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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白羽一声轻笑,突然将筷子拍在木桌上。
木质方桌骤然一跳,同桌的两个人搁下手中的早饭,齐齐看向白羽。
陌寒微微凝神,旋即了然一笑。
只听白羽道:“又有三个人过来啦!这次我没听错吧?”
陌寒真正展露出笑容,一边示意拘谨的姚启轩自个儿吃饭,一边道:“不错不错,能守常,距离能堪破已经不远了。”
这已经是姚启轩搬来的第七天。不知道是不是他父亲临走前一番耳提面命的影响。年轻人坚决奉行“少说话,多做事”的原则,手脚勤快麻利得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甚至一度抢走了白羽烧饭的活儿。白小羽还不得不承认,在烧饭这一项上,她确实技不如人。
“咦?”白羽皱了皱鼻子,忽然道:“这几个人身上怎么会有血味儿?”她刷地弹起来,一手扣住了背上的长剑。
“别急。”陌寒长身而起,剑眉一凝,道:“三个人都带着伤。”
话音未落,陌寒随手布置的门禁外,飘来此起彼伏的呼喊。
“轩哥!轩哥你快出来啊!”
“轩哥,你就算不管兄弟们,也要帮一帮倩姐啊!”
白羽一脸诧异,转向对面桌前沉着脸的姚启轩。却不料那人突然推开椅子,一言不发向门内走去。
“姚启轩!”一声大吼,从树冠下传来。依次是窸窸窣窣,搬开栅栏的声音。
陌寒神色自如,看也不看走回屋内的姚启轩,白羽却有些好奇。
绳梯下,两个狼狈的身影终于爬上平台。
为首的青年骂骂咧咧的起身,一边拍打着膝盖上的灰尘,猛地抬头,却愕然呆立当场。
太阳从东方漫撒金辉。逆着光,眼前桌边上的师徒二人,一坐一立,居然有某种令人不敢逼视的错觉。
一定是爬了半天绳梯,被太阳晃了眼睛。他甩甩发昏的脑袋,暗暗想着。忽然定睛一看,这哪里有姚启轩的影子!这俩人背负长剑,一看就非凡品!根本不是普通人!
“这……这……”青年一步退后,差点踏空,慢脸惊惧道:“误闯贵地……抱歉!抱歉!”话音还未落地,眼睛适应了陡然强烈的阳光。他忽地看见了木屋中姚启轩的影子,惊吓的表情顷刻扭曲成焦急:“姚启轩!倩姐有难,你今天不出来你就不是男人!”
不知何故,不管身后的人如何呼喊,屋内的身影却丝毫不为所动。姚启轩随手捡起一本书,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悬台上的青年看在眼里,破口大骂,却碍于桌前的陌寒,不敢越雷池半步。
白羽看不下去,冷着脸问:“把话说清楚。”
缓缓地绳梯上探出半个身子,半身沾血的男人体力不支,喘着气:“我们的人和轩辕盟的人起了冲突。被堵在正素巷,倩姐为了帮我们跑出来,被那帮人扣住了!”
“轩辕盟?”白羽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追问:“为什么会起冲突?”
那男子诧异地打量了一番白羽。这年轻女孩背着长剑,却做现代打扮,单马尾、夹克衫、牛仔裤普通地不能再普通。可通身干净整洁、一尘不染;与满身尘土,鬓发纠结的幸存者简直判若云泥。
“我们……”他愣了一愣,突然住口。他突然发现,面对白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有些话根本无法宣之于口。
“正素巷?”陌寒长眉一挑,目光骤转,似乎有些无法明说的深沉。
男人借同伴之力,爬上悬台,顶着陌寒宛如实质的目光,吞了口唾沫,道:“是的,正素巷。”
陌寒一步踏出,瞬间走到悬台边缘。这一手移形换影般的步法,猛然点醒了求援者。
“你!你是!”他一时语结,长大了嘴巴。
陌寒原本侧向而立,不知看到了什么,眼中锋芒陡然凝聚,喝到:“小羽,去找谢怀衣!”
话音一落,足底淡蓝色太极乍然绽放,一道剑气划破长空,陌寒人剑合一,直扑向丛林深处。
“师父!”白羽正欲轻功跟上。
眼前树冠浓密,无穷苍翠掩盖了地面上的痕迹。自从木仰之协助谢怀衣建立了树上城市。整个申城就被划分为两个世界。树冠上整洁精致的树屋,被获得了权力的新贵们占据,俗称上申城。普通人就被遗留在了潮湿阴冷的地面。他们聚居之地,就被叫做下申城。
正素巷,是地面上的街道吗?
白羽正要提气飞纵,私聊频道传来了陌寒的指令。
【私聊】陌寒:不必过来。
森罗大阵,在木仰之法力笼罩之下,几乎没有什么危险。以陌寒已行至苦海岸边的修为,何处去不得?为什么要阻止白羽跟去正素巷?
难道是轩辕盟?
白羽转身问姚启轩:“正素巷是什么地方?”
姚启轩握着书的手一顿,面对白羽的质询,他只好从简易行军床上起来,有些尴尬,似乎不知该怎么说。
白羽心中生疑,转向受伤的男子。
他却讷讷地打量了白羽半天,出神道:“您就是白道长?”
白羽眸光一扫,心中不由叹了口气。师父不让她跟去,两个男人又支吾不言的正素巷。到底是什么地方,已经不作他想。
“我去找谢将军。”
姚启轩跳了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如果陌寒和白羽同时离开,这里也不再安全。他必须跟着走。
白羽点点头,梯云纵旋身而起,飞上更高一层树杈,将悬挂其上的软梯取下。又一纵身,掠上隔壁大树的树冠。居然就地架起一道简易藤桥。
姚启轩抬头看向头顶翠盖。还有三道藤萝编织的软梯,缠绕着结实的树杈。最初,这四道藤桥应该分别通往四方,将小屋与整个树上之城联系在一起。如果将四道藤桥挂起,这座小屋就成了漂浮在绿叶丛中的孤岛。除非从地面爬上来,普通人根本无法靠近。
这样一来,住在这里的人必须有飞纵之能,才可自如出入。
想到这,姚启轩暗暗叹了口气。
远处,负剑的少女婷婷立在桥端,清洌的声音在悠长的天风中送抵耳畔。
“姚启轩!快跟上!”
最初,上城规划时,谢怀衣在树屋建筑群中心,留出一片悬吊在树杈上的蛋形房屋,作商业出租之用,彼此以树藤连缀。后因云山奇象,大量觉醒者和修行者赶赴申城,这片属于觉醒者的街区就显得格外繁华。被形象的成为格子街。
申城的强盛同时吸引了大量普通人前来托庇。谢怀衣来者不拒,弹压住申城原住民的反对声浪,实行粮食人均配给。但树上的房屋实在有限。如果不是申城严厉打击违规贸易,恐怕普通原住民们手里的房子,早就被强行买去,赶出上城。而更多的人,迫于生计,不得不居住在潮湿阴冷的地下。正素巷位处下城最大的聚居区。以街巷为名,却不在地表。整条“街巷”隐没在旧城错综复杂的地铁轨道里。
所以,地图上没有标明。
陌寒飘身而下,落在一片坚实的肉质花瓣上——这也是木仰之的杰作,将木本植物的吊钟花,嫁接在藤萝上,白天让藤蔓爬上云杉,吸收天光,用于照明。三个月前申城掩蔽区入口探照灯般的强光正是此花发出。最近他似乎改良了品种,分不同波段吸收光线,竟然能发出七色光芒。
此刻还是清晨,阳光却已无法穿透层层阻隔照向大地。在树冠上的藤蔓缓缓苏醒,纷纷寻找合适的空隙,为树下的城市带来光明。花瓣展开,透明的光线在层层枝叶中穿梭,无数光点如舒展的蝴蝶,漂浮在七彩的光柱中。
脚下一片喧哗,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光柱之上,隐没在黑暗背面的声音。
除了——
“谢将军来的好快!”陌寒在黑暗里轻轻一笑,侧身颔首。
“职责所在。你也不慢。”一道盘旋的树藤上,传来平稳的回答。
“能找到轩辕容吗?”陌寒剑眉微凝。
“何出此言?”
三个月来,谢怀衣公务之余,修行也未松懈。以他脱胎换骨的根基,精进更是不慢。数日前,陌寒还与他一样,同在脱胎换骨之列,此刻居然看不透陌寒深浅。只觉此人一身氤氲缭绕,定神观察,仿佛有无数神念周游,宛如置身于一片漂浮着灵魂的大海。
陌寒察觉到了谢怀衣的试探,淡淡笑道:“有第三个人在场。”
“哦?”谢怀衣眼中锋芒一凝,直视黑暗某处,片刻:“他走了。”
“是不是轩辕容?”陌寒淡淡问。
“我见过他。一个能带领数千人穿越半个国家的人。体内居然没有一分真元流转。你信吗?”谢怀衣反问。
“谢将军见过他手中的那枚轩辕令吗?”如果是借助轩辕令的力量呢?陌寒心中生疑。叶观止的那枚轩辕令,他也反复琢磨了很久。却从来没有引出其中内蕴的力量。
“今天是第七天,他那枚令牌还没有离过身,洗澡睡觉都贴身保存,从未动用。”
陌寒失笑:“你的人还真是敬业。”
“如果他还不出手,我只能逼他出来,验上一验。”谢怀衣的语气肃杀。
“整个申城都拭目以待。谢将军。”
“是吗?那么,陌道长直接打上门去,掂一掂这位轩辕盟主的分量,如何?”
陌寒以为他在说笑。可谢怀衣亮若寒星的眸子里,却藏着一丝跃跃欲试的疯狂。
“将军的意思是?”他默不作声的吐出一口气。
“今夜,轩辕盟的人都在正素巷。群情汹汹,如果轩辕容真想着收买人心,他就一定会现身,向姜宋施压,要求他放人。”
陌寒在心中叹了口气。
姜宋是这一片区地下势力的首领。下城鱼龙混杂,觉醒者更是良莠不齐。他们不敢在上城巡逻队的眼皮子底下为非作歹,却聚集在下城,互相抱团,争斗不休,甚至连选拔出的巡逻队也参与其中。灾难降临至今,尚武之风大行,摩擦冲突屡禁不止,曾经令谢怀衣伤透脑筋。可惜他当年几乎是孤身一人,赶赴申城。没有带一兵一卒。只得默许觉醒者们在下城的势力划分。借此分权制衡,控制整个申城。
“他们为什么起冲突?谢将军可知情?”
谢怀衣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陌寒:“轩辕容带着三千余人来申城,姜宋的手下趁机收了一批女孩进去。不巧出了一件天下奇闻。有个男人卖了自己的妻子,却嫌分到的钱太少,企图闹事,被赶出来后,向巡逻队举报。巡逻队还没调查取证,轩辕盟的人就堵住正素巷入口,要求放人。”
陌寒冷笑:“真是天下奇闻。”
“他想筹钱,为了能参加轩辕容的觉醒仪式。”谢怀衣的语调里没有一分情绪起伏。
“这么说,七天了,他还没有举行过一次觉醒仪式?现在轩辕盟声势之盛,一时无两,再拖下去,可要崩盘了。”陌寒疑惑道。
“所以,即使不情愿,他今晚也该出手了。”谢怀衣冷冷道,眸子里闪烁着凌厉的锋芒。