她自己知道,泪中有太多的感叹,也有幸福。她说她终于找到了一个宁静的港湾,不求大福大贵,只求林峰能好好对自己,能平安度过此生,只求自己的苦难能结束。
2003-0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