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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热而鲜红的液体,无声流淌过玉清玄明锋利的剑刃,却没有留下一丝血痕。血珠坠落在地面上,被尚未消退的积雪吸收。
叶观止一跃而起,顺手立下隔音结界。握住陌寒的手左看右看,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白羽却抱着剑一动不动,疑惑的目光,落进陌寒深邃的眼眸。
陌寒轻轻一笑:“或许,这才是脱胎换骨的真正含义。我将获得新生。”
白羽压低声音:“也就是说,你再一次死去,就永远也救不活了,是么?”
“是。”他点头确认,星光下纯黑色的眸子里仿佛飘起一丝捉摸不定的倦意:“活着的人,终将死去。谁也不能例外。”
白羽眉峰更紧。
陌寒轻笑,声音很低,语气里却没有一点遗憾的味道:“就算永生不死,我也不会轻易选择死亡。能死多少次,对我毫无意义。”
叶观止放下陌寒流血的手指。他左看右看,又下意识地看了看白羽,扯着嘴角叹气:“可惜没有奶妈……”
白羽挑眉,不置可否。
陌寒原本伸着的手突然捶了下叶观止的手心,笑:“如果哪一天,你不再担心没奶妈,你就能脱胎换骨了。”
叶观止耸耸肩,“我觉得这样挺好。我走我的路,别人爱咋咋。和你似得,规划来筹谋去,然后闹得把自己关在地底下?简直作!大!死!”
陌寒轻笑,不答。
他曾经听惯了叶观止时不时的吐槽。时隔七十五年再次听见,却恍如隔世。
七十五年的时间。如果不是他们都迥异于常人。当他在凝固的时间中猝然惊醒的时候,他恐怕已经垂垂老矣,甚至葬入黄土了吧?
游戏里的相遇,只是一场萍水相逢。隔着虚拟的网络做一场兄弟,只是对荒芜人生的稍稍慰藉。可正如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带着游戏来到这里;他更没有想到,他和叶观止,会成为真正的朋友。
言笑不忌,倾盖如故。
并肩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一路走来,却恍然惊悟,那已然是另一处风景。
“你在地下是怎么过的?”叶观止自带转移话题技能。陌寒不答,他似乎觉得自己的话有点伤人,立刻转移阵地。
陌寒无意识地叹了口气,看向无垠江天:“很难形容,就像卡在登录界面。完全无法感知时间的流逝。原本还有一点知觉,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后来我试图找出口。可是……”他轻轻一笑,笑容里是一片坦然,“说到底我应该谢谢持盈,不是她,我也不能重获新生。”
“持盈死了,三年前。”叶观止少有的言简意赅。
陌寒叹了口气,摇摇头,“可惜了……”
“是啊。”叶观止随声附和,“太可惜了。不然我们又能多一个大高手!这条路太难走了,最终成功的可能性也太渺茫。可我们却有这么多人,还契而不舍地试图找回那条通天的路。”
白羽安安静静地听他们谈话,没有乱插一句嘴。此刻却有一点疑惑。
陌寒立刻看了出来,问:“怎么了?”
“什么叫‘找回那条通天的路’?还有……”白羽顿了顿,瞥向叶观止:“云大人到底是谁?再卖关子,我以后单独屏蔽你的消息!”
这是对付叶观止的杀手锏!
陌寒失笑。
叶观止苦恼。
“第一个问题,就是原本有一条可以通天的路,好像叫建木——我老人家记性也不好,应该是这个名字——但现在找不到了,原因未知。第二个问题,云大人的全名——姬姓,轩辕氏,云隐。他不姓云。不过大家一直这么称呼他,也没人知道为什么。这个问题其实没有什么意义。你非要我说,我说了,你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满足好奇心?听个无聊故事?”
白羽抿嘴。叶观止干瞪眼。于是大眼瞪小眼。
陌寒忍着笑两边安抚道:“好了,说这个确实没有意义。倒是,你们得回答我一个问题,现在是几几年?”
“二零一四年一月一日。”白羽看着陌寒无意中流露出的倦容,心情有些沉重。
陌寒一怔,良久:“原来这么久了。”
叶观止苦笑:“已经超过了我们原来的时间。我后来找过家人。原来老家的小院子还在,门窗,桌椅,菜地,竹篱笆,甚至我小时候跌跤嗑过的石砖都在。可住在那的人家我一个都不认识。就像我从来没有存在过。”
有浩荡的江风吹过,卷起纤长的发丝。星光倒影在江水中影影绰绰,恍然如梦。
“你已经存在了。这个世上自然不会有第二个你。”陌寒环顾四周,淡淡笑问,“这里还是金陵?”
白羽点了点头。
陌寒微讶:“才七十五年,原来的老城都没了?”
叶观止飞快答道:“新城区当然被炸了。血巢被炸上天,我们才能下来找你,不然根本进不去!”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翻出一块莲花玉玦,正是他打开地宫大门的那一块。“哝!这是韩老头特地从那谁谁的坟里刨出来,专门给你开门的。据说两边的机关是一起建的。所以钥匙形状一样。”
白羽隐约猜到地宫的机关应该与帝王陵中的机关构造一致,毕竟都出自一个人的手笔。想必那位击杀了阴阳师,又盗出玉玦的韩老先生,也是一位奇人。
陌寒的神色却有一点奇怪,拿着那青莲花玉玦反复看了半天,道:“你觉得,这玉玦像什么?”
叶观止非常肯定:“青莲花。”
白羽笑倒。
陌寒无奈地看了白羽一眼,道:“难道不像七秀双剑‘幽月乱花’剑柄上的莲纹么?虽然,大小有些出入,颜色也不同,但幽月乱花剑柄上的莲花瓣并不对称,两朵莲花合并在一起,纹样就有些相似了……”陌寒用手遮住了一半莲花,将玉玦扣在玉清玄明的剑柄上,缓缓抬头——
叶观止陡然站直,问:“千真万确?”
他只认得自己的重剑,别的门派的武器长什么样子,有什么花纹,从来不去研究,也根本就没那闲心去研究这种东西……如果他是这种性格,可能当年就会选万花、纯阳,而不是现在这个抱剑观花的藏剑了。
陌寒严肃点头:“千真万确,我画过所有橙武的立体渲染图。当然,也不排除原本就有这种纹饰,被化用在武器上。”
叶观止神情莫测,闪烁的篝火在他明亮的眼眸中掠过难以辨别的光影。
白羽瞬间想明白了什么,咬着下唇没有出声。
陌寒长叹:“那是明朝的地宫。莲钥只是一个机关。”
叶观止眸中的神彩渐次暗淡:“我知道。”这句话,他说的格外艰难。
而后不发一语,抱着重剑,望着远方……纯净的星光从高远的天宇中洒落。沐浴在星辉水影中的叶观止,五官深刻分明,身姿挺拔匀称,却独独抽离了一丝生气。
陌寒沉默地看了他一会,似乎也被勾起了轻愁。九十多年天涯永隔,却在这种时候找到了似是而非的痕迹。真耶?幻耶?谁能说清。就算存着一丝渺不可及的念头,支撑起风雨飘摇的生命,又能如何?
可他身侧,还有一道关切的目光,从未离开过。
白羽望着他。
隔着无尽江风。
人生被无数相逢与离别切割地支离破碎,穿越了两个不同的世界,却遇到了相同的人,这,算不算命定的缘分?
而他与她,都不是随意的人。
他会在危机四伏的水底紧紧拉住她的手,却不会在星光盈野的野晚单独坐在她身边。有时候,这非关情爱,只关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